The Sprinkling Fire-1(和平醫院SARS隔離日記)
第七日(2003年4月30日)
耳溫37.8。C,已經幾乎不咳了。但今天是我們隔離人員心情很差的一天。
慈濟大學葉金川教授的聲音經由全院廣播,噩耗在全院的每個角落飄散。「A5加護
病房現為疫區視同B區加強隔離,所有A棟人員自今天起重算14天。」他交代B棟人員移出
的工作進度,並呼籲所有A棟人員堅守崗位不動,並由各單位主管發給每個人一張體溫及
症狀記錄表,從4/30到5/13,A棟是白卡B棟是紅卡,每個人把卡片掛在脖子上,紅白卡
持有人不可相混。他說他視察A棟的結果發現有人脫口罩一起吃便當,互相摸來摸去,打
球。他呼籲有這些行為的人不要拿其他人的生命開玩笑,請尊重別人的生命。廣播完我
想這一定跟昨天A5加護病房死亡的病人脫不了關係。官方認定相對低危險的區域只剩A棟
6F到10F,B2到4F,及A5的洗腎室和行政辦公室兩個地方等。但我們早知A棟與B棟的隔離
一直不是最完全的隔離,像葉教授睡A616,院長睡A5院長室等,有幾個內科醫師會回來
睡A6病房。這些人都是拿紅卡,他們在連結通道C區會脫下白色防護衣,並宣稱會沐浴,
我們有跟這些醫師爭辯過這個問題。何院士認為不可以從B棟跑到A棟,B者恆B,可是高
層認為可以。我覺得這就是目前我們台灣最大的悲哀,專家比官小,由外行做決策,可
是官員往往最後卻不負責。A棟與B棟的護理人員下班後會有專車各自接送到國軍替代役
中心,A棟的人睡二樓,B棟的人睡三樓,在那邊AB棟人員的隔離我目前還沒很詳細的調
查。各層的隔離也不是絕對的隔離,基於一些庶務,有些人員會到1F,或是沒控管好的
單位就會任由人員到1F大廳拿東西。
聽到這個消息A棟人員的反彈很大,因為大家已經辛苦的撐了7天了,沒想到又要延
長14天,所有的努力全歸零。主任知道了很是灰心,她說乾脆不要發便當了,因為我們
每發一天的便當就要出去危險的環境待一天,外面沒人管我們,如果我們小兒科有人發
病的話,那全部A棟的人發病是不是要算在我們小兒科人的頭上呢?!依照官方的邏輯,
當初因無法估計和平醫院院內感染規模的大小,緊急在4/23拿一個鍋蓋把整個和平醫院
罩住(罩得不完全,因為選票的壓力或人情的考量把一些病人以及病患家屬都放走。醫
生也很有警覺性,早在前一天儘量把病人出光。),到4/30為止和平醫院A棟的人幾乎都
沒有發病。那表示4/20左右B棟的感染散播(也就是蔡醫師所說的line3)並沒有影響到
A棟,甚至是B棟的大部分醫護人員。我們全體人員前七天的體溫記錄卡將是最有力的證
據,不知道是否有人做這種蒐證的工作?如果以B8病人及護理長等人為第一波感染者,
B8原工作人員為第二波感染者,現在強留我們下來的原因,可能是他們發覺已經有第三
波(封院隔離尚未做好時,從A棟徵調過去B棟支援的人員)或是第四波感染者(支援的
人員回到A棟在A棟散播)的產生。當我們在上一波感染觀察時間的同時,卻無法阻斷下
一波感染的發生,而必須再度延長觀察時間,如此一來,最後的結果就是全部的人員都
遭感染。除非你能夠在和平醫院的某個封閉的角落,自己切斷和所有人的一切接觸,獨
自生存到封院解除的那一天為止。封院的第一天,應該要每個人發配一個獨立的房間,
並由外來的人穿生物防護衣來幫我們每個人每天量體溫、提供衣食、和維持秩序,但是
這些舉措都沒有,院內的人自行維持系統的運作,已造成交叉感染的發生。
大雄醫師和學長算出要A棟500人14天不發燒的機率等於1個人20年不發燒的機率。這
個機率實在很低,A棟的人應該儘速撤出並找500個單人房隔離14天。各科主任忙著相互
聯絡,準備和葉金川教授提出我們的訴求。
雖然嘴裡這麼說,我們兒科醫師還是照樣發便當。我被分到送A5的便當,那裡大約
有100個便當要送,其中AICU大約有20個人。我從電梯口推出半截推車大喊:「趕快來拿
便當!」AICU鐵門外的有個人穿著白色生物防護衣坐在警戒線的後面喊:「我不能過去
!」沒辦法!一咬牙把便當推到警戒線外放下就快跑,我回頭瞄了一下洗腎室、秘書室
和院長室,現在有大約80個人現在在這裡做治療或過著隔離生活。
今天醫院開始流行用大塊步或床單泡消毒水,然後放在各個進出口或電梯口的地上
給大家踩。A6的地上處處可見,可能跟發佈不幸消息有關。目前各個科室私底下的連署
行動悄悄在進行,高層對A棟的提早疏散的計畫到底是否能接受就看我們能不能把握住
這關鍵的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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