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以對第6回.......
@@@@@@@@@@@@@@@@@@@@@@@@@@@@@@@@@@@@@@@@@@@@@@@@@@@@@@@@@@@@@@@@@@@@
Break Through6
天才亮，剛泡好的花茶端正在騎士團隊長的辦公桌上，盈繞一室的香氣
。
「隊長待會就來了，這應該可以讓他心情好一點……」記掛著昨晚隊長活
受罪似的傳話，希爾菲斯悄悄走出騎士團宿舍：「嗯…接下來，到皇宮看看花
園，然後探望公主…盆栽還是別拿好了…回來再去找芽衣……」
黎明的克來茵晨霧彌漫，希爾菲斯漫步街頭，四周一片沉靜，難以想像
大白天的喧鬧，「看來這裡習慣早起的人並不多……」她想到那位自稱早上傍
晚都在花園的宮廷園丁，「席翁大人也不會這麼早就去花園吧？」
以前對希爾菲斯來說，跟席翁講話是件相當累人的事；這位首席魔導士
有太多偽裝，言語間可察覺的，是自我中心的防衛、刺探、和充滿曖昧、游移
不定的模糊地帶；然而在花圃間埋頭苦幹的他卻完全不一樣。
昨天兩人並不是一開始就種花的。席翁只是將工具全交給希爾菲斯，要
她幫忙遞換就行，然後又轉身埋首花叢。
隔著枝葉，希爾菲斯仍能清楚地看見席翁的臉。前所未見的專注神情，
平日的吊兒郎當消失無蹤，甚至帶著一絲孩子氣的認真…她忽然覺得自己是第
一次認識這個男人。
時間緩緩流逝，希爾菲斯難得地主動打破沉默：「--席翁大人。」
「什麼事呀？」席翁頭也不回地應道，希爾菲斯笑笑，她把視線凝向花草
，「嗯…今天…隊長跟我說話……」
喃喃自語般，希爾菲斯說著隊長提出的問題、她的反應、不解…席翁的
一言不發讓她鼓起勇氣講下去，剎那間希爾菲斯覺得自己好像在低唸著紛擾的
記憶，隨著傾訴一點一點掙開了什麼，也不在意席翁是否真的在聽……
「我說--」席翁的聲音把她的心思拉回來：「能不能遞個夾子啊？」
「哇啊…對、對不起……」希爾菲斯慌慌張張遞過去，恍悟剛才自己在人
家旁邊講了一堆話，竟沒聽到席翁喊她，一張臉刷的紅透：「對不起…吵到您
…我……」
「妳可別又跑啦！」席翁冒出頭來，確認希爾菲斯還在原地，「我喜歡聽
妳說話。」
「我？」希爾菲斯一呆。
「小美人的聲音動聽嘛～」席翁說著又開始抓害蟲的大工程，這次希爾菲
斯竟分不出他說話是真是假：「對了，妳剛剛說的事，看在今天幫忙的份上，
給妳一點提示吧！」
「什、什麼？」希爾菲斯還沒轉過來。
「就是妳家隊長大人的作業啊！」
呵～沒想到那個板面老雷這麼關心騎士妹妹……席翁偷笑，會問這種問
題，我要對他改觀了，「不要老煩惱著隊長要什麼答案，妳自己是怎麼想的最
重要。」
「這……」這有人講過了，希爾菲斯正開口，席翁又接著說：「還有，答
案也許不是一句話，也許是個態度，或是其他種種。別被問題侷限住了，」他
直起身伸個懶腰：「懂嗎？並不是非得一個問題對一個答案-妳那是什麼表情？
」
「呃--」希爾菲斯愣愣地說：「沒看過您正經說話，所以……」她笑了起
來，「嗯…總覺得連不太起來。」
「喂……」竟然用天使的笑容講這種話……難得席翁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希爾菲斯連忙道：「啊！我…我都沒做到什麼事，這樣好了，換我來--」
「等一下--！！」席翁在希爾菲斯探進花叢前一把拎住她的衣領：「漂亮
妹妹的頭髮不能有雜草！！」
「席、席翁大人……」呼吸有點困難……
「抱歉！不過，」席翁立刻放手，「漂亮妹妹的頭髮是不能弄髒的，要不
然我可是會遭天譴哪！」
「可是……」
「這樣吧！我們來種花好了……」
其實席翁大人蠻會照顧人的……希爾菲斯忘了昨天結果只有頭髮沒弄髒
，「看看今天能不能再幫上什麼忙好了……！？」
皇宮的花園白氣飄渺，眼尖的希爾菲斯發現大清早竟已有人站在那裡，
朦朧中依稀可以辨識對方沒有熟悉的長長馬尾，還有誰會在這時出現在花圃？
出於騎士的本能，希爾菲斯立刻緊靠牆壁，不動聲色地移至可以窺見對
方全貌的距離，嗯…冰藍色的長髮，純白的披風--
塞留斯殿下！？
希爾菲斯差點驚呼出聲，一雙手無聲無息自她身後迅速掩住她的口，席
翁的聲音緊接著在她反擊前響起：「噓…是我，」他輕按希爾菲斯的肩，「別
緊張，小心被發現。」
希爾菲斯轉過身，早起的園丁露出調侃的微笑：「偷窺是不好的習慣喔
！」
「我、我不是偷窺……」希爾菲斯正要解釋，席翁拉著她，躡手躡腳走到
建築物的轉角，「這裡觀賞的角度比較好。」
「您不是說偷窺是不好的習慣--」
「欣賞音樂不算。」席翁眨眼：「噓…要開始了。」
希爾菲斯探出頭，正奇怪什麼都沒發生，清脆婉轉的歌聲揚起，劃破寧
靜的早晨，悠然流洩於晨霧中。
「--戴安娜？」希爾菲斯循聲看過去，建築物的另一邊，櫻髮的少女倚著
高樓的窗檯，凝望天空，柔柔唱出似曾相識的歌曲。
那是…希爾菲斯有印象，戴安娜曾唱給她和芽衣聽。
「由皇兄作詞作曲的哦！」公主紅著臉甜甜笑道，「是只有我能唱的歌！
」
難道--！？ 希爾菲斯轉頭，是特地為殿下唱的嗎？
花園間的皇太子仍佇立原處，背對皇宮閉著雙眼，放鬆的五官漾著一絲
極淡的微笑。
「這……」
「這是秘密，」席翁低語：「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可以聽到公主『練唱』
喲！」
騙人。
這不是練習，希爾菲斯不用看著席翁就知道他在說謊；戴安娜的聲音包
含太多情感，開心？悲傷？還是…… 希爾菲斯竟聽不出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唱
這首歌，一直認為個性單純的公主，什麼時候有了這麼複雜的歌聲？
最讓希爾菲斯不解的是，從她的角度可以確定這對兄妹都看不見對方，
但他們之中似乎有著比默契更微妙的關係，牽繫著彼此的存在；無法形容的氣
氛，隨歌聲，把希爾菲斯捲入看不清的濃霧裡。
呵～看來騎士妹妹給弄迷糊了。席翁貼著希爾菲斯的背，雙手十分順便
地環繞住小美人的纖腰，嗯，感覺不錯；他以為練武的人會有硬邦邦的肌肉，
可是希爾菲斯的身體柔軟而富彈性，懷中的觸感隱約透著一股活力呼之欲出。
本性難移的宮廷首席魔導士微微收緊雙臂，完全不知道自己身陷魔掌的
希爾菲斯仍無所覺；席翁低下頭，悄悄把臉埋進希爾菲斯髮間深呼吸。
他喜歡香的東西，也喜歡香的女人，因此常把花做成香水送給認識的異
性--無論對方與他是什麼關係。他對不同的人調配適合的專屬香水，收到的女
孩個個都喜愛無比，連芽衣和公主也不例外。
希爾菲斯沒有任何香味。
每個人身上都有屬於自己的味道，只有極近的距離才聞的出來，有的天
生體香，有的叫人敬謝不敏；席翁的味覺、嗅覺跟希爾菲斯的直覺一樣敏銳，
他討厭臭，又懶得一一分辨，所以寧可調製各式各樣的香水，也不願不小心聞
到討厭的味道。
希爾菲斯當然有她自己的味道。那不是香，是帶著暖意的清爽氣息，讓
人感到輕鬆自在，任何香水都嫌多餘的味道……危機意識再次浮現，席翁微鬆
手臂，又捨不得完全放開，糟了，再下去會上癮……
沒察覺身後正天人交戰，希爾菲斯沉浸在無法釐清的迷霧中。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會感到這是件說不出，也不能說出的事情？明明沒什麼，她卻覺
得好像無意間觸及了一個秘密，一個本該只需兩人知道的秘密。
希爾菲斯閉上眼睛，沉澱紊亂的思緒，戴安娜的歌聲是那麼美，美得不
像是個女孩，而是一個女人唱出來的……
睜開眼睛，希爾菲斯笑了，再想也沒用，這秘密流露出一種動人的力量
，能牽動心靈深處的某根弦，讓她覺得無論如何，她沒有資格干擾，也沒有資
格論斷眼前這難以言明的一幕。
就當是場「練唱」吧！
「--聽公主唱歌，真的很舒服呢……」
「妳抱起來也是。」
希爾菲斯一震，席翁的聲音幾乎是緊貼著她的耳朵，這才發現自己在人
家懷裡；希爾菲斯反射性地掙開、後退，席翁的手放得意外乾脆，臉上的笑意
欠扁到連個性溫和的實習騎士都忍不住握緊雙拳以抑制怒氣。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嘛！會心痛ㄋㄟ～我剛剛是在掩護妳耶！不相信？」
席翁知道騎士妹妹驚人的辨話能力，所以直接用客觀理由蓋過去：「妳想想看
，妳的衣服顏色這麼鮮明，金色的頭髮又亮，就算有霧也很容易被發現，我只
好用身體掩護妳，結果還被誤會……」
說得一付很委屈的樣子，希爾菲斯明知理由牽強，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
見騎士妹妹的氣勢弱了，表情稍微和緩些，席翁慢條斯理開口：「霧要
散了，小公主也快結束演唱會，我去準備欠妳的盆栽，能不能請小美人幫忙拿
一下工具呀！我要整套喔！在後面的倉庫裡。」
「……」希爾菲斯抿嘴看了可惡的園丁一眼，轉身朝倉庫的方向跑去。
討、討厭--！！！一口氣衝到倉庫旁，希爾菲斯喘息著，明明沒用到什
麼力，卻覺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席翁的低笑還迴盪在她耳邊，希爾菲斯伸手
擦擦頸子，怎麼也抹不掉溫熱的氣息。
好不容易才想改變對他的看法……
她又氣又惱地打開倉庫木門，對裡面大喊：「席翁大人是－－」呃…是什
麼…不會罵人的希爾菲斯頓了頓，「大色狼－－！！！」
「一般在背後罵人，要小聲點才是正確禮儀喔！」欠扁又欠罵的聲音冷不
妨冒出，希爾菲斯的心臟差點停止運作。
「席…席翁大人……」
「唉～本來想說怕妳拿不動工具，特地過來幫忙搬，誰知道……」席翁哀
怨地轉身就走，「掩護妳不被發現很辛苦耶！要一直保持相同的姿勢好讓妳的
頭髮不那麼顯眼，還被罵成這樣……算了，我早知道妳眼裡只有盆栽，才會說
要幫忙整理花埔，其實妳討厭我很久了吧？……」
「不是這樣的……」善良純真的實習騎士越聽越慚愧，趕緊跑上前攔住可
憐受傷的園丁：「我沒有討厭席翁大人啦…而且，也不是為了盆栽才整理花圃
的……」
「少來！」席翁別過頭不看她：「請妳拿個工具就被罵成這樣，妳還說不
是為了盆栽幫忙的？」
「我、我……」希爾菲斯情急之下抓住席翁的披肩：「我可以不要盆栽，
以後每天都來幫您照顧花埔…別生氣嘛…好不好？」
「就這麼說定了！」席翁一回頭，希爾菲斯立刻發現自己上當了，人家根
本笑得合不攏嘴：「每天喔！妳說的，不准反悔！盆栽當然還是會送，我答應
過的嘛～～」
「您、您剛剛……」
「我剛剛是真～的很難過哦！！」惡魔園丁露出騙死人不償命的邪惡笑容
，「不過聽到妳的承諾，足以撫平我遍體鱗傷的心靈，呵～每天早上傍晚，等
妳喲！！」
「我……」
「好啦！好啦！」席翁拉著希爾菲斯停留在披肩上的手，「走吧！一起搬
工具去。」
「……」從沒看過席翁這般孩子氣的開心模樣，希爾菲斯未出口的話硬是
吞了回去，乖乖接住遞出的園藝工具。
－－也許有一天不小心自己會被賣掉，希爾菲斯這麼想著。
--
黑夜已深 白晝將近
唱著無盡的歌 我不等待黎明 夜若不盡 星若不淡去
我就去尋找自己的日出
鳥兒在天空翱翔 也背負著牠自己 即使如此 我仍將展開我的翅膀
人總要擔些什麼
黑夜已深 代表白晝將近
我一直是這樣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