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exwood2 (一樣藍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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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雜感] 歐倩兮--《思想起》--小論其與言妍之異同
時間Mon Nov 7 01:27:40 2011
※詩想起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大陸網友用韋莊〈思帝鄉〉為廉鳳的情愛下註解,我完全同意,
無獨有偶,敻紅有一首詩恰巧亦可用來詮釋、補充廉鳳的心境。
〈水紋〉
我忽然想起你
但不是刼後的你,萬花盡落的你
為什麼人潮,如果有方向
都是朝着分散的方向
為什麼萬燈謝盡,流光流不來你
稚儍的初日,如一株小草
而後綠綠的草原,移轉為荒原
草木皆焚:你用萬把剎那的
情火
也許我只該用玻璃雕你
不該用深顫的凝想
也許你早該告訴我
無論何處,無殿堂,也無神像
忽然想起你,但不是此刻的你
已不星華燦發,已不錦繡
不在最美的夢中,最夢的美中
忽然想起
但傷感是微微的了,
如遠去的船
船邊的水紋……
獻給古今中外,湮沒於歷史洪流下的痴心女子。
※《思想起》(君是荷蘭人)讀後雜感
「這就是金家!」
那人一句話驚醒他。只聽那聲氣,誰都會以為是自己的祖上積了德,有幸來到這
座偉大的宮廷巨造。誠惶誠恐的抬起脖子,看著眼前的景象。
說實在的,尚書第是何等的顯赫,他多少能夠想像,他是惹上了何等權貴的人家
,這樣被人挾了來,他自己心頭也是七上八下……
他兩道瞻仰的目光,沿著那檻、框、門、窗,蠕蠕往上爬……終於到了天頂,與
一部草芒鋪成的屋頂、四壁的土牆,愕然相對。
篷頂蕭蕭,土牆生蕨……誰都看得出來,這根本是間寒酸、破落的土屋!
台灣的民屋,這可算是最簡陋的一種,搗了泥水、稻殼,捏作方塊、砌成四片牆
,再覆蓋上草蓬,便成了一間土角厝。
無磚無窯,也無技術,若是移墾有成的人家,則會建造略有格局的房厝,其中的
一磚一瓦一木料,都得由唐山運來。這是台灣早期的移民世界,物資十分匱乏,凡是
故鄉物,針線片瓦飄洋來的,都會使人歡喜、珍惜;也會使人心酸、淚流……
「這……就是那位閩北什麼什麼金家大小姐的……府上?」他問。
「沒錯!」聲音依舊響亮。
他不能不回過頭來,端詳這滿口傲然的人──難道什麼都打不倒這人的自尊嗎?
《思想起》(君是荷蘭人)p.25-26
等待網拍賣家寄書的日子裡,一廂情願從書名直覺認定《思想起》是繼《郎君魂
》後,另一部關於古早台灣的言情大作,情不自禁幻想故事內容一如恆春民謠〈思想
起〉,鐵定是個唐山過台灣的浪漫愛情。心血來潮上網查相關資料,不小心找到香港
網友讀後心得,心裡「咦」了好大一聲──怎麼男主角是荷蘭人不是潮州、漳州、泉
州人……出乎意料緊接大呼過癮,忍不住再次嘆服,不愧是歐倩兮,居然敢把故事背
景放在台灣史上的荷西時期,寫起早已被世人遺忘的浪漫大航海時代!
君是荷蘭人,個人最慢拜讀的作品,異於《非常絕配》顯而易見的「對照」展現
,《君是荷蘭人》是以含蓄複雜的「映襯」手法將角色、設定紛至沓來呈現於讀者眼
前,閱讀之際,不時能捕捉到人物之間隱隱約約存在的一絲奇妙聯繫,時而彼此相對
,時而雙雙互襯,有時是上、下兩代鮮明對比,有時又東、西文化彼此遙遙呼應。
讀著讀著,幡然醒悟,幸福的人比比皆是,不幸的人所在多有,幸福看似不能比
較,有時卻必須比較才會珍惜。
不能求絕對值,只能提相對論。
故事裡有三個命運大相逕庭的女人:敏娜、金廉鳳、藍列斯的母親。敏娜的存在
,除了顯得造化弄人,更凸顯廉鳳所託非人,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然而比起藍列斯
可憐的母親,廉鳳的際遇似乎又可堪安慰,畢竟她與貝里聶夫終究曾愛過一場,他對
廉鳳也不是棄絕情義。
故事裡有三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梅妮兒、碧痕、阿麗兒。把梅妮兒和碧痕擺
在一塊,會替碧痕大感心疼不值,怎麼這麼衰,苦等多年等來一個薄倖又偏心的爹!
可是碧痕的遭遇相較於阿麗兒,實在也不算什麼,一樣過十九年,放牛吃草絕對比當
個傀儡娃娃的日子好。
故事裡更有三個截然不同的男人:藍列斯、貝里聶夫、老赤山侯爵。負了盟約的
負心人貝里聶夫,比不上為碧痕拋棄家業的藍列斯,但是比上大大不足,比下綽綽有
餘,貝里聶夫至少在廉鳳臨終之時流下痛心疾首的男兒淚,反觀畸形絕情的老赤山侯
爵,失去誰皆無所謂。
故事裡還有三個家庭。梅妮兒的最幸福,爹疼娘愛,富可敵國人人羨;碧痕的雖
缺了父親也沒什麼錢,母愛不虞匱乏,母愛是她最強而有力的後盾;藍列斯呢,不清
楚他和阿麗兒兄妹間的情感,只知道母親帶給他的不是不快樂,卻絕對不是快樂。至
於那個爹,沒有也罷。
故事裡也有三個私生子女。藍列斯在貧困中成長,長成後仍須承擔父親大筆爛帳
,所幸生為男兒身,行動自由,家庭一切不足,他都能浪跡天涯飄盪尋求;碧痕有幸
有不幸,幸的是她繼承了母親面對逆境的勇氣,不幸的是生在大員,生了張一目瞭然
的混血容顏,身世昭然若揭,藏也藏不住;阿麗兒最慘,逃不出父親設下的局,坐困
愁城孤立無援,情人因她葬送性命,終至以身殉情以死明志。
它還有,它本該有!三段無望的愛:卑微奴僕愛上尊貴爵爺、台灣閨秀愛上荷蘭
船醫,私生窮酸的姐姐愛上妹妹負債累累的未婚夫──梅妮兒家財萬貫兼婚生受寵,
藍列斯不討厭她,貝里聶夫擺明坦護她,如果碧痕不是女主角,如果不是廉鳳的死扭
轉了貝里聶夫那顆不公不正偏到底的心,如果咱們國姓爺鄭成功鹿耳門登陸失敗──
她和藍列斯根本沒有未來,如同上一代,沒入沒有光的所在……
腦子急昏了,碧痕一把推開藍烈斯,人在甲板上胡亂跑起來,推著、捶著每一個
她撞上的水手,她認為每一個都是她的仇敵,要將她與生父割離。
奔鬧中,她被藍烈斯攔腰抱住了,在她那條手臂裡掙扎,她的哭嚷聲濺著血似的
喊:「我以為你懂!都是私生的,都是被踩過的,身世無處放,你若是哭過、痛過,
今日怎會來絕人的路?」
她的話挑起他生命中的那個舊傷口,他的心絞起來,當著她的面怒吼:「妳醒醒
吧!這個世界不是安排來順人意的,妳落在哪一途,就得認了那一途,天若不讓妳認
父,妳就得回頭!」
她似咬斷銀牙,「我就算跳海也要找我父親!」
扳開他,碧痕往欄杆衝,反正橫豎都是絕路。
剎那間,碧痕整個人與心都像化做灰,隨風飛散,彷彿再也找不到一絲著落。她
看著藍烈斯,看著他一臂攬著少女,沉默的不對她吐出一句話;她的親父攜著夫人圍
到女兒身畔來……他是從她多年的願夢中走出來踩碎她願夢的人……
這緊繫團圓的一家三口,雲灰的、寶藍的、杏紅的美麗衣冠,還配著藍烈斯的黑
與白,他們簇擁在她面前,拿遙遠的藍色眼睛望著她……
碧痕霍地覺悟了──他是與她不同世界的人,就算曾經是她心心念念懸著的、愛
著的,永遠都是她撞破了頭也觸不到、愛不了的。
那日入夜,他倆匆匆相會,貝里聶夫摘下頸間的金十字架,放進她手中,聲切切
的道:「我若是明春回到阿姆斯特丹,最遲隔一年,一定回大員接妳。」
她心一凝,緊握那十字架信物,手都被扎痛了。「風魂號要啟航了嗎?」
「我還不確定,」貝里聶夫一向是溫文的,這時卻用力擁抱她,使她氣也不能透
過來。「喔!廉鳳,我捨不得妳!」
她的臉貼著他頸間突突的脈跳,嗅到男性肌膚一種溫潤的氣味,這氣味,這段時
日她已十分熟悉,那是她用自己去和他相親,摩挲過的……
許身的那一夜,充滿驚惶與甜蜜,她與他的一場情愛,都是向命運偷來的,命運
原沒有這樣的安排,是她用自己、用終身,去賭了另一個終身……
一直到過了許久,敏娜還是有件事不明白,不明白貝里聶夫最後終於接受她求婚
的那一刻──不錯,是她求的婚,再堅持自尊的女人,這輩子也得變通那麼一次吧!
在那種情況下,總要有個人有點決斷的動作。
他像狠狠打了敗仗般,頹然把她擁住,用一種像含著酸淚,抽搐的鼻音,在她耳
邊一遍又一遍呢喃。
「原諒我,心愛的,請原諒我……」
他彷彿在對很遠,很遠的地方說話。
細雨裡玉色的一身素衣,她婉然回首對他一笑,彷彿他們從不曾分別這天遼地遠
的二十年。
此時,她鄭重從懷裡取出一物,小步來到他跟前交遞給他。「此物也該物歸原主
了……」
在他發顫的掌心上的,是一只金質十字架,正是他當年給她的定情物,保存得完
好如初。
「望你此去,珍重……」她柔聲道。
還君金十架,情思長綿綿。她微一行禮,慢慢走入灰濛的雨霧裡,慢慢沒去了身
影。
貝里聶夫凝立在那兒不知有多久,那金爐冒出來一股股的白煙,直薰進他的眼裡
。赫然間,他發現自己滿臉涕淚。
那日他從廟埕回來,身與心都是晦暗的,直到見到敏娜悄然坐在妝台前等他,幽
怨似含淚,好像曉得他去了哪裡、見了誰,又受了多大的震撼……驀然他回到現實,
記起和這女人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他今日所有的一切全是她給予,剎那他全明白了。
他不能再毀掉手裡僅存的,就算拚了命他也要保住──他的家室、他的妻女,那
充滿希望的人生。
這一生,他只能負一個,他清楚知道自己的決定。
深夜空蕩蕩的廚房,英俊醉酒的爵爺闖了進來,他走錯路,又不認得這一身水汪
汪的,被他打浴盆裡硬拉出來的女孩是誰。但在那凌散的金髮絲底下,她有張顫瑟美
麗的臉,水珠兒滴溜溜從她冷白的身子淌下來,那模樣說不出有多撩人。
爵爺起了前所未有的興趣,他將她壓倒在靠牆那張吱咯作響的小床時,才碰到她
萎縮的一隻腳。
「妳的腳是怎麼跛的?」他粗聲問。
「是……爵爺你……把它碾碎了的,」驚嚇中,她啞聲道:「九年前,我在府後
頭的松林撿松實兒,爵爺跨著一匹馬奔過來,我、我跌了一跤,那馬蹄就從我腳踝踐
踏過去……」
他表情一片茫然的。九年前弄跛了個小丫頭,他完全不記得有這樣一回事。
但是他非僅僅可以拿走她的一條腿,他還可以要了她整個人。
在廚房找到的這個新樂趣,一時間勾住他的心。那條被他弄跛了的腿,他覺得憎
厭,卻又止不住好奇,像孩子碰上恐怖的毛毛蟲,他折磨它,聽她叫疼、呻吟,愈是
殘忍,愈讓他嚐到一種異樣的快感。那是在別的女人身上找不到的。
玩了好一陣子,彷彿他終於也被自己弄得厭倦了,有一回他離開廚房後,就再也
沒有踏進來。很快的,他忘了那跛了的腿,那跛了腿的女人。
他忘了有這樣一個女人。
他母親後來也有了間屋子,隱匿在後院的夾竹桃林裡。
赤山爵爺興起時會過去,她總是逆來順受。但是那一回,藍烈斯親耳聽見母親在
屋裡頭慘叫,他闖了進去──
駭然見爵爺把他母親跛了的那條腿抓得血跡斑斑。
他第一次發現他父親那麼變態!他揍了那變態兩拳。他母親卻跛過來,顫悠悠甩
他一巴掌,哆嗦著罵道:「你管得了爵爺的事嗎?他是你什麼人?他是你父親啊!是
讓你有骨有肉,有了今天這個地位的人!」
沒有錯,他是他父親,他給了他立足之地,但他十足是個畜牲!
愛煞碧痕,佩服廉鳳,忘不了藍列斯的母親。
碧痕啊碧痕,我愛煞了她大秀排頭那抹昂然自信,愛煞了她處於困境中的不屈韌
性,像朵壓也壓不扁的鏗鏘玫瑰,盎然綻放。很難想像她是怎麼長大的,跟李棄一樣
是私生,碧痕在母愛的溫暖裡取暖,李棄在童年的陰影下呼吸,李棄浪擲千金,碧痕
家徒四壁。李棄的悲哀是沒有夢不作夢,清醒面對一切,知道雙親反目,知道母親不
愛他,父親至死不曉得他的存在,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繫之舟,飄到哪裡都可以;
碧痕的悲哀是始終有夢,始終活在父母真心相愛的美夢中,堅信父親不會毀約負情,
直到他出現,夢醒夢碎,親眼目睹夢想破滅。
哪一種比較痛,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只能被動概括承受。
如果兩者擇其一,你要當碧痕還是李棄?
林投開花,有子若金鈴。金碧痕曾見過鄰近的台窩灣社的番婦,取了林投子,纏
頭做粧飾,真的很漂亮呢!她也想撿些回去,為娘做頭花,不過……
她又想,娘是何等出身,豈能用這種俗氣之物來妝點?她該配戴珠寶、金銀的飾
品,只有那些金雕玉琢,才配她高貴的身分……
「雜種孩子!快來看喔!雜種孩子在這裡。」
她被人喊了十八、九年。
小孩有樣學樣,也會欺負她。漁寮這些赤腳孩子尤其壞,那些街坊嚼舌根還會有
點節制,而他們則全無。
她來割林投葉,他們一路跟、一路唱:「路邊草,雜種孩子沒人要……」
等碧痕受不了,他們才知道厲害──上回他們見到她雙目變色時,嚇得逃之夭夭
。碧痕的眼珠,平時是黑色,或呈黑藍色,高興時清澈明亮,若生氣激動起來,便熒
熒地閃出碧光!那群孩子見狀,便駭叫:「妖怪啦!妖怪啦──青目妖怪!」
幾個大膽的,還撿了落地的檳榔子丟她。她也不甘示弱,撿了更大的丟回去。她
還追上去,手中握著那棗形的小綠果子,就像她的雙目一樣綠。
小孩和大姑娘的追逐戰,就這麼一回,一來碧痕不想見小孩子摔跤,二來是她檢
討她自己──
她是什麼出身,豈能和一班童子計較?就算是一般人,她也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不管是遭人冷眼相待,還是惡言惡語,她有她的骨氣,她家有泱泱的風儀,她金碧
痕是何等出身……
「你是誰?」他迷惑而充滿醉意的問。
對方根本不回答,只冷冷道:「有個人等著見你。」
太神祕了,他不能不吐著酒氣問:「誰?」
對方先做了個吐納,一字一句,冗長得像副對聯,讀了出來:「閩北南平尚書第
金家大小姐。」
他揉著小腿骨,口裡直叫:「哎呀!你這野孩子──」
這可不得了,無論怎麼議論她的身世,都不及這樣一句侮辱。
碧痕禁不起這種辱罵,回頭衝進灶間,拿了畚箕又衝出來,不管那上面淨是昨日
灶頭刮下來的火灰,衝過去便朝他當面一倒,蒙了他一頭灰。
他驚天動地的嗆了起來。
碧痕已丟了畚箕跳開,扠起腰來罵:「你敢對我出言不遜,你可知道我的出身?
我曾祖父是明兵部尚書,祖父是秀才,母舅中舉人,眾人皆知,我乃閩北南平尚書第
──」
「知道、知道──你是尚書第的寶貝孫,你母親是大小姐,昨晚你統統介紹過了
。」
「你叫阿雲──天上白雲的雲?」他低問。
這人的眼睛變成烏夜的藍,看得她陡起顫意。「不是……」她搖頭囁嚅的道:「
傷痕的痕。」
痕與雲,原來是同音。如痕如雲,都是過去空留跡……
「碧痕」這名字,有股淡淡的哀思,彷彿李白、東坡的兩句詩:寒山一帶傷心碧
,事如春夢了無痕。
秀致動人,楚楚如白蘋果花的女子,替女兒取名時,是抱持如何一種心境?
廉鳳啊廉鳳,我佩服她選擇貝里聶夫而不是羅靜峰。現代視為理所當然的愛情自
由,在古代簡直大逆不道,她逆天而行,求了一個當時女人難以理解的荒謬大夢,對
羅老太太的一番自白,最讓人動容;我佩服她在敏娜的錢財招撫下,拒絕得不卑不亢
,莊重自持;我佩服她情夢一作二十年,夢醒後坦然面對,不哭不鬧不自欺欺人,即
使日光隱去,即使長夜漫漫,她,有她的尊嚴;我佩服她得知貝里聶夫背信另娶,不
指天罵地,不怪他亦不恨他,不把一切歸咎於他──
當世上還有一雙眼睛陪你流淚,就值得為生命而受苦。
哪怕那個人最後也讓你流淚。
這,是不是她的覺悟?
「妳從來不是不知輕重的人,為什麼偏偏這次這樣死心塌地?」老太太嗆著痰,
問她。
金廉鳳心中感到一陣酸意,知道隔了禮數、神教,老太太是怎樣都不能體會她的
心意。只能垂頭久久,終於道出了心曲。「這世間的女子,生在禮教下,由禮教牽著
走,一生總不知情是何物……這個人,這個紅毛男人……這段姻緣,我一生,也可能
只有這一回……」
沒有責罵,她對女兒這幾日來的行為只有疼惜。那麼,對於自己等候了大半生的
那個消息呢?那個人來了,她的天本該有餘光的,可現在全暗了下來。
「阿痕,」她抬起女兒淒楚的小臉,一字一句的說,「情字、緣字,都是不可求
也求不得的,對一個人既是心甘情願的付出,結果也就不那麼重要了……懂嗎?阿痕
。」
把母親的話想了一遍又一遍,碧痕愈感到心悸。她生來的傲性子使她能夠明白母
親今日會有這種體悟,是因為她不願為難那人;是她既然對他用情,就不願向他求情
。
情若是強求就──失味了!
金廉鳳自門外的一片雨色裡慢慢收回目光。她對敏娜微一笑,把那雕盒推回去,
道:「夫人的好意,廉鳳心領了;我們並不需要這個;其餘的,夫人是多慮了。」
她那極微的笑意裡,有一種其堅如鐵的意味。
「其實事隔這麼多年了,妳們母女需要的不外是錢財,」她抬起手上的雕盒,「
如果妳嫌不足,我還可以再──」
「貝夫人──」金廉鳳截斷她的話,直視著她;那已損的雙眼依舊透著靈犀。
她緩緩說道:「人世最不足的往往不在於錢財;這些年來,我們母女在不足裡過
走來,將來也一定能走下去。」
若說人間情愛、金銀都化做了塵土,那麼座上的諸佛、諸神低頭看人間,眼下的
笑意又是從何而來?
心裡有種不能懂的惘然,金廉鳳持香立在殿前。滿眼煙氣,恍惚她覺得又回到二
十年前,她初初帶著貝里聶夫來這廟裡,同一個佛殿、同一個地點……
香灰落下來燙著手,金廉鳳心一悸,像背後有人叫喚,她幽幽的回過身……
同一口刻字銅鐘,他人就佇立在那兒。
「妳何必呢?」從胸腑裡喊出來的,陌生又嘶啞,那是他的哭號,「我不值得妳
這麼做啊!」
前一刻,子彈不留情地都穿入她背心,頓時血如泉湧,金廉鳳的生息直落谷底了
。奇怪的是,她彷彿感覺不到肉體的痛楚,臉上反而有種罕有的柔和,望著這男子,
瑟瑟地抬起手為他拭淚……
人世裡千迴百折,一切於她都沒有不值、悔恨……她還是最初的那個一心一意的
女子,不負她自己的愛……
驀然間她懂了那諸神諸佛的笑意。在一種極安慰的、美麗的微笑裡,金廉鳳悠悠
的闔了眼。
忘不了藍列斯的母親,忘不了這沒有名字的女人,也許她真的不需要名字──
「她」不就代表亙古以來,黑暗的時代裡,數也數不清的悲慘女子?
從未體會陽光普照的溫暖,野人獻曝的可笑於她而言是遙不可及的莽莽幸福。幽
闃慘淡的世界唯有蒼白陰冷一輪明月,一生裡泰半時光,連月亮都無緣得見,只有淒
清的月光,淒清如霜的床前明月光。她向藍列斯低聲傾訴婉轉心曲,乍讀之初萬般不
捨,咀嚼之後沉痛不已。
寂寞身後事,僅僅落了一地夾竹桃花相伴。廉鳳傻,她比廉鳳更傻。
女人啊女人,不論東方西方,女人在愛情的國度裡怎麼都愛得這麼憔悴?
他去求他母親跟他一起離開。這侯爵府是他不能、也不願意再待了。可他母親坐
在床榻邊,舊裙裳灰敗沉綿的拖在地面,遲遲地抬起了頭,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母親的臉已略顯老氣,一雙眸子卻依舊美麗,她在絲絲眷戀裡掙扎。
藍烈斯一駭,霍地明白過來──她愛他,她愛那個男人,那個冷血、畸型的男人
,就算他從來沒有善待過她!
「為什麼?」他叫著問。
他母親凝望著窗外,她這口窗太低,看不見月亮,但僥倖能有些許月光照進來,
在她滄桑的臉龐薄薄鍍上一層銀光。
「我生在這府裡,就是這府裡的命,就是奴僕的命,不能有其他的身分,我能夠
碰到的、有的、最高貴的……只有他了。」
藍烈斯整顆心都在抽痛,跪倒求她,想哭,卻沒有淚可流。
過了兩年,他返回阿姆斯特丹,手頭一筆船上的分紅,足足可以安頓母親了,這
次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將母親接出來。
他是見著了母親,可卻是母親的墓塚。
這薄命女子在一年前病死了。夾竹桃的墜花爛滿了她的門階才被人發現。
「君是荷蘭人」雖屬台灣言情,卻帶著雅緻的外曼風情,因而散發出一股絕無僅
有的迷人魅力。
感謝作者繼《郎君魂》後,再次用心譜出如此珍貴的古老台灣調!美中不足的是
她只寫了兩本,獨獨少了一本以日治時期或民國早期為背景的扛鼎大作,倘若有第三
本,倘若我心目中的「言情台灣三部曲」大功告成,那該有多好。清領時期的《郎君
魂》我是想都不敢想,荷西時期的「君是荷蘭人」是想都沒想過,總在驚訝之餘,不
覺莞爾──
除了她,誰會將目光深情款款投注在這個時代?
唯有她,才會對亞細亞的孤兒這般眷戀疼愛!
※吉光乍現
林下一陣大叫,金碧痕一驚,手被林投葉一扎,迸出了血珠。
她把指頭放到嘴裡吮,慢慢回身。她是細腳細手的纖長身材,頭上綁著一條頭巾
,露了幾絲頭髮出來,泛著金色。
她那張玲瓏的臉極白──也不只臉白,從她袖口、褲腳下露出的肌膚,都是透白
的。她美是美,但與其他人不同。她是金髮白膚,而那些壞嘴舌的人背地都會說她是
雜種孩子。
(當初看著封面女子,幻想碧痕一定是個黑髮黑眼珠,長相十分東方的美麗混血
兒。結果收到書,迫不及待翻開來,讀沒幾行馬上又「咦」了一聲,我們的金
家大小姐一頭金髮,眼珠子會變色……封面是在畫誰呀?拜編輯所賜,從書名
到封面通通被誤導>"<)
那嗓子更寒、更尖了,逼問他道:「我問──你是不是貝里聶夫?」
是荷蘭語,帶著澀味的中國腔。大員有不少本地人能說荷蘭語,這不稀奇,稀奇
的是,這人聲音裡的情緒──帶著怒意,那嗔怒中卻又彷彿有一抹欣喜被強壓著,最
後變成了恨意……
我迢迢千里破海來,
遇著妳人兒輕嬌似天仙,
今日定要結一個緣。
阮是人似天仙,心不安,
不知你欲結之緣,惡也善?
姑娘呀──生如訴如嘆,
非是惡緣,也非善緣,
欲與妳結的──是只個情緣!
(「姑娘呀」前面是否應該空一行?這段唱詞很有意思,不知是作者自創抑或拾
人牙慧?我猜是自創。)
「老太太,我自己做的自己承擔,二房的婚事,就此作罷,我已沒臉對靜峰──
」
驀地,堂上一扇品字雕門撲開來,羅靜峰排開門外挨挨擠擠,好奇而惶異的女眷
,一腳踏入,也不知他已在外頭守候多久,這時一跪而下,他申訴,「阿嬤,不管如
何,我還是願意娶廉鳳,她的人,她的孩兒,我都照顧,我、我是真心愛廉鳳……」
一驚還比一驚大,金廉鳳幾乎不敢面對羅靜峰。
他不必如此委屈的接受一名對他無心、違約的女子,他可以擁有更好的姻緣,可
他卻說,他是愛她……
廉鳳心驚膽顫地,卻不能不回頭去看羅靜峰。
他平平板板的眉目,這時因為激動、緊張,而牽出了線條,那抿緊了的嘴,像是
再艱辛再痛苦也嚥得下……
(羅靜峰若找個帥哥來演,痴等廉鳳一生,貝里聶夫算哪根蔥,本人絕對一面倒
向羅靜峰。
可惜歐倩兮筆下這種痴情守候終生未娶的男人唯有竇謙,天下烏鴉一般黑,竇
謙是難能可貴的鳳凰。)
她的臉現在變得極白,像瓷一樣白,彷彿還帶了些顫意,然而她的嘴唇抿得很緊
,眼神很倔,以高傲的姿態睨著他,縱使不出聲也像在說:
別想叫我屈服,我絕不屈服──我是何等出身!
藍烈斯覺得他就要崩潰了。今晚他絕對鬥不過這中國兵部尚書的三世孫,特別是
此人突然從毛頭小子變成了女人,而這女人又根本不拿他當一回事!
(藍列斯笨死了,把碧痕當成男孩子,笨到第六章才頓悟,碧痕發育這麼差嗎?
魏可孤這麼呆也沒把梅童當作男人!)
「侯──侯爵大人?」
百合子慢條條回頭,以富於閱歷的口吻說明:
「可不是,柯騰是皇家特准『戰袍加冠』荷蘭赤山第七代侯爵。」
單是起頭一個「戰袍加冠」的金光閃閃讓人聽也聽不懂的名詞,就讓碧痕頭先暈
了,全文聽罷,她索性一個倒栽蔥跌坐在大銅床上,只能張口結舌。
那個人……做船長威風是一回事,他竟然還有比船長更威風的名號──荷蘭侯爵
第七代?她一直當他是貓的後代耶!
碧痕心裡酸溜溜的頗不是味道,扛了她家的尚書第和他家的侯爵府兩邊秤,很強
烈的感到──她被比下去了。
(碧痕寶貝蛋,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可愛呀^O^
她的個性真像花音,而且都在找爸爸^^)
路人紛紛閃避。原來,一部失控的馬車在街上狂奔,把車伕都摔了出去,只聽到
馬車座上的兩位女客在驚喊著。
他想都沒想就一腳蹬上街屋的石階,飛身躍上去那車座──
要不是他及時控制了韁,恐怕那馬車連人帶車便要整個衝進運河裡。
救下的是對極俊俏的富家母女,兩人嚇得臉色鐵青。那穿翠錦的夫人叫敏娜,戴
插羽小帽的小美人叫梅妮兒,當時,他並不知道她們便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大股東的妻
女。
(這段又像《基度山恩仇記》囉!沒辦法,超喜歡愛德蒙,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
語,敝人如數家珍^/////^)
「藍烈斯……」她在那種需索裡顫抖、輕喘,充滿嬌懇:「我、我要你像昨晚對
百合子那樣的對我……」
船艙裡的男與女那種露骨她是全看見了。藍烈斯發出粗啞的呻吟,「小呆子,妳
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她是不知道。她太單純了,她跟著那奪人的渴望走,不能回頭。僅僅這一刻,都
已經來不及──藍烈斯讓他那激橫的欲望壓倒了,沒什麼阻擋得了他,連他自己都不
能。
(對上述床戲頗有微詞,逃難中的情侶情不自禁在花街柳巷發生關係,隔天還被
當場捉包,有夠尷尬。
歐倩兮的作品有激情戲的是前四本,後四本中的三本,《海邊的假情人》點到
為止,《石新娘》再怎麼兩情相悅,也沒有踰越防線,《京都戀戀女》男女主
角吻戲僅只一場……《君是荷蘭人》屬後期作品,為什麼有不少親熱場面?
後來知悉此書被退稿,1999年左右恰巧是言情小說繼情婦歪風,再墮落至情色
黃風的敏感時期,嚴重懷疑這本書被退稿是因為激情戲太少,嚴重懷疑床戲全
是應編輯要求加的料──反正猜錯也不會少塊肉^____^
乍然瞥見《君是荷蘭人》一度被退稿,當下晴天霹靂!一堆亂七八糟的書沒被
退,為什麼這本被退,天道何在呀!~~><~~)
她感慨地說下去,「想當初新婚,我便感覺出他有心事,但我解不了他的憂愁。
他曾經幾度暗暗託人到台灣,我才拼拼湊湊的知道了個梗概……他這個人再重情不過
,他一大家族的重擔壓得他喘透不了。他是寒了心,曉得這輩子是要虧欠妳,但是他
無法就這麼撇下,他不是斷情無義的人!他曾經又是央人又是打點財物的,誰知道回
覆的消息總說──按舊址尋找,查無金小姐,福爾摩沙的民情又閉塞;有很長一段時
間,他恨不能插翅親來……」
(書裡的荷蘭人明明是荷蘭人,說起話來卻怪腔怪調,好似骨子裡生了條中國魂
。貝里聶夫和藍列斯雲遊四方,可能耳濡目染潛移默化;敏娜、梅妮兒、藍列
斯的母親幾乎待在荷蘭,措辭居然如此講究如此中國化,奇也怪哉。
用字的精緻感是學習語言最難的一部份,敏娜的台詞錯就錯在太過典雅,太過
精雕細琢,太過像作者本身用字遣詞。
這也是「君是荷蘭人」這題材處理起來難度最高的地方。我不知道17世紀台灣
的荷蘭人怎麼說話,可是美國羅曼史古代稿中的主角們,無論是哪一國人,只
要是外國人,談吐皆非如此……不過主角也沒來過東方國家就是了。
這個題材若讓外國羅曼史作者來寫,難度更高,機會更小──她們不可能聽過
/聽懂〈安平追想曲〉,更不可能知道這塊歷史碎片,就算聽過歌、了解一切
、願意寫,也不可能寫出此等風韻。)
「因為我已經毀了一個女人的一生,我已經讓一對母女心碎,我不能再讓另一對
母女碎心,我不能一錯再錯!」
(負了廉鳳順勢負碧痕,敢情這男人以為人生可以像數學一樣負負得正。
敏娜和梅妮兒命真好,假使把貝里聶夫和「
他也偏巧有良心」的郭牧濤交換一
下,碧痕、李棄的童年必定改寫。)
有滴淚滾入兩人的唇瓣之間,被碾碎了。
「你喜歡她……」碧痕的聲微啞。
「我喜歡她,我是喜歡她……」他並不撒謊。
這話卻惹得碧痕怨恨地在他懷裡掙動起來,撞了他帶傷的下顎一下。
(各為讀者請看看,愛撒謊的男人雖可厭,不撒謊的男人更可恨。藍列斯,識時
務者為俊傑你懂不懂呀!)
藍烈斯衝上前去捉住她兩胳膀,在轟轟的砲聲中對她叫喊:「不要逞強,碧痕,
不要在這種時候逞強,我求妳──我愛妳!」他忽然不再是個強悍的男子,俊臉透出
青蒼色,他像個無助的小男孩,簡直要嚎哭了。
他終於說出那句話,卻是在這戰亂、離散的時刻裡對她吐露心語,聽入了心,更
教碧痕覺得千萬般的哀怨。
難道苦苦等到他這句話,就要失去他的人?碧痕兩眶盈淚,哽咽道:「你騙人,
你若是真心的就不會和人談條件,不會丟下我!我恨你!」
她轉向貝里聶夫,淚流滿面,「我恨你們!荷蘭人都是負心漢!」
(香港淪陷,成全了白流蘇、范柳原傾城之戀;福爾摩沙易主,成全了碧痕、藍
列斯這場亂都之戀。)
藍烈斯將半哭昏的碧痕一扛,叫道:
「快把廉鳳抬入堡裡!」
(怎麼叫她廉鳳咧?西方人習慣稱名道姓,是否是要表現出人情急下的直覺反應
?廉鳳稱呼敏娜「貝」夫人那段也怪怪的,貝里聶夫姓「貝」?)
海風嗚咽地拂著過甲板,撩動他的袍角,他的音階低了下去,和入那嗚咽的風聲
裡,「替我……好好照顧她,這一生,我虧欠那孩子……太多;打從十九年前,我毀
棄自己的承諾沒有回大員,就證明了我是個軟弱、自私的男人……」
因為貪戀於現實,所以向現實低頭。
(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貝里聶夫是很好的例子。)
他開始對她動手動腳。
碧痕反抗著,恐駭中叫:「你敢亂來!可知我是什麼身分?我是閩北南平──」
「真的要比?」
一低問,那口軟調子卻熟悉得劃入了碧痕的心底,她才停住掙扎,這人的泥臉便
俯下來,雙唇灼灼的吻住了她,那氣息、那溫度、那纏綿感……天呀!她認得!
「無心無魂怎麼能活,我要留在心魂所在之處。」
「閩北南平尚書家的大小姐,妳願意嫁給一個一無所有,只有一身泥巴的紅毛男
人嗎?」他柔聲問。
埋在他肩窩的頭顫然的點了又點。「不嫌棄他、不欺負他,而且……再也不拿畚
箕砸他的腦袋?」
那頭不動了,藍烈斯等了半日,緩緩移開她看。只見她頰上微微紅,還沾點泥沙
,咬唇忍了一下,噗哧笑了,眼角卻還留著淚。
(這款求婚,幽默深情兼有之,難怪碧痕喜極而泣又哭又笑。
經蒙古大夫敝人會診,得到一個結論:藍列斯是被碧痕的畚箕砸笨的 ^~^)
※詩言情
在某個BBS曼板偶然瞥見一位網友看完《郎君魂》和《成灰亦相思》,
於心得文收尾提到作者明明不是同一人,但文風筆觸怎麼會如此相近?
歐倩兮的讀者雖然為數不多,但無論是台灣、大陸還是香港的讀者,
每每撰文論及歐倩兮,不約而同的,也的確都自然而然談起言妍。
〈長相思〉系列之於言妍,正如〈驚世柔情〉系列之於歐倩兮,
論文字質感、創作用心,她倆的確是同類,但本質大異其趣。
不喜言妍,不可能喜歡歐倩兮;喜歡言妍,也未必喜歡她。
讀言妍,妳會心碎痛哭失聲,哀莫大於心死;
讀歐倩兮,妳會默默流淚,哀莫大於心不死,
更多時候,想哭但是哭不出來,無淚可流。
愛情是懸崖邊的一朵花,大部分的言小作者會給讀者一朵花、一捧花,
甚至一座花園,讀者無須冒險步至懸崖絕壁,輕而易舉即能入手賞玩。
可是歐倩兮和言妍不是,她們會帶讀者親臨險境,
更可怕的是,最後妳會發現她們的懸崖邊什麼花都沒有。
跟著言妍到懸崖邊,妳要接受殘酷的現實,一無所有荒蕪一片,
她逼妳去面對萬丈深淵,然後妳回到所屬的人間世活下去,悵然若失;
跟著歐倩兮來到懸崖邊,明明這條不歸路已經沒有路,
她仍然直直走到盡頭往下跳,讓妳目睹最終的空無與幻滅。
自己選擇的路,她會坦坦蕩蕩走下去,
入而不出往而不返,情深不悔推過界限,
不留一步餘地,半點生機,故為倩兮本色,
一如抱柱守信的尾生,一如洛夫〈愛的辯證〉
緊抱橋墩
我在千噚之下等你
水來我在水中等你
火來
我在灰燼中等你
※註:
此詩為〈愛的辯證〉式一:我在水中等你(節錄詩末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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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texwood2 來自: 124.9.140.6 (11/07 01:37)
推 bearsi :我是頭推嗎?~~ 11/07 01:49
推 mayinwish :頸推~~想看這本 11/07 01:54
推 summerfay :可以期待texwood2寫言妍台灣史的「雜感」嗎?:P 11/07 0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