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獻帝春秋》曰:
「初,豫章太守周術病卒,劉表上諸葛玄為豫章太守,治南昌。漢朝聞
周術死,遣朱皓代玄。皓從揚州太守劉繇求兵擊玄,玄退屯西城,皓
入南昌。建安二年正月,西城民反,殺玄,送首詣繇。」
此書所云,與本傳不同。
(2)《漢晉春秋》曰:
「亮家于南陽之鄧縣,在襄陽城西二十里,號曰隆中。」
(3)按《崔氏譜》:
「州平,太尉烈子,均之弟也。」
《魏略》曰:
「亮在荊州,以建安初與潁川石廣元、徐元直、汝南孟公威等俱游學,
三人務於精熟,而亮獨觀其大略。每晨夜從容,常抱膝長嘯,而謂三
人曰:『卿三人仕進可至刺史郡守也。』三人問其所至,亮但笑而不
言。後公威思鄉里,欲北歸,亮謂之曰:『中國饒士大夫,遨遊何必
故鄉邪!』
臣松之以為魏略此言,謂諸葛亮為公威計者可也,若謂兼為己言,可謂未
達其心矣。老氏稱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凡在賢達之流,固必兼而有焉。
以諸葛亮之鑒識,豈不能自審其分乎?夫其高吟俟時,情見乎言,志氣所
存,既已定於其始矣。若使游步中華,騁其龍光,豈夫多士所能沈翳哉!
委質魏氏,展其器能,誠非陳長文、司馬仲達所能頡頏,而況於餘哉!苟
不患功業不就,道之不行,雖志恢宇宙而終不北向者,蓋以權御已移,漢
祚將傾,方將翊贊宗傑,以興微繼絕克復為己任故也。豈其區區利在邊鄙
而已乎!此相如所謂「昆鵬已翔於遼廓,而羅者猶視於藪澤」者矣。公威
名建,在魏亦貴達。
(4)《襄陽記》曰:
「劉備訪世事於司馬德操。德操曰:『儒生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
在乎俊傑。此間自有伏龍、鳳雛。』備問為誰,曰:『諸葛孔明、龐
士元也。』」
(5)《魏略》曰:
「劉備屯於樊城。是時曹公方定河北,亮知荊州次當受敵,而劉表性緩
,不曉軍事。亮乃北行見備,備與亮非舊,又以其年少,以諸生意待
之。坐集既畢,眾賓皆去,而亮獨留,備亦不問其所欲言。備性好結
毦,時適有人以髦牛尾與備者,備因手自結之。亮乃進曰:『明將軍
當復有遠志,但結毦而已邪!』備知亮非常人也,乃投毦而答曰:『
是何言與!我聊以忘憂耳。』亮遂言曰:『將軍度劉鎮南孰與曹公邪
?』備曰:『不及。』亮又曰:『將軍自度何如也?』備曰:『亦不
如。』曰:『今皆不及,而將軍之眾不過數千人,以此待敵,得無非
計乎!』備曰:『我亦愁之,當若之何?』亮曰:『今荊州非少人也
,而著籍者寡,平居發調,則人心不悅;可語鎮南,令國中凡有游戶
,皆使自實,因錄以益眾可也。』備從其計,故眾遂強。備由此知亮
有英略,乃以上客禮之。」
《九州春秋》所言亦如之。
臣松之以為亮表云「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
臣以當世之事」,則非亮先詣備,明矣。雖聞見異辭,各生彼此,然乖背
至是,亦良為可怪。
(6)《魏略》曰:
「庶先名福,本單家子,少好任俠擊劍。中平末,嘗為人報讎,白堊突
面,被髮而走,為吏所得,問其姓字,閉口不言。吏乃於車上立柱維
磔之,擊鼓以令於市廛,莫敢識者,而其黨伍共篡解之,得脫。於是
感激,棄其刀戟,更疏巾單衣,折節學問。始詣精舍,諸生聞其前作
賊,不肯與共止。福乃卑躬早起,常獨掃除,動靜先意,聽習經業,
義理精熟。遂與同郡石韜相親愛。初平中,中州兵起,乃與韜南客荊
州,到,又與諸葛亮特相善。及荊州內附,孔明與劉備相隨去,福與
韜俱來北。至黃初中,韜仕歷郡守、典農校尉,福至右中郎將、御史
中丞、逮大和中,諸葛亮出隴右,聞元直、廣元仕財如此,歎曰:『
魏殊多士邪!何彼二人不見用乎?』庶後數年病卒,有碑在彭城,今
猶存焉。」
(7)《袁子》曰:
「張子布薦亮於孫權,亮不肯留。人問其故,曰:『孫將軍可謂人主,
然觀其度,能賢亮而不能盡亮,吾是以不留。』
臣松之以為袁孝尼著文立論,甚重諸葛之為人,至如此言則失之殊遠。觀
亮君臣相遇,可謂希世一時,終始以分,誰能閒之?寧有中違斷金,甫懷
擇主,設使權盡其量,便當翻然去就乎?葛生行己,豈其然哉!關羽為曹
公所獲,遇之甚厚,可謂能盡其用矣,猶義不背本,曾謂孔明之不若雲長
乎!
(8)《零陵先賢傳》云:
「亮時住臨烝。」
(9)《蜀記》曰:
「晉初扶風王駿鎮關中,司馬高平劉寶、長史滎陽桓隰諸官屬士大夫共
論諸葛亮,于時譚者多譏亮託身非所,勞困蜀民,力小謀大,不能度
德量力。金城郭沖以為亮權智英略,有踰管、晏,功業未濟,論者惑
焉,條亮五事隱沒不聞於世者,寶等亦不能復難。扶風王慨然善沖之
言。」
臣松之以為亮之異美,誠所願聞,然沖之所說,實皆可疑,謹隨事難之如
左:
其一事曰:亮刑法峻急,刻剝百姓,自君子小人咸懷怨歎,法正諫曰:
「昔高祖入關,約法三章,秦民知德,今君假借威力,跨據一州,初有
其國,未垂惠撫;且客主之義,宜相降下,願緩刑弛禁,以慰其望。」
亮答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秦以無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
下土崩,高祖因之,可以弘濟。劉璋暗弱,自焉已來有累世之恩,文法
羈縻,互相承奉,德政不舉,威刑不肅。蜀土人士,專權自恣,君臣之
道,漸以陵替;寵之以位,位極則賤,順之以恩,恩竭則慢。所以致弊
,實由於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則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則知榮;榮
恩並濟,上下有節。為治之要,於斯而著。」
難曰:案法正在劉主前死,今稱法正諫,則劉主在也。諸葛職為股肱,事
歸元首,劉主之世,亮又未領益州,慶賞刑政,不出於己。尋沖所述亮答
,專自有其能,有違人臣自處之宜。以亮謙順之體,殆必不然。又云亮刑
法峻急,刻剝百姓,未聞善政以刻剝為稱。
其二事曰:曹公遣刺客見劉備,方得交接,開論伐魏形勢,甚合備計。
稍欲親近,刺者尚未得便會,既而亮入,魏客神色失措。亮因而察之,
亦知非常人。須臾,客如廁,備謂亮曰:「向得奇士,足以助君補益。
」亮問所在,備曰:「起者其人也。」亮徐歎曰:「觀客色動而神懼,
視低而忤數,姦形外漏,邪心內藏,必曹氏刺客也。」追之,已越牆而
走。
難曰:凡為刺客,皆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也。劉主有知人之鑒,而惑於
此客,則此客必一時之奇士也。又語諸葛云「足以助君補益」,則亦諸葛
之流亞也。凡如諸葛之儔,鮮有為人作刺客者矣,時主亦當惜其器用,必
不投之死地也。且此人不死,要應顯達為魏,竟是誰乎?何其寂蔑而無聞
!
(10)孫盛曰:
「夫杖道扶義,體存信順,然後能匡主濟功,終定大業。語曰弈者舉棋
不定猶不勝其偶,況量君之才否而二三其節,可以摧服強鄰囊括四海
者乎?備之命亮,亂孰甚焉!世或有謂備欲以固委付之誠,且以一蜀
人之志。君子曰,不然;苟所寄忠賢,則不須若斯之誨,如非其人,
不宜啟篡逆之塗。是以古之顧命,必貽話言;詭偽之辭,非託孤之謂
。幸值劉禪闇弱,無猜險之性,諸葛威略,足以檢衛異端,故使異同
之心無由自起耳。不然,殆生疑隙不逞之釁。謂之為權,不亦惑哉!
」
(11)《亮集》曰:
「是歲,魏司徒華歆、司空王朗、尚書令陳群、太史令許芝、謁者僕射
諸葛璋各有書與亮,陳天命人事,欲使舉國稱藩。亮遂不報書,作〈
正議〉曰:『昔在項羽,起不由德,雖處華夏,秉帝者之勢,卒就湯
鑊,為後永戒。魏不審鑒,今次之矣;免身為幸,戒在子孫。而二三
子各以耆艾之齒,承偽指而進書,有若崇、竦稱莽之功,亦將偪于元
禍苟免者邪!昔世祖之創跡舊基,奮羸卒數千,摧莽彊旅四十餘萬於
昆陽之郊。夫據道討淫,不在眾寡。及至孟德,以其譎勝之力,舉數
十萬之師,救張郃於陽平,勢窮慮悔,僅能自脫,辱其鋒銳之眾,遂
喪漢中之地,深知神器不可妄獲,旋還未至,感毒而死。子桓淫逸,
繼之以篡。縱使二三子多逞蘇、張詭靡之說,奉進驩兜滔天之辭,欲
以誣毀唐帝,諷解禹、稷,所謂徒喪文藻煩勞翰墨者矣。夫大人君子
之所不為也。又〈軍誡〉曰:「萬人必死,橫行天下。」昔軒轅氏整
卒數萬,制四方,定海內,況以數十萬之眾,據正道而臨有罪,可得
干擬者哉!』」
(12)詔賜亮金鈇鉞一具,曲蓋一,前後羽葆鼓吹各一部,虎賁六十人。事在《
亮集》。
(13)《漢晉春秋》曰:
「亮至南中,所在戰捷。聞孟獲者,為夷、漢所服,募生致之。既得,
使觀於營陳之閒,問曰:『此軍何如?』獲對曰:『向者不知虛實,
故敗。今蒙賜觀看營陳,若祇如此,即定易勝耳。』亮笑,縱使更戰
,七縱七禽,而亮猶遣獲。獲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
反矣。』遂至滇池。南中平,皆即其渠率而用之。或以諫亮,亮曰:
『若留外人,則當留兵,兵留則無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傷破,父
兄死喪,留外人而無兵者,必成禍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廢殺之罪
,自嫌釁重,若留外人,終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
運糧,而綱紀粗定,夷、漢粗安故耳。』」
(14)臣松之案:劉備以建安十三年敗,遣亮使吳,亮以建興五年抗表北伐,自
傾覆至此整二十年。然則備始與亮相遇,在敗軍之前一年時也。
(15)《漢書地理志》曰:
「瀘惟水出牂牁郡句町縣。」
(16)郭沖三事曰:
「亮屯于陽平,遣魏延諸軍并兵東下,亮惟留萬人守城。晉宣帝率二十
萬眾拒亮,而與延軍錯道,徑至前,當亮六十里所,偵候白宣帝說亮
在城中兵少力弱。亮亦知宣帝垂至,已與相偪,欲前赴延軍,相去又
遠,回跡反追,勢不相及,將士失色,莫知其計。亮意氣自若,敕軍
中皆臥旗息鼓,不得妄出菴幔,又令大開四城門,埽地卻洒。宣帝常
謂亮持重,而猥見勢弱,疑其有伏兵,於是引軍北趣山。明日食時,
亮謂參佐拊手大笑曰:『司馬懿必謂吾怯,將有彊伏,循山走矣。』
候邏還白,如亮所言。宣帝後知,深以為恨。」
難曰:案陽平在漢中。亮初屯陽平,宣帝尚為荊州都督,鎮宛城,至曹真
死後,始與亮於關中相抗禦耳。魏嘗遣宣帝自宛由西城伐蜀,值霖雨,不
果。此之前後,無復有於陽平交兵事。就如沖言,宣帝既舉二十萬眾,已
知亮兵少力弱,若疑其有伏兵,正可設防持重,何至便走乎?案〈魏延傳
〉云:「延每隨亮出,輒欲請精兵萬人,與亮異道會于潼關,亮制而不許
;延常謂亮為怯,歎己才用之不盡也。」亮尚不以延為萬人別統,豈得如
沖言,頓使將重兵在前,而以輕弱自守乎?且沖與扶風王言,顯彰宣帝之
短,對子毀父,理所不容,而云「扶風王慨然善沖之言」,故知此書舉引
皆虛。
(17)《魏略》曰:
「始,國家以蜀中惟有劉備。備既死,數歲寂然無聲,是以略無備預;
而卒聞亮出,朝野恐懼,隴右、祁山尤甚,故三郡同時應亮。」
(18)郭沖四事曰:
「亮出祁山,隴西、南安二郡應時降,圍天水,拔冀城,虜姜維,驅略
士女數千人還蜀。人皆賀亮,亮顏色愀然有戚容,謝曰:『普天之下
,莫非漢民,國家威力未舉,使百姓困於豺狼之吻。一夫有死,皆亮
之罪,以此相賀,能不為愧。』於是蜀人咸知亮有吞魏之志,非惟拓
境而已。」
難曰:亮有吞魏之志久矣,不始於此眾人方知也,且于時師出無成,傷缺
而反者眾,三郡歸降而不能有。姜維,天水之匹夫耳,獲之則於魏何損?
拔西縣千家,不補街亭所喪,以何為功,而蜀人相賀乎?
(19)《漢晉春秋》曰:
「或勸亮更發兵者,亮曰:『大軍在祁山、箕谷,皆多於賊,而不能破
賊為賊所破者,則此病不在兵少也,在一人耳。今欲減兵省將,明罰
思過,校變通之道於將來;若不能然者,雖兵多何益!自今已後,諸
有忠慮於國,但勤攻吾之闕,則事可定,賊可死,功可蹻足而待矣。
』於是考微勞,甄烈壯,引咎責躬,布所失於天下,厲兵講武,以為
後圖,戎士簡練,民忘其敗矣。亮聞孫權破曹休,魏兵東下,關中虛
弱。十一月,上言曰:『先帝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託臣
以討賊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
賊,王業亦亡,惟坐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
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
不毛,并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得偏全於蜀都,故冒危難
以奉先帝之遺意也,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
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高帝明並日月,謀臣淵深,
然涉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
長計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
言計,動引聖人,群疑滿腹,眾難塞胸,今歲不戰,明年不征,使孫
策坐大,遂并江東,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計殊絕於人,其用兵也
,髣彿孫、吳,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偪於黎陽,幾敗
北山,殆死潼關,然後偽定一時耳,況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
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
服圖之,委夏侯而夏侯敗亡,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況臣駑下
,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漢中,中間期年耳,然喪趙雲
、陽群、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將七十餘
人,突將無前。賨、叟、青羌散騎、武騎一千餘人,此皆數十年之內
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復數年,則損三分之二也,當
何以圖敵?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
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今圖之,欲以一州之地與賊持久,此臣之
未解六也。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拊手,
謂天下以定。然後先帝東連吳、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
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吳更違盟,關羽毀敗,秭歸蹉跌
,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
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於是有散關之役。
此表,《亮集》所無,出張儼《默記》。
(20)《漢晉春秋》曰:
「是歲,孫權稱尊號,其群臣以並尊二帝來告。議者咸以為交之無益,
而名體弗順,宜顯明正義,絕其盟好。亮曰:『權有僭逆之心久矣,
國家所以略其釁情者,求掎角之援也。今若加顯絕,讎我必深,便當
移兵東伐,與之角力,須并其土,乃議中原。彼賢才尚多,將相緝穆
,未可一朝定也。頓兵相持,坐而須老,使北賊得計,非算之上者。
昔孝文卑辭匈奴,先帝優與吳盟,皆應權通變,弘思遠益,非匹夫之
為忿者也。今議者咸以權利在鼎足,不能併力,且志望以滿,無上岸
之情,推此,皆似是而非也。何者?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權之
不能越江,猶魏賊之不能渡漢,非力有餘而利不取也。若大軍致討,
彼高當分裂其地以為後規,下當略民廣境,示武於內,非端坐者也。
若就其不動而睦於我,我之北伐,無東顧之憂,河南之眾不得盡西,
此之為利,亦已深矣。權僭之罪,未宜明也。』乃遣衛尉陳震慶權正
號。」
(21)《漢晉春秋》曰:
「亮圍祁山,招鮮卑軻比能,比能等至故北地石城以應亮。於是魏大司
馬曹真有疾,司馬宣王自荊州入朝,魏明帝曰:『西方事重,非君莫
可付者。』乃使西屯長安,督張郃、費曜、戴陵、郭淮等。宣王使曜
、陵留精兵四千守上邽,餘眾悉出,西救祁山。郃欲分兵駐雍、郿,
宣王曰:『料前軍能獨當之者,將軍言是也;若不能當而分為前後,
此楚之三軍所以為黥布禽也。』遂進。亮分兵留攻,自逆宣王于上邽
。郭淮、費曜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芟刈其麥,與宣王遇于上邽之東
,斂兵依險,軍不得交,亮引而還。宣王尋亮至于鹵城。張郃曰:『
彼遠來逆我,請戰不得,謂我利在不戰,欲以長計制之也。且祁山知
大軍以在近,人情自固,可止屯於此,分為奇兵,示出其後,不宜進
前而不敢偪,坐失民望也。今亮縣軍食少,亦行去矣。』宣王不從,
故尋亮。既至,又登山掘營,不肯戰。賈栩、魏平數請戰,因曰:『
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宣王病之。諸將咸請戰。五月辛巳,乃
使張郃攻無當監何平於南圍,自案中道向亮。亮使魏延、高翔、吳班
赴拒,大破之,獲甲首三千級,玄鎧五千領,角弩三千一百張,宣王
還保營。」
(22)郭沖五事曰:
「魏明帝自征蜀,幸長安,遣宣王督張郃諸軍,雍、涼勁卒三十餘萬,
潛軍密進,規向劍閣。亮時在祁山,旌旗利器,守在險要,十二更下
,在者八萬。時魏軍始陳,幡兵適交,參佐咸以賊眾彊盛,非力不制
,宜權停下兵一月,以并聲勢。亮曰:『吾統武行師,以大信為本,
得原失信,古人所惜;去者束裝以待期,妻子鶴望而計日,雖臨征難
,義所不廢。』皆催遣令去。於是去者感悅,願留一戰,住者憤踊,
思致死命。相謂曰:『諸葛公之恩,死猶不報也。』臨戰之日,莫不
拔刃爭先,以一當十,殺張郃,卻宣王,一戰大剋,此信之由也。
難曰:臣松之案:亮前出祁山,魏明帝身至長安耳,此年不復自來。且亮
大軍在關、隴,魏人何由得越亮徑向劍閣?亮既在戰場,本無久住之規,
而方休兵還蜀,皆非經通之言。孫盛、習鑿齒搜求異同,罔有所遺,而並
不載沖言,知其乖剌多矣。
(23)《漢晉春秋》曰:
「亮自至,數挑戰。宣王亦表固請戰。使衛尉辛毗持節以制之。姜維謂
亮曰:『辛佐治仗節而到,賊不復出矣。』亮曰:『彼本無戰情,所
以固請戰者,以示武於其眾耳。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
豈千里而請戰邪!』」
《魏氏春秋》曰:
「亮使至,問其寢食及其事之煩簡,不問戎事。使對曰:『諸葛公夙興
夜寐,罰二十以上,皆親攬焉;所噉食不至數升。』宣王曰:『亮將
死矣。』」
(24)《魏書》曰:
「亮糧盡勢窮,憂恚歐血,一夕燒營遁走,入谷,道發病卒。」
《漢晉春秋》曰:
「亮卒于郭氏塢。」
《晉陽秋》曰:
「有星赤而芒角,自東北西南流,投于亮營,三投再還,往大還小。俄
而亮卒。」
臣松之以為亮在渭濱,魏人躡跡,勝負之形,未可測量,而云歐血,蓋因
亮自亡而自誇大也。夫以孔明之略,豈為仲達歐血乎?及至劉琨喪師,與
晉元帝箋亦云「亮軍敗歐血」,此則引虛記以為言也。其云入谷而卒,緣
蜀人入谷發喪故也。
(25)《漢晉春秋》曰:
「楊儀等整軍而出,百姓奔告宣王,宣王追焉。姜維令儀反旗鳴鼓,若
將向宣王者,宣王乃退,不敢偪。於是儀結陳而去,入谷然後發喪。
宣王之退也,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或以告宣王,宣
王曰:『吾能料生,不便料死也。』」
(26)《魏氏春秋》曰:
「亮作八務、七戒、六恐、五懼,皆有條章,以訓厲臣子。又損益連弩
,謂之元戎,以鐵為矢,矢長八寸,一弩十矢俱發。《亮集》載作木
牛流馬法曰:『木牛者,方腹曲頭,一腳四足,頭入領中,舌著於腹
。載多而行少,宜可大用,不可小使;特行者數十里,群行者二十里
也。曲者為牛頭,雙者為牛腳,橫者為牛領,轉者為牛足,覆者為牛
背,方者為牛腹,垂者為牛舌,曲者為牛肋,刻者為牛齒,立者為牛
角,細者為牛鞅,攝者為牛鞦軸。牛仰雙轅,人行六尺,牛行四步。
載一歲糧,日行二十里,而人不大勞。流馬尺寸之數,肋長三尺五寸
,廣三寸,厚二寸二分,左右同。前軸孔分墨去頭四寸,徑中二寸。
前腳孔分墨二寸,去前軸孔四寸五分,廣一寸。前杠孔去前腳孔分墨
二寸七分,孔長二寸,廣一寸。後軸孔去前杠分墨一尺五分,大小與
前同。後腳孔分墨去後軸孔三寸五分,大小與前同。後杠孔去後腳孔
分墨二寸七分,後載剋去後杠孔分墨四寸五分。前杠長一尺八寸,廣
二寸,厚一寸五分。後杠與等版方囊二枚,厚八分,長二尺七寸,高
一尺六寸五分,廣一尺六寸,每枚受米二斛三斗。從上杠孔去肋下七
寸,前後同。上杠孔去下杠孔分墨一尺三寸,孔長一寸五分,廣七分
,八孔同。前後四腳,廣二寸,厚一寸五分。形制如象,靬長四寸,
徑面四寸三分。孔徑中三腳杠,長二尺一寸,廣一寸五分,厚一寸四
分,同杠耳。」
(27)《襄陽記》曰:
「亮初亡,所在各求為立廟,朝議以禮秩不聽,百姓遂因時節私祭之於
道陌上。言事者或以為可聽立廟於成都者,後主不從。步兵校尉習隆
、中書郎向充等共上表曰:『臣聞周人懷召伯之德,甘棠為之不伐;
越王思范蠡之功,鑄金以存其像。自漢興以來,小善小德而圖形立廟
者多矣。況亮德範遐邇,勳蓋季世,王室之不壞,實斯人是賴,而蒸
嘗止於私門,廟像闕而莫立,使百姓巷祭,戎夷野祀,非所以存德念
功,述追在昔者也。今若盡順民心,則瀆而無典,建之京師,又偪宗
廟,此聖懷所以惟疑也。臣愚以為宜因近其墓,立之於沔陽,使所親
屬以時賜祭,凡其臣故吏欲奉祠者,皆限至廟。斷其私祀,以崇正禮
。』於是始從之。」
(28)《襄陽記》曰:
「黃承彥者,高爽開列,為沔南名士,謂諸葛孔明曰:『聞君擇婦;身
有醜女,黃頭黑色,而才堪相配。』孔明許,即載送之。時人以為笑
樂,鄉里為之諺曰:『莫作孔明擇婦,正得阿承醜女。』」
(29)亮與兄瑾書曰:
「喬本當還成都,今諸將子弟皆得傳運,思惟宜同榮辱。今使喬督五六
百兵,與諸子弟傳於谷中。」
書在《亮集》。
(30)干寶曰:
「瞻雖智不足以扶危,勇不足以拒敵,而能外不負國,內不改父之志,
忠孝存焉。」
《華陽國志》曰:
「尚歎曰:『父子荷國重恩,不早斬黃皓,以致傾敗,用生何為!』乃
馳赴魏軍而死。」
(31)案《諸葛氏譜》云:
「京字行宗。」
《晉泰始起居注》載詔曰:
「諸葛亮在蜀,盡其心力,其子瞻臨難而死義,天下之善一也。」
其孫京,隨才署吏,後為郿令。
尚書僕射山濤《啟事》曰:
「郿令諸葛京,祖父亮,遇漢亂分隔,父子在蜀,雖不達天命,要為盡
心所事。京治郿自復有稱,臣以為宜以補東宮舍人,以明事人之理,
副梁、益之論。」
京位至江州刺史。
(32)案《晉百官表》:
「董厥字龔襲,亦義陽人。建字長元。」
(33)孫盛《異同記》曰:
「瞻、厥等以維好戰無功,國內疲弊,宜表後主,召還為益州刺史,奪
其兵權;蜀長老猶有瞻表以閻宇代維故事。晉永和三年,蜀史常璩說
蜀長老云:『陳壽嘗為瞻吏,為瞻所辱,故因此事歸惡黃皓,而云瞻
不能匡矯也。』」
(34)《漢晉春秋》曰:
「樊建為給事中,晉武帝問諸葛亮之治國,建對曰:『聞惡必改,而不
矜過,賞罰之信,足感神明。』帝曰:『善哉!使我得此人以自輔,
豈有今日之勞乎!』建稽首曰:『臣竊聞天下之論,皆謂鄧艾見枉,
陛下知而不理,此豈馮唐之所謂「雖得頗、牧而不能用」者乎!』帝
笑曰:『吾方欲明之,卿言起我意。』於是發詔治艾焉。」
(35)《袁子》曰:
「或問諸葛亮何如人也,袁子曰:張飛、關羽與劉備俱起,爪牙腹心之
臣,而武人也。晚得諸葛亮,因以為佐相,而群臣悅服,劉備足信、
亮足重故也。及其受六尺之孤,攝一國之政,事凡庸之君,專權而不
失禮,行君事而國人不疑,如此即以為君臣百姓之心欣戴之矣。行法
嚴而國人悅服,用民盡其力而下不怨。及其兵出入如賓,行不寇,芻
蕘者不獵,如在國中。其用兵也,止如山,進退如風,兵出之日,天
下震動,而人心不憂。亮死至今數十年,國人歌思,如周人之思召公
也,孔子曰『雍也可使南面』,諸葛亮有焉。又問諸葛亮始出隴右,
南安、天水、安定三郡人反應之,若亮速進,則三郡非中國之有也,
而亮徐行不進;既而官兵上隴,三郡復,亮無尺寸之功,失此機,何
也?袁子曰:蜀兵輕銳,良將少,亮始出,未知中國彊弱,是以疑而
嘗之;且大會者不求近功,所以不進也。曰:何以知其疑也?袁子曰
:初出遲重,屯營重複,後轉降未進兵欲戰,亮勇而能鬥,三郡反而
不速應,此其疑徵也。曰:何以知其勇而能鬥也?袁子曰:亮之在街
亭也,前軍大破,亮屯去數里,不救;官兵相接,又徐行,此其勇也
。亮之行軍,安靜而堅重;安靜則易動,堅重則可以進退。亮法令明
,賞罰信,士卒用命,赴險而不顧,此所以能鬥也。曰:亮率數萬之
眾,其所興造,若數十萬之功,是其奇者也。所至營壘、井灶、圊溷
、藩籬、障塞皆應繩墨,一月之行,去之如始至,勞費而徒為飾好,
何也?袁子曰:蜀人輕脫,亮故堅用之。曰:何以知其然也?袁子曰
:亮治實而不治名,志大而所欲遠,非求近速者也。曰:亮好治官府
、次舍、橋梁、道路,此非急務,何也?袁子曰:小國賢才少,故欲
其尊嚴也。亮之治蜀,田疇辟,倉廩實,器械利,蓄積饒,朝會不華
,路無醉人。夫本立故末治,有餘力而後及小事,此所以勸其功也。
曰:子之論諸葛亮,則有證也。以亮之才而少其功,何也?袁子曰:
亮,持本者也,其於應變,則非所長也,故不敢用其短。曰:然則吾
子美之,何也?袁子曰:此固賢者之遠矣,安可以備體責也。夫能知
所短而不用,此賢者之大也;知所短則知所長矣。夫前識與言而不中
,亮之所不用也,此吾之所謂可也。」
吳大鴻臚張儼作《默記》,其〈述佐篇〉論亮與司馬宣王書曰:
「漢朝傾覆,天下崩壞,豪傑之士,競希神器。魏氏跨中土,劉氏據益
州,並稱兵海內,為世霸主。諸葛、司馬二相,遭值際會,託身明主
,或收功於蜀漢,或冊名於伊、洛。丕、備既沒,後嗣繼統,各受保
阿之任,輔翼幼主,不負然諾之誠,亦一國之宗臣,霸王之賢佐也。
歷前世以觀近事,二相優劣,可得而詳也。孔明起巴、蜀之地,蹈一
州之土,方之大國,其戰士人民,蓋有九分之一也,而以貢贄大吳,
抗對北敵,至使耕戰有伍,刑法整齊,提步卒數萬,長驅祁山,慨然
有飲馬河、洛之志。仲達據天下十倍之地,仗兼并之眾,據牢城,擁
精銳,無禽敵之意,務自保全而已,使彼孔明自來自去。若此人不亡
,終其志意,連年運思,刻日興謀,則涼、雍不解甲,中國不釋鞍,
勝負之勢,亦已決矣。昔子產治鄭,諸侯不敢加兵,蜀相其近之矣。
方之司馬,不亦優乎!或曰,兵者凶器,戰者危事也,有國者不務保
安境內,綏靜百姓,而好開闢土地,征伐天下,未為得計也。諸葛丞
相誠有匡佐之才,然處孤絕之地,戰士不滿五萬,自可閉關守險,君
臣無事。空勞師旅,無歲不征,未能進咫尺之地,開帝王之基,而使
國內受其荒殘,西土苦其役調。魏司馬懿才用兵眾,未易可輕,量敵
而進,兵家所慎;若丞相必有以策之,則未見坦然之勳,若無策以裁
之,則非明哲之謂,海內歸向之意也,余竊疑焉,請聞其說。答曰:
蓋聞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之地而有天下,皆用征伐而定之。揖讓
而登王位者,惟舜、禹而已。今蜀、魏為敵戰之國,勢不俱王,自操
、備時,彊弱縣殊,而備猶出兵陽平,禽夏侯淵。羽圍襄陽,將降曹
仁,生獲于禁,當時北邊大小憂懼,孟德身出南陽,樂進、徐晃等為
救,圍不即解,故蔣子通言彼時有徙許渡河之計,會國家襲取南郡,
羽乃解軍。玄德與操,智力多少,士眾眾寡,用兵行軍之道,不可同
年而語,猶能暫以取勝,是時又無大吳掎角之勢也。今仲達之才,減
於孔明,當時之勢,異於曩日,玄德尚與抗衡,孔明何以不可出軍而
圖敵邪?昔樂毅以弱燕之眾,兼從五國之兵,長驅彊齊,下七十餘城
。今蜀漢之卒,不少燕軍,君臣之接,信於樂毅,加以國家為脣齒之
援,東西相應,首尾如蛇,形勢重大,不比於五國之兵也,何憚於彼
而不可哉?夫兵以奇勝,制敵以智,土地廣狹,人馬多少,未可偏恃
也。余觀彼治國之體,當時既肅整,遺教在後,及其辭意懇切,陳進
取之圖,忠謀謇謇,義形於主,雖古之管、晏,何以加之乎?
《蜀記》曰:
「晉永興中,鎮南將軍劉弘至隆中,觀亮故宅,立碣表閭,命太傅掾犍
為李興為文曰:『天子命我,于沔之陽,聽鼓鼙而永思,庶先哲之遺
光,登隆山以遠望,軾諸葛之故鄉。蓋神物應機,大器無方,通人靡
滯,大德不常。故谷風發而騶虞嘯,雲雷升而潛鱗驤;摯解褐於三聘
,尼得招而褰裳,管豹變於受命,貢感激以回莊,異徐生之摘寶,釋
臥龍於深藏,偉劉氏之傾蓋,嘉吾子之周行。夫有知己之主,則有竭
命之良,固所以三分我漢鼎,跨帶我邊荒,抗衡我北面,馳騁我魏疆
者也。英哉吾子,獨含天靈。豈神之祗,豈人之精?何思之深,何德
之清!異世通夢,恨不同生。推子八陳,不在孫、吳,木牛之奇,則
非般模,神弩之功,一何微妙!千井齊甃,又何祕要!昔在顛、夭,
有名無跡,孰若吾儕,良籌妙畫?臧文既沒,以言見稱,又未若子,
言行並徵。夷吾反坫,樂毅不終,奚比於爾,明哲守沖。臨終受寄,
讓過許由,負扆蒞事,民言不流。刑中於鄭,教美於魯,蜀民知恥,
河、渭安堵。匪皋則伊,寧彼管、晏,豈徒聖宣,慷慨屢歎!昔爾之
隱,卜惟此宅,仁智所處,能無規廓。日居月諸,時殞其夕,誰能不
歿,貴有遺格。惟子之勳,移風來世,詠歌餘典,懦夫將厲。遐哉邈
矣,厥規卓矣,凡若吾子,難可究已。疇昔之乖,萬里殊塗;今我來
思,覿爾故墟。漢高歸魂於豐、沛,太公五世而反周,想罔兩以髣彿
,冀影響之有餘。魂而有靈,豈其識諸!』」
王隱《晉書》云:
「李興,密之子;一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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