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聲韻學小應用：讖緯辨偽

[khara (減肥好辛苦！)]

最近新三國在播放，又炒起三國話題。
於是也就有人提到了所謂「諸葛亮」的「馬前課」，
據說是對中國發展預言神準。

我個人對讖緯之類的東西並不持反對態度。
實際上我本身就有著神祕主義的傾向。
只不過，學理上的考驗這關，還是得過的。

我們先來看看何謂「馬前課」：
http://zh.wikipedia.org/wiki/%E9%A9%AC%E5%89%8D%E8%AF%BE
（各位亦可自行以 google 搜尋）
總之，就是據說是諸葛亮所作，
自炎漢失祚起漸次預告中國各個變局。這樣的東西。

維基頁尾有連結，仍請有興趣的朋友不吝一觀。是挺有趣的。

原文顯然是韻文。
啥？不那麼顯然？
好吧既然他是用四言對稱型式呈現，至少依時代文獻慣例，
無論童謠詩妖射覆啥的都得是韻文是吧？
不管怎麼說，我們就以韻文的眼光來看看他。

那麼，既然說是韻文，那麼諸葛亮該用的是怎樣的韻？
答案很簡單：當然是漢末三國的韻嘛！（廢話 XD）
這麼簡單的答案，卻可能涉及某些不簡單的內涵：
漢末三國，剛好介乎上古漢語到中古漢語之間，中間的問題很複雜。
不過，不要怕！相信我。
當你帶著初等的漢語聲韻知識（還是至少要有一點點啦，方言知識亦可），
拿起「馬前課」一看，
你會馬上啞然失笑的。
偽造的痕跡太明顯了！

我們先粗略地看。
以普通話（北方官話）乍讀之下，
「馬前課」似乎某些課有押韻，某些課卻沒有。
沒關係。試著套一點簡單漢語知識（中古漢語或方言）看看。
馬上發現：

第五課：
五十年中　其數有八　
小人道長　生靈荼毒
→ 韻很奇怪！

第六課：
惟天生水　順天應人　
剛中柔外　土乃生金
→ 韻很奇怪！

第八課：
日月麗天　其色若赤　
綿綿延延　凡十六葉　
→ 韻很奇怪！

第五課、第八課是不同入聲通押的問題，
第六課是不同鼻音通押的問題。

其實這麼一看，答案就已很清楚了：
「馬前課」依的是近代吳語押的韻。
入聲只剩一種喉塞音，三種鼻音韻尾混淆。

實際上就我所查得，
第五課的「八」「毒」在蘇州話同韻，
第八課的「赤」「葉」在上海話同韻。
至於「人」與「金」，是普遍同韻的。

然後再回過頭來看第三課：
擾擾中原　山河無主　
二三其位　羊終馬始
用普通話讀來很怪，其實中古漢語「主」「始」也不通押。
但「主」「始」同韻，恰是吳語特徵之一。
（閩南語「始」字文讀也是 u 韻啦！）


這麼說來，「馬前課」還真的很可能是操某種吳語方言的人所創。

順帶提的是，

第四課：
十八男兒　起於太原　
動則得解　日月麗天
第十一課：
四門乍辟　突如其來　
晨雞一聲　其道大衰

乍讀之下似無問題。其實問題不小：
「原」、「天」上古異韻，「來」、「衰」上古亦異韻。
前者也就罷了，後者在上古音的差距不小，不該通押。
這也顯示了「馬前課」的創造者
未曾好好吸收當時早已相當成熟的上古音理論，
率爾為文。

…
……
………

好吧，也許有人會說：
「啊人家諸葛亮就是那麼神準，
他對一千七八百年後的語言都精確了解，
啊他喜歡用後代吳語（亦非古吳語）創作啊你能拿他怎樣？」

真要這麼說的話……
好吧我也承認不能拿他怎樣啦！
果真如此，當時人除了怪他「文彩不豔，而過於丁寧周至」之外，
恐怕還會詫異他「語音殊異乎常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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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北偶談卷十一　談藝一
487　嚴感遇
　　嚴感遇，烏程人。少豪宕，舉止與俗異。常畜一白鵲，行止與俱，鵲死，哭
之數日。老而貧，居山中窮僻處，忍飢賦詩。一日米盡，友人遺白金一餅，攜之
市米，遇小漢玉器，輒買以歸，玩弄之，餓而僵仆，幾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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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14.45.239.57
推 blackillidan:先推。雖然我不懂聲韻學。
推 gfneo:推
推 teyao:有趣了。馬前課、燒餅歌、推背圖，看來都可以寫題目。待會兒
→ teyao:去查查有沒有論文談這些占詞。臺灣寺廟的籤詩好像有人作過。
推 christianSK:推!!
感謝支持啊！

推背圖…… 我比較看不太出來。
不過以金聖嘆版本的來說，
似乎仍偶或有不同入聲通押的情況。
（第八象之讖、第十九象之讖、第二十象之頌、第二一象之讖、第三六象之讖等）

另第九象、第十一象之讖、第十二象之頌等亦似僅以吳語為韻，非唐人韻。

不過以唐代來說（「據說」作者皆唐人？），
因為翻譯佛經的緣故，不押韻的偈語已產生（？），
所以這些「誤差」比較有藉口可說？

印象中確實有專書分析推背圖的弱點就是。


至於燒餅歌，若說是劉伯溫所作，
那堂而皇之用近代吳語是無所謂啦。
這個恐怕聲韻學就施不上力了。^^
※ 編輯: khara           來自: 114.45.249.124       (09/06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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