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創作] 滅蜀記 下卷 之十三

[kea (蒼天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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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mail] ([e-mail])
標題: [創作] 滅蜀記 下卷 之十三
時間: Wed Jun  8 09:20:06 2005

作者: kea (蒼天已死) 看板: kea
標題: [創作] 滅蜀記 下卷 之十三
時間: Wed Jun  8 09:12:47 2005


  十三、

    守衛領著劉信一眾人馬走進解舍前院，劉信卻突然停下腳步，閉上
雙眼，似是在傾聽什麼。

    ?左賢王，怎麼了？?那守衛側過頭來問道。

    ?城北開戰。?劉信睜開眼，緩緩地道。

    ?但…我什麼也聽不到…?那守衛學著劉信的模樣，側耳傾聽半晌，最
後搖了要頭。

    ?哈哈，?劉信笑道：?這是咱們匈奴人才有的本事，漢人哪有如此好耳
力？莫多廢話，城北既然開戰，事態便緊急，你快將解舍情況報上，方便
我等動手。?

    那守衛拱手報道：?啟稟左賢王，河洛軍與淮南軍將領均被監禁在西廂
，西涼軍諸將則被監禁在東廂，兩個廂房各有七間通鋪，每間內關有十至
十二人不等，惟有玄馬營胡烈，都督特別吩咐，將之單獨監禁於東廂底的
廚房內，以防他與其他將領串聯做亂。?

    劉信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你，率手下兵士兩百人往西廂，殺河洛
、淮南諸將，其餘人等聽我部下號令，往東廂殺西涼諸將…記得都督吩咐…
一個不留！?

    那守衛知這匈奴左賢王生性嗜殺，聽他如此分工安排，心下甚感詫異，不
禁問道：?敢問左賢王，我等去殺將領，你又將如何？?

    劉信將原本罩在戟刃上的布袋扯下，冷然道：?我去收拾胡烈，沒我的命
令，不許任何一人插手。?



    劉信拖著一對畫戟穿過長廊，尖銳的磨擦之聲迴蕩在整棟解舍裡，動人心
魄；他來到陰暗的廚房門口，將擋路的醬缸一腳踢開，高聲道：?胡烈將軍
，有客來訪，還請賜見！?

    廚房內靜了好一會兒，方聽見胡烈沙啞的嗓音道：?我被關在這廚房內，
左賢王還屈駕來探我，我又怎能不見？」

    劉信道：「將軍怎知是我？」

    胡烈道：「與君於涪城有一面之緣，左賢王與我兒尚有交手，怎麼便忘了
？」

    劉信讚道：「胡將軍過耳不忘，佩服，佩服！」說罷舉戟一劈，掛在門上
的鐵鎖立即應聲而斷，劉信一腳踹開門，大跨步走進廚房內。

    劉信雙戟橫在胸前，以防胡烈突襲，卻見胡烈倚著爐灶，雙手負在身後，
神色冷靜，輕聲道：「鍾會派你來殺我？」

    劉信將雙戟往地上一杵，昂然道：「那是他的命令，但如何殺你，卻是依
我的方法…你為當世名將，也不想這樣白白死去吧？」

    胡烈苦笑一聲，吹動嘴旁鬍鬚，道：「勢已如此，我除了引頸就戮之外，
還有何選擇？」

    劉信將一支畫戟擲向胡烈，道：「與我一戰，勝了，便饒你不死。」

    胡烈單手接過畫戟，看了看鋒利的刃口，又看了看劉信，忽然將畫戟向旁
邊一丟，對劉信搖了搖頭。

    劉信一愣，詫異道：「怎麼？你不與我戰？」

    胡烈嘆了口氣，道：「我已倦極，不想再多所紛爭，鍾會既要你殺我，那我
甘願就死，也算成全左賢王你。」

    劉信搖首道：「將軍若能和我一戰，那才是真的成全我…我在北地早聽聞將軍
大名，西羌諸部見玄馬揚塵都要退避，不敢纓其鋒，足見將軍之勇；毒蛇為蒼鷹
所擒，尚且要反噬求生，將軍貴為名將，卻如此輕易就戮，豈不是可惜了一身武
藝？」

    胡淵苦笑道：「左賢王有所不知…胡某十五歲從軍，爭戰沙場三十年，所殺者
固然多是敵方戰士，但亦不免傷及老弱…我猶記二十歲那年，我率軍攻先零一部
，苦戰三晝夜，最終雖將敵軍殲盡，但我軍亦死傷慘重，我二哥胡廣亦喪於此戰
，我一怒之下，遂縱軍大掠先零部，姦淫虜掠，皆盡不忌…」胡烈嘆了口氣，眼
中透出哀傷神色，續道：「…那兒有一個小女孩，約莫十二歲，她緊抱父母屍體
，大聲號哭，我命手下三名士兵姦之，然後在她身上倒滿豬油，放火焚之…我此
下猶記那幼小的身軀在火燄中不斷掙扎，那童稚的哀嚎格外尖銳，直刺我胸，要
我醒了過來…自此之後，我雖不再濫殺平民，但那場屠殺，卻是我一生洗不去罪
孽。」

    胡淵向前走了幾步，道：「左賢王，我所殺者，多是胡人，我一直企盼有日能
死在胡人手中，也算有個應報…今日若鍾會派他人前來，我或許尚會拼死一搏，
但來之人卻是左賢王你，我無話可說，只能嘆是天命使然，我合當有此下場…且
請左賢王動手，胡某已了無生意矣。」說罷胡烈又嘆一口氣，闔眼垂首，便如囚
犯一般，靜待死亡的降臨。

    劉信拱手道：「漢人有一句話：知過能改，善莫大焉；胡將軍所稱的罪，天下
哪個武將沒犯過？但胡將軍既然能悔悟，便是比我等高出一等，在下猶衷敬佩…
我這便順著將軍之意，送閣下上路吧！」說罷上前一步，掄起畫戟便向胡烈頸上
砍來。

    但，胡烈這一番死前懺悔，可是真實？

    胡烈久居西涼，不僅熟知羌人，對匈奴亦是瞭若指掌；他知匈奴人素重武德
，絕不以兵器殺手無寸鐵之人，是以其處死囚犯，乃是將之裝於布袋內，再以
石塊加以擊斃，非以兵刃殺之。劉信現居鍾會門下，奉命來殺胡烈，自然不能
完全依匈奴舊俗行事，但其心中必多少受舊俗影響。胡烈算定此節，故先擺出
一副束手就戮的模樣，要劉信一時下不了手；然後胡烈一席屠殺西羌之悔悟，
為的便是要加深劉信心中的矛盾。劉信面對眼前這幡然悔悟、引頸就戮之人，
雖終於是揮出了一戟，但由於胡烈設計，這一戟，卻不如平時殺人所揮得那麼
快、那麼猛。

    胡烈所待的，便是此一時機。

    只見胡烈向前一撲，右手自背後伸出，手中卻多了一片自鐵鍋上拆下的碎片；
他一個低身閃過劉信這一擊，手上碎片順勢一劃，已將劉信右手四根手指一齊割
斷，劉信雖是勇猛，但此刻再也握不住兵器，畫戟落地，發出一聲巨響。

    胡烈毫不遲疑，隨即揉身而上，手上碎片向劉信右眼狠狠刺落，劉信危急之際
頭向左一偏，那碎片刺進其右頰，幾乎要將他的面皮撕裂；胡烈待要舉臂再刺，
劉信左拳猛地揮出，重擊在胡烈腹部上，將他往旁擊飛出去。

    胡烈被擊倒在地，只覺得五藏六腑都要翻過來似的，他一手捧著肚子，另一手
去取那落在地上的畫戟，忽覺項背一緊，劉信已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他牆上擲
去。

    胡烈撞在牆上，直撞了個頭昏眼花，他還沒喘口氣，劉信卻又已走來，攫住他
的頭髮，用膝蓋向胡烈臉上蹭去，胡烈悶哼一聲，鮮血從鼻腔中湧出，劉信又是
一蹭，然後將胡烈整個人舉起，摔在爐灶上。

    劉信俯身以左手拿起畫戟，冷眼看著眼前掙扎著站起的胡烈，道：?我早知你們
漢人奸詐，想不到連你這個名將也這般無恥，竟敢如此誑我…你若能與我公平一戰
，我或許還會敬你英雄了得，但耍這等手段，我不會再饒你，你便乖乖受死吧！?說
罷畫戟用力一揮，向胡烈頭上砍去。

    胡烈只覺一股勁風撲面，腳下軟倒，跌坐在地上，劉信的畫戟砸在爐灶上，只震
得紅磚碎屑四處飛散；胡烈見劉信又要再攻，慌不擇路，隨手抓起身旁一只瓦罐，
望劉信擲去，劉信舉戟一擋，那瓦罐在他面前砸個粉碎，裡頭的紅色油水，全濺到
了劉信面上。

    那瓦罐內所盛者，乃蜀中著名的醬料?紅油?。蜀人獨鍾辛辣飲食，每餐必有椒蒜
調味，這?紅油?更是烹調時不可少的醬料，單單這半升的?紅油?，便是由五六斤的
辣椒、花椒和上豬油煎熬而成，為求入味起見，辣椒花椒等尚以粗鹽先醃上數日，
是以這?紅油?既鹹且辣，乃開胃下飯的不二之選。

    但這紅油入口雖是美味，濺在面上卻令人難以忍受。劉信只覺得面上熱辣，像有
無數的小針逕往其眼鼻攢刺，迫得他眼淚直流，大聲咳嗽，他舉手往臉上抹了抹，
哪知不抹則已，一抹之下，他面上的傷口撕開，那紅油直流入其傷口，仿佛萬蟻群
噬一般，饒是左賢王驍勇異常，也禁不住如此痛苦，大聲狂嘯。

胡烈站起身，抹去臉上的血跡，只見劉信緊閉雙眼，滿面通紅，拿著畫戟在廚房內
亂揮亂劈，高聲喊道：?無恥小人，快給我出來！媽的…快跟我一戰！?劉信巨力驚
人，畫戟所到之處，磚牆、鐵鍋均被砸個碎爛，碎片隨著畫戟揮舞的勁風，在劉信
身邊畫成一個圓。

　　胡烈沒有說話，他端起身旁的油缸，將裡頭半滿的油全向劉信潑去，劉信被潑
了個冷不防，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挺戟向胡烈所在處砍來。胡烈在爐灶上一個打滾
，輕巧避過，他對著幾近發狂的劉信，喘息道：?左賢王，我一生殺胡人千萬，你敗
在我手下，也算不枉了。」

　　劉信怒道：?無恥小人，誰敗了，快與我一戰！?說著又是一戟劈下，但仍被胡
烈輕巧避開。

　　胡烈道：?武將當識時機…不明事態緩急，只顧比武逞強者，不過是莽夫而已！
你好勇鬥狠，不配為將，合當死於我手。?說著從地上拾起兩塊燧石，輕輕一碰，幾
顆火花飛出，正好碰著向前攻來的劉信，劉信滿身是油，一碰著火花立刻燃燒，火
燄迅速地爬滿了他的全身，燒著了他的鬚髮，劉信棄了畫戟，倒在地上翻滾哀嚎，
足足過了半刻鐘，這名以殺人為樂的匈奴左賢王，方才沒了動靜。

    胡烈站在那兒看著劉信慘死，胸口仍是起伏不定；他動了動嘴巴，從口中吐出三
顆斷牙，大大的吁了口氣。碰上劉信這等高手，能在戟下活存，實是上蒼庇佑！胡
烈喘了好一陣，忽然聽到外頭砍殺之聲，心知事情尚未了結，當下拾起落在地上的
畫戟，大跨步走出門去。

    解舍之內猶是一片混亂，鍾會親兵各挺兵刃，對著各間通鋪的門窗又砍又撞，房
內諸將早知來者不善，用桌椅廚櫃抵住門窗，奮力抵抗。但如此抵抗又能撐多久？
親兵們取來巨木，撞開了一個房間的大門，裡頭十來名將領立刻慘死於刀劍之下。

    胡烈順著長廊往外走，只見一隊親兵正在撞門，那門板已被撞裂，形勢岌岌可危
。胡烈毫不遲疑，挺戟殺入陣中，只見他力透雙臂，將一柄八十二斤重的畫戟使得
虎虎生風，當者披靡，沒數回合，胡烈已殺盡親兵，將房內句安等西涼將領救出。

    句安等見胡烈尚在，均是士氣大振，當下拾起兵刃，隨胡烈往另一間通鋪殺去。
親兵人數雖較多，但分散攻擊，反給胡烈各個擊破的機會；胡烈等人每殺光一隊親
兵，每救出一間通鋪的將領，敵我情勢就多一分消長，胡烈先救出東廂所有的西涼
將領，然後分成兩隊偷襲西廂的親兵，待龐會等淮南軍諸將均被救出，鍾會親兵已
居劣勢；解舍的守衛見苗頭不對，正想呼喊撤退，但胡烈怎會放活口出外報訊？他
和龐會各領一隊圍住親兵，將其餘眾殺盡，一人不留，。

    胡烈歷經一番苦戰，早已累極，他命龐會收拾殘局，又命句安出外打探情報，自
己則走回解舍大廳，坐在?上，重重地喘著氣。

    不一會兒，荀愷率眾走進大廳，只見他滿身是血，顯然亦是歷經激戰，他一見胡
烈，立即拜道：「胡將軍，今若不是有你，我等都要成亡魂矣，你再生之德，在下
無以回報。」

    胡烈回禮道：「荀將軍多禮了，我亦求保己身性命而已…荀將軍也看清楚，鍾會
狼子野心，其興兵造反非為保我等性命，乃為圖其自己權勢，要我等立盟誓只為奪
我兵權而已…而今其奸謀敗露，又派人來殺我等滅口，此等奸人，實是罪大惡極！」

    荀愷一聽到鍾會，立刻罵道：?他媽的鍾會這廝奸賊，我本信他之言，他竟要殺我
等滅口，哼！胡將軍，我荀愷這條命今天是你救的，以後這命就交給你了，你要我
火裡來水裡去，悉聽尊便！?

    胡烈拱手道：?荀將軍，我等乃同朝之臣，將性命交到我手中這等話以後休說，我
等只需同心協力，誅滅反賊便是。?

    此時龐會來報，稱殺敵三百七十九人，有十八名將領殉難，其餘人等均無大礙；句
安隨後進來，說成都城北一帶正在廝殺，乃胡淵奉衛瓘之命，率兵自漢中而來，討伐
鍾會叛逆。

    胡烈站起身來，高聲道：?鍾會奸險，我等當除之。當下我兒率軍攻北城，鍾會大軍
必集結防守，我等可裡應外合，助我兒攻城…荀將軍，河洛軍多仍在城內，若見汝等故
主出面，當會倒戈，我請你與一眾將領速速前往招安舊軍，削鍾會之力。?

    荀愷拱手道：?謹遵上命。?

    胡烈又道：?龐將軍，你與我各率一隊人馬，趁隙偷襲城防要緊之處，打開城門，放
我軍進來。?

    龐會未答話，在一旁句安忽插嘴道：?將軍，我等將領，不過數十人，成都要緊之處
好歹都有千人把守，只怕我等兵力不及啊！?

    胡烈點了點頭，面帶憂色，道：?這倒也是，但淮南西涼之軍多不在城內，我等亦無
他法…?

    此時荀愷忽道：?胡將軍，我倒想起成都內還有一支軍…?

    胡烈與龐會對看一眼，問道：?還有軍隊？在何處？?

    荀愷道：?在城東曹苑，離此不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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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lla:是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