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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大唐雙龍傳(卷四十二)第八章─統一草原                * *                                   * *************************************   兩人鑽入車廂,馬車開行。   可達志笑道:「小弟不得不用此手段,皆因這兒耳目眾多,敵人的探子耳目若雜 在街上行人中監視我們,神仙也難察覺。小弟將以種種方法,把跟蹤者擺脫,認為絕 對安全後,才去見杜大哥。」   兩人心叫邪門,又或是好事多磨,為何每趟想去見越克蓬,總是橫生枝節去不成 ,連打個招呼的空間亦欠奉。  馬車轉入橫街。   寇仲欣然道:「你老哥辦事,我當然放心。你與杜霸王說過我們見他的原因嗎? 他有甚麼反應?」   可達志苦笑道:「他先罵了我一輪像狂風掃落葉不堪入耳的粗話,說我誤信你們 離間他們拜把兄弟的謊言。幸好接著沉吟起來,自言自語的說你們該不會是這類卑鄙 小人。他說:『他奶奶的熊,敢以三個人力抗頡利的數萬金狼軍,應不會下作至此。 寇仲那類小子我見得多,最愛無風起浪,惟恐天下不亂,你把他找來,讓我面對面痛 斥他一頓。』」   寇仲愕然道:「這樣還算『幸好』,我的娘!」   當可達志複述杜興的話時,徐子陵可清晰容易的在腦海中勾劃和構想出杜興說話 的語氣和神態。可達志的談吐,確是精采生動。   馬車駛進一所宅院,又毫不停留的從後門離開。   可達志笑道:「他肯私下見你們,顯示他並非不重視你們的話。他這人雖是脾氣 不好,強橫霸道,卻最尊重有膽色的好漢子,人也挺有情義,只因你們沒發現到他那 一面而已!」   寇仲心忖杜興的情義只用於頡利一方,所以差點害死他們。道:「有否查到美艷 的下落?」   可達志道:「我將此事交由杜大哥去辦,憑他在龍泉的人緣勢力,肯定很易獲得 消息。」   徐子陵問道:「可兄與呼延金是否有交情?」   可達志雙目寒光一閃,冷哼道:「我從未見過他,只知他愈來愈囂張狂妄,恐怕 他是活得不耐煩。」   寇仲訝道:「杜興不是和他頗有交情嗎?他說過為查出誰劫去我們的八萬張羊皮 ,曾請呼延金去斡旋。」   杜興同時擁有突厥和契丹族的血統,故兩邊均視他為同族人。   可達志哂道:「誰真會與呼延金這種臭名遠播的馬賊請交情?說到底不過是利害 關係,希望他不要來劫自己的貨或動受自己保護的人。呼延金最錯的一著是與阿保甲 結盟,在大草原上,誰人勢力驟增,誰就要承受那隨之而來的後果。拜紫亭正是眼前 活生生的好例子。」   馬車加速,左轉右折,但兩人仍清楚掌握到正朝城的西北方向駛去。   寇仲微笑道:「那他與深末桓結盟,算否另一失著?」   可達志愕然道:「消息從何而來?」   寇仲輕描淡寫的答道:「昆直荒,呼延金的前度戰友。」   可達志露出個「原來是他」的恍然表情,嘆道:「阿保甲果然是聰明人,明白甚 麼時候該攪風攪雨,甚麼時候該安份守己。要在變幻無常的大草原生存,必須能變化 萬千的去尋機會,在被淘汰前迅速適應。咦!又下雨哩!」   驟雨突來,打得車頂霹卜脆響,由疏漸密,比今早兩人遇刺前那陣雨來勢更凶。   忽然間馬車像轉到一個水的世界去。   徐子陵生出異樣的感覺。   誰能想到會和這勁敵共乘一車,大家還並肩作戰。因頡利的野心和突厥遊牧民族 的侵略特性,他們與可達志注定是宿命的敵人,終有一天要生死相拚。而現在雙方的 確是惺惺相惜,且儘量避說謊話,表示出對另一方的信任,不怕對方會利用來打擊自 己。   這是否叫造化弄人?戰爭殘酷無情的本質,令朋友要以刀鋒相向。   寇仲咕噥道:「我今早起身曾仰觀天上風雲,卻看不到會有場大雨,登時信心被 挫,懶再看天。回想起來,剛才天上飄的該是棉絮雲。他奶奶的熊!兩個一起幹掉, 如何?」   可達志雙目變成刀鋒般銳利,由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擴展至燦爛的笑容 ,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笑道:「成交!」   寇仲呆看著他好半晌後,向徐子陵道:「我發覺無論在戰場上或情場上,均遇上 同一勁敵。」   徐子陵也不得不承認可達志是個很有性格和魅力的人,當然明白寇仲的意思。   可達志沒好氣的道:「我們的勁敵是烈瑕,收拾他後才輪到你和我。」   寇仲先瞥徐子陵一眼,壓低聲音湊近可達志道:「我們以暴力去對付我們的共同 情敵,算否以眾凌寡,不講風度?」   可達志啞然失笑道:「這正是我們突厥人勝過你們漢人的一個原因。我們的一切 ,均從大草原而來,在這兒只有一條真理,可用『弱肉強食』一句話盡道其詳。我們 合群時比你們更合群,無情時更無情。只有強者才能生存,弱者只能被淘汰或淪為奴 僕。」   寇仲不由想起狼群獵殺馴鹿的殘忍情景,嘆道:「既然你們突厥人勝過我們,為 何從強大的匈奴至乎你們突厥,到今天仍沒有一個大草原的民族能令我們臣服於你們 的鐵蹄之下?」   可達志從容道:「問得好!我們也不住問自己問同一的問題。答案則頗為分歧, 有人認為是中原疆域地廣人多,且地勢複雜,又有長江黃河的天險,故易守難攻。亦 有人認為是你們文化淵源深厚,凝聚力強。但我卻認為這全不是關鍵所在。」   徐子陵忍不住問道:「真正的問題在哪裡?」   可達志雙目爆起精芒,一字一字的緩緩道:「真正的問題是尚未有一個塞外民族 能統一大草原,將所有種族聯結起來,那情況出現時,在無後顧之憂下,我們會勢如 摧枯拉朽的席捲中原。不過我們這夢想只能在一個情況下發生,否則鹿死誰手,尚未 可料。」   寇仲皴眉道:「甚麼情況?」   可達志微笑道:「就是我們的對手中沒有像少帥你這種軍事上的天縱之才,奔狼 原一役,令少帥成為我們最畏敬的人,否則我不會坐在這兒和你稱兄道弟。在突厥只 有真正的強者才被尊重。」   寇仲苦笑道:「你倒坦白,這是否暗示貴大汗絕不容我活著回中原呢?我該歡喜 還是擔憂?」   馬車駛進一個莊園,停下。   足音響起,兩名打傘大漢甫把車門拉開,可達志以突厥話喝道:「你們退開,我 們還有話要說。」   眾漢依言退往遠處,御者亦離座下車。   寧靜的車廂內,三人六目交投,氣氛沉重。   可達志先望徐子陵,然後把目光移往寇仲處,嘆道:「在這一刻,我真的當你們 是朋友,才實話實說。在畢玄親自出手無功而還後,大汗改變想法,故與突利修好講 和,任你們返回中原與李世民爭天下,我們亦趁此機會統一草原大漠,然後等待最好 的時機。」   徐子陵道:「我們為何不可以和平共處?」   可達志冷笑道:「你們可以嗎?仇恨並不是一天間建立起來的。你們自秦皇嬴政 開始,每逢國勢強大時,對我大草原各族均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楊廣是最現成的 例子,弱肉強食這大草原規條,置諸四海皆準,惟強者稱雄。所以對付烈瑕這種奸佞 小人,何須和他講甚麼仁義道德。他肯同樣的來和你們請和平道理嗎?少帥千萬不可 有婦人之仁,否則肯定會敗於李世民之手。李世民就像我們般,對朋友雖有義,但對 敵人卻絕對無情。」   寇仲道:「我不是姑息烈瑕,只是想到何不把戰場轉移到情場去,來個公平決戰 。我現在已有點歡喜你這小子,就算給你成為最後的大贏家,以後仍可安安穩穩的睡 大覺。」   可達志苦笑道:「有些事我真不想說出來,因為想想都足以令人心中淌血。今早 秀芳大家規送烈瑕到宮門外時,眉梢眼角含孕的風情,令我生出很大的危機感,否則 怎會去找你商量應付之計。烈瑕肯定不是甚麼善男信女,他對付你時更不會講風度。 少帥快下決心,否則我們的合作就此拉倒。」   寇仲探手輕拍他肩頭,笑道:「哪會拉倒這般兒戲?大家是歷盡滄桑的成年人嘛 !我們抽絲剝繭的將烈瑕這個壞蛋的真面目暴露出來,先由老許開始。哈!是聽杜霸 王爆粗話的時候哩!」   大雨下個不休,使人份外感到室內安全舒適的窩心滋味。   四人在廳角的大圓臬坐下,侍從奉上香茗,退出廳外。   杜興銅鈴般的巨目在寇仲和徐子陵臉上巡視數遍後,沉聲道:「聽說你們懷疑我 的兄弟許開山是大明尊教的人,更是狼盜的幕後指使者,最好你們能拿出真憑實據來 ,否則莫要怪我杜興不客氣。」   寇仲微笑道:「若我有真憑實據,早就去找許開山對質,把他的卵蛋割下來,何 苦要偷偷摸摸的和你見面說話。」   杜興臉上變色,正要發作。   徐子陵淡淡道:「若我們能開心見誠的交換雙方所知,說不定真的有證據可憑。 」   可達志幫腔道:「他們肯找杜大哥你商談,顯示他們對大哥的信任和尊重。」   杜興面容稍弛,語氣仍是冰冷,哼道:「有甚麼是我不知道的?」   雨聲淅瀝,打在屋頂、簷頂和窗上,聲音多變而層次豐富。   寇仲淡淡道:「你知否大明尊教五類魔之一的周老方,李代桃僵喬扮他的孿生親 兄弟周老嘆,引我們的師仙子到龍泉來力圖加害?」   杜興面容不變的道:「這和我的拜把兄弟許開山有甚麼關係?」   寇仲微笑道:「霸王老兄你是記憶力不好,還是故意善忘?竟記不起周老嘆夫婦 那兩條假屍是由他帶固山海關的?」   杜興揮手哂道:「我的記憶力尚未衰退,有勞少帥操心。我不是記不起,而是覺 得這沒有問題,你道有甚麼問題?」   可達志放下心來,曉得杜興有聽個清楚明白的誠意,因為直至此刻,仍未爆半句 粗話。他自己是信足八、九成。因他深悉兩人的厲害,在長安他已經教過。   寇仲悠閒的挨到椅背處,輕描淡寫的道:「他當時做的兩件事,一是帶回周老嘆 夫婦的假遺骸,一是馬吉那手下的屍體,三個人說出兩個不同的故事。但都是在杜霸 王的指示下幹的,小弟有否說錯?」   杜興雙目電芒大盛,顯示出深不可測的氣功,嘴角逸出一絲笑意,平靜的道:「 我開始有點明白徐兄早前因何會有開心見誠之語。好吧!馬吉手下一事確是我杜興布 的局,想把兩位引往燕原集找馬吉,是不懷好意的。」   可達志拍桌喝采道:「敢作敢認,杜大哥確是了得。」   寇仲亦鼓掌道:「事情愈來愈有趣哩!你可知若非狼盜誘我們朝燕原集的方向走 去,我們絕不會跌進燕原集的陷阱去。這是否巧了他娘的一點兒。」   杜興啞然笑道:「我杜興既做初一,當然不管他十五。你奶奶的熊,你們三個呆 子追的是由我和開山扮的假狼盜,何巧之有,根本是蓄意的安排。」   寇仲拍桌讚嘆,失笑道:「竟給你耍了那麼他奶奶的一著。」   徐子陵把從聆聽屋外風雨的注意力收回來,輕描淡寫的道:「最關鍵之處,是周 老嘆夫婦屬趙德言的人,又只有周老嘆夫婦才曉得與師妃暄保持聯繫的手法和暗記。 請問杜霸王,你的拜把兄弟是否有機會直接或間接獲得這秘密的情報?」   杜興終於色變,沉聲道:「周老方既是周老嘆的親兄弟,他很有可能是為周老嘆 辦事。」他的神色顯示出許開山確是知情者。   寇仲笑道:「周老嘆昨晚剛把親弟幹掉,你說他們兩兄弟關係如何?」   杜興搖頭道:「這推理並不足夠。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複雜迷離,前幾天我還在動 腦筋看如何能除掉兩位,現在卻是情同兄弟般說話,說不定過幾天大家又動刀弄斧, 以性命相拚。照我看周老嘆兄弟狼狽為好的可能性仍是極大。」   可達志道:「這方面我會比杜大哥更清楚。周老嘆和周老方兩兄弟二十多年前因 爭奪金環真交惡,勢成水火,周老方更曾率眾伏擊周老嘆,將他重創,若非言帥施以 援手,他早性命不保。」   杜興沉聲道:「達志你坦白告訴我,是否連你也在懷疑我的拜把兄弟許開山?」   可達志苦笑道:「我只是照事論事吧!」   杜興厲聲道:「爽脆點答我,你何時變成扭扭捏捏的娘兒?」   可達志雙目精芒大盛,迎上杜興的目光,斷然道:「是的!我懷疑你的兄弟許開 山,因為我肯定寇仲和徐子陵都不是會誣諂他人的卑鄙之徒。大哥你對許開山的了解 比我們任何一人更深入,最後的判斷當然該由你作出。」   杜興急促的喘幾口氣,透露出心內激動的情緒,好半晌平復下來,轉向寇仲道: 「你們怎曉得周老嘆夫婦正和我們合作?」   寇仲道:「這是誤打誤撞下得來的消息,所謂百密一疏,周老嘆想騙我們去做傻 事,反因此露出馬腳。」   杜興搖頭道:「開山不是這種人,唉!我要進一步查證。」   徐子陵道:「究竟是誰劫去那八萬張羊皮?杜霸王現在應沒有為呼延金隱瞞的必 要吧?」   兩人目光全集中到杜興身上,看他如何回答。心中均有點緊張,若杜興坦然承認 是他幹的,那他們不得不反目動手,為大小姐討回喪生兄弟的血債。於目前的情況下 ,這是最壞的發展,因可達志絕不容他們傷害杜興的。而問題是朝這方向發展的可能 性非常大。   杜興微笑道:「你們是否在懷疑我?」   可達志道:「我可以保證不是杜大哥幹的,否則我不會安排今趟會面。」   寇仲道:「究竟是誰幹的,若非為這批羊皮,我和陵少今天絕不會坐在這裡。」   杜興道:「乍看似是我們佈的一個局,事實上我是當大小姐負傷回到山海關才曉 得此事,並加以利用。若是我杜興做的,怕甚麼當面承認。」   寇仲仍是那一句話,道:「誰幹的?」   杜興望向可達志,後者點頭道:「比起許開山的問題,這只是件小事。杜大哥和 許開山關係太深,不宜自己調查,少帥和子陵兄正是最理想的人選。當然,一切仍由 杜大哥作最後決定。」   杜興微一點頭,沉吟片刻,道:「好吧!說出來沒甚麼大不了,劫羊皮的是個不 清楚大小姐和你們關係的人,到曉得闖禍時,羊皮已落入馬吉手上,事情再不由他控 制,而是由我們操縱。」   頓了頓哈哈笑道:「就是韓朝安那小子,想不到吧?」   兩人失聲道:「甚麼?」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twbbs.org) ◆ From: 140.129.2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