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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利己利人   來到城門時,才發覺城門不但關了,還聚了一批人,既有把門的衙卒, 亦有些不知是甚麼來頭的大漢。   兩人作賊心虛,躲到離城門不遠的一條暗巷裏,坐了下來。   寇仲把搶來的錢袋取出,金睛火眼地借著城門掩映過來的火把光,點算 收獲。   徐子陵則拔出長刀,愛不惜手地把玩。   寇仲點了兩遍後,大喜道:「今趟發達了,總共約有二十兩白銀,不但 足夠我們到洛陽的旅費,還可大吃大喝,再逛他三天窯子。」   徐子陵把刀擱在膝上.不相信的探頭去看,喜道:「那就不用去偷鹽運 鹽和賣鹽那麼辛苦了。」   寇仲罵道:「真沒有志氣。二十兩便滿足得要死的樣子。海沙照樣要偷 ,我們就在這裹過一晚.明天城門一開,立即去提貨走人,唉!希望老劉不 要被人發現就好了。」   徐子陵苦惱道:「真希望懂得輕功,那就可越牆而去了。啊!」   兩人臉色一變 急劇的蹄聲 由遠而近 頭皮發麻時 大隊人馬在巷外 的大路馳過,少說也有百來人,往城門馳去。   不片刻聽到有人低喝道:「海沙揚威!」   另一方答道:「東溟有難!」   兩人探頭外望時,只見城門處開了側邊的小門.眾海沙幫徒策馬魚貫而 出。   他們臉臉相黥,但片晌之後,又有幾起人出城.都是用相同的切囗.其 中一些幫眾只是徒步而行。   徐子陵道:「海沙幫今晚大概會攻擊東溟派的大船,我們是否要去通知 一聲?海沙幫肯定沒有半個是好人!」   寇仲雙目亮了起來,低聲道:「你想到琉球去嗎?只是娶得那個小婢已 艷福不淺了,來吧!」   徐子陵隨他站起來,駭然道:「說不定會給人認出我們的。」   寇仲挺胸道:「不入虎穴,焉得甚麼子?懊!記起了,是得老虎的女兒 子,即是雌老虎。為了東溟派那些美麓的雌老虎,怎都要搏他娘的一鋪.看 !那城門還敞開,我們又有刀,被識破了便殺出門外去,只要走到海邊 噗 通一聲跳進水裹,憑我們的九玄閉氣大法,誰拿得著我們。來吧!膽小鬼! 」   言罷大步走了過去。   徐子陵沒法,硬著頭皮陪他去了。   才踏上出城的大路,後面蹄聲響起,四騎疾馳而至。   寇仲見城門處不見了那幾個常服大漢,只有十多個衙卒,正狠狠盯望他 們,想掉頭走已不成,轉身向衝來的四騎招呼道:「二爺出城了嗎?」   四騎擦身而過,其中一人應道:「大爺和二爺在後面!」接著旋風般去 了。   寇仲和徐子陵嚇得忙加快腳步,隔遠向那些衙卒叫道「海沙揚威!」   其中一個兵頭笑道:「你這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學人去干活 是否嫌 命長了?」   眾兵爆出一陣哄笑。   另一兵卒道:「你們是誰?為何沒見過你們?」   寇仲一拍長刀,裝出粗豪姿態道:「二爺是我們的阿公 謝峰是我們的 乾阿爹 上個月才收錄我們的。」   眾兵見他說來有紋有路,再不阻攔,放他們出城。   兩人大喜若狂,急步奔出城外。   方踏出城門,立即心中叫苦。   原來城門外黑壓壓聚了幾大隊人馬,少說也有近千人。   由於他們既沒有點燃火炬,又個個悶聲不響,兩人出城後才發覺,已是 無法脫身了。   有人喝逍:「海沙揚威!」   兩人同時答道:「東溟有難!」   一名大漢迎過來,低聲問道:「那個堂囗的。」   寇仲硬著頭皮道:「餘杭分舵的!」   大漢不疑有他,指了指其中一堆人道:「綁上紅巾,站到那裹去,龍頭 快到了!」   徐子陵見他遞來兩條紅布,慌忙接過。   來到那組餘杭分舵的人堆時,兩人裝作綁扎紅巾,低頭遮遮掩掩的來到 了隊尾,竟沒給人瞧出破綻。   前面的幾個人掉頭來看他們,黑暗中看不真切,正要問話 幸好蹄聲急 響 一群人由城門馳出,再沒有人理會他們。   帶頭的是個鐵塔般的大漢.因在他左右方兩人均高舉火把,所以眾人都 看得清清楚楚。   此人長相威武,背插雙斧,目似銅鈴.環目一掃,包括寇徐兩人在內, 都感到他似是單獨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其他人各有特色,其中還有位相當美貌的尼姑,寬大的道袍被海風吹得 緊貼身上,露出美好誘人的曲線。   那譚勇亦是其中一人,不過排到隊尾處,看來其他人的身分都比他高。   那大漢到了分列兩旁的部下間,策馬轉了一個小圈,停了下來。   眾海沙幫徒紛紛拔出兵刃致敬。   寇仲一邊舉刀作狀,乘机湊到徐子陵耳旁道:「這龍頭看來要比我們這 兩個高手高得多,有机會就溜,甚麼都不要理了。」   見到這等聲勢,徐子陵亦心虛得要命,不迭點頭。   那海沙幫的龍頭勒馬停定,喝道:「今趟我們海沙幫是為宇文化及大人 辦事,酬勞優厚不在話下,還有其他好處。今次致勝之道,是攻其無備,不 留任何活囗。你們盡心盡力隨本舵的頭子去辦事,誰若臨陣退縮,必以家法 處置。事成後人人重重有賞,知道了嗎?」   眾漢齊聲應了。   這裏離碼頭頗遠,又隔了個海灣,縱使放聲大叫,亦不虞給碼頭的東溟 派聽到。   寇仲正要扯徐子陵往後開溜.才察覺後方一座小丘上亦有人在大聲答應 ,惟有放棄了行動。   此時譚勇和另一矮漢策馬來到餘杭分舵的那組人前,低聲說了幾句話, 便下令出發。   騎馬的騎馬,沒馬的人便跑在後面,只恨譚勇墮到隊後壓陣,累得兩人 無法開小差 只好跟大隊出發。   走了小半個時辰,到了海邊,早有三艘兩桅帆船在等候,該處離東溟派 巨舶泊岸處至少有三、四裏的距離。   寇徐兩人硬著頭皮,在譚勇的監視下.登上了其中一條帆船。   各人上船後,都各就工作,有的去預備發動投石机,有些去弄火箭,又 或起帆解纜,只有他們不知干甚麼才好 非常礙眼。   正心驚膽跳時,譚勇竟登上他們那艘船來,幸好船上燈火全無,否則早 給人發現他們是冒牌貨。   兩人惶然失措,正要靠往船邊跳海時,一名大漢攔著他們喝道:一還不 給我到艙底把水靠和破山鑿拿上來?」   兩人嚇了一跳,低頭鑽進艙裏去。   早有十多人忙著把箱子抬上來,其中一人道:「還剩下一箱,由你兩個 負責。」   兩人楞頭楞腦的摸往底艙去,只見昏暗的風燈下,堆滿雜物的艙底再沒 有人 只有一個木箱子。   寇仲大喜,扑了上去,揭開箱子,只見裹面有一個銳利的螺旋巨鑽,至 少有五、六十斤重。   帆船微顫,顯正解纜起航。   徐子陵幫他由箱內把鑽子取出,不約而同把鑽尖對著艙底,轉動起來。   寇仲笑道:「只要把這條船弄沉,就甚麼仇都報了。」   徐子陵道:「這事既和宇文化骨有關.我們怎都不可坐視不理。待會入 水後,我們就跑到甲板去,大叫大囔,便可破壤海沙幫的甚麼攻其無備了。 然後再跳水逃生,立即去搶鹽,哈!」   兩人愈說愈興奮,把鑽子轉動得風車般快捷,不半晌「波」的一聲.硬 在船底鑽了個洞。   忙把鑽子轉回來,當他們要把箱子抬上去時,海水早浸到腳踝的位置。   東溟派的巨舶像頭怪獸般俯伏在碼頭處,四周黯無燈火,只有它在船頭 船尾點燃了四盞小風燈,淒清孤冷,在海風下明暗不定。   碼頭一帶上千百艘船舶,部分緊貼岸邊,大部分都在海灣內下錨。   海沙幫的三艘帆船悄悄地穿行船陣之中,到了離巨舶十丈許處,停了下 來。   被鑽破船底的那條船早沉低了兩尺許,只差尺許水就浸到甲板,但由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敵船上,竟沒有人發覺到。   寇仲和徐子陵躲在船頭特別暗黑處,手持分派來在箭頭扎了油脂布的長 弓勁箭,心兒忐忑地等候。   楊勇下令道:「入水!」   八名穿上水靠,帶了破山鑿的手下無聲無息地翻進水內去。   忽然有人低叫道:「水位為甚麼這麼高!」   寇仲知是時候了,一推徐子陵,點起火箭,在眾人愕然中,望巨舶射去 ,畫出兩道美麗的火虹。   譚勇驚喝道:「你們瘋了嗎?」   兩人齊聲大叫:「海沙揚威,北溟有難,海沙幫攻其不備!」   譚勇橫掠而來,暴喝道:「又是你兩個小鬼!」   寇徐兩人把大弓當暗器般使,甩手往譚勇揮去,同時翻身潛入水裏。   碼頭那邊已喊殺連天,巨舶離開岸邊,望北開去 剛好在爬上海沙幫鹽 倉後面碼頭處的寇徐二人身後經過。   兩人邊笑邊往倉後奔去,到了入門處,寇仲一手握著鎖倉的鐵鎖,叫道 :「看我的內功!」   「呸!」   鎖頭紋風不動。   寇仲沒法,把鐵鏈拉直。叫道:「快拿刀劈!」   徐子陵搖頭道:「劈崩了我的刀怎辦!」   寇仲怒道:「刀折了可以買把新的,發不了財這一世都是窮光蛋,海沙 幫並不是每天都全軍出動去作戰的呢!」   徐子陵嘻嘻一笑,把寇仲的刀抽了出來,運起全身吃奶之力,一刀下劈 。   「糲!」   鐵鏈應刀而斷。   兩人同時一呆,不過已無暇多想,寇仲指著泊在後碼頭最大那艘風帆道 :「快把那條船搖撐過來。我去搬貨。」   他們分別活了差不多十八年和十七年,但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風光了。   寇仲躺在堆積於船上像小山般的鹽包上,享受著清晨的陽光,哼著揚州 最流行的小調,寫意得像快要死去的懶樣兒。   徐子陵望往左方延綿的陸岸,別下頭看看快浸到甲板來的水位,皺眉道 :「我已叫你不要偷這麼多了,現在連睡覺的地方也塞滿了貨,船都要快壓 沉了,不如拋掉十來包吧??」   寇仲嚇了一跳,轉身把鹽抱緊,大叫道:「這些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要 我把銀子丟到海裏去,不若乾脆把我的命也丟掉好了。」   見徐子陵不作聲,又坐了起來,嘻嘻笑道:「小陵莫要動氣,這樣吧! 待會泊岸買衣物糧貨時,讓我看看有沒有人肯高价購買幾包吧!」   徐子陵氣道:「到沿海產鹽的地方賣鹽,肯出高价的定是像你那樣的瘋 子和白痴,不同之處在一個亂花錢,另一個是視財如命。」   寇仲哈哈一笑,來到船尾,摟著徐子陵的肩頭道:「一世人兩兄弟,何 須發這麼大脾氣呢?哈!我是貪心了少許,但都是為了大家的將來設想,能 賺多個子兒,將來便可多點幸福快樂。說不定可籌組一枝義軍,打上京城去 趁做皇帝的熱鬧,那時不是可把宇文化骨推出午門斬首來為娘報仇嗎?」   又乾笑一聲道:「看!這條船多麼結實,走得多麼順風順水。」   徐子陵取起長刀,離開他的「懷抱」,站了起來.踏著也不知疊了多少 層的鹽包,來到了帆桅下,抱刀而立,苦笑道:「你仲少懂得駕船嗎?現在 天朗氣清,風平浪靜當然問題不大,假若遇上風浪,兩下子就沉了時,你不 要對我搶天呼地才好。」   寇仲揩了揩自己的大頭,又指了指左方的海岸,笑道:「我這個算無甚 麼策的腦袋早想過所有這些問題了,天色稍有不對,我們就往岸邊靠過去, 哈!我還以為你擔心甚麼?原來只是這等小事。」   徐子陵以長刀遙指寇仲,冷冷道:「若這艘船突然靠岸,如非碰個粉身 碎骨,就是永遠都開不出來,還笑我在白擔心。」   寇仲顯是理屈辭窮,痛苦地道:「你要拋掉多少包?」   徐子陵頹然跪在鹽包上,嘆道:「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而是照目前的 航線走,最終我們都要由大江進入內陸,而揚州城則是必經之路,那時你該 知會遇上誰了。」   寇仲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哈哈笑道:「我這超卓的腦袋怎會沒想及這 件事.到時我們漏夜闖過揚州,既可避過官船,又可不與我們的便宜老爹碰 面。在到歷陽時則早點下船,就地賣去半批貨,其餘再用騾車有他娘的那麼 遠就運他娘的那麼遠,完成我們的發財大計。看!這計划是多麼完美。」   徐子陵拗他不過,站了起來,逕自練刀。   寇仲凝神看了一會,拔出佩刀道:「看你一個人像個小瘋子般指手盡腳 ,讓我仲少來陪你玩兩招吧!」   徐子陵淡淡道:「我怕錯手傷了你。」   寇仲失聲尖叫道:「你傷得了我,看招!」   手中刀化作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刀風寒芒,畫向徐子陵。   徐子陵那想得到他如此厲害,施出李靖教落血戰十式中的「強而避之」 ,往旁疾移.再運刀格架。   兩人就那麼拚將起來,不片刻連招式都忘了,純憑感覺打個不亦樂乎。   也忘了太陽被烏云所蓋,海風漸急,還以為是刀鋒帶起的勁氣。   徐子陵擔心的事終於來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sie.ntu.edu.tw) ◆ From: 140.129.2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