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被丟過幾個打招呼的水球,語氣有種義無反顧的味道。他說你好,我也說你好
,那一瞬間我總是什麼都沒有想到。一直到這個午後,我望著使用者名單上的一個人發
呆了很久,才突然間了解到了那些義無反顧的水球,其實隱藏了多少隱情在後頭。
一個身分被界定,說出來的一句你好怎麼也無法太透明,沈甸甸拿在手心,開口的
時候才知道有多不容易。老實說我跟他也不認識,但是我認識的一個他卻和一個他認識
的他認識,老實說我跟他根本沒有見過面,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那種,毫無交情的交
情,只是受限於這七個英文字母拼湊起來的身分關係,我不能像個路人一樣丟他一句,
嗨,你好,今天的天氣真他爸的陰,你想去海邊走走嗎?我其實觀察你好一段時間了,
一直想要跟你打個招呼。
我不能,所以我只是繼續在使用者名單上,虎視眈眈地看著他的哎低,不停地模擬
著,如果我丟了他水球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如果我永遠都不丟他水球,我是不是永遠
都無法知道他這個人是不是一如同我想像的那樣詭譎?又或許,如果我永遠都不丟他水
球,我永遠都不跟他說話,是不是他對於我的那些誤會就永遠都無法澄清。他也永遠沒
有機會知道,其實我是個很會講笑話,很有趣的人,一點也不是他想像中的冷漠殘暴。
我到底在做什麼。
還有我現在是用哪一個身分在發文章呢?
好,不重要。
當然我的朋友和他的朋友還是很快樂地過著他們的生活,月底交房租月初收薪水,
週末的時間相約在某一個海邊,烤肉放煙火打手機分別告訴我和他,聚會有多熱鬧煙火
有多美,而我和他或許當時正身處downtown的同一家舞廳或是酒吧,手機幾乎在同時響
起我們卻因為音樂太大聲所以沒有機會發現這個不是巧合的巧合,一番笑語後掛斷電話
,礙於兩人其實並沒有見過面這個問題,就算陪他一同前來的金髮男子和我的紅髮細肩
帶女伴手機撞機上衣撞衫,我們給對方的也只是一個冷到不能再冷的目光,女生廁所的
第三道門還來不及打開,我們就已經錯身而去。
更悲慘一點其實下一次的聚會他的朋友帶著他去和我的朋友一起唱歌了,我卻因為
另一位朋友家的美酒太過香醇並且免費所以沒有出席,就這樣,又隔了一個月,我們相
逢在同一間市中心的音樂餐廳,我的女伴這一次黑髮並且戴著紅色隱形眼鏡,他卻因為
換了新的造型我連認都無法認出來,更不要說其實只是曾經在某個女生廁所地板精液多
於尿液的舞廳裡頭互瞪過,我不記得他的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反之亦然。
這一次他一個人,手機丟在桌上,我們聽了同樣的一段爵士後同樣罵了一句不堪入
耳的髒話,同樣用毫無表情的面容捧起了水杯假裝喝水掩蓋嘴角滿溢而出的一絲不悅,
儘管我和他的距離只有兩張圓桌一罐咖哩粉,七付刀叉,一雙粉紅色高跟鞋一雙黑色方
頭皮鞋一雙慢跑鞋和一雙夾腳拖鞋,儘管他和我用同樣的眼神掃過我女伴過於豐滿的胸
前,我們還是在先後結了帳然後離去時保持和沒有進過這家餐廳前的陌生程度,一切都
是那麼完整地不完整著。
下一個滿月就算我們再見,腥風血雨的畫面,他還是不會知道這一個季節的最後一
天,我曾經在電腦螢幕前面,用最溫柔的視線整整看了他七百五十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