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孤照西風古道,荒枝枯樹立於一旁,扶疏影間秋雁盤旋,伴著道中人影徐徐而行。
明明是暮色寒秋,但旅人額間卻已滿覆汗水。
只要再幾哩路……再幾哩路……就到了……
雖然這麼告知自己,但眼前的景物卻愈來愈模糊。
急喘,可是唇間吐出的氣仍猶如蠶絲。上次休息不過才幾刻前的事,現下竟又感到疲憊了……
放慢腳步稍作休息,隨及身後忽然窸窸窣窣,急促又雀悅的腳步聲在他身旁站定,不需思考,他便知曉來人的身份。
回身,果然見到笑意盈盈的玉澧。
唉……即便眼前一切已因疲憊而模糊,她的身影仍是眼中唯一清晰的存在。
為何,還要跟來?
「唉呀~淳于什麼的,好巧喔~又碰到你了~」玉澧狀似巧遇,歡欣地向淳于恒打招呼。
相對她的熱情,淳于恒冷漠以對:「妳不過妳的修仙路,跟著我做什麼?」
「我哪有跟著你!是湊巧,湊巧的!」玉澧雙手扠腰,說的理直氣壯。「我只是在走我修仙路的時候,湊巧在你後面而已嘛~」
「……」她忘了適才的叉路,也用同一個理由與他搭話嗎?明明就是尾隨他而來,卻拿一堆湊巧作藉口。
唉……該拿她怎麼辦?
「哼。」故意偏首冷哼,轉身而行。
「喂喂喂──」玉澧拉住迴擺的衣袖,止住他的步伐,抬首對上的回眸,是故作不悅的目光。
「莫非魚皆無腦,總記不得他人說過的話?」摻著寒氣的嗓音,令人不顫而慄。
她聽過他的冷哼,他的嘆氣,甚至是目空一切的冷言冷語──就是沒見過他如今的神情!如此……厭惡。
嘖,這淳于什麼的不知又發什麼毛病,本來還好好的,昨天卻忽然要她不要跟著他!怪了,明明是他叫她一起回家的不是嗎?
憶起眼前冷情男子當日的神情,左邊胸口忽然怦跳──「哎呀!」
忽叫出聲,嚇到自己,也令淳于恒無情的雙眸閃過一絲擔憂,但驚訝中的玉澧並未發現這細微的變化。
她是怎麼了?上次也這樣,這次也這樣……難不成她真被淳于什麼的病染給到了?
不對不對,她才不會生病呢!一定是因為淳于什麼的怪裡怪氣的樣子,讓她嚇了一跳,才會變的怪怪的!
狠瞪著驀地偏首的淳于恒,那絕決的側影,令玉澧一陣腦火。
不行!她的成仙大業還需靠他,還是先想法子跟在他身邊吧!
玉澧吞吞口水,滿是討好的笑,「淳于什麼的……我只是想說……我修仙的路好像湊巧和你要走的路一樣嘛,那我們就一起走嘛~」
沒有再多的話語,撇唇輕笑,便將拒絕表達的明明白白。邁著略顯浮虛的步伐,漸漸將氣急敗壞的人兒?在身後。
望著遠去的背影,玉澧急了。
可惡!她都這麼低聲下氣了,淳于什麼的幹嘛還這樣!
難不成是氣她前些天拖他去醫獨居老婦?還是怪她用他名號設病所要他替人治病?不對啊,那都好些天前的事了,而且都是善事啊,他怎麼會生氣?
本來不都好好的嗎!淳于什麼的說要回家,她也沒要他去做善事不回去啊!他們一起這麼久,從再過幾個山頭走到再一個山頭,眼看就快到他的家了,怎麼才突然不讓她──咦?
對了!一定是這樣沒錯!
突然靈光一閃,玉澧快步蹦跳,沒一會兒又跟上了淳于恒的步伐,她神情雀躍,「淳于什麼的~我知道囉~」
知道?她知道些什麼?
若真知曉他的心思,為什麼還不死心?
淳于恒繼續凝神前進,只是他的沈默並未能嚇阻玉澧接下來的話語:「你沒有家,對不對?」
此語令淳于恒腳步一頓,這讓玉澧更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我說的沒錯,對不對?」玉澧想要拍淳于恒的肩打氣,可是身高不足而作罷,改拉起他的手安撫的拍著,一副『我什麼都暸解』的口吻地說:「唉唷,你沒有家就早說嘛,我又不會笑你~」
「……」看著交疊在他蒼白手掌上的小手,淳于恒是真的無言了。
他錯了,他太輕忽魚妖的智慧。看來若他不將話說的更加狠絕,只怕她是仍會不斷糾纏!
才這麼想,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淳于恒冷不防跪倒,雙膝的疼痛,卻也同時讓他明白這只單純的虛弱。
「呃……」還好,還好,不是發病……
「淳于什麼的,你湊巧發病了嗎~?那我也湊巧救你一下吧!看我的──」她轉向淳于恒,正興奮地準備運行真氣,淳于恒卻在她手中靈光乍現之前,快手封住要穴,並吞下隨身藥丹。
「喂喂,你怎麼自己醫起來了!」不讓她施法治他,這樣她就算做善事啦!太過份了!
「……」無視她的叫囂,淳于恒索性坐下閉目調整呼吸。
「你又不說話!又不說話!」真是……真是氣死仙了!不管他!反正她就是要救他就對了!
打定主意,玉澧才要再次運行真氣,淳于恒便知曉她的行動,出手制止──
「不許妳……」
「少爺!?」男子的聲音,打斷二人的爭鋒。
望向來聲處,竟站著同是一臉驚訝的一對男女。
「榮二……?」淳于恒認出來人,低吟而出的聲音細不可聞,玉澧仍舊聽的仔細。
「淳于什麼的,你們認識?他為什麼要叫你少爺啊?」連珠炮的問題未能得到解答,因喚為榮二的男子快步走到他們身旁,面上滿是驚喜地道:「少爺!真的是您?」
隨著榮二一同站定的女子,神情除了驚訝也有著不自在,她朱唇微啟,怯怯地開口:
「長生哥……」
「……」是小紅,當年娘親替他納來的媳婦。
淳于恒沒料到會提前遇到故人,習慣性以沈默相對。
「嗯……?」為什麼她會喊淳于什麼的『長生哥』?而且淳于什麼的好像也同意她這麼叫他……為什麼?
一股莫明的心緒由然而生,比他方才的冷語更令她生氣。
榮二未能查覺眼前暗湧情勢,便是自顧自的一昧說著:「您一別十數年毫無音訊,夫人擔心死您了!您這次返家,夫人一定很高興!」
家?玉澧一愣。
原來淳于什麼的有家……?那為什麼不讓她跟?
回首望著淳于恒冷淡的神情,突然,一股悶氣襲上心頭──
「魚妖妳……」淳于恒眼前一黑,身軀突然往前傾倒,單薄的身子就這麼癱倒在玉澧身上,嚇到身旁眾人。玉澧驚叫:
「淳于什麼的!淳于什麼的!你怎麼了?」
「少爺!!少爺您怎麼了?」榮二蹲下看著淳于恒狀態,「難道是發病了?怎麼辦?怎麼辦?」
玉澧見狀不耐地說:「什麼怎麼辦?榮什麼的,你還不快幫我揹他回家!」
「喔!!」
※ ※※
咚咚咚……咚咚咚……
未有停歇的藥杵聲響,似回憶,聲聲喚人。
淳于恒漸漸轉醒,除了些微頭疼,沒有感到任何不適。然而,眼前非黑暗深淵的景象,令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長生……」沈穩的女聲輕吐,伴隨涼意襲上額際,淳于恒望向發聲者──
淳于氏正拿著浸濕的白布,替他擦拭汗水,己見年華蹤影的眉宇,是未曾改變的擔憂。
「娘。」雖是久未出口的稱謂,但卻未顯陌生。
畢竟是血親,這一脈相連的骨肉親情,並未因多年未見而中斷……
即使是外人眼中獨掌大局的當家夫人,也因獨子這一聲喚,而逼出了深藏的淚意。
「長生……長生……嗚……」
淚水滴落,在冷然面龐上沾染濕意。
淳于恒蹙眉閉目,是不想,也不忍再見旁人的淚顏。
為何,總讓他在哀淒中轉醒?驀地,一張燦爛笑顏躍入腦海──魚妖!
厲眸一張,欲撐坐而起,淳于氏見狀,連忙阻止:
「長生,不多休息嗎?你的病……」
「我沒事。」淳于恒說的是實話。他想起了,墜入黑暗前見著的得逞笑容!
他並非病發昏迷,而是魚妖她趁他不備,突施術法襲擊,才讓他昏迷!
「可是……」只是淳于氏卻認為這是他的逞強之詞,欲再相勸,但見獨子堅決的神情,以及對獨子的了解,淳于氏嘆口氣,扶他坐定。
淳于冷眼環視房內,這是他的房間,擺設與他當年離開時無異。而房內除了母親,再無他人蹤影。
但,他知道她定是跟著他回家了。
偏首,問:
「魚……玉……」開口,卻是問的七零八落。
若稱魚妖,會嚇到母親吧?
「于?玉?」淳于氏不明白獨子所問為何。
「榮二送我回來時,跟我在一起的……咳。」
「喔,你是說那位綠衣小姑娘?」淳于氏正要回答,房外漸近的喧鬧聲卻已帶來解答。
「嘖,是這屋子太大了!不是我迷路喔,你不能和淳于什麼的這麼說喔!」
「這……是。」明明就是在迴廊迷了方向,才抓路過的他帶路的啊……
「對了,淳于什麼的不是說家裡是作大夫的,為什麼這裡一個來看病的人都沒有啊?」
「這……」榮二的聲音有著宭迫,不知如何作答。
「喂,淳于什麼的的房間到了沒啊?」
「快了,快到了。」
「喂,你該不會也迷路了吧?如果是的話,我們再找別人帶路,我不會和淳于什麼的說的。」
榮二已不知該如何回話,於是加快腳步,終於來到目的地,成功制止正欲再提問的人兒。「到了到了,那小的離去。」
「淳于什麼的~你醒來了啊!」玉澧心喜的奔至床榻旁,「你睡……不是,你昏好久喔!」
「……」昏?她還真敢說。
「反正你醒來就好了嘛……嘿嘿。」玉澧見到他沈下的表情,乾笑了聲。
看來她的小伎倆被發現了……
「哼。」
見獨子面露不悅,卻又容忍這綠衣小姑娘的神情,令淳于氏感到驚訝,開始好奇起她的身份。
長生……似乎對這小姑娘的態度相當不同。
當時榮二揹著長生進門,她整個心緒都在長生身上,便未對這一併前來的小姑娘多加在意。這小姑娘她模樣嬌小,面容稚氣,怕是不逾十歲吧?
她是誰?為何長生會………莫非!?
淳于氏驚喜地問向獨子:
「長生,她是……?她莫非是?」淳于家的後繼之人!?
「我?我是玉澧。」玉澧指著自己,笑著說:「我是淳于什麼的的恩──」
「麻煩。」
雖不是同時開口,卻是同時結束的話語。
「什麼?」淳于氏沒聽清楚。
「喂!!」玉澧叉腰狠白了淳于恒一眼,又接著對淳于氏說:「我是他的──」
「麻煩。」未竟的話語又被低冷的嗓音截斷。
「喂!才不是麻煩!我才不是麻煩!」玉澧被麻煩二字氣的火冒三丈。
他發病還是她救的,成天魚妖魚妖的叫她就算了,眼下不感激她還叫她麻煩!
「哼。」
「你又哼!我也哼!哼!」這不知感恩的傢伙!
「長生,這到底是……?」淳于氏不明所以,怎麼方才還好好的兩人,一下就……?難道她想錯了什麼?
「她,只是我路上遇到的一個麻煩。」淳于恒冷言解釋二人的關係。
「真是這樣?」淳于氏語帶懷疑。就算多年不見,她也暸暸自己孩子的性格,不是那種會主動攬事上身的人。
若真認為玉澧是麻煩,又為何讓她跟在身邊,一醒就問她的下落?
見母親低頭沈思,淳于恒冷聲道:
「娘,我有些累……」
淳于氏聽出他語中的意圖,嘆了口氣,「那你再休息一會兒吧,娘去替你準備湯藥,順便替玉姑娘準備一間房。」
「不用了。」淳于恒望向玉澧,神情堅決:「她很快就走。」
玉澧不可至信地望向淳于恒,他又要趕她走?
「我才沒有很快要走呢!」玉澧面向淳于氏,「不用另間房,我要和淳于什麼的同房!因為我是──」
「她什麼都不是。」淳于恒搶白,略顯慌亂。
玉澧因此語心中一慟,她怎麼會什麼都不是?她明明就──「我才不是什麼都不是,我明明就是你的──」
淳于恒見狀一驚,不能讓她再往下說!難得怒聲喝止:「玉澧!咳──」
但一時的心血翻騰,令他止不住咳,嚇著二人!
玉澧見狀顧不得怒火,反手就要御靈施法,但揚起的手卻被他大掌壓下。
抬首,只見他目光複雜。
淳于恒嘆口氣,決定放棄:
「算了,就先這樣吧。」
「長生……這?」淳于氏不明白,為何獨子又突然改了心意。只覺得事有稀竅,卻又不知如何問起。
這玉澧年幼,應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唉,好吧。」頷首,遂了他的意。
淳于氏離去,房內只剩二人。
「淳于什麼的!」玉澧生氣才要發怒,指責淳于恒不讓她醫治一事,卻又讓他搶先一步:
「妳……想留下?」
「啊?」突來的搶白令玉澧突然無法反應,隨及明白問題後,連連答是。「我不留在你身邊怎麼救你?對了,你剛剛──」
「妳……不許對我娘說真身的事。」若娘知曉,定會強留她下來。這非他所願……
「啊?為什麼?」她不懂,見他也不打算回答,只是一逕沈默,便放棄深究。「好啦好啦,不說就不說。」
「也不許妳再治我。」
「為什麼!?」這樣,她留在他身邊有什麼意義?
「我的病,我自己會醫。」
「可是──」老道士明明就說只有她能救他的,不是嗎?
「妳……不相信我的醫術?」冷然的眸子寒光驟現,一副只要她答是,就要她好看的樣子。
玉澧吞吞口水,「不是啦,我只是在想這樣,我的善事……」
「妳不治一次,我醫二人。」明顯是條件,還是只能答應不容拒絕的條件。
「嗯……好啦好啦。」反正她偷偷救,不講,他也不知道,嘿~
「哼。」淳于恒偏首環胸,不發一語。
玉澧只覺手背一涼,忽地──
怦咚。
胸口又一陣莫明,玉澧搖搖頭,應該是能留下太開心的關係吧?
想到又能留下,心願滿足,玉澧便開始吱吱喳喳的停不下話:
「淳于什麼的我跟你說喔,我在你昏的這段時間,逛了一下這個地方,結果啊,那個榮什麼的迷路了,我就帶他找路啊,才會這麼晚才回來~」
「哼,魚妖蠢歸蠢,說謊工夫倒是一流。」
「真的啦!」
久違的冷語輕哼,令人不覺笑意輕揚。
寒寥秋色,幽靜許久的山林一隅,也因這一來一往的交談聲,憑添了幾許暖意。
※ ※※
淳于恒重啟了父親在世時所開的義診,淳于名醫的聲名又悄悄地在各地傳開。原先罕無人跡的荒原深山,也漸漸有了人煙的跡象。
隆冬飄雪,時節又向前推進……
午,暖陽照在積雪甚深的後院上,映射出眩目白光。但這片寧靜雪白,正被一忽緩忽慢、又鬼祟的身影逐步破壞……
站定步,回首再回首,確定沒人尾隨之後,她迅速在一角落挖了個坑洞,將放在懷中的物品小心置入,再將坑洞填起。
嘿,好了~
玉澧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才起身,天際緩降的瑩白落至鼻尖……
「哈啾!」又下雪了,揉揉鼻子,玉澧抬首望著愈發飄落的雪花,不覺望的出神。
她來到這間淳于醫所,已逾月餘,與這裡的人相處愉快,除了淳于什麼的之外,每個人都搶著替她做事。
像現在,淳于什麼的正在忙著替人治病,而她則是被他限制禁入診間半步……哼!
淳于什麼的一定是怕她『魚仙玉澧』的名號蓋過他,才不準她去幫忙行善!
怎料原先還氣呼呼的人兒,卻驀地搖首嘆氣。
「唉……」
其實,無所事事也沒什麼不好,成天跟著淳于什麼的看他尋書、下藥、醫病什麼的也滿有趣。只是她就是……她就是……
就是怎樣?
「唉唷,淳于什麼的究竟什麼時候才要發病嘛!」玉澧突然心煩,才出聲咕噥幾句,後腦卻忽地一疼:「唉唷!誰打我!」
忿忿轉身,只見淳于恒拿著凶器──書冊──冷眼看著她。
「淳于什麼的,你做什麼打我!」雙手叉腰喝斥。
「哼。」
又是冷哼,玉澧捂著頭嘴裡咕噥。
咦?他不是在醫人嗎?怎麼會在這裡?特地來找她的嗎?
「淳于什麼的你找我有事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呵。」淳于恒冷笑了下,看向雪地上雜亂的腳步,不用言語也就說明了一切。
哼,整個宅子會這樣亂走亂跳的步伐,除魚妖外,也沒別人了。
揚手,將書冊拿給玉澧。
「啊~這是你又救了的人啊?」玉澧欣喜收下,不過心中異樣感覺又起。
淳于什麼的開始醫人她很開心,但他好像在履行當日條件似的,每天醫好多人,都不止兩個了!目的就是要她不可救他……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自醫有成,近月都不見他發病。雖然,見他能不受病痛所苦,她也很高興,只是……
只是……?到底是只是什麼啊?
「唉唷!」她到底是怎麼了?
「嗯?」看著表情瞬變的玉澧,淳于恒不禁有些擔心。「妳……莫非是天冷受寒……傷到腦了?」
玉澧未察覺他語中的擔憂,很快就被這嘲弄的言詞吸引注意,怒斥:
「你才傷腦呢!」哼,一定是受淳于什麼的氣太多,所以心情才會不好!
淳于恒見她無礙,轉身欲離,玉澧見狀驚呼連忙拉住他的袖口制止:「淳于什麼的!」
見他回首,玉澧繼續說道:「那個……我的善事本子,又不見了……我找不到呀,所以要重記……」
搖首嘆氣,「我錯了……妳不是天冷受寒傷腦,而是魚真的沒腦。」
「你說什麼呀!?」
玉澧才要發難,自後院深處忽傳來的聲響吸引二人的注意。
那裡不是柴房嗎?怎麼會有聲音呢?
玉澧向前一探究竟,只見榮二與小紅在柴房門前拉拉扯扯。
「榮二哥……」
「少奶奶,這是不可以的!」
「什麼不可以……這些年,他不在……都你……我……」小紅啜泣,模樣令人心中生憐。
榮二回過身,語氣堅定:「少爺回來,就表示心中還有這裡,未來也會好好照顧少奶奶您的!夫人方才不也提了,過完年,要讓您倆完婚?」
「可是……我」
「少爺和少奶奶以後一定會幸福我的!」
「我……我……」小紅心一橫,鼓起勇氣走到榮二身前──「我愛的人是榮二哥!」
「少奶奶!」榮二被這表白一驚倒退一步,心中又喜又氣,想要擁人入懷又想起她的身份!於是伸手推卻,卻讓小紅先行一步,以紅唇堵住他欲拒絕的話語……
前方雪地中相擁的身影,竟讓玉澧望著痴了……
他們在做什麼?
她……她不是淳于什麼的的媳婦嗎?
啊,淳于什麼的!
回首,果不其然,淳于恒就靜立於她身後,將一切都看在眼底。
「淳于什麼的……」她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走吧。」淳于恒沒有要制止的意圖,轉身便邁步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玉澧覺得有股悶氣,又覺得有種從未有過的情緒滿溢,她問:
「你不難過嗎?」
心不在其,怎會難過?淳于恒覺得她問的莫明。
「難過?為何?」淡笑回首,才發現她的臉上盡是淚水!「妳……」
「我……我怎麼……哭了?」伸手掬起自面龐滑落的晶瑩,忽地自腳邊漫延出陣陣白光……周身轉瞬就要被其吞噬!
「玉澧!」淳于恒驚恐,向前一探,胸口竟猛烈一疼!「噁呃──」
一口紅豔為雪地染上了色,而倒地的身軀,只在雪地留下微微一響。
意識漸離,耳邊只餘一聲驚叫:
「淳于什麼的!!?」
闔眼前,只見聞聲奔來的的榮二與小紅及反手運轉靈氣的玉澧……
※ ※※
不許救我。
他原想這麼說的,卻還是不及黑暗吞蝕的速度……
睜眼,果不其然,他已身處於自己的床上。而耳旁的談笑聲,令他不覺心驚──
「我就說我不是麻煩,是恩人嘛!哈哈~」
「真是太感謝您了,玉姑……不不,魚仙大人!」
「魚仙大人!?哇,好威風的樣子……不是,還是叫我玉澧就好了~哈哈~」
慢了……還是慢了……
他想阻止的事,還是發生了……
無聲的嘆息,仍讓人發現他的清醒。
「淳于什麼的,你醒了啊!」玉澧笑著坐在床畔與他正面相視,緊隨在後的是淳于氏見到他的轉醒,突然鬆了口氣,原先擔憂的神情轉為欣喜,轉身對玉澧道:
「魚仙大人,真是謝謝妳,真是謝謝妳!」
「哈哈,這沒什麼啦~因為我本就是為了淳于什麼存在的嘛~」玉澧搔搔頭,感到有些羞郝。哇,第一次有人這麼認真的和她道謝,還叫她魚仙而不是魚妖喔!
「啊?」淳于氏沒聽懂她語中的意思,正欲開口再問,卻遭獨子出言阻止:
「出去。」虛弱,卻是不容忽視的森冷寒意。玉澧聞言一陣擔憂,道:
「淳于什麼的,你怎麼了?」
淳于恒別過頭,不予理會。
「你還不舒服啊?」擔心的再問,仍得不到回應,玉澧再次提靈運氣,卻教那驀地直視的厲眸給凍結了行動。
她看出他眼中的拒絕。明白,卻仍是不懂。
「淳于什麼的……」
「滾。」簡單一語,輕易再讓屋內空氣凝結成冰。
淳于氏不知獨子怒由何來,但見玉澧失神模樣,便好言相勸:
「長生可能初醒還要休息,魚仙大人,我們就讓長生好好休息吧。」
「可是,我……嗯。」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要說些什麼,只好點頭應允。踏出門檻回首一望,只能見那已然翻身不發一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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