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高聳入天，其間林鬱蒼蒼，化不開的茫茫白霧，似閑雲，悠悠繚繞山林。即便已是日正當中，陽光仍無法為這森然幽林帶入一絲暖息。唯林葉間不意灑落的幾縷薄金，將靜靜流淌林間的溪流，映照出些許波光。
明明是人煙罕至之處，卻自遠而近傳出落葉踩踏聲，不似人步小心翼翼，又不似馬步飛速疾行。那聲磨擦枝椏，帶著自有的步調緩緩緩前進。
窸窣，踢踏。
盤座於牛背上的老者，長鬚白眉隨著青牛的緩步而搖曳，似不覺路途顛跛，雙目緊閉。
驀地，老者單目微睜，聲若龍鐘，略帶戲謔地道：「牛兒呀，趕路便趕路，莫貪食路邊草呀……」
喚為牛兒的青牛初張的口合起，繼續這一老一牛的旅程。
窸窣，踢踏。
窸窣，踢踏……
那聲，又自近而遠的消失在林深處，不復聽聞。幽林又恢復原先的靜默，彷似無人經過的痕跡。
穿透林葉間那幾縷金光隨著夜的到來而隱沒，然靜靜流淌林間的溪流因一?翠綠，仍依舊波光瀲灩，默默生輝……
※ ※※
歲月未曾停滯，如同這深林中的溪流，隨著千百個日升日落靜靜流動，經歷數百春夏秋冬……
不知是第幾個初夏，蟬鳴依舊不斷，然而這日林子裡卻傳出嬉鬧。
嘻……
什麼聲音？
哈哈，妳看她……
躺在水裡頭，像笨蛋一樣……
笨蛋？
什麼是笨蛋？
哈哈……
嘻……
好吵，到底是什麼聲音！
睜開雙眸，眼前一片濛濛籠籠。
妳瞧，她睜眼了，嘻……
綠綠的，好好笑……哈哈……
兩道模糊身影，隨著他們的訕笑聲搖搖晃晃。
雖不知他們是誰，但一種不舒服的情緒由然而生！她欲開口，一股清泉便突地灌入喉頭，害她不禁猛咳坐起身！
「咳啊！！！咳！咳！咳！」小手捂住口，止不停的狂咳。
好難受喔……
咦？她低頭看著眼前的十根白晰指頭……目光再往下，浸淫在水中的是一雙纖細玉足，而水面倒影出的，竟是一個杏眼圓睜、朱唇微啟的可愛面龐。
她什麼時候有這些東西啦？她明明就……就……
歪著頭，東揉揉西揉揉，可愛圓潤的臉滿佈迷惘，一點都搞不清目前的狀況。
「哈哈哈，姊姊妳看，她嗆到了耶～」
望向發聲處，開口的是名趴在岸岩之上，身著紅色麟衣的美麗女子。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這女子，因她的下身與她不同，是個紅色彩麟的尾，現在還遊戲似的在她面前晃呀晃的。
可惡！她負氣往前一抓，沒抓著那惱人的尾巴，卻激起了大片水花，反將自己搞的滿臉濕透，惹得岸上的女子又一陣訕笑。
「果然是個小笨蛋呢～」這次出聲的是名綠衣女子，她放下掩口嬌笑的尖指，問道：「喂，小東西，妳在這做什麼呀？」
綠衣女子聲雖柔，似在探尋下口處般，長長蛇信在她眼前幾吋之距嘶嘶作響。
「做什麼？」她歪著頭，什麼也答不出來。
見她遲遲不答，紅衣女子又開口問道：「那妳叫什麼名字呀？」
名字？她皺起臉兒，雖然心中迴響著一股衝動，卻仍不知如何作答──
「叫什麼都沒關係啦，能吃就好！」語畢，綠衣女子的紅唇一裂，那開口竟是頭顱的兩倍大！口中尖牙閃著暗光，眼看就要在那粉嫩頸項上開山兩道血口──
突然白光驚現，強光懾人，瞬間穿透這籠罩幽林的白霧！
再回神，白光消逝，只見綠衣掩著口倒在一旁，指縫間竟是止不住的鮮血直流！而紅衣女子縮在她身旁，臉上滿是驚懼！
坐在溪澗間的人兒摸摸脖子，竟是一片腥紅的黏膩，那氣味惡臭難聞，讓她打心底的討厭！她氣得站起身子對二人破口大罵：「妳咬我！」
綠衣見狀，顧不得口中鮮血如柱，對她指控感到不平：「明明是妳突發仙氣，震得人家毒牙俱斷！」
「咦？」怎麼，傷的不是她嗎？手再探上頸項，的確還完好如初，沒有任何傷痕。「咳，那誰讓妳要突然攻擊我！而且，仙氣，是什麼東西？」
「妳！？」綠衣被她一問，又是一陣氣血翻騰，「原以為是可欺的小東西……哼，竟比我們妖類還奸詐，趁妖不備就傷人！還含血噴妖！」綠衣忿恨難平，張著失去尖牙而血流不止的口不停的怒罵。
含血噴妖？小人兒指著她口中的鮮紅說道，「我哪有！明明含血的就是妳……啊，那所以我是妖囉？因為妳含著血噴我嘛～」
「……」綠衣被她的搶白氣的說不出話，只因口中的血流的更加泉湧…。
紅衣見狀，連忙施法替綠衣護住心脈：
「姊姊，別跟這散仙廢話了！為這散仙流盡妖血，不值呀……」
綠衣聽入妹妹建言，壓下怒火，指著小人兒：「妖仙不兩立，今日算我們姊妹栽了！」
「散仙？這什麼東西？」她歪著頭，不明所以。
聽到這不知所謂的問話，紅衣迅速扶著綠衣離去，就怕姊姊會在散仙一氣之下殞命。
「喂──」小人兒急呼，也不見她們有所停歇。隨後，林間的喧擾停歇，回復原有的靜默，只剩小人兒獨自的呢喃：
「至少，告訴我什麼是散仙後再走嘛……」
這便是她睜眼後第一個看見的生物──妖。
※ ※※
自那日紅衣與綠衣離去後，這座迷霧幽林又經歷過無數個日夜，枝葉更落還生，但小人兒仍舊鎮日呆坐在溪澗畔，什麼都沒做──除了思考『妖』與『仙』這個問題。
在這些日升月落，春來還冬的日子裡，除了她初睜眼時見著的那兩名紅綠妖之外，她還遇到了她們口中的『仙』。
她還記得那『仙』混身散發著柔白的光暈，無風佇立時，衣裙卻自如風吹般繾綣。
看著，就教人心悅神怡！
只是當她要跟『仙』離去時，『仙』那優美的唇角卻好似揚起了抹輕蔑的笑意。
『仙』雖未說出口，但她看出了。
那是與紅衣綠衣說出『妖仙不兩立』時相同的表情。
所以，她不是仙？
那她是什麼？
怎麼出現的？
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連番的提問，沒有誰能替她解答。
抬頭望，茂密山林不透半點光，四周漆黑，仿彿置身於無月無星的子夜。
但她卻清楚的知道，那將她吞沒的黑暗並非來自山林，而是心中那股……她不願承認的……
「不要醒來就好了啊……」
閉上眼，順滑下的晶瑩，是黑暗中唯一的亮光……
一閃，一閃，連夜不滅……
※ ※※
「嗚……」
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響，斷斷續續，一聲接著一聲，驚醒了倚在溪畔石旁休息的人兒。
「什麼聲音？」
眨著惺忪睡眼，望向一隅，卻仍只有那深色的枝葉隨風而顫，看似與平日無異。但──她便是知道今日密林與往常有著不同！
她確定，這聲音不屬於這密林所有！因她常年在此地，從沒聽過這樣的聲音！
會是誰？
是仙嗎？會是上次那個仙人嗎？
亦或是妖？會是之前那兩個女妖嗎？
她帶著期盼與欣喜的心情，循著傳出聲響的方位而去。愈是往前，林木愈漸稀疏，林中的日光愈盛！轉瞬間，她已離開平日所待之溪澗甚遠，躍入眼簾的，是一片蝶舞青森。
她微喘，卻不覺累。
額間滴落的珠白，劃過她帶笑的眉眼與唇角。她看見了那聲響的來源──龜縮在樹下的小身影！
與她雷同的纖細手腳！
與她雷同的眉眼！
與她雷同的──許多東西！
這些發現讓她欣喜若狂！她脫口問：
「你是誰？」
突如其來的發聲，讓小人兒收起?泣。他害怕的盯著這突然出現的女孩……
青衣飾貝，外貌看起來年歲比他還長一些……她會是爹娘說的，森林裡的妖怪嗎……？
小人兒戒備，什麼都不敢回答。
「你在這幹嘛？」許久得不到回應，她又接著問。似是未察覺他的心思，言語間笑意更深。
小人兒見她雙瞳愈發晶亮，面上笑意令人感到親切……於是收起戒備，吶吶回答：「我……我在哭，呃……嗚……」
哭？這什麼東西？
她弄不清，但這也不是太要緊的事～
「那你為什麼哭？」
「嗚……我迷路了……」一想起來，小人兒又害怕的哭了。
「哇！」哭聲之大讓她禁不住摀起雙耳，沒想到這聲音近聽起來是這麼嚇人！
不知多久，他似是哭累止住哭聲，淚眼問著一直與他同處林子許久的人：「姊姊，妳也是迷路了嗎？」
「啊？什麼？」她一時沒聽清楚，於是放下摀耳的手。
「妳也和阿育一樣迷路了，所以回不了家嗎？」
「回……『家』？」家？這是什麼東西？疑惑這個字的意思。但她雖然搞不清，卻對『一樣』這詞感到莫明的喜悅！
「嗯，對呀，我和你一樣！一樣的！」
「原來如此，原來我們兩個人都一樣……」他垂首，洩氣的看著地面。
人？原來她是人啊！和他『一樣』都是人！
她開心附喝：「嗯，對呀，我們都一樣！」
有戰友的感覺，讓他無助的心穩定許多。於是他開始他好奇她的來歷：
「我叫阿育，姊姊妳叫什麼名字？」
名字？名字什麼的太麻煩了，反正她和他一樣，就都一樣吧～「喔……和你一樣！」
「姊姊也叫阿育？」阿育感到不可思議，這可是男孩的名字呢！「啊，我知道了，姊姊一定和玉滿一樣，是玉石的玉，對吧？」
嘿～反正只要和他一樣，她便成了，於是開心的附喝：「對啊，對對對～」
「哈，真的好巧喔！」阿育天真的笑起來，但隨及又消沈地說：「爹娘要是知道，一定也會覺得好巧……」
「爹娘？」阿玉搔搔頭，怎麼又是個她不知道的東西……
阿育看她疑惑的樣子，頓時心中明白。阿玉姊姊一定和阿虎哥哥一樣，沒了爹娘了，好可憐喔……
「姊姊別難過，阿育的爹娘就是姊姊的爹娘！」阿育打起精神，小手拍著胸脯，說的壯志凌雲。
難過？她沒在難過啊。她雖不解阿育的話語，但仍爽快的答應：
「喔，好啊！」
「嗯！」阿育點頭，但想起爹娘，又感傷了起來……「可是，這要我們能離開這林子，再見到爹娘才行……」
聽見他的低喃，阿玉漾開笑靨，「離開這有什麼難的？包在我身上！」
看她如此打包票，阿育也跟著欣喜大力點頭，以行動附喝她的保證──
最後，阿玉終於成功將阿育帶回他爹娘身邊。但，那已是十五日後的事了……
而後，在阿育的幫忙下，他爹娘收了阿玉作為義女，讓她在村子裡住了下來。因阿玉樂觀活潑，深受村民們的喜愛。
只是──
雪融，楓落……四季依舊不曾停止更迭交替。
而昔日那些善意溫柔的目光，也漸漸轉為戒慎恐懼……
深夜，蟬聲蟲鳴，應是如水沁涼的夏夜村落，卻隱隱迴?著騷動。一道修長的身影，在雲掩月光的夜色掩護下，鬼遂的來到一廢棄柴房。
他輕聲進入，柴房又髒又小，堆滿著雜物與柴薪，但蜷於草蓆上的身影，依舊睡的香甜。
粗曠的大掌撫上略帶青色的髮絲上的貝飾，順沿而下至那如玉琢般帶笑的睡顏……
她一聲咕噥，讓來人突想起正事，他壓低嗓音：「阿玉！阿玉！」
熟睡的人兒不知他的心焦，細眉微蹙，仍深陷沈眠之中。
他對她的反應感到好笑，若是從前他可能會任由她睡著，可是如今已不能讓他和她多所停留──
「阿玉，醒醒！」大手抓起她的小身軀，將她用力的搖醒！
「幹嘛！哇──」阿玉略帶火氣地睜眼，要看是誰打斷她的好眠！誰知，放大版的嚴峻厲顏頓入眼簾，嚇得她又差點昏死過去！
她定睛一看，竟是阿育！呼，真是，靠這麼近做啥？
「阿育你幹嘛吵我睡覺？」阿玉沒好氣地質問，伸個懶腰，眼看又要轉身繼續睡──阿育連忙將她拉起！
「不能睡了！阿玉，快走！」
「走？去哪？」阿玉搞不清為何他要如此焦急。
歪頭一想，她突然明白了，笑道：「你該不會是因為爹娘說只要我今夜睡柴房，明天就送禮給我，所以妒嫉，故意要我離開，害我明天不能拿禮物吧？」
「……」阿育閉目，不知該如何啟口。
他的沈默不語，讓阿玉以為自己猜著了。
真是小鬼，就算長這麼大個，心眼一樣小，嘻。
「我拿到禮物會分你的嘛，好了，讓我繼續睡吧～乖～」阿玉打著哈欠，擺擺手就要趕人。
但阿育感覺到空氣中的肅殺之息愈來愈浮動……快來不及了！
他將預先準備的披風罩住她嬌小的身子，一把抱起她，旋身躲到門邊。
「你──唔！」她一陣驚嚇正要發難，就被他的大掌給捂住嘴！
阿育無視她瞪大的瞳眼，小心避過村人耳目，一路狂奔，直至村外一處荒山才把她放下。
甫落地，阿玉便插著腰，怒指著眼前這位比自己高一倍的人大罵：「你做什麼帶我來這！要是害我拿不到爹娘的禮物我絕不饒你！」
她的反應讓阿育好氣又好笑，都這時候了，她在意的竟是不能拿禮物的事……
阿育蹲下身，與她齊目。「從來就沒什麼禮物──」
遠方忽傳火聲，人聲吵雜，劃破這夜的寂靜！
兩人看向山下的火光，竟是來自村落！
「啊，失火了！」阿玉驚叫，就要奔去，但身子被阿育按壓著，她跑不離！怒聲斥道：「村子失火了！你不和我回去滅火，還要留在這賞山嗎！」
阿育的眼映著遠方的火光，帶著悲傷，帶著堅定：「不能回去，妳會死的！他們要殺妳！」
「啊？」他說什麼？殺她？為什麼？
「他們……逼爹娘關住妳，要在今天燒死妳！」
這怎麼可能？昨天阿牛哥還帶花給她，李伯也拿小果子給她吃，張嬸還燒了隻雞讓她啃呢！他們怎麼可能要殺她！？
阿玉想笑他?腳的謊言，但出口的卻是顫聲的疑問：「為……為什麼？」
「他……他們說妳不是人……」
「不是人？」她不是人？但……「你說我們是一樣的！」
喊出的話語，滿是她心中悲憤與不平！阿育無力撫平她的悲與憤。他沈痛地道：
「不一樣，我們不一樣……」
「我們不一樣……？」原來，她不是人嗎？她不願相信，但阿育嗓音中的沈痛，讓她不得不相信他所說的……
「嗯，我們不一樣……」她的落漠令阿育心頭一緊，長臂一攬，將眼前悲傷的身軀擁入懷。
曾經她的身長比他高……
曾經他當她是姊姊……
曾經他想讓她作妻子！
但這是不可能的……她不曾變化的身形外貌，已造成村人的懼怕！
至極的恐懼漸蘊孕成殺機，演變為今夜的火燒妖人的計劃！
「走吧，不要再回來了！」他在她耳邊輕輕道別，她曾保護過他，今日就換他保護她吧！
語畢，放開這令他憐愛的身子，阿育奔離，山林內又只剩下嬌小身影。
此刻，她深深明白，原來她不是『人』……
只是這個明白已經太晚，她已經愛上這多彩的世界，回不去從前那溪畔的孤獨日子了……
瑩瑩珠光再次滑落，成為這深夜中，唯一閃耀的星子……
※ ※※
她離開山林，四處遊蕩，不敢在同一處地方多所停留。
因為她知道，不會再有第二個阿育幫她渡過死劫。
後來，她曾偷偷回去原來的村落，但已沒有爹娘，沒有阿育，也沒有阿牛、李伯和張嬸！
原來，她與他們真的不一樣。
大家都變了，變不見了！
只有她沒變，只剩她還在──！
於是她離開，繼續在這沒有她容身之所的世界遊蕩……
她不懂，不是妖，不是仙，不是人……的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世上？
直到一日，她來到了一個繁華城市──
「昔日，后羿射下九隻造禍金烏，世間才恢復一片安祥……」老邁的聲音沈穩，莫明的安撫了她遊離的心。
於是，她破例的在這城市停留數日，每天聽著老者說著各式各樣的故事：有神人降世，有仙人降妖，也有凡人修仙……
「……妲己被誅，姜子牙等人來到封神臺，眾人接受封神──」
「真的嗎！？」嬌俏的聲音打斷老者?事，眾人望向發言的少女。
只見她雙眸期盼，語氣興奮，「真的嗎？他們不管是妖，是人，是仙，都能封神！？」
詭異的問話，惹得眾人輕笑。但老者慈目一凜，掐指推算……
未竟，老者垂首輕搖，閉目長嘆。
她……竟是？唉，竟有這樣的事……
沒想到竟會在此遇見她，但她本該已……為何還能出現在這？
老者睜開慈目，望向少女，悅聲回答：「是呀，真的。」
「那那那……」少女還有許多話想問，但被老者打斷：
「妳，有名字嗎？」
「名字？」少女歪頭想了想，終於依稀想起許久未有人喚的名字──
她咧口一笑，「玉……什麼玉還玉什麼來著，不重要啦，我是想問你──」
「呵。」老者微微一笑，又打斷了她，「這名不全，意不祥啊。」
「啊？」她並未覺這不全之名有何不妥之處啊。而且，這老頭幹嘛一直打斷她說話啊？哼！
「老夫替妳命名，可好？」老者開口詢問，卻不待她回應接著道：「玉澧，澧水的澧。如何？」
他記得她本來真身的樣貌，也記起了那處幽林溪澗的源頭。
「玉澧？」她楞楞回聲，不覺這名字有何壞處，便應聲道好。「都可以啦，玉澧就玉澧。那那老道人你可以別打斷我了嗎？」
老道人淡笑，由著她吱喳問話：
「真的有仙人墜凡的事嗎？」
老道頷首回應，玉澧頓時心血沸騰！
她就知道，老道人的故事，果然就是在說她的身世！
那個妖女說她是仙，而仙說她不是仙，村人說她不是人……
所以──她一定是墜凡的仙人！
這樣一切就都說的通了！但……
「那那那些仙人墜凡後，要怎麼再回天呢？」
老者沈吟，心中有了打算，笑答；「做善事。」
「做善事？」做善事就回天嗎？那要做多少件才可以呢……？
似是聽聞玉澧心中的疑問，老者接著說；「善事自是愈多愈好，妳暫且先以九九九九件善事為目標吧。」
常人若聽聞這嚴苛的條件，定會瞠目結舌而打退堂鼓，但玉澧不以為意，甚覺得欣喜異常，她笑道：
「做滿九九九九件善事就能回天嗎？我知道了！」
語畢，玉澧一溜煙的不見身影。
老者望著消彌的塵埃沈思，希望這能幫她免去早該碎裂的命運──
※ ※※
咳……
一聲輕咳，驚醒了讓過往塵煙擾夢的淺睡人兒。
她抬頭，望向輕咳不止的藍衣男子，他額間冷汗涔涔，雙眉皺起，看似強忍極大痛苦。
於是她真氣運行，驀地掌心發出溫暖亮光，漸漸撫平男子蹙起的眉目，暫時褪去了他常年蝕骨的惡寒。
嘻，她又做了件善事～
拿出小本子，把這件事記錄其中後，闔起，仔細收攏。
見男子未醒，於是她又蜷起身子，繼續深陷睡意。
或許這次，過往雲煙又會繼續擾她的心。
但，以後，她不會再為此神傷掉淚。
因她知道，睜眼後的世界，不再是不容於她的世界──
荒原涼秋，微風的輕撫，以及緩緩撫著她髮絲的略冷掌溫……
都這麼回答著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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