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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種朋友在一起,看得到世界上最漂亮的一朵雲 (上)
——絕頂搖滾女詩人陳珊妮專訪
■伺候:可樂王.林婉瑜.聶永真.劉亮延
■整理:李育昇
陳珊妮是國內相當具有特異功能的人士,她擁有可以閉上眼睛一字
不差唱完「乘噴射機離去」全部歌詞的技藝,擅長寫出一些像詩一樣的
歌詞來荼毒人心。不管走到女巫店、戶外廣場或小型演出,她總是帶把
吉他,一派泰然自若、獨行其是的姿態唱自己爽的歌。這次《壹詩歌》
卯足全力請來一些新一代詩人在誠品的人民廣場恭候就教,對女王聯合
進行交叉大質詢,在言談之中著實被所謂「陳珊妮精神」電得閃閃亮亮
亮晶晶,哈啦打屁間藉以窺豹一斑陳珊妮的創作觀,感到尤其相當充實
。(可樂王)
問:談談妳小時候的事?
陳:小時候就很才華洋溢那種,以前家裡有貼壁紙,那個年代家裡都
會有壁紙,然後就在壁紙上亂塗亂畫,也沒想什麼,拿筆就畫,一陣子
就會被爸爸拖出去打一次(笑)。
問:陳珊妮小朋友都看什麼書呢?
陳:看《亞森羅蘋》。
問:會看《一萬個為什麼》這種書嗎?
陳:沒。
問:有被父母分派去學過什麼才藝嗎?
陳:以前曾學過鋼琴。沒學過畫畫,畫畫幹嘛要學啊?那個時候學校
老師跟我媽說過:妳女兒才華洋溢,一定要帶她去學畫畫!我不要,結
果去上一天就逃了。
問:童年是生活在一般中產階級家庭嗎?
陳:嗯,爸爸是菲律賓第二代華僑,自己是第三代。因為爸爸工作的
關係,所以國小、中學時代都是台灣菲律賓兩邊跑。
問:在菲律賓的生活和台灣的小孩過日子有什麼不同?
陳:菲律賓三到六月是學校放暑假的時候,放暑假沒功課就會回台灣
玩。也會去西門町呀,哪裡都會去玩一下,應該都一樣吧,沒有因為在
菲律賓讀書就和台灣的六年級生有文化或認知的斷層。暑假完回到菲律
賓,七、八月就有颱風,所以還是繼續放假。國中的時候馬可仕政變,
又接連一整個月沒上課。那時候是八○年代,菲律賓已經是經濟沒落時
代。在大學以前的求學階段都是在菲律賓度過的比較多。
和一種朋友在一起
看得到世界上最漂亮的一朵雲
這種朋友的童年回憶
像一本精采的晚安故事集
鼻涕三兄弟
——「陶醫生的柳丁」
問:國中和高中時代的生活如何?
陳:看男生打籃球,然後每天翹課和同學去看大學生練團,那時候就
很嚮往大學生活,常跟大學生混。
問:對六四有印象嗎?六四那年妳在幹嘛?
陳:當然有呀!剛回來台灣一陣子,大一吧!那時候還有去中正紀念
堂靜坐唱「歷史的傷口」。
問:我們突然對菲律賓好奇了起來,菲律賓有MTV台嗎?妳在菲律賓
都聽什麼音樂?
陳:菲律賓那時候沒有MTV台,菲律賓因為之前美軍駐守的關係,音
樂也都是受美國影響,radio一轉開都是美國的音樂,我那時候都聽美
國的ROCK&ROLL和POP,高中開始接觸SEX PISTOL,受到很大的影響。
問:菲律賓的華僑生活圈跟當地人有什麼交集嗎?
陳:這種事我就沒什麼注意了,我還比較注意瑪丹娜的胸部是幾年做
的。菲律賓的華僑圈和當地人都是各過各的,幾乎沒什麼來往,我小時
候沒什麼當地的朋友,也不太愛跟人來往。甚至菲律賓的鄰居小孩,我
也沒跟他們有講過話的印象。我都是獨來獨往。
問:你會說菲律賓的語言嗎?
陳:當然會呀,不然怎麼去7-11買東西?現在也還很實用呢!可以用
來叫菲傭倒垃圾,有時候還可以罵罵他們﹙笑﹚。在電梯裡遇到其他的
菲傭,他們說菲律賓語都說得很大聲,以為沒人聽得懂,結果都被我偷
聽到一大堆八卦。如果說語言,我粵語更強。因為最近常去香港工作的
關係。我有語言的天分。
問:大學時代都在做些什麼?
陳:大學時候已經回來台灣讀書了。在奶奶過世之前還有每年回菲律
賓,現在就沒有了。以後幾乎都是台灣的記憶了。大學時代就寫寫歌啦
、參加樂團比賽啦,參加過相當多樂團比賽,看獎金多少錢,得獎後大
家就回來分錢。熱門音樂大賽就弄得很重金屬去參加,大學性質的樂團
比賽就扮成民謠風去參加。
問:都唱自創曲嗎?
陳:不完全都是用自己創作的歌參賽,有時候用自己的,有時候用朋
友的。不過那時候就有一直在寫歌寫詞了。還滿有趣的,現在在做音樂
創作的工作也是那時候比賽被人挖角的。
問:當時都在讀什麼書?
陳: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包包裡放的是卡夫卡的《蛻變》。卡夫卡
書上有一張個人照,黑白的,耳朵尖尖的,感覺很神祕。
問:還記得自己創作的第一首歌嗎?對於第一張專輯有想表達什麼主
題嗎?
陳:嗯……好難耶,這麼久之前的事了,早忘了第一首歌是寫什麼了
。第一張專輯沒有什麼串聯的主題,因為那時候對製作也不了解,只是
把之前寫過還滿有趣、自己也很喜歡的歌都收在同一張專輯裡,隨興寫
,隨意做,反正很多都不懂,做起來都很新鮮。自己做起來有趣最重要。
接近兩年
每天都死去一點
每天都死去一年
——「過期」
問:妳後來慢慢從創作型歌手轉型成製作人,在心態上或在現實面上的
商業考量有沒有因此受到牽制而改變?
陳:多少都會有啦!因為之前做自己的音樂不會碰到太多人,人事的因
素不會摻雜太多,只要自己做爽就好。現在製作人的身分,要顧到的東西
很多,要遇到的人也更多了,就變得不能太亂來、為所欲為。
問:妳以前的創作,社會的批判性較強,現在情歌寫的很讚,妳覺得哪
一個做起來比較爽?
陳﹕都很爽!不過現在比較爽,因為可以碰到的事變多了,很多事都很
新鮮,不像自己一個人做創作,很封閉,幾乎都沒跟什麼人做接觸,能碰
到的新鮮事也很少,而且以前聽的歌也很侷限,幾乎都只偏好一種方向的
歌,現在接觸的多了,眼界也開了,相對的能接受的音樂就跟著廣了,而
且跟人合作的經驗比起自己閉門造車的感覺真是好太多了,跟別人合作可
以做很多不同的創作路線,之前做自己的創作是先自己有想法再去發展,
現在的情況是每天都有不同的刺激,可以客觀的接受那些刺激後再去組織
,而且有時候要製作一張專輯,你不能只是單靠一種風格,要實驗很多風
格,JAZZ、HIP-HOP……等等,要多嘗試才能找到符合歌手味道的歌曲,所
以每一次的新製作都是新的開始,都很有趣。不過都接到女生的製作,很
少接到男生的,有接到的男生case,長相都不怎樣,像糯米團、夾子啦……
都還滿醜的……(笑)。不過跟他們一起工作都還滿有趣的,大家都瘋瘋
的不正經。昨天去聽夾子的表演,其中一首歌名叫「Shakespeare」,他們
唱到最後Shakespeare(莎士比亞),變成Shakes beer(搖晃啤酒),超
瘋的真搞笑。好消息是我最近在做朱孝天的,之前在幫他對key,帥哥終於
出現了!
問:創作對妳而言是什麼?
陳:一群人一起玩,最重要是要好玩。如果鼓手來打個鼓還一臉屎面就
很難玩。我喜歡這種創作的氣氛。
知道自己早餐吃了什麼
知道自己晚餐變成了什麼
不知道早餐的報紙寫什麼
不知道自己變成晚餐的什麼
——「一個只有屁股的人」
問:妳好像都沒有HIP-HOP類型的音樂,是本身排斥嗎?還是沒機會嘗試?
陳:我音樂各方面都會聽,也都會嘗試,不過都沒人找我製作HIP-HOP的音
樂,我不排斥HIP-HOP,不過很討厭台客嘻哈。
問:台客嘻哈是說大支那種嗎?還是麻吉?
陳:大支很棒呀,麻吉也不錯。我說的台客嘻哈並不是這種,我所謂的台
客嘻哈是那種很難定義的藝人,不知道該為他們做什麼style的音樂就隨便來
個嘻哈,我發現台灣很喜歡來這一套,這樣反而破壞了台灣嘻哈的創作空間,
有腦袋的消費者也會對台灣的嘻哈產生負面印象。
問:妳覺得做得爽不爽跟收入有沒有直接的關係?
陳:才沒有咧!我欠了一屁股債,耍賴,開了一堆芭樂票都跳票(笑)。
問:妳後來的製作感覺對音樂有越來越多的寬容,感覺調子一直有在變,
自己覺得呢?之前有沒有堅持某種路線?
陳:我對音樂沒有設限,一直都聽某種類的音樂久了會很無聊,而且這是
跟環境有關吧!在小環境下就對小環境有反應,在大環境下就對大環境有反
應,這是很自然的,也做作不了的。
問:剛回來台灣的那一陣子都在聽些什麼台灣音樂?
陳﹕林強吧。黑名單。羅大佑是後來才聽的了,那時候常去藍儂唱片買卡
帶。那陣子聽了很多英國的音樂。
問:那歌詞呢,會不會列入妳聽唱片的考量?妳自己在歌詞的創作是在怎
樣的情形下進行?
陳:都有!可是有時候會是視覺的考量,我自己也是會先有視覺的印象再
作創作,我滿重視視覺的畫面!
問:瑪丹娜「夢醒美國」充滿視覺能量,妳怎樣看瑪丹娜?
陳: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呢?問題太大了很難回答。只能說她有很好
的品味,她能從每天1000多份的demo中挑出一份她覺得不錯的,而且還
是個nobody,不會相信名牌跟某某名製作人掛勾,你炒紅我、我炒紅你
,賊來賊去的,很敢做,而且有前衛的眼光,這是很了不起的,而且她
的視覺性真的很強烈,就算不被她的歌打動,也會被她的video吸引。瑪
丹娜所代表的是一個資本主義最風光的八○年代,所以她本身就是八○
年代,後來就很難再有人那樣玩了。
隨手捏死爬在大腿上小蟲
為什麼捏死11點10分的小蟲
因為11點10分的蒼蠅已經飛走
——「最後一班公車」
問:對華語歌詞的創作會覺得誰很讚!
陳﹕林夕沒打瞌睡就很棒。
問:林夕哪個時候打瞌睡?
陳:像陳奕迅的「你的背包」真是有夠尷尬,那一句「陪著我腐爛」每
次聽到就覺得很糗。
問:十一郎呢?或方文山?
陳:我覺得十一郎文字能力可能有問題。方文山還滿不錯的,很雅、很
別緻,有些題材很有趣、很超現實,不會第一句沒聽完就知道下一句是什
麼了,有很大的想像空間。至於我自己的,沒話說,當然是我最屌(笑)!
問:談談妳的閱讀習慣?
陳:習慣倒沒有,有時候會翻翻。我看書的時候通常會想:這是不是亂
寫的,像許舜英那本一看就知道在亂寫,真亂來!我看書的習慣是一次從
頭看到尾,受不了斷斷續續的,所以很多書買了還沒時間看。我常會買一
堆書,然後堆在地上,像前一陣子買了一本米蘭昆德拉的《無知》,疊在
那堆書最上面,每次走路經過就會看一下封面,封面就那兩個字「無知」
,心裡就會想:嗯——無知。最近看村上春樹《海邊的卡夫卡》的時候,
覺得很好笑,心裡就會想:村上春樹一定是想說「這一次來搞個大的吧」
,於是就寫了那麼一大本,還上下集咧!
問:有讀詩的習慣嗎?或喜歡的詩人?
陳:林則良會反覆地看,夏宇當然就不用說了,很棒。
問:楊牧呢?
陳:「楊牧」這個名字太鄉村了,農家氣息很重。
問:有沒有喜歡的政治人物?
陳﹕陳文茜不錯,還滿喜歡她的。
問:柯賜海呢?還是游月霞?
陳﹕柯賜海更了不起,他是個龐克。龐克中的龐克,什麼都反對,什麼
都有意見。游月霞說話像挫屎,講個一連串不停,聽都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笑)。
問:平時會關心社會動態嗎?
陳﹕我不會去看政治新聞,看了心情會很憤怒,所以盡量不去碰。
問:有看報紙或是新聞的習慣嗎?
陳:我有潔癖,因為翻報手會髒,所以不看報。要知道報紙寫些什麼我會
問朋友,我很懶。新聞就很少看了,每次看到都很好笑。我盡量不去看。
問:你之前有評過十大爛歌和十大爛歌手,想不想在這次訪談中再來個十
大爛詩什麼的?
陳﹕評「十大爛歌」和「十大爛歌手」這件事本身其實還滿有趣的,不過
那時候被人家攻擊到死。我是無所謂啦,只是那時候跟我一起評的那些人還
滿不妙的,被我害慘了。這種十大爛什麼的事做第二次就不好玩了,不要了
(笑)。
‧本文由寶瓶文化《壹詩歌》提供
※ 編輯: romacapri 來自: 61.64.147.178 (10/10 14: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