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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自《作家的城市地圖》舒國治、劉克襄著 木馬文化 出版 文/舒國治 在某一個特殊的年代(像是離亂剛歇、不興不止),會結凝出某一襲特殊的 氣氛(像是波盪不定,卻又安寧不見有動靜),而將這種種呈現在一個特殊 的邊搭地方(像是倉皇劃出、不城不鄉);這樣的年代往往短暫,如同權宜 ,一個不注意,竟自逝去了,而這樣的氣氛與地方也頓時見不著了。 曾經有這樣一個地方,我小時親眼見過。它的時光永遠都像是下午;安靜緩 慢、所有人都在睡午覺的下午。它的空間永遠都是彎曲狹窄的一條條不知通 往哪裡的巷子;兩旁的牆與牆後的房、樹,與瓦都像是為了圈圍成這些引領 人至無覓處的長而彎仄的巷子。它的顏色,永遠都是灰。它的人,永遠只是 零零落落,才出現又消失,並且動作很慢,不發出什麼聲音,總像是穿著睡 衣、趿著拖鞋,沒特要上哪兒去的模樣。倘站在巷口,只像是目送偶一滑過 的賣大餅饅頭的自行車。 真有這樣的一處天堂,在六十年代,叫「永和鎮」。 馬路上的公共汽車或公路局班車皆是舊舊的,揚起的灰塵飄落在油加利樹的 蒼舊葉子上。油加利樹,那個年代所習用暫時為街路形廓打上樁子之象徵( 今多砍除。台北市新生南路台大側門邊所剩的幾株,及溫州街Tu Cafe門口殘 存的那株可度測昔年路徑之窄),透露出這裡實是新劃區。而灰塵,與此鎮 的本質色根,灰色,來自河邊無盡的沙洲。 這裡見不到根深柢固的大樹(台北市其實也極少),及樹後的莊嚴古廟宏殿 (如台北龍山寺,大甲鎮瀾宮),見不到舊家園林(如板橋林家花園,新竹 鄭用錫北郭園),見不到豪門巨賈(如迪化街,貴德街),甚至沒有頗具規 模的眷村(如台北的成功新村,四四東、南、西村)。這裡也沒有良田萬頃 、阡陌處處,沒有茶山層層、水牛徜徉林野。沒有。有的只是野竹叢,此一 撮,彼一撮;只是番薯地,零散的菜畦,疏落的葡萄園,水溝邊的絲瓜棚而 已。當然,還有人家,在遺忘的年代間雜建於那些凌亂的角落,用的只是粗 簡材料的人家,以是在這裡看不到工整成形的日式宿舍。 是的,人家。便因這些乍然出現的一戶又一戶人家,使永和之所以成形為永 和。六十年代,在台北,任何人都有幾個朋友住在永和,每個小孩都有一二 同學家住那裡。太多的北部人都知悉它的一二名聲,說什麼永和出豆漿、出 皮鞋、出美女,甚至說出彈子房、出竹聯幫。 比之於其他的台北縣小鎮,永和最晚熟,故它最安靜無事。它不比士林鎮( 六十年代士林當然還只是鎮)古風文雅,倚山襟水;也不比三重、新莊之小 型工商業蓬勃,人煙稠密;更不比板橋的幅員開展,基業雄厚,頗有縣治氣 派。端看通往這三地的橋樑──中山橋、台北橋、光復橋──便都比永和的 中正橋要壯麗得多。 中正橋與它們比,只像是一座便橋,難怪徐鍾珮五十年代的文章〈發現了川 端橋〉(中正橋的原名),它小而偏僻的必須去「發現」。 永和便因太多的先天不足,使它得而成為五十年代中期以後的一處奇特天堂 。當然,這天堂只維持了近二十年,可以說,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原先的永和 便丟失了。 它甚至不通鐵路,顯然沒有士林、板橋古典通衢之重要。也比不上景美、新 店因有短程鐵路而顯現都市延伸之意指。更別說永和因無鐵軌必是不具產業 的表示。 永和原來和台北沒有什麼關係。它原是北行的新店溪打一大彎而廓成的溪旁 大洲,溪以東、以北是台北市。一九三八年川端橋(今中正橋)未建前,溪 以南極少人煙,乃它是無垠沙洲,隨時與水爭陸、隨水沉浮。前幾年台北市 十年前自那樓台南眺河景與河後遠處平闊無盡的樹草荒景應是何種情味(當 然水源路的堤基那時沒有如此高)。倘有所謂的「北部八景」,而又硬要賦 予永和一項「網溪泛月」,則自這處日式樓台上當可賞見。雖然「網溪泛月 」之品題多半來自本世紀十年代網溪老人楊仲佐(畫家楊三郎之父)建其別 業於今永和博愛街七號位址後養蘭作詩、時與文士酬唱而致。 永和原是中和的北面邊郊。中和是中心,向外向北延伸,遂有荒蕪處的永和 。且看主幹永和路、安樂路、中正路等,其門牌皆是由南向北、由小向大。 三十年代末建川端橋,五十年代初又成了台北市最先考慮又最鄰近的疏散區 ,遂一變而成台北市的南邊後院(博愛街的「金甌女中」永和分校便是昔年 疏散設施之例)。一九五八年永和自中和鄉析出為鎮,又因與台北市僅一橋 之隔,其生態趨向及聚落形態頓時改觀,重要的房子與設施呈形在近河橋原 本淹水不定時的沙洲邊,而不是近中和枋寮左近的原先心臟。於是竹林路、 中興街、文化路、勵行街、豫溪街等的里瓦磚牆平房東一撮西一塊的興建起 來,而近中正橋的「溪州」戲院(永和最老的戲院,已拆,約當今永和路中 正路交口之址)、「永和」戲院也取代了「枋寮」「中和」兩戲院的觀眾。 而橋頭的豆漿店、皮鞋店、銀行、診所,甚至私立的幼稚園(「培元」、「 竹林」)、小學(「竹林」、「及人」)、中學(「勵行」、「復興美工」 )等皆蔚然成立,儼然是一繁華的文教小鎮。 永和先天上又不能是一個工業與農業之鎮,故吸引移居此地者多是住家之民 ,也相對令永和頗顯公教或甚至文化色彩,像作家便有不少;竹林路住的王 藍、陳紀瀅(昔年的二五巷,當是今日的三九巷)、文化路住的呼嘯(胡秀 )、仁愛路住的屠義方、豫溪街的彭品光、穆中南、唐紹華,安樂路的魏希 文、亞汀(汪珩生),保福路的夏菁。而畫家也有不少,劉其偉(和平街) 、鄧雪峰(竹林路)、楊震夷(竹林路)、李靈伽(光復街)。 住家的小鎮,最是長日長夜寂寂,很像是看長篇小說的最佳家園。我一直有 一種感覺,楊念慈的《廢園舊事》、郭良蕙的《遙遠的路》、尼洛的《近鄉 情怯》、潘人木的《蓮漪表妹》、甚至瓊瑤的《煙雨濛濛》這些名字,便像 是應該在永和這樣的小鎮來窩在棉被裡讀似的。 永和便是一個沙洲建成之鎮。為了不感受到大河就在近處之威脅,建起了一 堵又一堵曲曲迴迴的牆,令人有雅馴安定的居家之感。這些無盡的巷子,使 永和像是睡著了,五十年代及六十年代。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它醒了,從此 一切都改觀了。 七十年代中期以後,台北縣各鄉鎮加速繁榮,永和也成了新式的移民中心, 甚至韓國華僑、泰緬華僑也聚居來此,樓房急速蓋起,商店攤販密集,終成 了今日的永和。 對永和不熟的人,以為永和只是鬧哄哄的幾條大街及街上的熱鬧商店,全沒 想到永和原是小巷王國。像忠孝街、和平街根本就像小巷子。街道太細、巷 弄太彎曲,我不相信會有哪一張地圖能將永和繪得完全的。新的《中和市永 和市街道圖》(「金時代」出版)連大新街、自強街這樣重要的街道也不標 示。 今日這些細小的巷子街道,像是藏起來不要讓人找到似的;永和路二段二三 一巷十八號的那家無招牌燒餅店,倘不是附近鄰居或是我這種外地的無聊瞎 闖者,有誰會晃到那裡?而當地人或還未必自永和路這條大馬路向西進入, 他可能自文化路六十七巷(安和宮)向南進入,可能自信義路一○四號旁的 巷子向東進入,可能自仁愛路四十巷向北進入。並且每一條皆不便走汽車, 必須步行或騎車。 事實上,汽車的年代來臨後,永和各處小巷子佈滿的地理生態早顯得極為困 擾。也就是說,倘歡迎汽車年代之來臨,勢必要向昔日的永和結構說再見。 今日的永和,人若走進豫溪街五十七巷八弄,看見油加利樹及斑駁的矮牆; 走到竹林路一一九巷,看見十八弄一號或是二十四號這種巷道繞著平房打一 個轉;看見中興街五十二巷一弄與六十八巷交口的那棵大樹;看見安樂路一 五七號的閩南式老厝;甚至保福路二段一六五號的「樹德居」及近處仁愛路 二○二巷七號的「懷德居」這兩座可能永和最古的閩南老厝,當會感到一襲 很不一樣的永和。 直到今天,永和還是很像燒餅應該烤得很好、豆漿煮得很香、牛雜燉得很濃 的一塊小鎮,雖然它早已不是。但它的模樣仍很像。 我說不出對老永和的無色無事氣氛之懷念,雖然我從來沒住過永和。近二十 五年來,我很少有機會再去永和,每次匆匆寓目的街景皆很不悅。捷運通車 後,今年開春去了幾次,特別在幾處舊日老巷逛來看去,不勝感慨,拉雜寫 下這些。 http://blog.yam.com/qlife/article/12460750 -- ╔╦╬╦╗FRIENDSJOEY.TRIBBIANI═╩╬╣╩╝╠╣╬╦╔╗╩═╦ ╬═╦╩╗ ╔═══╗╭═══╮╔═══╗╔═╗╔╗ 喬伊.崔比阿尼 ╚═╗╔╝║ ╭╮║║ ═╣║ ╰╯║【n.】來自義大利家族的著名(?)演員 ╭═╝║ ║ ╰╯║║ ═╣╰═╮╭╯【a.】貪吃的;溫暖的;單純的 ╰══╯ ╰═══╯╚═══╝ ╚╝ 【v.】How you doin(搭訕方式) ╚═╩╝╬╦╣╠╬╣╚╩╝╦╟╫╢╫╓╖╫══╬╣╫╜╙╜╨╥╖╥╓╖阿皮ψ╩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24.7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