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已經為黑暗所籠罩。
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只有我和高里兩個人走著。
要是走到靠近鬧區一點的地方,為旅人開設的旅館和酒吧,妓院之類的地方,應該
都還是燈火通明的吧。不過這一帶是住宅區。一戶戶並排著的人家好像大半都睡了,難
得有幾扇窗子還透著光。
路上十分黑暗。
當然,這附近也豎著施了『光明』的路燈,但它們的光量為了延長有效時間而被壓
低,要比的話,天空中懸著的滿月還比較亮一點。
我們留下了『先考慮一下』這樣沒有創意的含糊答案,離開了塔利姆家,可是我對
這份工作還是一點興緻都沒有。
不管怎樣最讓我不高興的,就是我報上名字的時候他的反應:『喔,是喔。』
倒不是因為嫌他禮數不夠。
雖然沒什麼好得意的,不過我的知名度相當的高。
--而且是壞的方面的知名度。
說我毫無節制地拿龍破斬到處亂炸,忙著破壞自然啦,說我藉『魔法的實驗』之名
,在海岸線上炸出一個生物絕跡的大缺口啦....
雖然不完全是空穴來風,可是我還是會生氣!
那,這麼大的城市裡的魔導士協會副評議長,應該不會不知道這樣的傳聞吧。
儘管如此,他聽到我的名字卻是不為所動,這代表著--
恐怕,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話。
反正是來冒充名人的假貨吧,不管怎樣可以成為戰力就好--
他大概是這麼看待我們的。
話講到哈爾西佛姆評議長的時候,他很明顯地表現出慌亂,然後開始語帶曖昧地回
答一些不痛不癢的話,怎麼看都像是另有隱情--我之所以沒有追問下去,是因為這工作
我打從一開始就不想接。
我專注在思索當中,突然間領子卻被人往後一拉。
「怎....」
是高里。
「回去的路是這條。」
他用一副拿我沒辦法似的口吻說道。
「再怎麼配合小孩的口味摻水,酒也還是酒。喝起來順口妳就喝那樣個沒完,當然
會喝醉。」
我才沒有喝醉咧。
「裡梭隨喝醉啦?」
我說道。
--啊~~這個,口齒的確是不太清楚了,不過我的意識可還是清醒得很! 剛才會走錯
路,只不過是稍微想點事情而已。
....可是高里,應該是喝了不少不摻水的酒,腳步和口齒卻都絲毫不顯醉態。
「不管怎樣。好好地跟著我走。」
「唔....」
我把他的背當作記號,跟在後面。
才走沒幾步,就咚地一聲撞在他背上。
「....不要忽藍停下來啦....」
在我說話的那瞬間--
原本應該已經熟悉了的夜晚的黑暗,變成了本質完全不同的東西。
我往高里注視的方向看過去。
月亮變暗了。
不是雲。
是佇立在屋頂上的兩道黑影,把月光遮住了。
吹送的妖氣,讓我剎那間從微微的醉意中醒了過來。
我不禁低低地說道。
「辣個是....」
--不過,咬字果然還是變不回來。
話說在先,我可沒有喝醉。
至少,出現在某戶人家屋頂上的那兩道黑影,既不是夢也不是酒精讓我看見的幻覺
。還有這妖氣--
對沒見過妖魔的人,這種感受要怎麼說才會懂呢--對了,要說的話,就像是充滿了
寒冷和異味的感覺--
「魔族--嗎?」
高里低聲說道。
一個斗篷被風激烈地撕扯著,傲然而立的魔族,戴著石頭做成的白色假面--像是假
面劇裡用的惡魔面具塗成白色一樣的東西,眼睛以外的部分都用漆黑的頭巾裹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背對著月光,假面的眼睛以外的部分,只映出了一個狀似拖曳的斗篷
的黑色陰影。
蹲在他旁邊,一個彷彿做成人形時做壞了的黑色團塊,在光溜溜的黑色假面上,還
覆了一張像是四方形石材拼出來的,只有左半邊的白色假面。
沒錯--我終於明白了。
白天,和戴米亞雇的刺客們同時注視著我們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兩個。
颯。
雙假面--那個蹲著的黑色團塊,髮絲迎風一揚。
他用異樣修長的手指著我們。
「塔利姆的客人嗎....」
只能用黏滯來形容的聲音說著。
白色半邊的假面上的嵌著的綠色寶珠,一瞬間閃過滑溜的光芒。
那大概是雙假面的『眼睛』吧。
「你們該不會已經接受那傢伙的工作了吧....把它辭掉。如果還想活久一點的話..
..」
「聽我們的話也好,不聽我們的話也好。不管是怎樣的決定,只要是你們自己選擇
的生存方式就好--」
白假面用稱得上莊嚴肅穆的語調說著,聲音與雙假面截然不同。
相當沉穩的聲音,要是讓他去當教會的神父,女性的信徒會增加吧。
我哼了哼。
「裡們在梭什麼! 裡們才沒有理由料我們勒樣辣樣。」
兩隻魔族(我想是)懾於我話中的魄力,向後退了一步。
「她是說--『你們在說什麼,你們才沒有理由叫我們這樣那樣』。」
高里一本正經地翻譯。
雙假面吐了吐舌頭。
「--怎麼辦,杰格拉姆大人....這些傢伙醉成這樣,看來不是可以認真的對象....」
「不管他,吉歐。交給我們的任務只有要警告他們而已。只要做到這樣就好了。」
白假面--被稱做杰格拉姆的魔族語氣苦澀地說。
雙假面吉歐輕輕嘆了口氣,向我們說道。
「不管怎樣--不要插手這件事。懂了吧。」
「那傢伙說『撲管怎樣--撲要擦手勒件四。攏了吧。』」
高里一本正經地向我翻譯。
這種東西不用翻譯! 你是當真的嗎!
....搞不好這傢伙,其實也喝醉了....
「的確--話傳到了。」
才剛說完--
兩隻魔族輕飄飄地浮到空中,瞬間溶入了黑暗。
盤踞著的瘴氣消失了。
留下來的,仍是和原先一樣光輝皎潔的滿月--
「....呵呵--,懶向我莉辣辣人早茶,懶子不小嘛....」
「她說『呵呵--,敢向我莉娜大人找碴,膽子不小嘛』。」
高里向著別的方向,把我的自言自語翻譯出來。
--醉了!這傢伙,一定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