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 生命沉潛 故事未了

[sickly (懸絲偶)]

在文章的開始直覺自己老了，在當下的聆聽有著太多畫面浮現，

文字很長，很個人感受，沒有現場演出的詳細說明，

有的只是這些年每一首歌曲與生命的交會，以及一個又一個故事。


<故事>

故事的開始，娓娓道來這一切如夢似幻的交響夢，說是場夢也不為過，

到了第三天，恨不得日子重新來過，退回11號當天，讓一切重來，

最好按下今天暫時停止鍵，就停留在這三小時內不要醒來。


<蟬想>

蟬鳴沒讓妳這般沉睡，喚醒了，拉回現實的自己，

就聽吧~享受吧~沉浸吧~

看著那用生命彈唱的每一人，沉浸在音符之中，認真的表情，

怎能不跟著節奏搖晃，怎能不跟著徜徉，

跟著唱吧~跟著音符攀升，跟著揪了心，跟著嘶吼著，呼喊，

只能短暫，所以大嚷。

用盡氣力的吐出最後一口氣~


<融雪之前>

瞬間的空氣凝結，大地雪白，寒風刺骨，最冷的時刻不是下雪，而是融雪，

輕輕的呼吸著，小心翼翼的輕捧著，輕輕地唱著，

不再有不安，有陽光就有黑暗，

瞬間，眼角滑下的淚，沾濕了衣裳，

腦海裡開始浮現畫面，淚水沒打算止息，

顫抖的身軀，視線模糊，好想看清楚，卻好難，

在最後一句，日代替月笑著醒過來，嘴角緩緩地上揚。


<痛快的哀豔>

交響樂團的氣勢磅礡，那一瞬間體內血液滾燙沸騰著，

痛快的哀豔，哀豔的痛快，血脈噴張，化成了老鷹，翱翔在天際間，

俯身，拔起，飛翔著，滑行著，

跟著青峯在舞台上奔跑著，狂奔著，喘息著，

進入下一首歌曲，讓人不由自主的面目嚴肅。

連著兩首聽下來就是「爽」。


<地平線>

前奏一下，嘴角就上揚了，心暖了，瞬間轉折，

在聆聽新專輯的時候，第一首歌打進心裡，就是這首<地平線>，

聽到歌詞寫著「口滿了稱謝」，立刻想到一定是小威寫的，

就像是<頻率>的歌詞「轉眼整個世界　只剩你的應許」

聽到「最痛的 也痊癒了 都回到原點」我又開始淚崩了。


<你在煩惱甚麼>

寫到這裡，先跳到另外一首歌<你在煩惱甚麼>，

在這首歌曲裡的歌詞「沒有不會淡的疤 沒有不會好的傷」

當這句歌詞一出現，我的心好激動，好激動。


接下來，要說一段小故事，為什麼那麼激動，為什麼哭不停~


2015年4月，我離開前一份助人工作，打算好好休養生息，

6月27日，我在家很開心看著金曲獎的頒獎典禮，

晚上九點多，姊姊打開房門跟我說，八仙發生意外了，

當下的我，想著只是意外吧~(意外常常發生啊~)

還是自顧自地看著金曲獎，看完才開始去研究到底發生甚麼了。

家住在八里的我，聽著窗外沒有停下來的救護車聲響，

一直到凌晨兩點多才稍緩，早上七點多又開始聲響不斷。

看著新聞畫面，難以想像現場狀況，即便自己很想去現場幫忙，

但不會急救，更不會檢傷分類，去了也是造成混亂。

每一天新聞都在報導，我只知道現階段醫護人員在救命，

但命救完之後的復原之路才是漫漫長路。

所以七月初我丟了履歷，八月開始進入燒燙傷專門的基金會工作，

復原的路很長，至少一年，整個方案是三年計畫，

新聞會過去，事件會被淡忘，但當事人不會忘，每一個人也都還在努力著，

四個月來，看著八仙傷友(燒傷朋友簡稱傷友)從加護病房到普通病房，

從住院到出院，從坐著輪椅到開始站起來，從綁著繃帶到可以穿壓力衣，

每一步都是困苦艱辛，傷口好了，只是過了傷口這一關，

依照成長經驗，我們經驗學習就是傷口好了就好了，一切就是康莊大道了。

但燒燙傷不是這樣的，燒到深二度到三度，傷口好了之後要對抗的是疤痕，

疤痕會增生，皮膚組織已經燒毀，血管亂長，神經亂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苦難，

下半身的充血、麻、癢、痛，沒有辦法站著不動超過10秒鐘，

疤痕瘋狂長高，壓力衣加上矽膠片還是壓不住，每天要不停地按摩、復健，

燒傷部位在跨關節(手腕、手指、膝蓋、腳踝、腳趾、脖子、腋下)就更要注意，

因為疤痕的特性還有一個叫做攣縮，疤痕拉扯攣縮影響的還包括骨頭，

一旦縮了就要再開刀做重建手術，手術結束後又是一切重新來過，

復健的路，在凹手過程中看著他們眼淚直流對治療師說:你凹你的，別理我的喊叫。

陪著他們看著他們身上的疤，他們會指著身上的部位說，這是植皮的，長得比較好；

那是自己長的，疤痕長很快，早知道當初就都植皮了。

但其實身上已經沒有取皮處了，能取皮的都取了，

後來都是取頭皮，頭皮做了十次手術吧!

好多人都經歷了十幾次手術，從清創到植皮，聽到藥車的聲音就會全身發抖。

他們總說疤痕好醜，總是問著疤痕要多久才會成熟?

甚麼時候可做醫美?這麼醜以後會不會嫁不出去?會不會沒有人要我?

他們常常看著手機裡的照片，分享著過去的自己的樣貌，但現在的自己回不去了，

他們在夜深人靜時看著自己的皮膚掉眼淚，也因著疤痕的不舒服幾乎晚上都沒睡，

疤痕的癢就像是上千萬隻螞蟻在腳上爬來爬去，揮之不去，無法停止這樣的感受。

吃了止癢藥都沒有效，很多人必須開始看身心科，靠藥物幫助自己睡眠，

這樣早上才能有精神去做復健。


復健的路，很像薛西佛斯推巨石，每一天拚了命的推上去，卻又要重新來過，

他們也像薛西佛斯一樣，對抗著疤痕，一天照三餐復健，凹手指、練蹲、凹腳趾、

練習走路不要翹屁股、綁手肘、練習上下樓梯、練習握力、指力、幫疤痕按摩，

好不容易身體比較靈活不僵硬了，過了一夜之後，又回到原狀，重新來過。

而這條復健的路至少要走一到三年，如前面所說，只要回醫院再做重建手術，

一切又要重新來過。


事件會過去，也許明年夏天八仙又會開門營業，大家也會逐漸忘記八仙塵爆，

但這群人每一天都還在努力讓自己恢復生活自理能力，讓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平均年齡20歲，未來的人生路還好長。


聽著「沒有不會淡的疤 沒有不會好的傷」，我的內心澎湃著，

心裡嚷著在這裡有專業團隊守護著傷友們，不要害怕，

生理的、心理的、回到社會的我們都準備好了，

好希望自己可以給予他們滿滿的能量。


故事講完了，但故事還在繼續著，

如果大家在路上或大眾運輸上看見有人穿著膚色的壓力衣，側邊有縫線的，

請不要覺得奇怪，因為那是壓力衣，主要是為了壓制疤痕生長。

另外，若是在公車、捷運看到穿著壓力衣的人，可以的話可以讓位置給他們坐，

因為他們的雙腳無時無刻都是充血麻癢加上神經抽痛的感覺，我們應該都有腳麻的經驗，

他們所感受到的是我們的好幾倍，如果看到他們站著卻不停地左右腳踏步，

也不要感到奇怪，因為充血不舒服，動一動會比較好，如果可以坐下會更好。

(但他們其實也無法久坐~坐久了很難站起來，站久了很難坐下來)


第一段狂哭的故事說完了，繼續專心看演唱會，

青峯說的每一句話，在我認識蘇打綠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是這麼說的，

不錄音錄影其實還包括拍照，自始至終沒有改變，

不論表演場合在哪，就算是簽唱會也不允許錄音錄影，

曾幾何時，當手機功能多了攝錄後，我們就越來越不懂得甚麼叫做「尊重」，

很堅持信守承諾，也努力阻擋複製，往往換來的是憤怒與生氣，

不過，在勸導不聽之下，我們也找到其他的干擾方式。

說真的，雙眼看到的視線範圍如此寬廣，何苦為了留下畫面而死守小框框，

視野也僅剩下框框一角，錯過的是眼神交會的懂得與感謝。

至於錄音更不必了，手機的收音比不過耳朵啊~

在演唱會結束看到新聞畫面撥放演唱片段，才聽了幾顆音符就讓我立刻按下X，

因為收音品質太差，一點也不想玷汙現場所聽見的完美樂音。


我喜歡，沒有螢光棒及手機螢幕光害的演唱會。

我喜歡，如雷的掌聲與尖叫才是真實支持的聲音。


唯一兩首歡快的歌曲，很難得可以聽到的<後悔莫及>和<吵>，

心情很放鬆，站起來跟著節奏晃動，時空好像拉回到小宇宙發行的那個時間點，

歌曲在大腦記憶中留下記憶點，點開資料夾，腦海中跑過一幕幕畫面，

那跟著蘇打綠從北到南的支持著，聆聽著，那青春痴狂的第一排，

如今想來覺得不可思議，卻也感謝自己當年不顧一切的跟著奔跑，

因為蘇打綠而獲得得太多太多了。


喜歡<我們不懂>這首歌曲，也是一首聽旋律就知道是阿龔的創作，

聽完之後會在腦海中迴盪不已，這幾天在反覆聆聽時，

雙手不由自主的就想揮舞起來，很適合不斷旋轉著旋轉的舞步，

很喜歡「請帶著我 遍及失落 說著 雨季的乾涸 晴空的裂痕

都一點一滴 開始狂奔」這幾句歌詞，

當唱到「請帶著我」就會想起<這天>，有一種很深刻的陪伴感，很安心的感覺。


<博物館>

一首很優美的歌曲，

第一天聽完後，朋友跟我說這首歌曲的雜音好大聲，

我歪著頭想著有嗎? 除了黃3I的音場不好，聽起來會悶悶地之外，有雜音嗎?

第二天聽完後，朋友跟我說，啊~不是雜音啦! 是故意的…

我整個笑倒~~~然後在FB上發現原來誤會的不止有朋友一人。

今年去了趟羅浮宮，雖然美術館跟博物館是不同的，

但聽這首歌曲每次都會想到羅浮宮，(奇怪怎麼不會想到故宮?)

想著在羅浮宮的作品，想著夜間的羅浮宮，想起羅浮宮的導覽人員，

說著每個作品的生命與靈魂，對於藝術不是很懂得自己，喜歡看但看不懂，

也沒深入研究，卻在羅浮宮看著作品深深的震撼著，甚至感動著，

單就這樣一份感動，知道作品在過了百年仍在傳遞它的訊息。

聽著這首歌曲，心裡不由得沉靜下來，靜謐的、輕聲的、對話著。



<回車諾比的夢>

說真的，孤陋寡聞的自己不知道車諾比事件，因為這次演唱會才很認真的聆聽，

仔細地觀看著歌詞，心中不免疑惑，車諾比發生了甚麼，看著網路上的圖片，

看著片段的文字，看著關乎家園的字句，心不由得沉重了起來。

看著舞台上的團員抱著吉他肅穆的行走著，想著關於核災，關於環境，關於我們。

還無法整理出心裡的感受，太過複雜，卻也在歌曲裡沉思著，

我們或許要得太多，其實我們並不需要這麼多。


<城市>

2007.10.12我聽完這首歌曲寫下了<城市淚滴>，回顧那篇文章似乎已忘記是在甚麼狀態

寫下，相較於其他歌曲，<城市>是在初次聆聽就深深抓緊我的心的歌曲，

「我們囚禁在格林威治的規則裡，在數位的銀色浪花中喘不過氣」這段歌詞有著魔力，

在演唱會時，青峰唱到「在鬧區列車上逐漸沉默」的低吼，感覺自己的心也在吼叫著，

有著反骨的靈魂，社會上有很多事情讓人很厭惡，讓人感到無力與嘆息，

但得試著讓自己沒有那麼糟，跟著歌詞走到最後三個字「我微笑」，

每一次嘴角都會跟著上揚，似乎就這三個字撫慰了一切。

(不知道為什麼聽完這首歌都會一直想到<羅生門>裡那句「棗紅色的天」的旋律)



<第四樂章>

其實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很享受其中，當下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去買黑膠。

用盡一切的方式想留下這樣的美好，雖然不會百分之百的相同，

但至少，擁有部分也是幸福。


<小情歌>

迷幻的開頭，像是魔法森林，好喜歡這個前奏，聽過很多種版本的<小情歌>，

最最喜歡的是這個版本了，總是記得這首歌是被退回來的歌曲，既然被退了就自己唱吧~

<小情歌>的意義太大了，就連我與蘇打綠的開始也是因為這首歌，歌曲的背後不是愛情，

而是好深刻的友情，那一年心情低落的自己，在公車上與學妹相遇，若不是這樣的相遇，

短暫的聊天，我也不會成為一個下班狂跑公館的人，不會投入音樂的世界裡這樣著迷，

也就遇不上這樣的美好，蘇打綠也不會跟我有連結，不會遇見一群相識十年的綠姊妹們，

我想我也不會遇見跟我走一輩子的另一半。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

一曲<小情歌>的意義太深遠了。


<說了再見以後>  <下雨的夜晚>

本來在專輯裡被忽略了，因為我太喜歡<拾穗>這首歌曲，但在這場演唱會這首歌讓我印象

深刻，青峰唱到好深好深的思念裡去，那種用盡氣力的想念，跟著心碎了。

第三天演唱會的中午，看著突然被加入的群組，十多年前社團的組長傳了訊息來，

問著是否還記得某人，看到這樣的訊息當下就有著不祥的預感，接下來得知這個夥伴在

月初自殺了，自殺原因不明，但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樂觀開朗，不像是會想不開的人。

我們找不到答案，也問不到原因，事情發生了，人走了，沒有說再見，留下一地的惋惜。

當天晚上我知道我根本無法管理好自己的淚水，就讓淚水狂奔吧~好多的遺憾，

好多的不捨，那一年我們一起演的戲劇主題叫做「珍惜」。

今年，認識的人就離開了四個，國小同學因為大腸癌過世，也不過三十出頭，

確診到離開只有短短三個月；服務對象的家長胃癌過世；

敬重的老長官在起火的遊覽車協助滅火卻遭大貨車追撞當場過世；

不知道原因的夥伴自殺。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突然，也讓我思考著生死的議題，

也更加珍惜與身邊的人同在的時光。


<牆外的風景>

我喜歡青峰說的「尊重」，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誰也沒資格去論斷。

「愛」向來難以說得清楚，也不太找得到答案，

有時候非得要一個答案的結果也並非是真正的答案，

有些事情就是沒道理沒理由。但每個人都有愛與被愛的權利，愛就是愛，沒那麼複雜，

而之所以變得複雜是因為非得要個解釋，非得要大家都一樣，但每個人本來就不一樣。


<未了>

我其實一開始不喜歡薛西佛斯的腳色，不喜歡這個故事，因為有一種徒勞無功的感覺，

我總會覺得燒燙傷的人面對疤痕也像是薛西佛斯一樣，每一天的復健，

睡醒之後又是僵硬，幾乎好幾次都會想放棄，看不到進步，看不到自己的改變，

那樣的感覺好絕望。但事實是每一天的重複，還是會有進步，還是會有改變，

需要日復一日不間斷的努力，有一天能夠突破關卡，邁向下一個目標。

看著影像，突然覺得這不是個悲情的故事了，因為他堅持著他所堅持的，

就像是我們雖然無法一下子去改變現況，但只要我們堅持下去，

事情是會有改變的可能性。突然，這不是絕望的故事，而成了另一種希望。



一場三小時的演唱會，腦海中轉了如此多的畫面，也沉浸在每一個音符之中，

記得2007年的演唱會沒有哭成這樣，心中感動的是蘇打綠站上小巨蛋了。

沒想到2015年的演唱會每一場都在哭，看著台上的你們，覺得這一切太像夢，

蘇打綠與交響樂團合作一直在夢裡期盼著，如今美夢成真原來是這樣的不真實，

即便看了三天都還是讚嘆不已。

知道這一切的不容易，知道這一切多難得，但就真的成就了。

更令人感動的是，蘇打綠可以讓小巨蛋的演唱會裡沒有螢光棒的光害，

讓每一個座位的人都能認真且專注地欣賞這一場音樂饗宴。


謝謝這一份純粹的堅持，讓我的生命裡可以擁有得更加豐盛。

這麼多年來辛苦了，謝謝你們將音樂的可能性發揮到這麼大，創造許多可能，

接下來好好休息，儲備能量再出發。

再怎麼任性刁鑽都無妨，知音才會跟了十年還不離開，頂多從第一排往後走到PA台而已。



謝謝蘇打綠，「故事未了」洗滌了耳朵與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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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高格調的觀眾
基本概念就是尊重台上表演者
表演時 不錄音 不錄影 不開閃光燈
不抽煙 不喧嘩 不走動 只沉醉音樂海
捍衛所愛的樂團 不再當個不發聲不制止的小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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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rikayar: (自己先拉椅子坐)
→ sickly: ^___^ 遞爆米花...
推 Erikayar: 我也是一起走著走著走到PA附近的座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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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yeask: 謝謝你 原來燒傷復健之路這麼漫長…
推 hsintzuyo: 好多大顆的洋蔥...推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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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tlin2002: 好感人！謝謝你分享這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