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羅》名物亂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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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者: 笑笑鼠
□投稿日: 2002/08/05(Mon) 11: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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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淺蔥的耳環
淺蔥是個失控的角色。他塑造得太好了,以至於作者無法控制他,甚至無法調整
全書來配合他。津山決戰之後,他就成了一個絕豔卻不和諧的高音。托爾斯泰曾
經說安娜卡列尼娜最後脫離了他的控制,她活了,自己撲向火車。如果給田村機
會,她可能會說出相似的話來。
淺蔥的高音大略從他把耳環吻進更紗唇中開始。耳環,是個不得不插入的伏筆,
暗示淺蔥已不再自認為蒼王淺蔥,而是自認為更達軍的淺蔥(至少也是兩者兼有
。)。它上承更紗的包紮和關懷,下啟倒戈相向。然而這個道具是失敗的。笑笑
鼠算得免疫力強了,每每看到這裏也要用胃舒平調節--皇位侯選人強吻更紗(哦
,皇家的死敵)並借機把自己的藍寶石耳環吐在她嘴裏,以暗示自己“身在曹營
心在漢”,這算什麼?去留之前的表白?更像是把煽情當作浪漫賣!走到這一步
的田村不由讓人感覺她江郎才盡。當然,她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心虛地
加了個四格搞笑,說是淺蔥把耳環吐到更紗嘴裏,可更紗不小心把它咽了下去,
結果兩人開始商量是否要去買點瀉藥等等。她這麼一自嘲,大家就不大好說她了
,可失敗總歸是失敗。
国
然而這個失敗的道具所能傳達出的資訊其實比那些成功的道具更多。首先是個難
度問題。本來,這裏就是險穀,不容易寫好--小收結的必要,另起新聲的焦慮,
人物與預設結構的衝突……許多暗流在廲戰初歇的津山形成了一個旋渦。而“淺
蔥的耳環”事實上被投進了這個旋渦的中心。在胃舒平後,你不得不承認“淺蔥
的耳環”是個跳不過去的東西。從這裏撕一條口子,你不僅能看見全書的大結構
,也能看見全書的不安定;不僅能看見田村的匠心,也能看見田村的矛盾,看見
她的瞻前顧後和慘澹經營。你會明白田村雖然筆力不繼,卻仍然在艱難的努力當
中。
藍寶石耳環、藍、沙漠中的青色貴族(翻譯有問題。按照彩圖,應該是藍色貴族
。否則會和更達色混淆。),揚羽和淺蔥是《婆娑羅》中的雙璧。以“藍”為關
鎖,他們呈現出游離於紅綠兩極對峙的色彩系統--或者說生存系統。有關於這個
色彩圈的構思非常好,但其走勢令人迷惑,意義也非常混亂。目前我傾向於把這
看做失誤,由於對淺蔥的不冷靜處理而造成的失誤。
故事進展到津山決戰朱理的主題演說發表完畢,基本有了個小收煞。在抖開九九
八十一難的最後一波前,田村要面對一個艱難的選擇,那就是放不放棄淺蔥--是
扶著淺蔥,還是掐住淺蔥?是準備讓他死,還是準備讓他生?
此時淺蔥的狀況是這樣的:
1, 作為戰友,受到“更達”關懷。
2, 作為男人,被“更紗”拒絕。
3, 感覺自己不如朱理。
4, 受到白大姐“立刻進城繼位為王”的命令和誘惑。
在我的揣想中,淺蔥的命運是這樣的:
一番艱難的選擇,然後投向白大姐,為王,為傀儡,最後為這個錯誤的決定付出
代價,死在坍塌的王城中。
淺蔥稱王,揚羽闖城,這是更紗和朱理作了結前最後的高潮戲。如果田村打定主
意要主人公活下去(其實我認為對兩人的生死作模糊化處理會比較好--既然她想
出了“坦依講故事”這一招。),這裏的重點就該放在淺揚雙璧的毀滅上,放在
他們的迷惘、掙扎而最終沒有出路上--他們是離自由如此接近的人,一隻腳已經
踏進去了,最後卻失之交臂--這樣“藍”就可以作為紅綠兩極衝突的中間地帶最
終確定下來。它表現出來的“不適應症候”將令《婆娑羅》的層次更豐富。(而
且還能沖淡前一章朱理演說的過度煽情。)所以,田村理當意識到這個地方需要
的是“最後一場痛苦”,是黎明前的黑暗,而不是黎明的曙光。
(我甚至懷疑這才是《婆娑羅》的最初設計。)
回到藍色。
與藍色相關的人是在高貴和卑賤兩極間大幅度搖擺的人。揚羽、淺蔥,他們時而
像個王子,時而像個畜生;即自視甚高,又飽受自卑折磨,(而且幾乎沒什麼中
間狀態。)他們一直徘徊在對自我價值的不確定中。
這種迷惘直接指向不自由。之所以迷惘,是因為給他們定位的不是他們自己。烙
印--揚羽背上的烙印是他如蛆跗骨的夢魘;而淺蔥的烙印來自師傅柿人對他的否
定和名為王姐,實為母親的白王對他的控制,一種抽象意義上的烙印。雖然他們
不斷試圖用自己的眼睛來重新認識自己,但這兩個人受外界的干擾實在太厲害了
。在沒有自由的土壤裏成長起來,揚羽苦苦追尋所謂“命運的戀人”要把自己供
奉給她;淺蔥則像寄生蟲一樣不斷物色著新的寄主。他們的欲望核心也很有意味
--為什麼淺蔥對蒼王身份如此偏執,而揚羽對命運戀人這麼迷戀?--從這裏可以
扯出長長的兩條線,指向兩個人的最初和最終。我一直認為這兩個點是進入這兩
個人的真正鑰匙!細節到人物亂彈時再說。總之,他們不是獨立自主的角色,他
們的“托身意識”都過於強烈。他們應該被描寫為這樣一種無奈:眼睛透過雲層
看到了新的世界,腳卻跨不過去,因為心還沒學會自由。
所以他們應當死去--作為“過去”崩潰的承受者,作為“明天”到來的祭牲,作
為他們自己要付出的代價,來構築一個更堅實的《婆娑羅》。
我老是要對別人說:我愛揚羽,但他必須死;我更愛淺蔥,但他更應該死。呵呵
,屢說屢扁,屢扁屢說。
如果田村還能控制淺蔥,他將呈現為這樣一個人:智商奇高,但是人格不健全(
一流賣點)。童年陰影重。自憐自惜。真正的(甚至可說是唯一的)欲望是要引
人注目(通常被美其名曰“渴望愛”云云,也行。),所以想報復一切他認為是
忽視了他的人。他幻想自己高高在上,能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然而實力不
夠。他想成長,他有機會成長,他也確實成長了,但最後功虧一簣,依然是白王
的懷中小兒。
可是後來田村大人好象對淺蔥產生了感情,心慈手軟了,於是淺蔥就搖身變為,
啊,革命中成長起來的無產階級戰士(開個玩笑,別介意……)……找到了自由
的可教孺子……新時代好男兒……總之是很有覺悟的那種……(揚羽也差不多)
這麼寫,討喜是討喜,但要冒很多險。
比如好容易培養起來的“史詩感”就露出了輕薄的尾巴(一瞬間大家都如此革命
,覺悟SO強);比如“多元”的可能性幾乎抹殺乾淨(只有荻原以及峰也那三個
浪人喊出了另一種聲音。但他們是極端,而淺蔥本可以作為兩者的過渡地帶);
再比如結構上前後銜接不了,轉換生硬……
如果我們還想嚴厲點,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淺蔥使得全書的檔次降了一級。
但是淺蔥卻因此魅力大增。誰都不能否認他的那段臺詞--朱理太高貴了,他想讓
王家手執鮮花地死去。這樣是不行的。……哪天民眾對新政府不滿了,他們又會
抬出王家來。必須讓他們憎恨。讓他們憎恨、憎恨、再憎恨,憎恨到不能再憎恨
……--是神來之筆中的神來之筆。不管誰看到“倒戈”這一場戲都會拍案叫絕,
異瀾突翻的淺蔥像鑽石一樣熠熠生輝。田村用一種危險的方法把她心愛的角色推
上了頂峰。
我估計是從淡路島到津山決戰這一段左右田村產生了新的想法,她意識到“淺蔥
”有另一種可能性。
淺蔥是個頗有張力的人,僅次於揚羽。之前這種張力表現得很好,細妙與新意齊
飛,噱頭共分寸一色,手段十分老辣。笑笑鼠還萬望看官注意他和各方面的“維
繫”與“距離”:愛慕更紗,但知道她的心上人是朱理;依賴白王,但也橫梗著
朱理;信賴四君子,但要求他們和自己保持距離;與天狗黨走得很近,但他們不
知道自己的過去;揚羽知道一切,但是與他聚少離多……;他是一個渴求愛和關
注的人,卻習慣於假裝自己什麼都不需要。如果單從人物來看,淺蔥的基礎使他
有很強的可塑性,不管讓他身上發生什麼,讓他倒向哪里,理論上都可以自圓其
說
在健康的民間環境中吸收了“朋友”的營養而茁壯成長最終走出了“迷宮”並且
有了良好結局的“米諾思”--這雖然有害整體,倒也不違背淺蔥的性格。但是田
村一直小心翼翼。你會發現即使在更紗進入王宮與淺蔥面對面時,後者仍然態度
曖昧。似乎淺蔥到此時還沒有下決心。他如此痛苦地選擇和更紗不告而別,如此
固執地在更紗剛來找他時不肯作任何解釋,如此古怪地以刀相對又如此奇妙地產
生了將心愛的女子和死亡一起擁在懷中的幻覺……他好象一直在期待什麼,於期
待中他猶豫不決。甚至他的倒戈也很不真實,仿佛隨時又會倒回去。看來田村也
沒有好好地下過決心。
我看田村到後來並不清楚她在幹什麼,是淺蔥自己呼之欲出。他的成長難以遏止
,他把“成長”的意義代入了自己,使這個詞的力量淋漓盡致地體現了出來。結
果他成了羅丹雕塑“巴爾扎克”的手。他唱出了HIGN C,為此《婆娑羅》的收尾
支離破碎。
(你會發現《婆娑羅》的收尾就像個摔在地上的熱水瓶膽--到處都是閃光,到處
都是碎的。淺蔥只是其中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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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jour~^O^
我是BASARA不負責任版僕 CATWOMAN 羽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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