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起飛
回到房間的奧貝斯坦上校，沒有絲毫感觸的望了望自己將要居處
的地方。他伸手打開燈，用無機的義眼再次環顧已明亮的四週。辦公
桌、沙發、茶几、酒櫃、立體電視，臥室、洗手間、書房……總之，
該有的一樣不缺，當然，不該有的也不會存在。
找了個離門最近的沙發，房間的新主人坐下來。
奧貝斯坦仰起下巴，用臉正對著天花板，閉上眼睛，讓其實根本
不需要休息的義眼休息。
他在想，如果自己的一生都要駐留在伊謝爾倫的話，那自己的一
生大概也就是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了吧！在二十年前所立下的那個誓
言，至今依然沒忘，用朋友的鮮血寫下的仇恨，仍然在心中熊熊的燃
燒著。在別人眼中看似冷漠的自己，有多少心酸是外人無法體會的？
為了遠離家中親人對自己身上殘缺的冷嘲熱諷，在懂事之後就立刻報
考幼軍官校。雖然在學校裡依然不乏無聊人士的惡意侮辱，心中也確
實不好受，但就論其殺傷力程度而言，究竟是比從血緣至親口中說出
的言語利刃要來的小多了……
「……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猛然地從回憶中驚醒，奧貝斯坦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在沙發上睡
了一個小時，但他並沒有起來的打算，把義眼閉著，就保持著像這樣
半夢半醒的狀態，又再度陷入回憶之中。
……一個稱得上是豪華的大房子，在晚上的月光下映著淡淡的冷
光，屋子裡的男主人正對自己兒子所提出的要求發出問題。
「……怎麼？你想去讀軍校？」
如此問著自己十歲大的孩子，在他的聲音中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
情感或訝異，說出來的兩個問號只是代表他有聽到兒子說的話，然後
加以回應而已。
「是的，我想要去讀……」
「那就去吧！」
父親打斷兒子的話的速度近乎絕情。
「反正你就算是待在家裡也不能做什麼。去讀軍校吧！離我愈遠
愈好！」
在其他家庭中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殘酷句子，在這個父親口中以毫
不猶豫且包含著極度厭惡的毒氣被吐露出來。
「我並不是來請求你同意的！」
兒子看似惱羞成怒的大吼了回去－－我只是要告訴你，貴族子弟
在進入幼軍官校的申請書上需要有父親的簽名同意。
「放心吧！簽了名之後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申請書呢？」
「這裡！」
想要進入軍校的男孩把印有帝國雙頭鷲的文件丟向自己的父親，
在對方手中的筆停下動作之後就立刻收回，轉身離開。要回到自己房
間的時候，還聽到背後惡毒的聲音在用力的乍舌。
「…什麼貴族子弟！這家有多少名聲給你敗壞了？要不是你母親
的百般哀求，我早就把你丟掉了！開什麼玩笑！憑咱們家的血統，會
生出一個連看東西都需要義眼的殘缺兒嗎？」
最後一句與其說是疑問，還不如說是憤恨。男孩關上房間的門，
隔絕外面還隱約聽得到的咒罵聲。
「……去讀啊！反正也沒人歡迎你。為了你，我們家遭受多少親
戚嘲笑……」
黯然的，男孩把背輕輕地靠在已闔上的房門。
算了，自己早已習慣了，不是嗎？他在心裡這麼想著。但是，話
雖如此，當他義眼的目光掃視到手中那張文件上極為潦草的字體時，
還是不禁聯想到父親簽名時那種毫不在乎的態度和足以把人心撕碎的
惡言惡語。他覺得心酸，好像有某一種情緒升高到了極限，在感性中
用力地翻騰著。
「哭吧！」
母親曾這麼說過。
但不管是誰都會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人工義眼流得出傷
心的淚水嗎？別人是「淚已流乾，哭不出來」，但自己卻是在還沒有
能嘗試到流淚的滋味，就被剝奪了其哭泣的能力。
「哭是什麼滋味呢？」
不知道何時，男孩已躺臥在床上對著天花板喃喃自語。他真的很
想試試看、試試看用淚水來表達自己的情緒是什麼感覺。
漸漸地，他睡著了。
周圍都沉靜了下來，彷彿是為了明天的衝刺作準備，一切顯得那
麼地寧靜安詳。
就讀幼軍官校的申請書被當事人慎重的放在抽屜裡。
上面的同意欄寫著：利奧波德‧馮‧奧貝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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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度醒來的奧貝斯坦，已經一點都不感到疲憊。前前後後睡
了三個半小時，先前在要塞司令官精神轟炸下的產物－疲勞，已經一
掃而空，被排出身體的每一根神經。
配有義眼的房間新主人從老舊的酒櫃中拿出一瓶四一○年份的紅
酒。看來是已經放置一段時間了，封口上雖然有被撕開過的痕跡，但
卻也微佈灰塵。拿張乾淨的面紙擦拭瓶口和整個瓶身，在透明的酒杯
中注入濃郁的酒香。
男人拿起酒杯，看著裡頭暗紅色半透明的液體，喃喃自語道：
「生在這個時代，究竟是幸或不幸呢？」
一口飲進杯中液體，看來他似乎有把這一瓶好酒全都幹光的意思
。炙熱的液體灼燒著整個胸腔，想起方才的夢，奧貝斯坦又倒了一大
杯酒。
「縱使逃離了魯道夫的虐殺，卻還是會蒙上『惡劣遺傳因子排除
法』的陰影，雖然生在貴族世家，不必擔心生活問題，也不必擔心義
眼高昂的花費，但所付出的代價卻是無法想像的沉重。別人又何嘗了
解我的怨恨呢？這雙令人厭惡的義眼……！」
說話的人重重的往桌子搥下，桌子輕輕的顫了顫，彷彿在回應主
人的憤怒。
「魯道夫！銀河帝國！高登巴姆！黃金樹……」
最後一句的結尾無力，是因為當事人對自己相當清楚的能力而感
到無可奈何之故－－自己只能當個參謀，沒有上場作戰的才能－－對
於想要親手撕碎的仇人，卻只能隔著一層手套來完成，這是多麼令人
感到遺憾的事啊！而且，現在能不能擺脫這個伊謝爾倫要塞的那兩位
無能長官還是個未知數呢！……咦？長官……？
奧貝斯坦突然想起其中一位上司所說過的話，嘴角淺淺地浮現了
一個鬼魅的角度。
「……伊謝爾倫要塞被叛亂軍攻陷？」
裝著義眼的新任參謀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他的聲音就像北極一滑
而過的冷風，令人感到不寒而慄，而且帶著不吉祥的預感。
「…也不錯嘛！」
於是，載有野心的翅膀，準備起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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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只要有奧貝斯坦元帥在，天天都是情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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