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五點便站在肯塔基門口,實在無須這般早來,我卻心甘情願,想一
嚐那隻請小王子馴服的狐狸的感受,慢慢體會逐漸昇起的興奮,一點一滴凝聚
著,再化為巨大的雪球,將我掩埋......
五點三十分,她準時出現我眼前。『發呆呀?』
『啊......沒,沒有。』我居然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呵~』她笑了,一臉淘氣,恍若又回到十年前的小女孩。『你幹嘛這般緊
張?我會殺了你,還是吃了你?』
想到比她虛長幾歲而被她吃定,不由得啼笑皆非;但讓她一笑,心中反而踏
實起來。『妳吃晚飯了沒?我請妳吃炸雞。』我指指身後的肯塔基。
她瞄了眼,皺眉說:『你難道不知炸雞油很多,會使女孩子變胖和長痘痘,
你想害死我呀?』我愕然,不知所措,卻見她一下又換了表情,眨眨眼,調皮地
接下道:『不過我不怕,哈~』
『真會被妳嚇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鬆口氣,如果我提早中風或心
臟衰竭,有一半原因鐵定是她!
『人生本來就真假不分。』才一會兒功夫,她又帶上成熟的面具,不容深思,
她微笑地說:『老哥,你到底請不請?我時間寶貴,五臟廟更是咕嚕咕嚕叫了。』
真是沒大沒小,就算我大她十歲也沒要叫「老哥」吧!但可以感覺出,她已
步一步褪去堅殼,接納我了。
點了餐,我們面對面坐著,她安靜地啃食炸雞,偶而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我話,
可以看出她並不常讓別人請客:付帳時掏錢給我,拒絕後又迭聲道謝,連吃東西
時都懷著內疚。該如何形容她,一下調皮一下矜持,多變的個性!
『我下週就要回芝加哥了。』我說。
『芝加哥?你在美國讀書?』她好奇地抬頭,臉上盛滿羨慕。
『是呀,”老留學生”一名囉!』我特地強調「老」字,其實在留學生中,
我並不算老,但對一名高中女孩而言,或許真的太老了吧!
『呵~』她一貫的笑聲,『我可沒說喲。』
『心裡這麼想,是不?』我回了笑,等待她的答案,卻等到一臉慧黠的巧笑,
天真的我竟希望時間就此停滯,讓我好好久久欣賞她豐富的表情;『對了,妳知
不知道”酸酸草”?』
雖然十之八認定她是當年的小女孩,可是總忍不住再確認一次。
@『知道呀,酢醬草嘛!』她喝了口紅茶,漫不經心地說。
@ 天,我果真等到......
『為什麼會叫它”酸酸草”?』按住蠢蠢欲起的衝動,我握緊拳頭輕聲問;
十年前沒得到的答案,今天即將宣布。
她頓了頓,斜著頭顱思考,神情一如以往,最後笑了笑,道:『就是”酸酸
草”嘛!』
『什麼?』我不可置信,又有點狂喜,輕哂:『這是什麼答案呀?』
『呵~沒啦!』她吐吐舌尖,『你吃過”酢醬草”沒?它的味道就是酸酸的
,所以稱”酸酸草”呀!對了,你怎麼知道”酸酸草”的?』
『以前有個女孩告訴我。』我不奢望她能記起十年前的事,畢竟她那時還
小,所以只是默默在心裡回憶。
『哦。』她應了聲,對我口中的女孩並不好奇。
『妳不問嗎?』
『問什麼?那是你的隱私,你想讓我知道的話自己會說,我不用多此一舉
呀!』她的雙瞳亮晶晶,狡獪又無邪,十分可愛。
『乖乖,這麼小就知道”欲擒故縱”的招術,還用得這般漂亮,長大後可真
不得了。』
『君不聞: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說不定我反而變得更笨!』她自打嘴巴卻
不顯懊惱,一副自得其樂。『對了,你回芝加哥後,可不可寫信給我?我從未收
過來自外國的信件,想嚐嚐那滋味。』
就算她不提我也打算說,這下倒好,省了功夫。『當然可以,不過如果妳
回信,我一個人唱獨角戲不好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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