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tarfield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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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歷史] Chinese Taipei 中譯名的「一字之爭」
時間Sun Aug 15 13:34:10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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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為吳經國
第四章Chinese Taipei 中譯名的「一字之爭」
我在一九八九年一月十日,約了徐亨和中華奧會主席張豐緒,三人在富都飯店頂樓旋轉餐
廳,面對面做意見交換。會中決定仍堅持中文譯名應以「中華臺北」做最後的談判底線。
張豐緒當場也以中華奧會主席的身分,正式授權我和徐亨於一九八九年一月十八日前往香
港,代表中華奧會與大陸方面做正式談判……。
一九八九年一月十日,有關爭取「中華台北」之中文譯名談判代表之授權會議紀錄。(文
件提供:吳經國)
為了讓我國得以重返國際體壇,不致因海峽兩岸在政治上的分隔,使我國年輕運動選手喪
失在國際重要體育賽會一展長才的機會,在國際奧會主席薩瑪蘭奇的努力與海峽兩岸當局
的相忍認知下,國際奧會於一九八一年與我國奧會簽署「奧會模式」,也正式確立了我國
參加國際體育比賽的英文名稱為Chinese Taipei,不過,順利解決英文名稱後,中文譯名
卻是另一項更棘手的大難題。
我在一九八八年正式擔任國際奧會委員後,國際奧會主席薩瑪蘭奇所交付予我及大陸國際
奧會委員何振梁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我們兩人積極努力達成兩岸體育交流的目標。當務
之急所要跨出的第一步,就是促成臺灣和大陸的體育團隊能夠正式在兩岸進行比賽,必須
要讓臺灣的隊伍能到大陸,大陸的隊伍能到臺灣來比賽,如此才能達到兩岸體育實質交流
。
中文譯名的爭議
要達成這個目的,眼前的困難就是中文譯名的問題。從當時臺灣的政治環境來看,李登輝
先生剛接任總統,行政院長屬於保守派的俞國華先生,對於大陸體育交流事宜,當局顯然
是採取較為保守的態度。但彼時即將展開的活動是一九八九年四月在大陸北京舉行的亞洲
青年體操錦標賽,一九九○年的亞運會,緊接著下來還有多項大型國際體育賽事和其他錦
標賽,都將在大陸舉行。我們的體育團隊如果要順利前往大陸比賽,就必須儘快與大陸方
面取得中文譯名的共識,如果未能及時解決這個問題,我國的選手就無法順利參加比賽,
兩岸的體育交流也就永遠無法打開僵局。
Chinese Taipei到底該怎麼翻譯?我方的態度持應翻成「中華臺北」,大陸方面則認為是
「中國臺北」,從這「一字之差」,可以充分反映出中國文字的奧妙,也有其兩岸政治角
力的特殊意涵。從我方立場來看,我們自然不願意落入中國的圈套,因為大陸堅持所謂的
「中國臺北」,無非是想讓國際間能將「臺灣」對外解讀成中國的一部分,這點當然非我
方所能接受。當時,兩岸態度都相當堅決且不願退讓,於是最急迫的任務就是積極展開交
涉與溝通,以尋求解套。
我和大陸的國際奧會委員何振梁的第一次磋商,是在一九八八年十二月,於奧地利維也納
舉行的國家奧會聯合會會員大會期間。十二月的維也納,白雪紛飛,天氣極為寒冷,在零
下好幾度的寒冬,內心顯得更加澄澈、冷靜,我深感此次任務的重要性與責任重大。
我清楚記得那天是在薩瑪蘭奇下榻旅館的總統套房,參與會議的除了我、何振梁、與國際
奧會榮譽委員徐亨外,薩瑪蘭奇還特別邀請了香港奧會主席沙力斯(Sales)與會。沙力
斯是葡萄牙裔香港籍的香港奧會主席,律師出身,推動香港體育與奧林匹克運動有四十餘
年的時間,是一位資深體育運動推動者。他精通英文、中文、和葡萄牙文等多種語言。我
知道薩瑪蘭奇找他來,是要藉著沙力斯第三者的中立角色,對這項棘手的中文譯名問題做
一公平的判斷。
正式展開會談時,薩瑪蘭奇首先要我與何振梁根據雙方所認知的情況,做一口頭說明,然
而對於我強調的「中華臺北」與何振梁所說的「中國臺北」,卻當場讓薩瑪蘭奇聽得一頭
霧水。我一再說明Chinese的意思,翻開大英辭典,所能找到的各種翻譯,指的是中國人
、中華民族、 中文、中國的等等;若要將其翻譯成「中國」,顯然不是很恰當,因為「
中國」一詞的英文應該是China才對;當然何振梁對此,有其另一番說詞。
薩瑪蘭奇聽完我和何振梁的說明後,感慨地說:「真沒想到海峽兩岸好不容易才解決完英
文名稱的問題,居然還有中文譯名問題。」他直搖頭,不解地說:「中華、中國一字之差
何在?我實在無法了解你們中國人,僅僅為了一個字,竟然能夠引起這麼大的爭議。」他
說完後,隨即轉向沙力斯,要沙力斯做一公正的說明,沙力斯的說法和答案顯然與我相近
,比較傾向「中華臺北」;他也認為「中國」一詞的翻譯,應該是「China」才對。
兩岸協商一字之別
薩瑪蘭奇最後結論,他對於此事實在不知如何裁決,希望能靠著中國人自己的智慧來解決
,再把最後的協商結果告訴他。而我則與何振梁相約,將下次的協商會議訂在一九八九年
一月十八日的香港舉行。雙方同時約定回國後向各自決策單位做意見徵詢,以讓下一次會
談,能有進一步結論。
回到臺北後,我在一九八九年一月十日,約了徐亨和中華奧會主席張豐緒,三人在富都飯
店頂樓旋轉餐廳,面對面做意見交換,會中決定仍堅持中文譯名應以「中華臺北」做最後
的談判底線。張豐緒當場也以中華奧會主席的身分,正式授權我和徐亨於一九八九年一月
十八日前往香港,代表中華奧會與大陸方面做正式談判。
一月十八日當天,我和徐亨如期來到香港,大陸代表為國際奧會委員兼大陸奧會主席何振
梁和大陸奧會祕書長魏紀中。當天晚上,雙方相約在徐亨先生的公子所開設的龍騰閣餐廳
做正式會談前的餐敘,在氣氛極為融洽,杯觥交錯、把酒言歡之際,雙方代表顯得一片和
諧,在面對中文譯名這等具政治敏感議題前,至少有了比較愉快的心情,可以稍稍紓解談
判的緊張氣氛。
一月十九日兩岸代表在文華酒店就中文譯名問題展開正式談判,不過,經過相當長時間的
協商、溝通,發現雙方底線跟在維也納時所提出的沒有太大分別,仍是各自堅持的局面和
態度。如此,也使得談判無法達成共識,中文譯名問題也陷入膠著。還好,雙方都有誠意
來解決這項一字之差的爭執,最後決定再各自回去向決策當局請示後,另行約定時間在香
港進行第三度的談判。
盱衡當時的局面,一字之差的問題如果未能及時解決,兩岸第一次可能的體育交流活動,
也就是一九八九年四月二十日在北京舉行的亞洲青年體操錦標賽,勢必要落空。面對此一
關鍵且甚為急迫的時刻,為了儘快解決此事,我心中有很大的壓力,一再激勵自己無論如
何,都要竭盡所能突破難關。
第二次會談結束後,我回國再進一步和有關單位做各種角度的研討與請示後,發現在當時
的政治環境下,有關中文譯名的問題,我方是不容許有任何鬆動的;也就是以「中華臺北
」的名義,作為我國參加國際體育賽事的中文名稱,是我國最後的底線。由於此事關係重
大且影響深遠,絕對無法草率行事,身為第一線的談判者,心中所承受的壓力可以想見,
我多次為此輾轉難眠,絞盡腦汁尋求解決之法。
一九八九年三月初,我和何振梁再度展開第三次正式會談,會談中,何振梁看到我國在中
文譯名上的堅持態度,是無庸置疑的,已經不可能再讓步一分,若要有所突破,只有靠大
陸方面做適度調整。因為未來幾項體育活動都在大陸舉行,如果我方缺席,對大陸來說將
是一項相當遺憾的事。何振梁也充分了解我方立場,此事要能打破僵局,有一個圓滿結果
,就端賴他如何努力來說服大陸決策階層。
談判生變
由於距離四月即將在北京所舉行的亞洲體操青年錦標賽,只剩下一個多月,雙方在達成這
層共識後,約定下次會談時間,並強調屆時將會是最後一次決定性的會談。回國後,我將
會談情況向有關方面陳述。
一九八九年三月十五日,我再度銜命前往香港文華酒店與何振梁見面。但見面時,何振梁
臉色顯得有些不對,他坦誠地向我表示,中華奧會祕書長李慶華已得到中華奧會主席張豐
緒授權,將來到香港與他會面,並敲定最後協議內容。
我聽了以後感到十分詫異,因為一月份被授權談判的使命並未中止,並且我還具有中華奧
會副主席的身分,出發前也沒有接到任何訊息告知,是要改由李慶華另行代表。但為了大
局著想,為了兩岸體育交流,讓年輕人有機會參加各項體育賽事,也為了薩瑪蘭奇對我的
再三叮嚀與期待,心中縱有任何不滿與不諒解,只要最後的結果是對我方有利,我還是忍
了下來。
我當時並未顯現絲毫怒氣,只是向何振梁表達我的立場,我說:「不管中華臺北方面是由
誰做最後的簽署協議,我個人都全力支持,我同時感謝大陸方面對此事的合作與支持,也
感謝何主席與我四次的見面、談判,以及大陸方面所付出的耐心。」說完後,我隨即向他
告辭,並祝福他和李慶華能順利達成這項重要且深具歷史性的協議。
在我離開香港後,李慶華與何振梁終於在一九八九年四月五日正式簽署有關Chinese Taip
ei的中文譯名為「中華臺北」,這項協議也意謂著我國日後出席在大陸舉辦的所有正式比
賽活動,主辦單位都必須以「中華臺北」的中文名稱來稱呼我方所派出的體育團隊。然而
,在正式比賽場合以外,大陸媒體或大陸方面的私下稱呼仍是以「中國臺北」相稱。不管
如何,這項協議的最後成果總算奠定了一九八九年四月二十日我國青年體操代表隊歷史性
的首度踏上北京,並參加這場國際體育競賽,而這也是兩岸正式體育交流所邁開的第一步
。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
中文譯名這「一字之爭」的結局是圓滿的,不過,此事發展到最後,外界一直有談判最後
關鍵階段,臺灣內部有「政治力」介入的傳聞和揣測,在何振梁的傳記《何振梁與奧林匹
克》一書中也提到類似的說法。不過,從何振梁多次在公開場合中強調「對於兩岸體育交
流,吳經國委員是做了真正實際貢獻的人」這段話,也算是對我在此事的努力做了公開的
肯定。
其實,為了國家民族大義,我可以奮力鋌而走險,將個人名利拋諸腦後,在關鍵點上,也
一直以國家利益擺在第一位。我自認凡事無愧於心,面對外界種種傳聞與過多揣測、聯想
,我大多一笑置之。我雖知此事到最後關鍵的那場會面,是改由李慶華來接手,確實有些
不尋常,但只要真正努力過,而且事件的結果又如我方所願,又何必在意是由誰之手來達
成目標的。
更何況,李慶華能夠以其本身的特殊背景和黨政關係,對於日後加強兩岸交流與協助兩岸
事務的解決,有相當卓著的表現,是令人欣喜的。「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我相信,只要
真正付出心力、努力過,歷史會記得這一切。
開啟兩岸體育交流
順利解決棘手的中文譯名問題後,一九八九年四月二十日在北京舉行的亞洲青年體操錦標
賽,就成為開啟兩岸體育交流大門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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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arfield:二字 140.112.25.154 08/15
→ starfield:而薩瑪蘭奇早就把兩方都視為中國人了 140.112.25.154 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