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誌圖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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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午後天氣微陰快下雨的樣子
下班的小猴子來陪我吃地瓜
這頓與媽媽一起的午餐,陪我們吃地瓜的人不會一樣
就如同蘭嶼的地瓜和台灣的地瓜不一樣。
聒聒噪噪的我們七手八腳拎了兩顆睡袋一顆帳棚
匆匆的提著行囊準備往大隘去
就像兩隻久未回到雞舍的不斷的拍打著翅膀
是忙亂又是熟悉更是興奮。
在機車車廂內塞了兩顆睡袋和鋼杯,
腳踏墊塞著一顆帳棚和一個背包,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在台三線上迷路又差點騎上國道之後
我們終於到了122線,面對著收假熙來攘往的車輛
從各式各樣的車型到只剩紅色的車尾燈和衝出山壁的前車燈
紅色和白橘色交替而過,我們正要去一個很不瞭解,
也不太明白為何而去的地方。
到了一個岔路,圍繞著許多條伯
他問我要去哪裡,我說矮靈祭。
他說好吧,妳上去吧!看妳技術應該很好,進去要小心阿!
大隘祭場的廣播正在集合族人們
這是最後一晚徹夜跳舞的機會,請族人好好把握!
和小猴子停好車之後,繞了一圈可吃的攤販(勘查地形)
順便找找今晚的落腳處,第一次沒找到,
便跑去祭屋看出場,宗芹也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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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芹和他的口委及北藝大的學生一起來,
他們穿著從台北租來賽夏的傳統服裝,在祭屋外圍觀望著。
大隘的場地中有著大大的瞭望台,祭屋在祭場的後方高處
祭場周圍搭著精美的竹棚,賣著山產小菜,反而不太像夜市
一個攤子可能兼做飯麵類,兼賣烤魷魚小米酒飲料。
先和宗芹坐在一起,宗芹貼心的為我介紹他的朋友們
遇到很有趣的人們甚至還遇到國中學姐
東東看的到矮靈借我擦檀香精油,宗芹也打坐了起來
而去矮靈祭最久的大木教授更是宛若不動之人在場邊
小猴子則拿起畫筆自顧自的畫著跳舞的少女們
不久之後,大會廣播邀請外地人下場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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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左手邊牽起了一群小朋友,偷偷聞著我手上的味道
原來是剛剛檀香的味道,她們的眼神中,滿是興奮
問她們會不會累,她們說不會。
明明大人牽起的手正卡在他們的鎖骨喉嚨附近,
她們卻笑瞇瞇的與大家一起跳著舞,一旦有一個人離去
這個隊伍就會不斷的收斂著,當捲曲的時刻到了。
就離中心或是中間的引路幡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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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東東說矮靈在哪裡,
東東說矮靈喜歡小孩子,所以通常一群小孩子身旁
就一定會有矮靈,像現在就有一個矮靈在他們的中間
不知道什麼緣故,我問東東:是在腰際嗎?
東東笑著說:對!
東東繼續說著,矮靈正在孩子的後面撐扶著孩子
不然以牽手這樣拉扯的力量,小孩子一定會跌倒的。
我聽的入神,儘管仍有不小心衝到圈圈內被兇出去的孩子
但倘若真的有矮靈守護著賽夏的孩子這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矮靈與賽夏的關係不僅是新教式的神與人。
而是整個部族不論肉眼看的見或看不見的
都緊緊的守護這些賽夏的孩子們,
她們既活潑又羞澀都在水汪汪的大眼下流轉著。
矮靈祭對於賽夏而言,既曾經是報復者也是守護者
而不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成人守護者,更是繞著孩子跑得守護神
也像是守護孩子的小精靈們,被大家所熱烈歡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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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在場外觀看著捲曲,我轉頭問東東
:矮靈在哪裡?被圍在下面嗎?
:東東說矮靈在引路幡上方,他們飄在天空中。
:被擠上去的嗎?
東東說:不,是矮靈牽引隊伍捲曲的。
矮靈往上飄,隊伍就從大圓變成小圓,如潮水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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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十二點左右,我與小猴子在祭場最上方最深處尋覓到一處搭帳的好地方
外面已有一頂大帳,草地沒有石頭,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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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真的起的來嗎?小猴子已經交代
如果明天鬧鐘響了我沒起床就不要叫我了。
看看手機已經是將近一點,如果歌舞約略六點結束
是不是四五點就要起床才不會錯過太多?
顧不得那麼多了躲進睡袋先睡再說。
耳畔不斷傳來賽夏族人在祭場上的歌聲
幾十公尺之外的臀鈴聽起來竟像知了般可愛
分不清楚是夢是醒,賽夏族人的歌聲不絕於耳
我是睡著了,但也許耳朵從未睡著
我時而聽到低吟時而迴轉為高亢的歡呼
不斷的流轉反覆。像是人群歡騰角落的小獸
暖呼呼的躲在睡袋裡睡去。
約莫凌晨四點半,也不知什麼緣故
絲毫沒有賴床的意識,幽幽的從睡袋中鑽出來
『他們還在唱著歌呢!』
未曾歇止的詠唱舞蹈著,歌聲知了
引領著我回到祭場上。
『醒來吧,去找那去散發光與熱的人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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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看到看台上一陀陀的睡袋,找不到宗芹、明德和東東
於是我自顧自的拍照,還被拿砲管的大哥給請離畫面
其實有點不爽,跟王冬討論過,決定自己下次要沒禮貌一點回絕他們。
天漸漸亮,雲從黑夜中的灰色轉為珍珠白
也許就這麼一天,自然將彩霞退讓給賽夏族人燦爛的紅色
用珍珠白來宣告一抹星空的經過,臀鈴未曾止息
頭尾都有引路幡上的矮靈守護著。
趁著天微微亮,對辛苦的引路幡老兄來幾張特寫
泛紅的眼睛,望向遠方,不時彼此加油打氣。
六點,各姓氏的少年門要出發前往山上摘葉子
等到她們將摘回來的葉子撕碎朝東方丟去,歌舞才可止息
眼見小猴子上班的時間逼近,宗芹及北藝大的同學們已經下山
準備歸程的儀式性繞場
我遇到一位中年的先生,他問我哪兒來的
台北,他歡迎我們來這兒
知道我有去向天湖後,他問我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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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我說,向天湖的賽夏族人分散在許多地區
東河、向天湖、八卦力、蓬萊
蜿蜒在兩條河邊的兩條道路上,久未見面,形成了向天湖賽夏人與蓬萊賽夏人之分
南庄附近的賽夏族人較多,卻也分散的較廣
辦活動的時候,卻更難彼此號召,但是也因為每個家族裡
有一兩位爺爺奶奶的緣故,向天湖的賽夏人還能夠用賽夏語對談
再加上平常每地的賽夏族與泰雅族人不太往來
就像是同樣居住東河,賽夏與泰雅還是各聊各的天,各喝各的酒
在語言上與文化上仍保有彼此的特殊性。
可是新竹五峰鄉大致上印象中仍是泰雅的地盤
她們長期與泰雅通婚一同居住甚至一起工作
現在大隘的賽夏中年人只會聽賽夏語不再會與老人家談
反而在年輕一代,已經不會聽說賽夏語,卻能說一口流利的泰雅語言
如同在向天湖遇到朱長老告訴我的一樣
這次活動的錯開,便是希望邀請向天湖的南賽夏前來
與北賽夏同樂,那怕是一兩句賽夏話,學了都好。
這位大叔平日在外面開卡車,很少回來
如果不是矮靈祭的話,不會有機會去相信
原來自己還有這麼多族人,能夠穿著傳統的服裝一起跳舞
原來賽夏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即便我已經不會講賽夏話
他捲翹的睫毛微胖的身軀看著場中歌舞的族人
對於族群分際滿是疑惑的說著,他說著南賽夏北賽夏
他說著泰雅也說著賽夏,睫毛快速的跳動
並未對他的疑惑有任何的梳理。
大叔說也許只剩下這個祭典,讓年輕人知道
我們的祖先曾經是這樣生活,曾經如此唱歌如此跳舞
我已經不會講賽夏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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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隘祭場的女廁和祭場上跳舞的隊伍中
我曾經牽著泰雅阿姨的手與成功阿美的姊姊說話
她們神秘而親和的笑容,感染著我
有些人嫁來這裡,又有些人取了美麗的泰雅姑娘
可是在特殊的文化傳統之下,情與愛活下去的疑惑
卻不斷的出現著。
如果有一種新台灣人,那麼會不會有新的原住民文化呢?
那位叔叔的口中,沒有怨恨只有疑惑和惆悵
這一次,我連安慰的話都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本省v.s.外省、客家v.s.閩南、高山族v.s平埔族
這些分類對我們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恐怕我們都過得太好,不需要花太多的力氣與意識型態上的他者聯繫
又恐怕我們都過得太不好,無法花太多的力氣與意識型態上的他者聯繫
大叔的疑惑在恨之前,悠悠長長
可是媒體資訊傳播不能疑惑只能宣洩,也許就這樣
好好的向身邊的每一個人學習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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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的狂奔後,回到台北沈沈睡去
24小時的大隘賽夏之旅,三個小時似夢非夢的夢
火堆邊與火的談心、跳舞時來自外星風對地球風的祝福
感謝矮靈,感謝大隘村的賽夏族人
讓我經過這次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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