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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瑞凡的下地獄系列,又來了。這個月我深深體會,犀利的編劇人, 其實都有搞群眾運動的潛力。以後如果有政治人物想搞運動搞鬥爭, 都可以請這些編劇來策劃,以犀利的文案和標題來煽動集體迷狂、激 化敵我仇恨。我上回的文章講到第12集,已經預感編劇會無下限惡搞 。沒想到就在第13集,果然以大量不合邏輯、多餘雜亂、沒有意義、 模糊焦點的荒謬情節,把瑞凡和薇恩弄成禽獸不如的人渣敗類。在不 倫事件曝光後,兩人更加順理成章、不知廉恥、耽溺享樂,以不人道 的方式逼迫安真退出。整齣劇就這樣以灑狗血、走極端、走偏鋒的設 計,來炒作收視率和網路人氣。雖然戲還沒演完,但幾乎可以肯定, 本劇一定會成為名留青史的大作。問題是,就像選舉一樣,當群眾的 激情與無止盡的謾罵消退之後,我們到底能學到什麼? 等五年之後、 十年之後,觀眾會以什麼方式記得這齣劇? 除了史上最人渣敗類的外 遇者和第三者之外,還剩下什麼? 我們對愛情、對婚姻、對人生價值 等課題,有任何更深入的了解與洞察嗎? 在正式討論前,我再一次把協力編劇寫在板上的幾句話,貼上來做 為本文的置頂: 善惡二元化的元素,在戲劇的世界裡是簡單,直接,最好運用的。 但這樣的元素,也容易讓一部戲流於平版的刻劃。難以創造深度。 因為現實世界,並不常如戲中所呈現的那樣簡單。 ..我希望在犀利人妻中間接傳達的,就是這樣的一種思維。 同一件事情,從不同角度,不同觀點去分析,得到的結果往往有所不同。 ..希望犀利人妻能夠帶給大家更多討論和激盪,更多理性辨證的空間。 因為只有如此,我們的媒體和社會才能夠繼續進步。 回顧一下劇情。第14集,在何愛琳的陰謀設計下,瑞凡把要回美國 的薇恩攔截下來。他不想再重蹈當年失去愛琳的覆轍,這一次他要順 著自己的心,坦承和確認他對薇恩的愛,並向安真提出離婚。但這只 是一步步走進愛琳的惡毒陷阱罷了。在第15集,兩位心機女正式對槓 。薇恩為了瑞凡,無懼外界一切罵名,敢衝敢拼什麼都不怕,把愛琳 盜用公款的秘密公諸於世。愛琳則反過來用激將法挑撥和刺痛薇恩。 由於接連失去朋友、工作、愛貓和住處,在強烈的受挫感、孤獨感與 不安全感襲擊下,薇恩向瑞凡哭訴自己是「一無所有的人」。而那個 沒大腦的笨姊夫為了安撫她,就大喇喇地跑去醫院逼著重傷的安真簽 字。(下略) 本文有兩個主題,一是瑞凡提出的離婚案,所反映出的「婚姻與自 我」之間的矛盾。其二是以科學方法和理性務實的精神,研究伴侶關 係的內容和運作機制,提出一個變量化的模型,作為理解和改善伴侶 關係的參考架構。在這一串討論中,我希望以理性務實的思考,提出 真正有建設性、啟發性,而且「有用」的知識,來彌補本月劇情朝負 面方向暴走、導致戲裡戲外過度情緒化的缺失。本文最後也會對劇組 的一意惡搞提出批評。 一、自我與家庭的矛盾 在第14集,瑞凡向康德自白他的心路歷程,談到「意義」與「自我 」的問題。他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都不認識我自己了。我 從一顆活生生的樹,被砍倒,做成了家具。…我真的覺得我跟安真都 變成了零件,只有功能,沒有自我。你告訴我吧,人活著是為了什麼 ? 難道就只是為了變成零件而已嗎?」 這段陳述其實早在第六集就已 經預示了,我當初也在系列文第二回做了申論,有興趣請爬文。這堪 稱是本劇到目前為止最重要、最有價值的課題。瑞凡的思想很一貫, 他在家庭生活中感受不到鮮活的生命力,反而覺得他的自我不斷枯萎 、異化了。他對於安真的付出,非常清楚也非常感激,並沒有嫌棄她 。但是兩人在婚姻中,彼此都失去了自我,變成空洞空虛的零件。 這種「意義喪失」的空虛感和焦慮感,不見得每個人都有強烈經歷 ,康德就自稱沒這種感覺。但是筆者我很能體會,因為我自己就經常 萌生強烈的意義焦慮感,覺得活著很累,不知為何而活;覺得靈魂中 有很多重要的東西,在現實的壓力中不斷被埋葬和消磨。如果你沒有 這方面的強烈感觸,自然不會懂他在講什麼,也不會買他的帳。但我 想強調,它絕不是什麼「人生乏味想追求新鮮刺激」這麼淺薄泛泛的 概念,而是存有論高度的深沉疑惑。並且,它也不是瑞凡想離婚的主 因,我們必須把這件事從不倫事件抽出來看。即使瑞凡從未出軌,也 從未想離婚,他仍然會、也有權提出這項疑問,而這是個很正當很有 深度的疑問。 在現代社會裡,宗教與傳統的權威逐漸崩落,「人生意義」的問題 喪失了普遍可遵循的依據,每個人都得自己去找尋人生的方向和價值 。這是一種「自由」,但它卻是「被迫的自由」,即使你不想去找, 也得找,是一個很麻煩的任務。可是反過來說,某程度上它也是「無 中生有」的東西。其實大部分的人,大部分時候都是無所用心、渾渾 噩噩,好像對很多事情感興趣,卻又沒有一件特別想做的事情,於是 就按照主流的社會期待,去安安分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比如上班賺 錢、結婚生子。在此情況下,「人生意義」就不是一般人常常去想的 事情。而瑞凡的情況是,在長久地扮演社會期待的角色的過程中,漸 漸發現不對勁,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東西,他的人生意義應該在別的 地方。此即「自我覺醒」的困惑和迷茫。 瑞凡的話有個重點是,他認為安真也變成零件了。所以這是夫妻雙 方共同的問題,不是他一個人的。安真的部分其實在第九集就演過。 愛琳像連珠炮似的問她:「妳想要什麼? ..妳這個人除了為別人而活 ,妳還有什麼啊? 妳沒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妳沒有自己的夢想嗎? 妳 的自我到底到哪裡去了啊?」 結果安真一副好像從來沒聽過這些東西 的樣子。這很詭異,按理說「找尋自我」在學校教育和大眾文化裡都 應該是不算少見的題材。雖然一般人不會常常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如 上述),但至少不會像安真那樣,一點概念都沒有吧? 自我與他人,乃至與社會之間的關係,是社會學裡非常重要的課題 。在安真的世界裡,不存在一個獨立的自我。她的自我是涵化鑲嵌在 家庭裡面的。她的人生意義和價值就是這個家,除了這個家就再無其 他。安真與瑞凡形成強烈的對比。瑞凡的人生觀是屬於「啟蒙/解放/ 自由」意識型態,它有一個獨立清晰的自我,講求「自我覺醒」和「 自我實現」,不能忍受自我被埋沒在空洞空虛的、機械化公式化的人 生裡。反之,安真則是屬於「家庭/安定/奉獻」意識型態,它把自我 奉獻給了家庭,只要老公和女兒好,就一切都很幸福了。她很認真地 扮演家裡的零件,完全不空虛,反而很滿足。同時,薇恩在第十集所 說的:姊夫不愛姊姊卻勉強跟她在一起,對姊姊來說是一種羞辱和傷 害;這種幸福只是假象,只有離婚才能解救他們兩個人。這個講法想 必安真也不會理解。因為她寧願瑞凡晚上不回家住,也要委曲求全保 住這個婚姻。由此可知,瑞凡的執著在於「獨立的自我」,安真的執 著則在於「家庭和婚姻」。這兩種意識型態,各有特色,不能說哪一 種比較好。但是在高度變動的風險社會裡,後者在適應環境上會比較 吃虧,因為它的存續仰賴於伴侶的永恆穩定性,一旦伴侶變心或出意 外死掉,就會陷入無法應變的危機。當家庭破碎時,她的自我也會跟 著破碎,因為她缺乏一個獨立自持的自我。好在,安真還是出去工作 了,在天蔚的協助下慢慢找回自我,培養出獨立自持的能力,去面對 和渡過人生的難關。這個過程就是安真的「啟蒙解放」之旅,讓她從 婚姻的束縛與假象中掙脫出來,重獲新生。事實上,這部戲的一個重 要主軸就是安真的成長;而她的成長,背後所立基的原理,卻是假借 瑞凡、薇恩和愛琳的口,所聯合發表出來的啟蒙論述。再一次,我強 烈主張,看這部戲不能以人廢言,因為瑞凡講出來的很多事情,對安 真也是適用的,也確實是安真的劇情線裡明白演出來的。編劇真的是 將很多重要的課題,平均分配到不同人物的口中。我們必須把那些對 白,從外遇的脈絡裡分割出來看待,才能學到東西。 瑞凡在第14集向安真提離婚的時候,承認這一切都不是安真的錯, 而是他自己的問題。這很對。但他後面的重點就只顧著講他自己的感 受,而沒有從安真的角度來想,當然讓安真不能接受。我建議他應該 跪在安真面前,誠懇地說「安真,妳是個偉大的妻子,沒有妳就沒有 今天的我。但是妳跟我在一起,犧牲太多了,妳失去了自己的夢想和 願望。至於我所犯下的過錯,我更是感到萬分慚愧和羞恥,我是個罪 人,沒有資格擁有妳,不能再繼續綁住和傷害妳了。如果我們兩個能 分開,對彼此的人生會比較好。我們還是好朋友,我還是萌萌的爸爸 …」這樣的措辭,即使安真還是不會同意,至少能感覺到瑞凡對她的 重視。甚至,如果我的措辭還不夠好,也可以參考《人間四月天》裡 徐志摩向張幼儀提離婚時的講話。當初徐志摩的人渣程度可不下於瑞 凡,但他是讀書人,懂得動之以情、說之以理。瑞凡的溝通協商能力 ,還需要磨練。 好,瑞凡的陳述,還有最後一個重點:他和安真彼此不適合,以及 他不愛安真了。這也是他要求離婚的主因。這件事,我在下個主題裡 繼續分析。但先補充一點,我們必須建立一種開放開明的觀念,那就 是,任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見得一定要是情侶或配偶才是最好的。 當朋友有時候比當配偶更好,因為彼此的相處有緩衝的自由空間,反 而更有助於心靈上的交流。比如說,徐志摩和張幼儀離婚後,關係就 是愈來愈好,一直保持來往,不像離婚前那麼僵硬和淡漠。同時張幼 儀在經歷痛苦的婚變後也很堅強地站起來,在德國留學,然後歸國經 營事業。一個世紀前的張幼儀能,今天的謝安真當然也能。 (未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98.244.84.49
Vertexyy:推理性分析 03/04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