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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漢人的地理書寫,台灣的鹿港、台北、美濃、新埤、花蓮、鹽分地帶......確實都有 感人之處,也有不錯的作品。但是總覺得省思的深度不夠,就像一個放不開的藝人,在 台上唱著技巧不錯卻沒能讓人反覆回味的流行歌。 阿來筆下西南藏族土司的王國,麥子與罌粟田的爭奪;西北草原上的蒙古包和慕斯林, 幻化成真實的形體奔馳在張承志的小說中。這些感人的故事情節與地理風貌,固然撼動 人心。然而果真讓我回味無窮的卻是,從他們的眼睛裡看到作為強勢而殘酷無情的漢人 ,站在中國內部,反省作為它者的漢人,總是讓我起的一身雞皮疙瘩。 原住民筆下變調的部落,也總是讓人隱隱作痛。當小島上的政敵們急著用國家認同與政 治信仰切割早已破碎不堪的島嶼時,這些非漢作家卻在透過書寫努力的實踐自我。 透過原住民的地理書寫,我看到我們美麗的國土中,刻意被忽視掉的那些珍貴。藉著中 國的非漢地理書寫,我看到漢人們的蠻橫與粗野。 http://www.wretch.cc/blog/foucault814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81.238.218 ※ 編輯: assda 來自: 219.81.238.218 (08/26 10:07)
toshiko:推! PS 最近出版的「台灣原住民族漢語文學選集」值得參考 08/27 18:24
> -------------------------------------------------------------------------- < 作者: PIZZAZZA (就是這個光) 看板: Taiwanlit 標題: Re: 非漢地理書寫有感 時間: Wed Aug 30 22:51:40 2006 ※ 引述《assda (我是屁股達)》之銘言: : 談漢人的地理書寫,台灣的鹿港、台北、美濃、新埤、花蓮、鹽分地帶......確實都有 : 感人之處,也有不錯的作品。但是總覺得省思的深度不夠,就像一個放不開的藝人,在 : 台上唱著技巧不錯卻沒能讓人反覆回味的流行歌。 : 阿來筆下西南藏族土司的王國,麥子與罌粟田的爭奪;西北草原上的蒙古包和慕斯林, : 幻化成真實的形體奔馳在張承志的小說中。這些感人的故事情節與地理風貌,固然撼動 : 人心。然而果真讓我回味無窮的卻是,從他們的眼睛裡看到作為強勢而殘酷無情的漢人 : ,站在中國內部,反省作為它者的漢人,總是讓我起的一身雞皮疙瘩。 : 原住民筆下變調的部落,也總是讓人隱隱作痛。當小島上的政敵們急著用國家認同與政 : 治信仰切割早已破碎不堪的島嶼時,這些非漢作家卻在透過書寫努力的實踐自我。 : 透過原住民的地理書寫,我看到我們美麗的國土中,刻意被忽視掉的那些珍貴。藉著中 : 國的非漢地理書寫,我看到漢人們的蠻橫與粗野。 : http://www.wretch.cc/blog/foucault814 什麼是實踐自我?如果說原住民回頭看向部落是實踐自我,那 麼一個被漢化但是具有原住民血統身分的人,若他的目光不放 在部落,而是從小被灌輸的漢文化,是否是實踐自我?換個方 式問,作為一個台灣的漢人,他積極的去以國家認同(不管這 認同動作的結論是認同台灣或不認同台灣)、政治信仰來找尋 定位,是否能算是實踐自我?亦或者只是單純在切割台灣?再 回扣原來的問題,那麼所謂原住民實踐自我的過程當中,一再 以他者的身分發言(強調與島上的漢人多麼的不同),算不算 是切割已經破碎不堪的台灣呢? 這樣問,不是去質疑實踐自我的必需性,而是去詢問一個他者 身分的安置問題,這是實踐自我與切割秩序結構的兩難問題。 在漢族是如此,非漢亦是如此,只是目前檯面上政治正確的大 旗下,我們往往較傾於頌揚那實踐自我(且要回歸部落)的努 力;然而內心裡,偶爾是不是會不自覺的因為對方過分飽滿的 主體自覺,而表現厭煩:對於一再他者自我宣示的厭煩,為什 麼一定要在這塊土地上畫出一條一條你和我的界線。 當然囉,如果放到你的脈絡來看,這是漢族的蠻橫與粗野。但 我願意把反省更往前推,是否作為一個台灣多數族群以外的較 少數族群(所謂他者),面對自我實踐,是否也該思考界線如 何拿捏的問題。畢竟這是那麼小的一個島嶼。 > -------------------------------------------------------------------------- < 作者: TRICKYKID (崔基基) 看板: Taiwanlit 標題: Re: 非漢地理書寫有感 時間: Fri Sep 1 14:41:12 2006 ※ 引述《PIZZAZZA (就是這個光)》之銘言: : ※ 引述《assda (我是屁股達)》之銘言: : : 談漢人的地理書寫,台灣的鹿港、台北、美濃、新埤、花蓮、鹽分地帶......確實都有 : : 感人之處,也有不錯的作品。但是總覺得省思的深度不夠,就像一個放不開的藝人,在 : : 台上唱著技巧不錯卻沒能讓人反覆回味的流行歌。 : : 阿來筆下西南藏族土司的王國,麥子與罌粟田的爭奪;西北草原上的蒙古包和慕斯林, : : 幻化成真實的形體奔馳在張承志的小說中。這些感人的故事情節與地理風貌,固然撼動 : : 人心。然而果真讓我回味無窮的卻是,從他們的眼睛裡看到作為強勢而殘酷無情的漢人 : : ,站在中國內部,反省作為它者的漢人,總是讓我起的一身雞皮疙瘩。 : : 原住民筆下變調的部落,也總是讓人隱隱作痛。當小島上的政敵們急著用國家認同與政 : : 治信仰切割早已破碎不堪的島嶼時,這些非漢作家卻在透過書寫努力的實踐自我。 : : 透過原住民的地理書寫,我看到我們美麗的國土中,刻意被忽視掉的那些珍貴。藉著中 : : 國的非漢地理書寫,我看到漢人們的蠻橫與粗野。 : : http://www.wretch.cc/blog/foucault814 : 什麼是實踐自我?如果說原住民回頭看向部落是實踐自我,那 : 麼一個被漢化但是具有原住民血統身分的人,若他的目光不放 : 在部落,而是從小被灌輸的漢文化,是否是實踐自我?換個方 : 式問,作為一個台灣的漢人,他積極的去以國家認同(不管這 : 認同動作的結論是認同台灣或不認同台灣)、政治信仰來找尋 : 定位,是否能算是實踐自我?亦或者只是單純在切割台灣?再 : 回扣原來的問題,那麼所謂原住民實踐自我的過程當中,一再 : 以他者的身分發言(強調與島上的漢人多麼的不同),算不算 : 是切割已經破碎不堪的台灣呢? 1 從assda的文章可以看到,原漢之間的「切割」是一開始就存在的, 而且是以漢人對原住民所做的暴力而存在。 暴力老早就將雙方切割開了。 堅持這點倒不見得完全是對「自我」的實踐,而是藉著追溯歷史與文化的暗面, 來拉出異於現實台灣國族認同政治的逃逸路線。 這是差異政治的操作,是身為弱勢者原住民面對自己文化逐漸消逝的不得不然。 當原住民尋找他們的「根」(roots),其實也就是在尋找他們的「路徑」(routes)。 如同台灣若不揭露自己從中國所受的暴力?如何從中國國族認同政治底下逃逸出來? 然而,如果台灣國族政治導向的是對內部暴力的遺忘,只要求大家認同台灣。 那麼這種政治會比中國那種懷柔少數民族卻又排斥方言的做法進步嗎? 對我來說,差異政治永遠優先於認同政治。 因為差異總是一開始就有了,認同是後來的。 承認差異並不會帶來暴力,強求認同才會產生暴力。 2 先岔開來說。 之前某些學者在推所謂「南島文化」的論述, 將原住民的起源延伸至東南亞、南亞。 有人認為這是為了從中國文化脫勾的政治行為。 我倒覺得強調台灣相對於中國「大陸文化」的「海洋文化」, 做為差異政治操作是不錯的策略。 詭異的是當這種差異政治被台灣國族認同政治收編時, 不但「南島文化」無法開展出寬闊的視野,其「海洋文化」的開放性不再; 而且國族取向的擴張朝向帝國主義傾斜,「前進東南亞」變成只注重經濟面, 引進外勞、外籍新娘尚未促成雙方文化交流,就已造成對他們的歧視與剝削, 部分原住民也覺得外勞搶了他們的工作機會。 此時,唯有外勞們再起來主張他們所受的暴力時(差異政治), 在台灣佔了優勢地位的我們才會看見他們的處境, 制定更完善的外勞政策。 : 這樣問,不是去質疑實踐自我的必需性,而是去詢問一個他者 : 身分的安置問題,這是實踐自我與切割秩序結構的兩難問題。 : 在漢族是如此,非漢亦是如此,只是目前檯面上政治正確的大 : 旗下,我們往往較傾於頌揚那實踐自我(且要回歸部落)的努 : 力;然而內心裡,偶爾是不是會不自覺的因為對方過分飽滿的 : 主體自覺,而表現厭煩:對於一再他者自我宣示的厭煩,為什 : 麼一定要在這塊土地上畫出一條一條你和我的界線。 : 當然囉,如果放到你的脈絡來看,這是漢族的蠻橫與粗野。但 : 我願意把反省更往前推,是否作為一個台灣多數族群以外的較 : 少數族群(所謂他者),面對自我實踐,是否也該思考界線如 : 何拿捏的問題。畢竟這是那麼小的一個島嶼。 隱含在你的回文裡而未言明的疑問, 其實也就是:有些原住民可以跟漢人和解,為何其他原住民不行? 更進一步是:台灣已經那麼小了,為何內部有些原住民還會堅持自己的界線? 直接地說,就是希望原住民放下對漢人的疑慮,認同漢人優勢下的台灣。 我在前面推文中不同意的就是這些。 那麼,關注差異是否就代表原漢不能合作?不能彼此連結? 我想,PIZZAZZA是不願看到台灣內部分化,造成眾人無法朝向共同目標努力。 但你說「把反省往前推」,似乎是覺得以台灣國族界線為基礎的認同比較進步? 所謂「共同目標」不能一開始就被給定(國族政治), 如果具有特殊文化的原住民願意待在台灣,和漢人及其他人族群共同為這個地方打拼, 為的是他們的各種生存權利能受保障,且有繼續自主發展的空間。 原漢是可以合作,但前提是「在什麼前提之下合作?」(比如,誰的利益?) 如果講認同是要求原住民遺忘過去遭受的暴力與忽視現實存在的極大不平等, 那麼對他們來說,差異政治永遠是必要的。 當然如PIZZAZZA所言,原住民也有內部差異, 比如有認同漢文化的,也有不認同的。 所以如果原住民追求文化身份也落入了「原民建國」的國族迷思, 那結果不會比被迫認同且加入台灣國要好。 我反對那種虛幻的原漢之間「準國與國關係」主張, 那又是一個打迷糊仗,沒針對政策本身下功夫的懷柔策略。 人民權利比是不是一個國家還重要。 > -------------------------------------------------------------------------- < 作者: PIZZAZZA (屁擦擦) 看板: Taiwanlit 標題: Re: 非漢地理書寫有感 時間: Mon Sep 4 12:39:26 2006 ※ 引述《TRICKYKID (崔基基)》之銘言: : 1 : 從assda的文章可以看到,原漢之間的「切割」是一開始就存在的, : 而且是以漢人對原住民所做的暴力而存在。 : 暴力老早就將雙方切割開了。 : 堅持這點倒不見得完全是對「自我」的實踐,而是藉著追溯歷史與文化的暗面, : 來拉出異於現實台灣國族認同政治的逃逸路線。 : 這是差異政治的操作,是身為弱勢者原住民面對自己文化逐漸消逝的不得不然。 : 當原住民尋找他們的「根」(roots),其實也就是在尋找他們的「路徑」(routes)。 : 如同台灣若不揭露自己從中國所受的暴力?如何從中國國族認同政治底下逃逸出來? : 然而,如果台灣國族政治導向的是對內部暴力的遺忘,只要求大家認同台灣。 : 那麼這種政治會比中國那種懷柔少數民族卻又排斥方言的做法進步嗎? : 對我來說,差異政治永遠優先於認同政治。 : 因為差異總是一開始就有了,認同是後來的。 : 承認差異並不會帶來暴力,強求認同才會產生暴力。 其實前五句就相當的有討論空間。 如果說因為暴力將兩造切割開來,接下來我的追問可能會是 這樣的推論是建基於哪一方的立場。 是原?原住民面對自身文化的傾頹,難道所謂追討歷史債帳就真的能夠解決? 或者我換個方式問,原住民文化的不再,是因為漢族的傷害? 還是整個資本主義思想體系與原住民文化(如果有那麼一個本質上的原住民文化) 在價值判斷與生活思維的格格不入? 我並不打算非議差異政治的認同路徑,只是會覺得尷尬 當你在文化上不斷強調「我不同」,然而在社會實踐上, 卻利用此不同來進行自我販賣,自我異國風情化 (例如我們看到很多「變調」的豐年祭) 這是不是「本質上」迥異於原住民文化的思想內涵? 雖然美其名是讓漢人了解原住民文化,然而被看見的是什麼呢? 是一齣觀光遊客走馬看花的過場秀,一個不斷被掏空的文化深層意涵 回到第一段的討論,是從漢人的角度來看? 其實這已經是回應到assda的自省行為這個動作本身 原住民文化論述在八O年代以後之所以可以漸漸紮穩腳跟 除了原住民學者的努力,漢籍學者從旁的「推波助瀾」亦有幫助 你可以理解到的是這種行動本身是面對自我暴力遂行的覺醒 也就是說,漢籍學者在原住民論述建構參予的同時, 所抱持的心態說穿了其實就是原罪的心態。 他們不願意去談,也沒有資格談, 因為任何的討論都有可能因為先天上的隔閡而造成暴力 (而且這種暴力根本無需學術正當性的認可) 我會覺得差異政治之所以可以被理解,並且被廣泛的接受 漢族的原罪心態實際上是很重要,且會因此複雜化此差異政治的主要介力 問題是,這樣的介入卻很容易把原住民文化論述的建構 從「路徑」的探索,轉往「根」的追尋。 一個「本質的」、「神化的」原住民文化主體於焉給出 在這絕對的大寫之下,回歸成為必要、且政治正確的途徑 這是不是就會封死原住民文化的可動性? 而且回到第二段的討論,我會覺得的是 就是這種經由差異下,本質出來的原住民文化主體才使得文化消費可能 不論是遊樂園區或表演場內穿著傳統服飾表演的原住民(藝人?) (最弔詭的是那華麗的服飾如果出現在舞臺上很賞心悅目,  如果在路上走過卻往往引人側目。原住民傳統服飾只有在舞臺上能合理化被理解?) 或者台灣文學建構主體性過程中,那被挪用來豐富台灣多元性的「原住民文學」 (因此原住民文學只不過是用來抵抗大陸收編的利器?) 甚至連漢人自懺性質的原罪陳情書,那假想出來會一直被你傷害的原住民文化 不去討論,當然避免傷害他了。問題是他在你眼裡只是某種靜止 也只能是靜止,因為你永遠需要凝視一群受傷害者來完成自我省思的儀式。 TRICKYKID所謂: 「承認差異並不會帶來暴力,強求認同才會產生暴力。」 這句話說的很對,但我另外一個朋友給我的反省更大 她說,面對複數的方式就是放下。 是啊,的確是如此, 我也願意去相信唯有放下,各個複數體才能有機的運轉 (請容許我挪用這浪漫主義時代的形容詞) 於是我要稍微改寫一下這句話: 「承認差異並不會帶來暴力,強求差異才會產生暴力。」 : 隱含在你的回文裡而未言明的疑問, : 其實也就是:有些原住民可以跟漢人和解,為何其他原住民不行? : 更進一步是:台灣已經那麼小了,為何內部有些原住民還會堅持自己的界線? : 直接地說,就是希望原住民放下對漢人的疑慮,認同漢人優勢下的台灣。 : 我在前面推文中不同意的就是這些。 : 那麼,關注差異是否就代表原漢不能合作?不能彼此連結? : 我想,PIZZAZZA是不願看到台灣內部分化,造成眾人無法朝向共同目標努力。 : 但你說「把反省往前推」,似乎是覺得以台灣國族界線為基礎的認同比較進步? : 所謂「共同目標」不能一開始就被給定(國族政治), : 如果具有特殊文化的原住民願意待在台灣,和漢人及其他人族群共同為這個地方打拼, : 為的是他們的各種生存權利能受保障,且有繼續自主發展的空間。 : 原漢是可以合作,但前提是「在什麼前提之下合作?」(比如,誰的利益?) : 如果講認同是要求原住民遺忘過去遭受的暴力與忽視現實存在的極大不平等, : 那麼對他們來說,差異政治永遠是必要的。 : 當然如PIZZAZZA所言,原住民也有內部差異, : 比如有認同漢文化的,也有不認同的。 : 所以如果原住民追求文化身份也落入了「原民建國」的國族迷思, : 那結果不會比被迫認同且加入台灣國要好。 : 我反對那種虛幻的原漢之間「準國與國關係」主張, : 那又是一個打迷糊仗,沒針對政策本身下功夫的懷柔策略。 : 人民權利比是不是一個國家還重要。 前面閱讀下來,你也許可以發現 所謂內部分化導致眾人無法朝向共同目標努力的問題根本不是我關注的 國族界線的劃定也不是我的信仰 我念茲在茲的不過是當我抱怨台灣的強勢族群的同時, 我是否犯了以偏概全的心態:也許那個人並沒有那麼強勢霸道 或者說安於弱勢者的位置,切斷了自我反省的契機 走進了差異政治的死胡同:那會是僵直如屍體的一具一具文化 當然可以拿「不認同自身文化」的帽子往我頭上扣下 我接受。可是我會反問的其實是老問題了:文化只能是某種樣態嗎? 差異政治不是不能運作,而是如何運作。 那切割你我差異的線每每一拉扯總是會動輒得咎 而且傷害不一定是指向他者。 國家於我不是那麼重要了。 重要的是,裂痕已經存在,隔閡已經存在 我們將要如何接受外界的善意,並且主動對外釋放善意 台灣島那麼的小,每個人每天摩肩擦踵的穿越過彼此過日子 有必要切割的那麼斬釘截鐵,住在另一個空間,那過去的傷害中嗎? 傷口還是繼續會來,權力很難平等 並不是說就不要去改變那不平等的結構體 我想知道的是姿態要怎麼採取?如何拿捏? 我在原文中之所以認為這是一個難題 主要就是在穿越過不均質權力流動的同時, 如何挑戰多數,又可以時時保持自我檢視的向度 很難,但至少這是我所不能迴避的課題。 > -------------------------------------------------------------------------- < 作者: TRICKYKID (崔基基) 看板: Taiwanlit 標題: Re: 非漢地理書寫有感 TO PIZZAZZA 時間: Thu Sep 7 01:32:50 2006 PIZZAZZA: 我們都或隱或顯設定了各自的對話對象, 藉著assda的文章,把自己至今的觀察與感想延伸出來, 成為可以訴諸公議的論題 看來我們已經可以逐漸了解彼此的立場, 你的提問有很多也是我正在思考或思考過但不見得有解答的。 下面回應你。 A-1 看完你的回文,我覺得你想說的其實很簡單: 1、如果原民遭受到什麼不平等的待遇,責任或許不在漢人。 2、所以原民以追討歷史債帳的方式,將自己的遭遇歸罪於漢人,是搞錯了目標。 3、錯置漢人為罪人,會妨礙原民自我反省的機會,比如反省自己面對資本主義的態度。 首先,我會說歷史債帳不是已經過去的東西, 如果它有必要追討,那麼也是立基於對現況的不滿, 這不滿或許來自社會地位的差距、資源分配不公、強勢文化侵吞弱勢文化...等等。 我個人對那種老拿自己做為受害者的歷史出來要別人道歉的姿態也很反感。 不過,重新書寫歷史,挖掘歷史的暗面, 可以是在表達對未來的希望,不見得只會落入追討債帳之怨恨。 書寫漢人對原民的暴力, 一方面是發掘向來不受主流重視,不可見的歷史「異態」,重啟多元記憶的可能, 一方面也可能是身處當下台灣時空的一種政略。 表面上看,原民或許是在尋根,但這同時也是「另類」的政治路徑。 突顯原漢差異(不平等)、凝視歷史跟現實中的漢人暴力、改善原民現況, 這三個部分環環相扣,所以不能簡單地以「追討歷史債帳」來看待。 A-2 雖然assda陳述了他從原民文學中感受到的,漢人對原民的暴力, 但這麼說不見得就是把原民的現況歸罪於來自強勢種族的欺壓。 如你所提的,做為一種生產方式的資本主義或許是更根本的問題所在。 如果資本主義在台灣表現為漢人對原民的剝削(政治、經濟、文化...), 那麼生產方式和種族因素兩者一定有某些接合點, 只把漢人當成加害者,這是忽略了其他結構性因素的作用。 漢人有種族的暴力,資本主義也有生產方式的暴力, 國族營造的政治路線、全球流行文化與商品文化當然也都有它們的暴力。 這些暴力之間如何彼此接合,共同造成了原民目前的處境? 哪種暴力可能是結構性的暴力?哪種暴力要先被檢討? 政治經濟學分析、文化研究、意識型態批判、歷史考掘... 有多方面的工作需要進行。 而原民書寫自己的文化與歷史,以及受到漢人的不公平對待, 正是改善原民現狀的開始,而非目的。 B 之前assda用了一個頗為關鍵的詞:「非漢地理」。 我不清楚assda是否援引了什麼典故,用這個詞有什麼意圖。 但它卻能夠促發一種全新的想像。 注意,是「非漢地理」,而不是「原住民的地理」。 當「非漢」一詞指出「漢人地理」的「域外」, ,其實就已包含了「非原」。 所以,「非漢地理」可以是「非漢」亦「非原」的「第三空間」。 (可不是什麼「第三條路」或「新中間路線」) 若我們「航向第三空間」,所尋找的就不是什麼本質性文化原鄉, 反而展開了差異的旅程,重繪認同與抗爭的疆界。 只是,當原住民試圖走出一條異於主流的路線時, 如何不讓「另類」變成認同僵化的「另一類」, 就端視如何繼續自我差異化。 倘若差異政治能夠基進化地迴向主體,不斷重繪自我的認知圖式, 也就不會發生你所謂將自己文化本質化的狀況。 何況全球化也開始引導原住民走出台灣島(部分漢人基於本質主義打造的國族界線), 例如和世界其他國家原住民交流、投入南島文化的建構工作等等。 另外,原民是一個種族分類,其中有性別、階級、文化認同...等等不同身份的差異, 這些差異會是原民進一步跳脫種族身分並自我反省的潛能所在。 不過,在目前台灣的時空條件下, 某些因素可能是結構性的,或說是必須先被面對的,比如國族主義, 那麼不同身份還是可以彼此協商,暫時結盟, 在共享的目標下對抗共同承受的壓迫。 C 另外,你所謂面對複數的方式就是放下。 我不太能理解這是什麼意思? 「複數」這個詞似乎是後現代多元文化主義的產物。 當然我能認同這是個多元的社會,但我不認為多元裡面每一元的地位都是平等的; 總有優勢與弱勢、壓迫者與受壓迫者之分。 而「唯有放下,各個複數體才能有機的運轉」, 好像頗有某種佛教或者新世紀思潮的味道。 危險的是,它剛好跟做為資本主義共謀的「放任自由主義」思想若合符節, 忽略了放任並不會帶來自由發展,反而產生擁有較多資源者打壓別人自由換取自己發展。 跨國企業常要求第三世界國家打開市場,目的當然不是對「自由」的信念, 而是要傾銷自己商品與剝削當地勞動力。 市場開放之後,首先致富的絕非中下階層,而是商業買辦與高階政府官員, 貧富差距也就跟著拉大。 看過電影《諜對諜》的人,相信會對裡面那些中東跨國移工的處境印象深刻。 相較之下,「杜拜七星級帆船飯店」其實更像海市蜃樓。 好像有點離題了... - -a 回到「放下」,我不懂你的意思是下面哪一個: 1、如果「放下」,原住民文化就能「自然地」自由發展? 2、或是「放下」,原住民文化就能「自然地」被融合、被取代或取代他人、優勝劣敗? 原住民做為多元中的一元,在結構因素限制下的立足點本來就跟其他族群差距甚大。 談「放下」,是要誰「放下」? 你的意思好像是希望原住民「放下」?希望原住民寬容漢人? 可是我反而希望做為優勢種族且追求國族認同政治的漢人寬容追求差異政治的原住民。 以種族來說,原住民是弱勢者,漢人是相對的強勢者。 如果只談弱勢者應該寬容強勢者的暴力,會在無形中把責任歸諸弱勢者自己; (原住民不夠寬容、原住民為了便於文化消費而將自身文化本質化...) 這跟那些認為原住民只會喝酒、不愛讀書、逃避現實...的偏見,有一樣的效果 ----將結構性問題轉化為個人問題(這通常也是人們譴責失業者的態度)。 況且,事情不是寬容就能解決的,如同就算漢人出來道歉也不能解決問題。 到底漢人是否了解自己對原住民的剝削與歧視? 這些剝削與歧視被什麼樣的制度加強並再生產了? 哪些不當政策在偏見之下被制定出來? 釐清這些問題比寬容更重要。 D-1 你說強求差異也會帶來暴力,且自我也會在此過程中受到傷害; 這是相對於我先前文章裡的說法:「承認差異並不會帶來暴力,強求認同才會。」 後面我來解釋一下這部分。 認同需要製造他者來自我支撐,這他者「不是自己人」, 故他者需要被驅逐,我群才能保有認同的穩固性。 認同的暴力就來自於把他者當成認同危機的替罪羊。 認同總是有危機,而且認同也總是需要指認他者來遮蔽危機。 現在全球化的時代更是這樣(見諸各種原教旨主義)。 那麼,差異政治可能沒有「認同」(identity)存在嗎? 差異政治當然會需要標舉自我異於他人的某種「身份」(identity), 但晚期資本主義造成的後現代文化促成了個人的多重身份(或者要說自我破碎化也行)。 這就回到我在B後段所談的那種情況。 同為原住民也有各種各樣不同的記憶與身份認同。 現在台灣的問題是漢人主導的國族認同政治當道, 它的暴力也就是只承認單一國族認同(台灣人), 不允許他者(不愛台灣、中共同路人...)的存在, 而各種造成認同危機的人就會被指認為他者。 原住民強調自己的種族身份,我覺得可以轉化為一種差異政略。 雖然台灣國族營造工程賦予原民認同以一種懷柔性質的「政治正確性」, (比如「準國與國關係」、「原住民電視台」...) 但原住民同時能藉此「政治正確性」來合理化自己在「共同體」(如果有)裡的位置, 逼使漢人重視他們(他者)的存在。 若原住民的「非漢地理」是要尋回自我身份單純的原鄉, 那當然難保不會形成另一種排他性的認同; 不過在台灣現實的政治情境下,也可以是反抗漢人國族營造下的國民身份, 拒絕被納入「多元族群櫥窗」而成為文化樣板(就像中國從前所謂的「五族共和」)。 原民所追尋的「根」要成為他們跳脫台灣當下政治僵局的「路徑」,還有很多工作需做; 國族主義(無論台灣國族或原民國族)及資本主義(原民文化為了被消費而本質化), 應該是你和我都承認的地雷所在。 D-2 你說你不反對差異政治,端視如何操作, 可見某種程度上認同了差異政治可能帶來的「痛苦」(或許你會稱之為「暴力」)。 認同帶來的「暴力」,我在D-1已解釋過, 而我如何理解差異所造成的「痛苦」? 當原住民的現況中不乏種種暴力時, 痛苦早已存在,這是我們必須承認的。 我在A談的就是這個東西。 精神分析告訴我們,當病人為現實病徵所苦的時候, 分析師會引導他發現自己的創傷。 這種治療過程帶來的痛苦可能不亞於病徵。 回頭凝視創傷一定會產生痛苦。 如果說造成差異的創傷是早就有的,現在只是被遺忘、忽視, 那差異政治就是提醒我們想起並凝視創傷。 為何必須凝視創傷?因為創傷在歷史裡早已留下效果, 這些效果正在目前的社會現況中發酵,造成原民的處境。 D-3 就像你不反對差異政治; 我也不否定暴力,端視暴力的時機和對象為何。 廖朝陽曾舉了些好例子。 比如當塞爾維亞進行種族屠殺時,或者當發生家暴時, 我們當下介入中斷暴力的方式很難不是暴力, 甚至暴力可能會是先中止傷害擴大較好的方式。 (可是我無法認同美國攻打伊拉克跟以色列攻打黎巴嫩, 因為那不是在中止暴力,而是以報復引發更大的暴力。) 如果今天改善原住民處境需要進行某種「革命」, (例如制度的徹底檢討、漢人及原民自己心態的翻轉、社會資源重分配...等等) 依循我上面所思考的差異政治型態,又要處理結構面又要自我反省(閃地雷), 如你所言的確不容易做到。 尼采斥責那些慣常諉罪於「加害者」,總以「受害者」自居的「妒恨」心態, 他的路線,是我們思考如何逃脫台灣現狀的可用資源。 你所談的「寬容」,我猜或許有近於尼采的意思。 然而,當現實充滿了暴力以及維護暴力的種種價值時, 尼采所謂「重估一切價值」, 不也正是我們為了抵抗暴力所應當進行的「暴力」手段嗎? 而這是我的立場。 E 當然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不見得要當個刺蝟, 時時刻刻主張差異政治把自己和群體割開。 可是如果有人不得不這樣做以反抗壓迫, 我會想做的就是「培力」(empower)他。 我總是會想到那些因為老板惡性關廠, ,失去工作拿不到遲發薪水及遣散費而出來抗爭的勞工們。 很多時候這是我們少數能提供的支援之一。 > -------------------------------------------------------------------------- < 作者: kukulala (燃燒吧俺的台文所) 看板: Taiwanlit 標題: Re: 非漢地理書寫有感 TO PIZZAZZA 時間: Thu Sep 7 09:42:20 2006 看到前輩的討論,心裡也有一些想說的話,所以就跑來湊熱鬧了,雖然不是直接針對前面 幾篇文章所提的來回答,不過也算是小弟個人的心得啦 ^^ 記得當初看到莫那能的《美麗的稻穗》心裡頗難受,因為詩中所呈現出的社會問 題,都是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的種種原住民社會問題,而詩中所指的也都是主流文化的漢 人,對一個願意進行文化反省的人來說,讀莫那的作品,老實說並不好受,不僅僅是漢人 ,原住民同樣也是。 在孫大川老師的課堂上,看著原住民同學報告時哽咽,孫老師也坐在台下拿著手帕擦眼淚 ,身為漢人的你,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不過之後孫老師指出:「原住民今天的問題,不 是由單一的個人所造成,而是整個社會結構環境使然」,個人認為,身為漢人的我們大可 不必為了原住民的種種困境而慚愧、贖罪,因為這樣的方式已不符合今日原住民所需,同 樣的,現階段的原住民也不需要漢人的俯首認罪,他們需要的是自我尋根、文化復振與文 化認同。當然,在這過程中勢必產生出自我主體與他者之間的分別。 原住民的自我主體意識有多明顯,這個從部落裡面的部落知識青年就可以看出來,例如某 些部落就會以質疑的態度來看待前來進行調查的人,這樣的舉動其實就是為了掌握部落的 發言權,讓自己來敘述自己,而不是藉由他者的記錄來發光發熱。不過太過於強調自我主 體性的後果,就會造成文化上的排外現象,就小弟的感覺,這樣的情況在泰雅族中較為明 顯,這也可能和泰雅族的受殖民歷程及內部的德魯固、賽德克群意見不合有關。 除了原住民文學,樂舞展演也是一個展現原住民主體性相當不錯的管道,撇開觀光取向的 九族文化村不談,就部落各式展演的舞臺化、劇場化現象,已經有學者提出見解,胡台麗 〈文化真實與展演:賽夏、排灣經驗〉就是在呈現儀式搬上舞台的問題,文中呈現出部落 族人對表演的謹慎態度,同時也呈現出表演者對當地居民與文化的尊重,這是觀光園區所 不能比的,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不讓部落祭典「變調」。 回到原住民文學本身,由於其獨特性已被被注意,所以原住民文學淪為台灣文學的政治解 讀工具,自然不讓人意外。獨派學者以台灣原住民為台灣文化獨特性的代表為由,不斷的 突顯台灣文學與大陸文學之間的差異,而統派則是利用種種證據來說明原住民文化也是中 國文化的一部份,較細膩的手法是以考古學為論據(楊匡漢,《中國文化中的台灣文學》 ),較粗造的則是像古繼堂這樣,拿非原住民的神話(甚至可能是捏造出來的神化)來解 釋原住民文化,在兩方相互爭奪之下,原住民文化與文學似乎成了強化自身意識形態的工 具。 若以80年代原住民運動為起點,那麼原住民的自覺歷程遠不及整個殖民歷程(由荷、西時 期至解嚴)的十分之一,我總覺得當前的原住民文化就像是一個走在風雨中的病人,除了 身體內部有種種病痛需解決,身體的外部也面臨諸多的困境,原住民的療傷過程,絕非一 個十年或二十年就可以解決,正如PIZZAZZA所說的:「傷口還是繼續會來,權力很難平等 」,原住民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總覺得將是一條邁向曙光但蜿蜒、顛簸的療傷之路。 以上是小弟的個人見解^^ (講了這麼多,好像沒有直接回應幾位前輩的討論 =.=) > -------------------------------------------------------------------------- < 作者: assda (我是屁股達) 看板: Taiwanlit 標題: Re: 非漢地理書寫有感 TO PIZZAZZA 時間: Thu Sep 7 14:47:54 2006 雖然是沿用了TO PIZZAZZA的標題,但是其實是並不限於對他一人說話,既然是公開的PO 出來,對話對象就是閱讀台文版的大家。為什麼要先強調這篇文章對話對象呢? 其實這 跟我PO第一篇文章的用意是相同的,為什麼要在台文版上談非漢地理書寫? 為什麼不直 接用原住民文學表稱? 所謂的非漢地理書寫又是什麼?其實這些答案都隱藏在我的第一 篇文章中。在回應各位以及申述我個人的看法前,有一個東西可以先談,我原文的題目 是"非漢地理書寫有感",從有感二字可以知道,我意圖傳達的其實是"感覺"、"情感"層面 的東西,把這種情感命名為愧疚或反省其實是抬舉我了,流竄在有感之中的其實是逃避, 彷彿在宣示有感的當下,我就可以離無感更靠近;就像是將一切標明了是原罪,無可多作 什麼的我,便可以輕鬆的等待救贖。 如果上述這種態度或情感是屬於我個人的,那我大可不必在這裡丟臉,自暴其短,遺憾的 是,我們可以在許多宣稱原住民文學很重要的動作或文章中,看到這種情感。這是屬於我 們的黑暗之心。 談非漢地理書寫,而不逕稱原住民文學,是為了將台灣與中國勾連起來,當然這種勾連的 動作,應該會受到努力抵抗中國性的前行者們的不屑與不滿。然而我這麼談的時候,真正 想要對話的對象正是這些會不滿的人們,所以我也只好不忌諱的如此敘述。由此,可以知 道比起將原住民問題視為內部問題;中國問題是外部問題的討論方式,我更傾向於站在原 住民的立場來看有關強弱裔文化傾軋的問題,對於原住民來說,台灣人與中國人都是漢人 ,都是百朗。 中國百朗與台灣百朗造成的傷痛,都是椎心刺骨傷痛,無法衡量,也無須比較。 原文中,我提到了中國的張承志與阿來,他們兩位都是非漢作家,不僅僅描述了漢文化與 漢族霸權的宰制,甚至走的更遠,在書寫層面,用自己族語的語感來改變漢語書寫結構; 在文化思辯層面,用自己部族的經驗來穿刺中國(甚或是接受了資本主義化的中國),時 不時的給予朝向資本主義化的中國狠狠的一記。這些努力,台灣的原住民書寫也沒有或缺 。 胡台麗的蘭嶼觀點中,在鏡頭前說著你們漢人你們漢人的達悟族人,搧了我好大一巴掌, 因為當時幾個禮拜我們在課堂上討論的是台灣文學中原住民文學很重要/ 一定要好好挖掘 原住民文學或文化的底蘊/ 努力的去透視那些權力與歷史中的不平等/ 自我反省很重要.. ....八拉八拉的。但是直到聽到那位達悟族人嘴裡的"你們漢人"的時刻,我才發現之前的 討論都是一種無可救藥的暴力,最為甚者,莫過於去討論原住民作家或論者,應該致力於 開發書寫或論述策略。當漢人忘記了自己的位置,去討論原住民應該怎麼開發更多的策略 ,才能夠奪取更多的文化或文學資本時,正是最嚴苛的暴力。說到這裡,我的困境於焉出 現,面對原住民書寫,做為漢人的我談也不是,不談也不是。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但是 我也不願意任意去談,我只好看,從反省自己下手,至於去判別哪一種書寫策略才比較有 效,或者是去討論回歸部落才是自我實踐?還是努力穿刺漢文化(或台灣性)才是自我實 踐?等等問題,都不是我能負荷的。 (還沒寫完),但是老闆出現啦,工作去啦,改天再繼續。 http://www.wretch.cc/blog/foucault814 > -------------------------------------------------------------------------- < 作者: overlapping (陽春白雪) 看板: Taiwanlit 標題: Re: 非漢地理書寫有感 時間: Sat Sep 16 20:55:31 2006 ※ 引述《PIZZAZZA (就是這個光)》之銘言: : ※ 引述《assda (我是屁股達)》之銘言: : : 談漢人的地理書寫,台灣的鹿港、台北、美濃、新埤、花蓮、鹽分地帶......確實都有 : : 感人之處,也有不錯的作品。但是總覺得省思的深度不夠,就像一個放不開的藝人,在 : : 台上唱著技巧不錯卻沒能讓人反覆回味的流行歌。 : : 阿來筆下西南藏族土司的王國,麥子與罌粟田的爭奪;西北草原上的蒙古包和慕斯林, : : 幻化成真實的形體奔馳在張承志的小說中。這些感人的故事情節與地理風貌,固然撼動 : : 人心。然而果真讓我回味無窮的卻是,從他們的眼睛裡看到作為強勢而殘酷無情的漢人 : : ,站在中國內部,反省作為它者的漢人,總是讓我起的一身雞皮疙瘩。 : : 原住民筆下變調的部落,也總是讓人隱隱作痛。當小島上的政敵們急著用國家認同與政 : : 治信仰切割早已破碎不堪的島嶼時,這些非漢作家卻在透過書寫努力的實踐自我。 : : 透過原住民的地理書寫,我看到我們美麗的國土中,刻意被忽視掉的那些珍貴。藉著中 : : 國的非漢地理書寫,我看到漢人們的蠻橫與粗野。 : : http://www.wretch.cc/blog/foucault814 : 什麼是實踐自我?如果說原住民回頭看向部落是實踐自我,那 : 麼一個被漢化但是具有原住民血統身分的人,若他的目光不放 : 在部落,而是從小被灌輸的漢文化,是否是實踐自我?換個方 : 式問,作為一個台灣的漢人,他積極的去以國家認同(不管這 : 認同動作的結論是認同台灣或不認同台灣)、政治信仰來找尋 : 定位,是否能算是實踐自我?亦或者只是單純在切割台灣?再 : 回扣原來的問題,那麼所謂原住民實踐自我的過程當中,一再 : 以他者的身分發言(強調與島上的漢人多麼的不同),算不算 : 是切割已經破碎不堪的台灣呢? : 這樣問,不是去質疑實踐自我的必需性,而是去詢問一個他者 : 身分的安置問題,這是實踐自我與切割秩序結構的兩難問題。 : 在漢族是如此,非漢亦是如此,只是目前檯面上政治正確的大 : 旗下,我們往往較傾於頌揚那實踐自我(且要回歸部落)的努 : 力;然而內心裡,偶爾是不是會不自覺的因為對方過分飽滿的 : 主體自覺,而表現厭煩:對於一再他者自我宣示的厭煩,為什 : 麼一定要在這塊土地上畫出一條一條你和我的界線。 : 當然囉,如果放到你的脈絡來看,這是漢族的蠻橫與粗野。但 : 我願意把反省更往前推,是否作為一個台灣多數族群以外的較 : 少數族群(所謂他者),面對自我實踐,是否也該思考界線如 : 何拿捏的問題。畢竟這是那麼小的一個島嶼。 我覺得,前文使用的自我實踐這一詞彙,似乎可以理解為對自身 族群、社群或部落的一種生活實踐的方式,但是這其實也並不否 認或排除社群成員有其他實踐的可能性或選擇;這即是說,其他 的原住民成員可以選擇離開,這也是一種自我實踐,或是說,這 也是另外一種自我選擇與反思的結果。 但是,我們另外可以思考的是,自我選擇總是發生在固定的文化 脈絡底下,因此自我反思、評價事物都是在具體的時空文化脈絡 底下,而不是在真空狀態下產生,在一方面,這也可以解釋,為 什麼二十世紀許多民族或族群都試圖要求他人(如優勢族群或團 體)承認她們的特殊性之緣故,這也是某種差異政治、認同政治 或多元文化主義興起的原因。 不過,上文所質疑的主要論點為,一個政治體內部,多元族群的 存在可能會造成的是政治社群的分崩離析或分裂,也就是擔憂某 種巴爾幹化的傾向,因為如此可能會影響了團結與秩序。 其實這種質疑屢見不鮮,如美國的新保守主義常會提到的(如杭廷 頓前些時候新書的觀點,認為移民,尤其是拉丁族裔,會影響到 美國的團結與認同,只是我不認為這是一種自由放任主義就是), 然而卻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清楚地顯示出,一個政治共同體在多 元文化的議題上,採取寬容的策略會導致不好的結果,反而常見 到的,採取強求的同化或團結才易於招致激烈反抗。 所以或許,思考如何重新賦予少數群體的特殊權利才是台灣所特 別需要的,如何改善台灣內部的原住民團體的生活,如特殊的代 表制或自治權,或是語言權利及土地權的賦予,在西方已經有很 多理論以及實例可以參考,如加拿大跟美國學界。 我覺得,我們總是把問題想得太過嚴重,許多國家內部的多元分 歧並不下於台灣,但是她們反而走得比台灣更遠(在理論的建構或 實踐上),這似乎是值得我們反思的地方。 當然,國家的整全,抑或某種國家認同是需要的,自己是相信, 儘管有許多差異,但是在差異之外,總有些共同的事物會建立起 政治體的集體認同的基礎,只是太過複雜,在此也不必多說了。 以上,自己的一點意見,好像跟這裡討論的方式不太一樣,因為 自己不是學文學的,提供些許其他的觀點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