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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白苦寫十年的大河小說《浪淘沙》三大冊問世後, 引起文壇重視,甚至成為報章文化版的話題, 其中《民生報》文化新聞曾刊出一篇四格漫畫「幽作家一默」, 明顯是針對《浪淘沙》而來, 漫畫內容是一位男作家花了十年,完成百萬字的鉅著, 他問某位女士:「這是不是偉大的小說?」 女士起先回答不知道,卻又幽默地加上一句: 「不過,能看完你著作的,一定是偉大的讀者。」教人發出會心一笑。 以上見東方白文學自傳《真與美》第6冊,頁131-132。 由於購買《浪淘沙》三巨冊的人未必能夠看完全書150萬字, 是以後來東方白於演講時,稱看完《浪淘沙》的人是「偉大的讀者」。 ※ 引述《Rishia (湘)》之銘言: : 東方白花了十年寫下這部兩千頁,一百五十萬字的大河小說,描寫台灣自1895年到 : 1980年代,將近百年、三個家族三代的故事,空間涵蓋台灣、日本、中國大陸、南洋、美 : 國和加拿大。 : 我在圖書館架上看見那厚厚的三大冊時,心想:「天啊!這三本要花多少時間才讀得 : 完?它值得讀嗎?」翻開第一頁就欲罷不能。它平實地穿插丘雅信、周福生、江東蘭及他 : 們家族的故事,各地景色的描寫呈現作者廣博的見聞,形形色色的人物交織出時代的面貌 : ,描摹台灣人在日本統治下國族認同的矛盾心理,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有兩個段落: : 第一個是日據初期殖民政府要求台灣人將國籍改為日本,否則就要回中國或以華僑身 : 份居留台灣;如果改為日本籍就必須斷髮,周福生選擇以華僑身份居留台灣,保留清朝髮 : 辮,但是幾年後他無意間聽見別人談論:回中國還不是一樣?清朝是滿人的天下,又不是 : 漢人的。在台灣在中國不是都一樣被外人統治?周福生恍然大悟,深覺自己被蒙蔽多年: : 原來他一直都被外人統治。當下他決定剃髮。 : 第二個是丘雅信到美國進修完,正要從加拿大返回台灣時,珍珠港事變爆發,迫使她 : 滯留加拿大,等到日本投降、台灣回歸中國管轄,她到溫哥華的中國大使館申請中國護照 : ,領事卻說:妳在日據時代出生,只能算是日本人,我不能給妳護照。在加拿大申請不到 : 護照,她只好去紐約的中國大使館,那裡的領事說:妳在台灣出生,現在台灣歸中國管轄 : ,妳當然是中國人。 : 日本統治下的台灣人,究竟是日本人或中國人?或者兩者都不是?同樣的問題在書中 : 一再浮現。江東蘭被徵召到南洋,遇見被俘虜的美國兵,東蘭說:我不是日本人,我也是 : 日本統治下的受害者,不得已被徵召到這裡,我是台灣人。 : 藉由江東蘭、周明德、周明勇在南洋、中國戰場所見所聞,作者引出戰爭、民族、人 : 性等問題。日軍對待俘虜的方式只能用「慘無人道」形容。「同中求異,戰爭之始;異中 : 求同,和平之祖。」東蘭戰後在美國遇見一名禪師:「一個產生新教、產生路德和歌德、 : 產生貝多芬、海涅、黑格爾以及康德的國度裡,宗教、藝術以及哲學,何以未能發揮教化 : 的作用?尼采所說的一句話在我心中映現了:『宗教、藝術以及哲學,都是人類捏造的幻 : 象,而被做為戰勝自己及其同類的武器加以運用。』…日本人皆以相當的自制與鎮定接受 : 了戰敗的後果…日本人接受戰後的苦果,態度與德國何以如此不同?…因果法則發生在道 : 德方面的作用,與在德國時常聽到的自以為是的辯解,恰好成鮮明的對比…『因為我們日 : 本人害苦了人家,所以現在我們嘗受苦果了。』」讀到這裡我愣了一下。由於本身唸哲學 : ,我了解哲學既是人類思想的精華,也是人類的禍害。哲學家善於玩弄語言、思想,可以 : 為了使語言和思想一致而創造新的語言、新的邏輯,創造新的道德理論去為自己的行為辯 : 解絕非難事。 : 日本人既然相信佛教因果報應觀,難道在戰爭之前不曾慮及侵略他國可能遭 : 到報應嗎?或許人在戰爭、搶奪利益時就會暴露野蠻的本性,忘記所有宗教、倫理規範。 : 霍布斯在《利維坦》中主張,人類的自然狀態是戰爭狀態,為了搶奪利益殘害彼此,後來 : 才發現殘害彼此對自己不利,於是所有人協議訂立規則、互不侵犯、共享利益,利益是道 : 德最初的出發點。 : 戰爭起因於少數人爭奪利益的野心,卻影響所有人的命運。東蘭、明德、雅信因戰 : 爭而在國與國之間飄泊,與親人、朋友生離死別,再相見時已是數十年後,甚至只見一紙 : 訃聞或一罈骨灰。通訊不方便、和親友連絡不容易,所以他們非常珍惜跟親友相聚的時光 : 。反觀現代,通訊雖然更方便了,但人際的疏離感卻愈來愈深……或許愈容易獲得的機會,人反而愈不珍惜。 : 戰後台灣光復,台灣人歡慶回歸中國,但二二八事件爆發後,中國官兵殺台灣人,台 : 灣人不禁質疑:中國人和日本人有什麼差別?東蘭到日本遇見高橋幸男時,後者說:人性 : 沒有種族之分,日本人在國內謙恭和順,到了殖民地就變得專橫跋扈,這就是人性吧! : 白色恐怖使台灣人不禁自問:我是什麼人? : 雅信感嘆:我一生都不管政治,政治卻影響我一生。 : 作者引用一段雨果在《巴黎聖母院》(《鐘樓怪人》)中的自序: : 「好幾年前,當本書的作者(雨果自稱)拜訪或寧可說探索「巴黎聖母院」的時候,他 : 發現一幢在鐘樓幽暗的牆壁上,有人用手刻了一個字: : ANATKH(命定) : 這六個希臘大寫的字母,深深鐫刻在石頭上,字跡已因年代久遠而變模糊,這類似 : 歌德式的字,顯然是屬於中世紀的,那字體的詭刁以及命運的意涵,給作者留下深刻的印 : 象。 : 他獨自揣摩,嘗試去猜測這個受難者,這個不願平白離開世界,而把他的罪行或苦命 : 的戳記印在這教堂門楣的人究竟是誰? : 如今那牆壁已被削平,而那字跡也已經不見,那刻字的人早已在幾世紀前從人間消失 : ,後來也輪到那字本身也從教堂的牆壁上消失,或許不久,連這教堂也要從大地上消失… : …」 : 小說開頭始自日軍從「澳底」登陸;到了故事的結尾,東蘭、雅信、明德、金姑娘相 : 偕去「澳底」旅行。「金姑娘驀然叫了起來:『啊!咱--緊轉來去旅館歇睏,看這露水 : 即倪厚,明仔再絕對是大好天,大家較早起來這海邊看日出!』」 : 歷史像「浪」一樣將日據時代的台灣人「淘」向世界各地流離,最後他們像「沙」一 : 樣回到岸上,回到故鄉,看「浪」將他們捲起的地方。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5.225.138.16
Rishia:謝謝解答:) 07/29 0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