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認真] 心寒

[Liaooo (廖震)]

阿吉仔住在山裡面的鄉下地方，雖說是山，但還沒到深山，只不過是半山腰。

他們家很窮，不過那個年代誰不窮呢～？


那年他十來歲了，某天一大早去牛墟時聽到什麼韓戰爆發的，

他也是傻不愣登的聽過就算了，畢竟，他連小學都沒上過，哪知道什麼是「韓戰」呢！


他的母親成天就在家裡的院子裡養一堆雞，

在旁邊不怎樣的土地上種一堆菜，忙進忙出的打點這個家的一切。

聽父親說，從前他們家有很多地呢！ 多到要請長工來幫忙。

只是八七水災的時候什麼都沒了。


前面住的阿土伯的房子是從後面更靠山那邊那個大井那流過來的；

他們全家本來是住在後山的。

淹大水時原本住這一帶的鄰居大家的房子都被沖垮了，因為都是土角厝；

幸運點的也是整間被沖到別的地方，這下子，原本的左鄰右舍全都亂掉了。


這就是那樣的一個時代背景，一個平均壽命只有五十歲不到的年代。

一個窮困的年代：平均的國民生產毛額不到三百美金。



阿吉仔說好聽是有點憨厚，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應該是有點「爬袋爬袋」吧？

可是無所謂，他還是很認真，很勤勞又努力的在生活。


他們那一帶由於在山裡、土地也不怎麼好，大家都種香蕉。

正好那時政府鼓勵農產品出口（那時台灣還沒啥工業產品），以賺取外匯，

日本人又愛吃台灣的香蕉，

所以一時間香蕉樹林立，光是阿吉仔家的院子旁，那塊那麼小的地，也種了十來株，

另外一邊則稀稀落落的長著幾株芭蕉。（這兩種是不同的，香蕉拿來賣，芭蕉自己吃。）


既然種香蕉對家佣不無小補，

每天把香蕉運送到市場去的任務自然就落到年輕力壯的阿吉仔身上。

隔壁阿猴家也是這樣，前面的阿狗家也是如此（阿狗是阿土伯的兒子）。


每天早上他們三個都結伴同行，

所以一早起來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去割幾串綠色的香蕉，

然後去旁邊放農具的小屋子裡挑幾個牢固的麻布袋，把香蕉成串成串的塞進去，

揹起來就準備出發。



這天一大早，阿吉仔睡得有點晚，起來時阿猴和阿狗已經在路口等了。

他不好意思讓他們站在那等他一個人，

趕緊衝出去打個招呼，道個歉，去隨手割了兩三串還算可以香蕉，

便衝進農具房裡翻找麻布袋了。


他一眼就看到一個最大的，足以一次裝下所有的香蕉串，

看起來就是曾經裝過很多香蕉的樣子，

不過感覺似乎原本沒那麼大，是經年累月被不斷裝香蕉撐大的。


他也沒想那麼多，匆匆忙忙把香蕉全裝進去，袋口一綁、一扛，

便出去與那兩人會合上路了。


這天太陽很大，他們戴著斗笠還是感到會熱。



走到一半，在經過金水伯的稻田旁邊時，

阿吉仔背上的那個大袋子忽然從底部傳出「撕....撕......」的聲音，



麻布袋，就這樣子破了！



一時間香蕉全滾到田裡，又重又長的兩三串香蕉不止壓扁了金水伯的莊稼，

還搞的上面全沾滿了泥巴！


糟糕了。


阿吉仔手裡拿著破麻布袋，呆呆的楞在那裡，茫然的看著滾到田裡的香蕉串。

阿猴和阿狗趕緊去幫他撿回來，

接著三人七手八腳的把破掉的部分綁起來，再把香蕉用力塞回去。


好不容易終於把狀況處理好後，三個人仔細的檢查有沒有把破掉的部分綁緊，

花了一些時間，才又安心的上路。


沒什麼風，很熱。幸好三個人都是做慣田裡工作的人，又年輕，

身體跟鐵打的一樣壯。


阿狗和阿猴邊走邊聊還一邊罵阿吉仔：

「阿下次挑麻布袋要挑沒裝過多少香蕉，看起來比較新的知不知道？」


阿吉仔一邊帶著歉意的點頭，一邊回嘴：

「幹～阿最好你們的都不會破啦～～，好啦好啊，林北以後會注意點啦！～～」



不過，又走了一段路，在經過火旺叔的甘蔗田時，

麻布袋又破掉了！！


真糟糕.....他們三個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唉。

這次比較慘，

在重新把香蕉串塞回去時，才發現有幾根香蕉都被田鼠偷偷趁亂咬了一口，

只好把被咬過的那幾根拔起來丟了。



最後，好不容易重新上路，日頭赤炎炎，阿吉仔默默的走著，不斷低在心中想著....

「看來破了就是破了，破掉的麻布袋是不能奢望它像從前一樣的....」


汗流浹背的阿猴和阿狗也是默默的走著，不過他們兩個心中想的可不一樣....

「我現在拿的這個袋子雖然比阿吉仔的好多了，

  不過每天都被塞那麼多串不同的香蕉進去.....會破也是遲早的事........」


於是他們三個都偷偷的在心裡打定主意，等等到了鎮上要去農會要個新的麻布袋。



於是不一會到了鎮上後，當他們把香蕉給賣了，便急急忙忙的一起衝去農會找阿發。

他是阿吉仔的堂哥，在農會做事的。

阿猴和阿狗也把他當自己堂哥，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


阿發正在忙著搬麵粉袋，大老遠的就看見他們三個急急忙忙的走過來，

於是他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想要開口打招呼，

沒想到這三個人一衝過來，兩個喊「阿發」，一個喊「堂哥」，

一開口就是：「有沒有多的麻布袋？裝麵粉的那種，給我們各一個啦！」


阿發一愣，心想，有阿！麻布袋我這多的事，要幾個有幾個。

「好阿，等一下。」 他回。


正轉身撿了幾隻想拿個他們，沒注意有幾個袋子的底部已有些微磨損，

而這三個眼尖的傢伙看到了，竟臉露惶急之色，異口同聲的說：

「我們不要破的！！！」


有些微弱智的阿吉仔情急之下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滾來滾去的大叫：「我不要破麻布袋！  我不要破麻布袋！.....」


阿發嚇了一跳，

只見阿吉仔開始嚎啕大哭，邊說：

「破麻....布袋....厚哇（台語）...吃了好大的虧.......金見笑......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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