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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我抖著手,忍著越顯急促的喘息,仔細看著每一張照片。   每一張臉,都只有平整的肉色,所有的五官都不見了。我原本猜 想到的所有科學可能,都被完整的否定;因為,那顏色均勻的程度, 輪廓的清晰,代表著一件事:那些五官,是被抹平的。   或者說,是被硬生生抽離的。   「老姐妳發什麼呆……挖咧這什麼鳥!」士強把頭湊過來,立刻 便叫出聲。小凌見狀也探腦一望,然後整個人跌坐在地板上。   「啊……啊……」小凌坐在地上發抖,指著畢冊說:「那是什麼 ?好恐怖!」   好恐怖?不,還有更恐怖的。或許該說,看過那個畫面的人,再 看到這照片,腦中就會有更毛骨悚然的意象。   那些,消失的臉……   我想到了非常糟糕的邏輯。   我連忙從口袋拿出手機,打到盈盈家,在接通之前,我不斷祈禱 這只是自己的臆測。「喂?」很快的,電話接通了,我記得那是盈盈 她媽媽的聲音。   「張媽媽嗎?妳好!我是舞彤!嗯!請問韶盈在嗎?」我很急地 問著。   「舞彤?舞?喔!我想起來了,妳是韶盈的國中同學是吧?」   「是的!請問韶盈在嗎?我找她有急事!」   「……」   「張媽媽?」   「嗯……妳還不知道啊……」隔了許久,張媽媽才吞吞吐吐地說 。聽到這,那個模糊又恐怖的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韶盈在她高二的時候,就過世了。」   「那件事,說來也邪門……算了,都是命……」   「這幾年,妳們班陸續都有人打來問她,所以我想……」張媽媽 一邊說著,而我卻無力的讓手機滑落到床上,餘音猶存,但我的心已 不在那兒。   盈盈……一個填滿三年快樂時光的名字,就這樣變成永遠的回憶 。而我傷心沒有多久,剛剛的臆測又和張媽媽的話串起了連結:「這 幾年,妳們班陸續都有人打來問她。」   該不會……   我和張媽媽道別,然後發狂似的撥著每一個同學家裡的電話;我 弟和小凌一直望著我,但我無心解釋什麼,我只想找到一個相反的結 果……   然而,在我問到不知第幾個相同答案的時候,便再也沒有力氣去 打下一通電話了。   我只能,完全無力的讓淚水麻醉自己。   「姐?我是不是聽錯什麼?」士強看我躺在床上哭,或許也知道 了大概;我搖搖頭,我沒辦法接受,或者再去思考這個事實。   怎麼會這樣?我以為只有承志和小宇,為什麼會這樣?   等等!不對!當時既然是亮亮在找交替,那就與阿威無關了!或 者是說,承志和小宇會被詛咒,就不是因為他們欺負過阿威,不然, 為什麼亮亮會在他們之前被詛咒呢?   那承志和小宇,不是沒事了?是因為亮亮……不對!如果已經結 束了,那我為什麼會有那個夢?   一堆的問號在糾纏著,逼迫我再度拿起手機。   我打給了承志。   但很快地,電話一端傳來暫停使用的語音。   我連忙又打給小宇和小慈。   一樣。   我陸續打到了小宇、承志和小慈家。然後,知道這半年來,發生 的事情,一些我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   小宇自殺了,吊死在亮亮的墳前。聽說吊了七天。   小慈和承志同居,但有一天,承志突然發了瘋,把小慈給打成重 傷;小慈住院了七天,還是死了。   小慈住院後承志便失蹤了,然後在失蹤的第七天,被發現死在一 個工地大樓。屍體,是被鑲在水泥牆裡的。   我快瘋了。   我翻到生活照的地方,看著照片。   一模一樣。   我本想找盈盈的照片,但是我看不到臉,無從找起。   不了,唯一在電話亭裡的那張獨照,一定是她了。   那一個,死在電話亭裡的,高中女生。   我真的快瘋了。   我把畢業紀念冊丟到地上,然後對著天花板發呆。   士強和小凌對我說了很多話,但我一句也聽不進去。   我不知道我現在的情緒是什麼。   是恐懼?是傷心?是痛苦?是絕望?還是萬念俱灰?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國中同學,全部死光了。   而我,是最後一個。   天維來了之後,士強和小凌七嘴八舌地說著早上的事情。   「死光了?真的假的?會不會太離譜?」天維很震驚。   「鳥的夠扯!這個新聞報出來一定被當芭樂!」士強說。   他們說了老半天,而我只是傻傻地在一旁聽。   我不知道自己傻了多久。   中午以來,好幾次,我撿起畢業紀念冊,想看看什麼,想看看誰 ,但我知道什麼也看不到。我什麼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躺在床上發楞 ,更別說去探討什麼詛咒的來源和解法了。   之後,天維對我說了很多話,有他的發現什麼的。   但我,真的沒有力氣了。   「我知道妳很難過,失去重要的人,這件事我也剛剛體會過。」 天維見我一直不理睬他,一改話題:「但妳現在沒時間難過吧?這樣 聽起來,妳現在非常非常危險!是吧?如果不趕快找到解決方法,妳 會,會,會有危險的!」   「危險什麼?死了算了。」我無力的應著。   死了算了,是嗎?不知道。我不怕死嗎?不,我很怕死。非常非 常怕死。可是,這種難過的感覺,卻讓我有一種很想死的念頭。   『啪!』一陣滾燙的刺痛。   「說這什麼廢話!」天維打了我一巴掌。   「我叔公可是為了救妳才出事的,妳說死了算了,那他死是活該 嗎?」「妳那些同學呢?照妳說的,他們應該是在想辦法救妳吧?還 是妳很想去陪他們啊?」   「妳爸媽呢?妳弟呢?妳朋友呢?救過妳的人呢?」「我知道妳 說這個是妳很難過,但希望妳只是說說而已!」   我看了看天維,這大概是我認識他以來,他說話最多的一次。   突然覺得,這畫面,還不是普通的常見;不管是漫畫小說電視什 麼的,都會出現的老梗橋段。發生在自己身上,還真是諷刺。   可是……   「老姐我先跟妳說啊。雖然我很討厭妳,但如果妳發生什麼事, 我也是會難過的啊!」士強答腔著。   「嗯,舞彤,妳要趕快好起來,回來陪我上課呀。」小凌也說。   唉。這就是,旁觀者清的灑脫吧。   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說跟他們一樣的話,我也會說這些不著邊 際的大道理。但人是脆弱的。道理只有堅強的時候才聽得進去,只有 在旁觀的時候說得出嘴。   所以我不想聽這些。   我只想,只想,再見大家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