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絕 情】

　　孤寂的斷崖前﹐兩個大概比這里更孤寂的刀客﹐正用他們的刀和他們的生命找
尋心中的理想。無敵與刀中不二﹐兩個為了追求無敵而奉獻了全部生命的刀客﹐正
展開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刀決。

　　刀中不二的「刀」與無敵手中的刀斗個難分難解﹗二人武功同出一轍﹐「用心
斬」招式攻守﹐姿態流暢﹐宛如兩師徒在試練刀招﹐煞是精彩。不過他們所出的每
一刀﹐都有著把對手置諸死地的濃烈殺意。

　　「掙」然巨響﹐二人拆了三百刀招﹐不分高下﹐雙雙分開。刀中不二心下大喜
﹐笑逐顏開。

　　「哈哈哈﹗徒兒啊﹗你果然沒有令為師失望﹐為師與『刀』終於在有生之年找
到了一個對手了﹗老夫經過今日一戰﹐算得不在此生了﹗哈哈哈……。」刀中不二
熬著漫長的寂寞歲月﹐也是為著等候今日一戰的來臨﹐此刻夢境成真﹐不禁狂喜。

　　無敵也同樣為了激戰而雀躍不已「師父﹐你收我為徒﹐傳我用心斬﹐也是明白
我是一個人材﹐大有資格成為你生命中最後一個對手﹐填補你一生的空虛吧﹗今日
我將會親手把你斬殺﹐你安息吧﹗」語氣中竟帶著七分冷做﹐三分尊敬。

　　刀中不二猛地里省悟﹕「徒兒﹐你我根本是同一個人﹐你也不是一直在找尋一
個在自己之上的對手嗎﹖哈哈﹗你終於了解什麼是『無敵』的真諦了﹐徒兒。由今
天開始﹐我也不配做你的師父。你是我刀中不二的唯一知己。」

　　「知己世上難求﹗」無敵帶著唏噓地說。「可是……真正的對手更難求﹗」

　　「說得好﹗說得妙﹗我們再來吧﹗」刀中不二人刀合一﹐直向無敵狂砍而去。
內力已比第一回合的三百刀招提升了一倍以上﹐氣勢懾人。

　　無敵憑聲辨影、連環快斬﹐手中的霸日刀與刀中不二的『刀』再次交碰﹐刀罡
四射﹐無敵心中不禁叫苦﹕「刀中不二武功與我不相怕仲﹐但他手中的『刀』卻比
我的霸日刀優勝百倍﹐大大占了兵刃之利﹗」

　　其實無敵手中的霸日刀也是古代的絕世神兵──昔日東瀛第一霸主豐臣秀吉南
征北伐的配刀﹐傳說這柄霸日刀曾斬殺過萬條性命﹐殺氣之重﹐霸意之濃已達驚天
地﹐泣鬼神之境界。不過﹐霸日刀面對世上第一神兵的「刀」﹐似乎也得俯首稱臣
﹐黯然失色。加上用「刀」者正是刀中不二﹐這更是刀法中的一對至強絕的組合﹗

　　無敵硬接此刀﹐只感雙臂發麻﹐內息翻騰紊亂。「痛快﹗痛快﹗無敵﹐你千萬
不可如此快便敗陣呀﹗」狂笑聲中﹐刀中不二刀招加劇﹐內力猛然再提升一級﹐使
出一招全新的用心斬刀招﹐只見團團耀目光環﹐旋卷刀中不二全身趨前砍殺﹗「無
敵﹗這是我在這十二年另創的用心斬新招﹐專為你而創﹐名曰殺無赦﹗」

　　無敵未明此招來路﹐掄刀護身﹐暫避其鋒。但刀中不二殺無赦一招威力實在太
猛﹐無敵一退﹐刀罡砍出﹐立刻在無敵左腰上砍出一道血口。

　　嚓──嚓──嚓﹐轉眼間﹐無敵再中三刀﹗無敵使出「護身刀罩」

　　擋招﹐但「殺無赦」刀勢實在太兇猛﹐完全放棄了進攻的無敵也得中刀。

　　鮮血濺在刀中不二臉上﹐令他狂氣更盛﹐「也不在我這招『殺無赦』等了你十
二年﹐今日也終於用此招把你的血肉砍出來呀﹗」刀中不二狂吼。

　　無敵一邊擋刀。一邊默記「殺無赦」刀招﹐刀中不二連砍七七四十九刀之後﹐
無敵對「殺無赦」一式刀招已了然於胸。

　　第五十刀﹐刀中不二已重復了殺無赦出招的第一刀的刀勢。無敵一擋﹐便後發
先至把第五十一刀擋了下來﹐借勢後退。這一折﹐無敵共中了十三刀﹐身上多處刀
傷濺出鮮血。

　　「好﹗好一招殺無赦﹗」無敵面上狂意大盛﹐雙手注勁霸日刀﹐直如狂風疾卷
﹐殺著天濃殺意﹐打出一式﹕殺無赦﹗

　　刀中不二對無敵的天份和敏銳也是駭然﹐心道﹕「我只施展一次殺無赦﹐他便
學懂此招﹐今日他若不死。他日成就必在我刀中不二之上呀﹗」霎時之間﹐刀中不
二喜悅之情充塞胸臆。

　　即學即用的殺元赦﹐竟有原來刀中不二所用的八成威力﹐但刀招仍是由刀中不
二所刨﹐所有變化及方位均有完全的了解﹐無敵七七四十九刀殺無赦﹐刀中不二便
擋了七七四十九刀﹗

　　第五十刀﹔理應重復第一刀的方位﹐刀中不二早已將『刀』放在胸前擋架﹔但
是無敵的第五十刀竟偏移了方位﹐側削向刀中不二腹部﹐刀勢緊接第四十九刀﹐這
是無敵另創的第五十刀殺無赦。

　　「嘿﹗好家伙﹗」刀中不二閃避不及﹐霸日刀便在他腹腔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
口子﹐這一刀劈得極深﹐差點連腸臟也吸出來了。兩人愈拼愈兇﹐刀中毫不留情。

　　刀中不二刀起刀落﹐一記重力直劈迫退無敵﹐左手點指如飛﹐立刻在創傷上點
穴止血。「破舊立新﹐以招創招……元敵呀﹗你的確是我最好的刀中對手……」刀
中不二身受重創﹐但神色只有更興奮﹐更雀躍。

　　自從二十六歲之後﹐便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帶給他這種感覺。

　　「那是比一切還要糜爛的──死亡感覺。」

　　刀中不二用左手把自己流出的血塗在『刀』鋒之上……『刀』似乎感到了主人
的激動心情﹐竟自鳴動。

　　「再來吧﹗」刀中不二挺刀再上﹐無敵也不退讓﹐兩大刀中霸主豁盡全力交鋒
﹐人影此起彼落﹐連串兵器相交之聲﹐驟耳聽來卻如同一響。二人已心無旁騖﹐全
心一意用「用心斬」刀招對敵﹐互相砍殺。

　　一道一道的刀傷在兩人身上不斷出現。但二人卻絕不感到痛苦……激戰延續﹐
己斗了過萬招﹐二人的刀法也愈斗愈快﹐愈斗愈狠﹐直把「絕情絕義」的奧義盡數
展現出來。

　　無敵與刀中不二攻守得星九飛射﹐強大的刀罡把石灘划出一道深坑﹐二人且戰
且移﹐已斗至海岸沿線。二人踏人水中﹐手中刀招不斷﹐海狼亦被二人刀氣所分割
﹐煞是奇觀。

　　第一萬八千六百五十一刀後﹐二人再次分開。身上已是傷痕累累。

　　時值日落西山﹐黃昏的昏黃把天空及大海染成一片金黃之色﹐景色之美直教人
頓感世上是多麼的豐饒。不過對於這兩個瞎了的刀客來說﹐他們已墜落在自我的深
淵之中﹐在他們的心里﹐只有刀﹗

　　一陣滄涼的笑聲划破了寂寥﹐是無敵與刀中不二同發出的笑聲。

　　他們半生追求無敵﹐飽嘗了辛酸與孤獨的黑暗日子﹐今日一戰﹐斗得痛快淋漓
﹐無比滿足﹐喜不自禁仰天狂笑。

　　「痛快﹗痛快呀﹗」刀中不二撫著手中的『刀』大笑說。其時二人身在岸邊。
海水已淹了他們半身。

　　笑了約莫有一柱香時刻﹐二人再次墮人沉默之中。此刻二人的腦中﹐正把對手
的每一刀﹐每一招反復思索﹐務求找出殺敵之方法。

　　「刀中不二﹐我比你年輕得多﹐體力占了便宜﹐勝之不武﹐速戰速決吧﹗」無
敵說道。

　　「沒錯﹐你如日方中﹐老子卻夕陽遲暮﹐久戰之下﹐我消彼長。但我卻有兵刃
之利﹐何懼之有也﹖況且﹐一下刀﹐便是決定生死的刀。

　　要死﹐也急不在一時。」刀中不二說。

　　一言甫畢﹐雙邊再沒對話﹐潮水漸漲﹐瞬間也淹過二人眉睫。

　　二人搜索枯腸﹐窮一生之精力研究對方刀招﹐靈台歸一﹐已達物我相忘的禪境
。雙方以心交織﹐意志力集中時﹐推動兩者之間水波翻湧﹐白浪穿梭無定﹐乍向無
敵一方推進﹐倏又進襲刀中不二之處﹐猶如二人在水中對招﹐不少死魚腸穿破浮在
水面﹐嚴已被二人無形刀氣所殺。

　　生、死、喜、怒、哀、樂、貪、嗅。癡……已離開了二人的心。

　　剩下的只是一招﹕殺敵的一刀﹗夕陽已沉﹐一輪彎月已在雲端嶄露﹐海水已淹
蓋了二人身體。

　　世界變成一片寂寂﹐空氣也僵化麻木了……。

　　吼──二人同時狂號﹐破水而出。

　　鑼──『刀』和霸日刀再次交拼﹐二人再拼的這一刀﹐也不知比之前強了多少
借。倘若此刻華英雄與元敵決斗﹐二十招之內﹐誓必一刀兩斷。

　　二人再拼的這一刀﹐灌注了二人畢生功力所累﹐把「一生」灌注投入的「一刀
」﹗﹗

　　霸日刀應聲折斷﹐半截斷刀直沖雲霄﹐倏然在夜空中消失。

　　無敵斷刀﹐身型也被『刀』上內勁反震﹐狂飛向岸上﹐也不知飛了多遠﹐無敵
身體撞在刀中不二用刀寫上「絕情絕義﹐求敗壯志﹐用心斬訣﹐刀中不二。」那片
巨石之上﹐爆出巨響﹐口中鮮血狂噴﹐委然墮地。

　　寶刀斷了一截﹐看來已是敗局已定﹐但無敵仍沒有一絲氣餒﹐挺刀做然再站起
。此時﹐刀中不二已緩步而至﹐送無敵最後一程了。

　　「嘿嘿……無敵﹐刀中霸主始終是我刀中不二…我才是世上用刀者的極峰﹐天
下無敵﹐天下無敵。」刀中不二一邊說﹐一邊撫摸著手中的刀﹐步近無敵。

　　突然﹐刀中不二臉色一變﹐因為他的手撫摸到一個細微的缺口。

　　──『刀』上的一個『缺口』﹗

　　原來剛才那一拼﹐無敵的霸日刀竟也砍崩了『刀』的一角﹗﹖

　　「沒可能﹗沒可能的﹗」刀中不二心如刀割﹐震驚萬分﹗他相信他的『刀』是
世上第一神兵﹐完美無暇﹐不過此刻﹐「完美」的「刀」已不再存在﹗「怎可能呀
﹗」刀中不二狂哮大叫﹗

　　驚聞刀中不二的慘號﹐無敵已知道勝負已定﹗絕情絕義﹐刀中不二還未了解其
真正的涵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