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遺 憾】

　　刀中不二驟然發現平生至愛的「刀」崩缺了一角﹐晴天霹靂。然而此刻的他已
踏人了無敵的攻擊范圍了。

　　無敵乘機進攻﹐提刀一劈﹐正是一招反樸歸真。刀中不二痛惜悲哀之際﹐殺招
已攻殺而至。「不﹗我不能再讓『刀』受損﹗」刀中不二竟在此危急存亡之秋泛起
了愛刀之心﹐毅然插『刀』在地﹐雙掌灌注真力﹐以掌挾刀。

　　「刀中不二﹐你動情了﹗你注定失敗﹗」無敵霸日刀被制﹐手腕一轉﹐霸日刀
再次應聲再斷﹐此時無敵手中的霸日刀只剩一尺半寸。

　　一尺半寸的霸日刀卻已足夠把刀中不二攔腰斬斷。無敵橫刀一割﹐左人右出﹐
已將刀中不二一刀兩段﹗

　　「嗚──」刀中不二口中吐出一聲悲鳴。人已死了。他半生愛刀如命﹐對刀忠
心不二﹐到最後﹐卻死在愛刀之情上。絕情絕義的他﹐偏對他的『刀』仍未絕情﹐
「用心斬」的真諦竟然連他這個始創者也參不透﹐悟不徹底。

　　絕情絕義……﹖世上能夠真正做到的又有幾個人﹖

　　無敵一刀斬殺刀中不二﹐難掩激烈興奮之情﹐朗聲長笑﹐山谷和鳴。這些年來
﹐他的夢想終於實現﹐他終於親手殺了這個引領他步上元敵孤寂之路的師父刀中不
二了﹐此際他的心情是快樂﹖悲哀﹖喜悅﹖還是孤寂﹖

　　刀中不二已變成兩團血肉﹐頹委地上。無敵拿起了『刀』﹗代替了折斷了的霸
日刀。拿著『刀』的無敵從懷中取出他一直系在杖刀上的銅鈴﹐改系在『刀』的刀
柄上﹐鈴聲清脆轉動﹐但無敵卻沒有半點的表情。

　　就連無敵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做﹖大概﹐這份微弱情脆的鈴聲就是他
孤獨歲月之中唯一的寄托吧﹖

　　鈴……鈴……石灘之上只剩下鈴聲﹐以及石壁上的十六個大字。

　　無敵孤獨地離開這里﹐身形依然無比的孤單。

　　刀中不二死了﹐世上只有一個刀中霸主﹗一一一無敵。

　　無敵獨自行了數里﹐在他面前卻出現了一個人。他是黑龍司令。

　　一個曾經慘敗在華英雄劍下的梟雄。

　　「原來這幾個月來一直派人跟蹤我的人便是你﹖」無敵微帶怒意。

　　原來自從黑龍島一役之後﹐一直有人跟蹤他的去向﹐無敵見一個便殺一個。但
是跟蹤的行動卻沒有停止。原來自黑龍島一役之後﹐黑龍司令便派人監視無敵的行
蹤﹐黑龍司令單挑華英雄失敗之後﹐壯志全消﹐但仍心有不甘﹐事後檢討。只感失
敗是命運使然﹐被天煞孤星命格所刑克﹐而非實力不及他人﹐於是他更心心不忿﹐
決心找上另一個宿命對手無敵挑戰﹐企圖挽回自己的信心及已失卻的雄霸天下氣勢
。

　　只要今次能夠擊敗武功不遜於英雄的無敵﹐黑龍司令便可以求証自己敗在華英
雄手上只是命數……。

　　「無敵﹐我在此等你是要與你一較高下。」黑龍司令道﹐手中的刀已出鞘﹐今
日的他﹐已經沒有了令天下低頭的霸氣。這一點﹐無敵也感覺到了。因此他問﹕「
你這個無膽匪類已敗在華英雄手上嗎﹖」當日黑龍島上黑龍司令用卑鄙手段生擒無
敵﹐無敵一直懷恨在心﹐故此亦從來沒有把黑龍司令放入眼內。加上自刀中不二一
戰之後﹐無敵的武功已升華到另一個絕強境界﹐黑龍司令根本沒可能是他的對手。

　　「廢話少說﹐接招吧﹗」黑龍司令已提刀殺上。

　　「哼﹗今日老子敗你﹐只要一招﹗」無敵怒哮。

　　一招﹗﹖『刀』被拔出﹐由上至下一揮。力貫千鈞。

　　「這刀……這招怎會如此厲害﹖」黑龍司令大駭﹐因為無敵這平平無奇的一招
﹐卻蘊含排山倒海﹐鬼神辟易的刀意。司令回刀一擋﹐手中西洋刀如豆腐一樣被『
刀』無聲砍成兩段。電光火石之間﹐『刀』鋒已只在黑龍司令眉心之上﹗﹖

　　今日的無敵﹐只需一招便敗下黑龍司令﹗

　　「你勢頹志萎﹐昔日威武氣焰盡失﹐老子縱然不是武功大進﹐你亦絕不是我的
對手。」無敵把「刀』停在黑龍司令眉心中央﹐只須一使力﹐黑龍司令的頭顱便得
一分為二。

　　「要殺便殺吧﹗我絕不會求饒。」既然已敗﹐黑龍司令亦閉目待死。

　　嗖﹗『刀』已還鞘。

　　「黑龍司令﹐你不配死在『刀」下﹐『刀』不是用作斬殺庸人的﹗」

　　無敵轉身便行。

　　黑龍司令面如死灰﹐面目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多年。一生的英名﹐此刻已付諸
流水。命煞曾經批言﹐黑龍司令命中有「天煞孤星」及「暗黑魔星」刑克﹐果然所
言非虛。到了最後﹐人中之龍始終也慘敗在二人手中﹐那是天意……。

　　此役之後﹐黑龍會勢力日降﹐難復當年之勇﹐幾年之後﹐更崩分離析﹐江湖黑
道之上﹐黑龍會只是一個曇花一現的神話。當然那是後話。

　　話說華英雄離開唐人街之後﹐便一直向北行﹐深入荒蕪的群山之中﹐愈走愈高
﹐到達一處絕峰之顛﹗峰頂上有一個洞穴﹐洞穴有雨道前行﹐行莫一小時左右﹐豁
然開朗﹐山谷之中有一個碧綠小湖﹐湖過沿石壁上建有幾個石室﹐環境清幽﹐頗見
仙氣﹐這里正是武林名宿「劍聖」長眠之地﹕洞月潭。華英雄為了應付三個月後的
誓約死戰﹐故此來到這里靜心修練。

　　十五年前﹐英雄與妻子潔瑜與兒子劍雄﹐女兒元瑛乘船至美國﹐在航程中。潔
瑜慘被仇家所殺﹐一對子女亦掉人茫茫大海之中。英雄失掉一切﹐決心找上當時謀
害他妻子兒女的殺手組織報復﹐卷起一連串的腥風血雨。

　　此時華英雄在紐約唐人街遇上武林名宿劍聖﹐劍聖見英雄年少有為﹐武功超卓
﹐不忍心看見他沉溺在仇恨之中﹐故點化他封劍歸隱汀湖﹐化於戈為玉帛。華英雄
被劍聖真誠所動﹐毅然封劍﹐退隱唐人街過了十五載平淡的日子。就在當年華英雄
答應劍聖退隱時﹐劍聖亦在英雄眼下圓寂﹐長眠洞月潭。

　　這里﹐華英雄已經有十五年沒有涉足﹐今番重臨舊地﹐只感到無比唏噓﹐想起
當年種種﹐不禁該然。想不到一幌眼﹐便是十五年。

　　華英雄步入其中一個石室﹐內里放置了一個封塵的棺木﹐這里正是劍聖的靈室
。英雄在棺前叩了三個響頭﹐說道﹕「劍聖前輩﹐本來我已答應你封劍江湖﹐終生
不加殺戮﹐可惜事與願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為了我未死的兒子﹐我逼不得已
﹐重提殺劍﹐事非得已﹐懇請前輩原諒。」話語之間﹐帶著懇誠尊敬之語氣。

　　向劍聖嗑完頭後﹐英雄步出靈室﹐站在湖邊﹐向虛空說道﹕「鬼僕﹐此三個月
我將會在此閉關靜修﹐勞煩你替我護法。」

　　「是。」空虛之中傳來了鬼僕堅定的回應。原來今趟英雄來到洞月潭﹐鬼僕也
有同行。但是英雄為什麼會來洞月潭閉關呢﹖只因為十五年前劍聖曾對英雄說﹕

　　「華英雄﹐老夫平生有三大憾事﹐均寫於洞月潭的最後一個石室之內。而此三
件憾事之中﹐其一與武功有關﹐我已用劍全刻在石壁之上但以你今天的修為﹐觀看
石刻只怕會妨礙你的進境﹐引生歧路。他朝你武功大成之時﹐可再來觀看石刻﹐或
許會有新的啟示……。」

　　十五年來﹐華英雄一直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頭﹐及至最近﹐無敵的戰之期已近
﹐但英雄仍沒有半點取勝的信心﹐他才想起了昔日劍聖所題之三件憾事。

　　英雄安頓了之後﹐即在各處打掃。忙了幾小時﹐天已入黑﹐英雄點起火炬﹐步
人湖過最後一個石室之內。石室甚深﹐英雄約莫行了一柱香時分﹐來到一個巨大的
山洞之中﹐四周密密麻麻用劍刻上了不少文字及劍招。

　　英雄細心觀看﹐原來壁上的圖形及文字均是中國各門各派劍招的破解之法。破
解的劍招﹐妙到毫巔﹐英雄看得入神﹐喃喃叫好。劍聖五十歲隱居美國之後。便在
洞月潭中把生平所遇上各家各派用劍高手的絕招鑽研﹐從而探討出破綻﹐再創劍招
克制之﹐以提升本身劍法造詣。劍聖的才華及孜孜不倦的研習精神﹐令英雄不禁欽
佩得五體投地。

　　「反觀自己用劍多年﹐從未有自我檢討之心﹐補拙之念。墨守成規﹐毫無建樹
。」英雄更感汗顏。

　　英雄一邊看﹐心中不斷汲收劍聖的劍道。這一看便是七﹐八個小時﹐此際英雄
的劍術修為已不知不覺大大提升了。

　　不斷觀看參悟劍招﹐華英雄忽然發現石壁上劍刻著﹕「余仗義秉公﹐終生無悔
﹐惟尚有三件憾事﹐耿耿於懷……」英雄心道﹕「這就是前輩生前所述的三件憾事
一一一」

　　英雄觀看下去﹐發現劍聖的第一件憾事竟與自己有關﹕「劍之精髓──初遇華
英雄﹐白家劍法及四季劍法皆其絕學﹐余潛心參悟﹐終透徹其劍法秘奧﹐惟每當施
展此二劍法時﹐感若有所失﹐華英雄劍招內藏之不羈﹐沖勁﹐殺意皆余無法融匯己
劍﹐得其形而乏其髓﹐遺憾。」

　　第二個憾事﹕「有負所托──紫羅衣。青衫仙子二摯友訪中華樓﹐余保護不力
﹐致二人被仇家所拭﹐臨終托孤﹐余答允終生照顧二人遺孤女孩﹐名曰青兒。惟近
年因鑽研「與世無爭」劍招而耗損元壽﹐逼於無奈﹐交托青兒予華英雄代為照顧。
余未能親手培養育兒成長﹐有負故人所托﹐遺憾。」

　　「前輩﹐青兒已長大成人﹐而且找上了如意郎君﹐你泉下有知﹐也該心安了。
」華英雄心道。

　　再續看第三件憾事﹐光線到處。看見「唯一敗戰」四個字。英雄心中駭然﹕「
劍聖前輩武功超凡人聖﹐竟也曾敗陣於人﹖」

　　「余半生用劍﹐未逢敵手﹐唯一人之與世無爭劍法曾一敗余劍﹐劍聖之名實過
譽矣﹐遺憾也。」句子之後﹐刻有一列劍招。這些劍招全都稀奇古怪﹐吸引了英雄
凝神觀看﹐細看了幾招之後﹐發覺每一招之間全無結構﹐發功的方位也詭異莫測﹐
姿勢丑陋庸俗﹐步法凌亂不堪﹐與常見之劍招大相逞庭。嚴格點來說﹐根本就不是
劍道﹗

　　「這便是敗下劍聖前輩的『與世無爭』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