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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世少年(九)                父猛如虎                 虎──   全形似貓,身長約五。六尺,毛色黃褐,夾黑條紋,寒熱之地均有,性凶惡, 嗜令人畜,故屬猛獸類。   如此獸,世人都驚之懼之,問世間,誰個不畏猛虎?   也許,只有一種人不怕虎啖,這種人比虎更凶,比虎更猛!   然而,世上可真有此等人物?   抑或,此人根本便是一個瘋子?            ****************************   “當當”兩聲,兩柄利刃墮到地上,鮮血亦都洒滿遍地,像是寫下一紙血書。 喪家刀的老大袁京當場慘被分尸,操刀者僅是直接了當的一刀,便已把他從頭至腳 左右劈開,力道奇猛,甚至比虎更猛。   老二袁正更不好過,他雖然未有即時氣絕,但胸腹已被刀深深剖開,鮮血從肚 破腸穿處泊泊流出,痛楚迅速蔓延全身,可是他卻不能在地上翻滾掙扎,因為,他 所有的手腳已經被砍斷!好凶殘狠辣瘋狂獸性的一刀!   行凶才早已狂笑奔去,僅余下死狀可怖的袁京,和那奄奄一息的袁正在此涉無 人煙的北地上。碧空無情,并未因他倆兄弟的慘遇而生絲毫憐惜,凜凜的北風仍在 呼呼怒號倍添蒼涼肅殺。   袁正在瀕死留離之際,腦海再度浮現五年前的一幕。。。   那年,他與兄長為孤父仇,不異遠涉千里往那究鄉僻壤挑戰那個人,可惜終為 斷帥阻撓。如今回想起來,他倆當初千不該往尋那個人,更萬不該在這五年內仍不 斷追尋他的下落,今天與那個人狹路相逢,如此收場真是咎由自取!   然而,他倆兄弟適才遇見的,還算是一個人嗎?那根本是一頭野獸!   一陣狂風掠過,遍地的落葉及砂石亦給刮得四處飛揚。在那滿天翻飛的砂石敗 絮當中,一個小小的身兒冉冉出現。一頭柔若蠶絲的長發在風中飄蕩,也不知來者 是仙是魔?   他不是仙,也不是魔,他只有一張小而靈秀的臉,和一顆赤熱童心。   那孩子緩緩步至正在氣若游絲的袁正身旁,突然俯身審視他的傷勢,過了半晌 ,才沉吟道:   “我又來遲了。。。果然是傲寒六訣,他怎么越來越瘋了?”   說時語音漸呈淒戚,竟然淌下淚來。   袁正于昏沉間茫然朝他一瞥,只覺眼前的男孩若一十有一,雖然雙目淌淚,卻 不荏弱,相反眉目間更隱含一股沉毅氣度,正因這股氣度,令袁正不禁想起適才向 他致命傷兄弟痛下殺手的那個人,那個人在五年前也有相同的沉毅,相同的氣度。 。。   一念及此,袁正本已蒼白無血的臉反趨通紅,虛弱地道:   “你。。。你是。。。他。。。的兒子?”   他放中的“他”,旁人聽來未必明白是誰,但那孩子一聽便完全領會。他望著 袁正那無可救藥的創口,目光滿懷憐惜,微微點了點頭,道:   “不錯,我正是他的兒子──聶風。”話聲異常柔和。   袁正的疑問雖得証實,但仍是難以置信地喘息道:   “想。。。不到,那樣。。。的一頭。。。野獸,竟有一個。。。如此。。。 的。。兒子”他口中的“子”字還未吐出,突然全身一陣劇烈抽搐,即時命斷!   聶風望著他的尸體,一臉哀憐無奈,這個神情在過去五年中,不時在他臉上涌 現,但他仍未有絲毫麻木,因為他父親聶人王的出手越來越狠,越來越瘋!每一次 ,都以更為狠辣的方法來生靈屠殺!   聶風蹲坐在袁正的尸首旁呆了半晌,剛想起埋葬他兩兄弟,驀地發覺一道血跡 向北延伸,此道血跡點點滴滴,似是聶人王帶著雪飲滴血所致,他不由得心神一陣 振奮,隨即把袁氏兄弟的尸首埋掉,便逕自向北前進。   *************************************   天連著雪,雪連著天,聶風終于來至這位處極北之冰天雪地,眼前一片白皚皚 的雪海,其父聶人王到底棲身何處?   他這一追已足足追了半月之久,沿途之上,聶風還陸續發現許多林林總總的尸 體,有飛禽,走獸,還有──人!所有尸體的死狀皆極為恐怖,看來聶人王已愈殺 愈瘋,且還不住的殺!殺!殺!   他回想起五年前的父親并非如此,可是自娘親離去后,父親竟然性情大變,不 單毀了整個家園,此后更不時狂性磊發,遇人遇獸同樣宰殺,有一次更險些宰掉聶 風,幸而在危急關頭上他突然回復人性,聶風才不致枉自送了小命!   聶人王雖然時常陷于瘋狂,然而也有不狂的時候,每當他回復人性,總會感到 異常內疚,聶風從他口中得知,原來他們聶家世代都有男丁突然發狂的事例,就像 聶人王的父親,亦即聶風的祖父,就為經無故變得瘋狂,竟然一夜之間屠殺自己全 家,少年的聶人王因遠行而幸免于難。而其父亦在殺光家中所有人后自刎身亡。   這亦是聶人王歸隱田園的另一原因!除為了顏盈之外,他知道若自己再浸淫于 江湖仇殺之中,總有一天會像他父親般狂性大發,故此早日絕跡江湖,便早日少了 這分危機。可惜,最后他仍是逃脫不了發狂的命運,一切都只為一個女子。。。   至此,聶風終于明白父親的苦衷。聶人王始終不愿傳授自己刀法,只是強逼自 己熟習冰心訣,全為害怕聶風有天亦會變瘋,屆時傲寒六訣便會變成濫殺的刀法, 所以他寧可要兒子學冰心訣,好讓他在發狂時仍能克已自持,總較濫殺無辜為佳。 縱使聶人王從不傳授聶風刀法,但聶人王每不發瘋的時候,也會不時練刀,聶風總 在旁邊觀看。聶人王不以為意,以為不經自己親身指點便極難學會傲寒六訣,可惜 ,他太低估了聶風的資質。。。   然而無論如何,聶風能夠這樣觀看聶人王練刀的機會亦甚少,因為聶人王每當 思念顏盈時便會發狂,更會四處狂奔,,聶風總是在其后窮追,兩父子如此追追逐 逐,浪蕩天涯,聶人王時而瘋癲,時而清醒,二人渾渾僵僵便過了數年。   不過,近一回聶人王發狂的日子歷時最久,他竟然瘋了一年!這期間更在不停 地殺戮,而每當聶風快將追及他的時候,總給他走脫,他一直這樣顛沛流離地從后 追尋聶人王的下落,已經整整一年。   雖然聶人王殺孽日深,但聶風仍是異常挂念著老父近況。他會否消瘦了?抑或 胖了?還有,他為何越來越瘋?究竟他到何時方會停下來?   如今聶風追至這片茫茫雪地,眼前更是漫天風雪,也不知該往何方尋得聶人王 的蹤影?   然而在迎面襲來的風雪當中,聶風忽然嗅到了一股獨特的氣味,不由暗忖:   “啊!這味道充滿濃烈的血腥與殺氣,除了爹外,沒有人能散發如此獨特的氣 息!難道。。。他就在此附近?”   當下極目四顧,竟然發現兩丈外的一個雪丘下,隱若有個山洞,于是立即奔往 洞口,一邊還在嚷道:   “爹!”   誰知剛剛接近洞口,只覺漆黑的洞內有一勁風扑至,聶風的反應亦極為敏捷, 霍地移身,恰恰避過來襲!“刷”的一聲,洞口壁上立時划下一道深深的爪痕!   一道精光從洞中直射而出,這精光異常窮凶極惡,卻并不屬聶風的爹,而是由 一頭壯碩的冰川巨虎雙目發發!   那頭巨虎正一步一步踏出洞外,對聶風虎視眈眈,聶風雖有惡獸在前,神色依 然不變,目光中更透發一股剛強不拔之氣,似乎無畏于那頭冰川巨虎!   正因他這凜然之氣,龐然巨虎也是神為之懾,按爪不動!   時光仿佛在此刻停頓下來,人和虎仍然如磐石對峙,緊張欲裂。。。   驀地,一道白芒雪丘頂上閃現,聶風抬首一看,不禁一愕!   那頭冰川巨虎見聶風心神一懈,立時發出一聲沉雷悶吼,張開血盆大口,直往 聶風噬下,但聶風的反應比它更快,急退數步,便已避過扑勢,口是猶自嚷道:   “別過來呀!”話聲雖急,卻帶著無限憐憫之意。   可惜那頭巨虎聽不懂聶風的說話,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那雪丘上的白芒再度 一閃,一條欣長的身影已自雪丘頂上一躍而下,那人手中還握著一柄白光閃爍的大 刀,隨著下躍之沖勢,一刀便向那老虎迎頭劈下!   “□”的一聲!斗大的虎頭頓被那柄大刀齊頸破下,殷紅的鮮血自其頭頸外激 射而出,恍若一道赤紅匹練,潑滿聶風一額一臉,那虎頭更一碌碌地滾到雪地上。 聶風一呆,跟著竟然臉露悲戚之色,對著虎頭道:   “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原來他適才對那頭猛虎的一番叫嚷,非是怕其凶猛,只為怕它會被斬殺,才會 如此擔心,可惜始終還是救不了它。   虎血隨即流遍雪地,登時在雪上融出一條血路,是抵不住那烘烘的虎血,還是 聶風那顆赤熱的心?   那個持刀漢子仍是背向聶風卓立,他手中的刀仍在滴血!   好凶的一刀!好狠的一顆漢子心!   刀是雪飲!人是聶人王!   聶風怔怔地望著聶人王的背影,縱然瞧不見其容貌,也可感到他的殺氣比前更 重!   突然,聶人王把雪飲插在地上,跟著捧起那個虎頭,直把虎血往喉頭灌下,飲 得甚是痛快!單是此殺虎與飲血之氣慨,足叫世人一懍   。   聶風只是皺著雙眉不語,他早已習慣此等血腥情景,不過心中卻在擔憂。   “想不到不見爹爹一年,他又比前瘋了許多,如此下去,真是不堪設想。。。 ”   正自憂煩,忽聽聶人王沉聲道:   “適才你為何要退避,是否害怕那頭畜生?”   聶風見他忽然相同,心神不禁一震,但仍強自鎮定地答:   “孩兒雖是退開,卻并不是害怕它!”   “廢話!若是無懼,為何要退?”   “只要爹一出手,巨虎必斃無疑,孩兒又何須害怕?只是。。。”聶風頓了頓 。   “只是什么?”   “只是爹爹的刀勢猶猛于虎,倘若孩兒不退,恐怕。。。”   聶風說以這里,聶人王不待他說罷,先自哈哈狂笑道:   “好!為父猛于虎!說得好!說得好!”   他說著驀地回過頭為,聶風終于看清楚父親的臉!   只見聶人王披頭散發,臉上青筋暴現,一雙眼睛比虎更凶!比虎更猛!比虎更 狠!   這個就是經歷家破后的聶人王!這個就是經歷五年痛苦后的聶人王!這個就是 經歷無數瘋狂殺戮后的聶人王!這個就是真真正正的北飲狂刀──聶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