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少年(十)
鬼在哭
眾生必死。
然而死后的眾生,到底所歸何處?
五經之一的禮記曾載,眾生死后盡皆歸土為“鬼”。
佛說,眾生死后必須投生六道,其中一道,曰之──鬼。
由此可知,“鬼”,原出于人,可是人卻怕鬼,甚至比虎猶甚。
其實,鬼是否一如傳說般可怕?抑是可憐?可悲?
當一個生不如死之時,他寧愿繼續做人?做虎?還是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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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風呆呆看著聶人王那張凶暴的臉,他的臉此刻儼如一頭張牙舞爪的瘋獸,像
是把世間萬物全都吞噬,撕碎。毀滅!
再看其手中雪飲,亦在散發著它主人相同的光芒,它不需飲恨,它的刀鋒已飽
飲鮮血,雪中之血!
聶風只覺父親的眼中有一股無法想象的恨意,可是未及細想,一陣凜冽的北風
掠過,挾著滿天飛雪,向他矮小的身兒刮過來。
任其意志如何堅定,奈何小小的生命,如何敵得住天威?在風雪宰割之下,聶
風不由得哆嗦而抖。
但眼前的聶人王絕對不會任從宰割,他一直只宰割萬物!此際他身上雖然衣裳
衫單薄,但在刺骨的寒風中,一雙厲目流露的意志比虎更為頑強,他冷冷朝聶風顫
抖著的身子一瞥,霍地揚起雪飲,狠狠把那頭虎尸的腔腹剖開!
熾熱的鮮血仍未冷,聶人王一手挖出當中虎心,側頭以厲聲對聶風道:
“血腥可暖脾胃,別震抖,吃掉它!”
虎心仍在淌血,心脈糾纏,就像他自己那一顆曾一度為情滴血的心,恨不得與
顏盈繾綣一生,可惜情深緣淺,綿綿心意頓化恨鎖情枷,自拔無從!
聶風雖已習慣血腥場面,惟血淋淋的虎心送近眉睫,瞧著也沉毛骨悚然,連忙
搖頭道:
“孩兒不喜血腥!”
聶人王乍聞兒子拒吃,雙目怒睜,冷哼一聲,忿然運腿踢起地上積雪,猛濺向
兒子臉上!
聶風只給冰雪濺得頭昏腦脹,聶人王乘勢抓其長發強扯向后,聶風逼得小頭一
仰,其父已不由他同意與否,硬把那顆虎心向其小嘴塞下!
聶風急欲閉口不納,聶人王喝道:
“吃過虎心,便是鐵錚錚的硬漢子,再無懼風吹雪打,快吃!”
然而虎心碩大,縱是大人也無法一口咽下,何況是個小孩?霎時間,聶風被虎
心塞得透不過氣,滿嘴滿臉都是血!
虎血腥臭無比,聶風一陣惡心,嘔吐大作,就連被塞進一半的虎心亦給吐出來
!
聶人王眼見虎心落地,雙眉倒豎,暴喝:
“小子,你果真和你娘一樣不識抬舉,把心肝看作狗肺!”
聶風聽其提及顏盈,私下不禁一酸。是的!他爹為娘親拋棄一切,對她們一情
意,她確是毫不領情!
怔神間,聶人五突然騰身而起,手中雪飲赫朝聶風劈下,使的正是傲寒六訣第
二訣之──“冰封三尺!”
傲寒六訣,每訣均含凌厲殺意,其中“冰封三尺”更是以刀法所散寒氣把對手
動作封鎖,繼而任已宰割、屠殺,威力驚人!
聶風但見頭上白光閃動,雪飲未至,刀鋒寒氣已先至,冰封三尺所綻放的奪目
寒光,直教人瞧得──
眼寒!
身寒!
心寒!
聶風整個人更如同被凍僵一般,動彈不得,惟有眼巴巴瞪著聶人王的刀向自己
劈下來!
卻原來聶人王這一刀并非要取其小命,刀勁僅划衣裳而過,聶風身上渾無半分
刀傷,上身衣衫卻忽然隨風片碎!
聶風為之一愕,他也曾旁觀父親練刀,深明他的刀法素來極盡凶殘,豈料用勁
之巧及拿捏之准繩,亦達神而明之的超凡境界。當今天下,若論刀法,誰人能出其
右?
聶人王著地同時,已自嘿嘿而道:
“如今漫天風雪,你又身無寸縷,若還不吃下那顆虎心,我看你仍能逞強多久
?哈哈...”說罷縱聲狂笑。
狂笑聲中,忽地傳來一陣“嗚嗚”低鳴,但見洞內正爬出數頭小虎。
小虎們甫發現地上虎尸,急忙上下班前圍著虎尸哀號,聶人王一瞥數頭小虎,
登時目露凶光,握刀之手迅即收緊,聶風驚見父親殺意暴涌,私上暗叫不妙。。。
聶人王倏地彈跳而起,叫道:
“斬草要除根!”說著向數頭小虎力砍而上!
就在此間不容發之際,一股森寒氣勁從后扑來,聶人王心中一愣,連隨回刀擋
格。
“當”的一聲!來勁在雪飲刀鋒上激烈迸射,卻僅是聶風擲來的一團小雪球,
聶人王一頓之下,聶風已飛快橫在小虎跟前,張手攔阻道:
“爹,別要殺它們啊!”
聶人王感到適才雪球襲來時帶著一股獨特內力,訝然道:
“好小子!想不到你僅憑偷學,已學得此等內力!但單憑你這點微未道行,如
何來管老子的事?”
聶人王一邊說一邊舉掌欲摑聶風,聶風為著那數頭小虎的安危,居然舉臂就格
,小臂上且是內氣充盈,一時間,父子倆宛如仇敵般對峙。
聶人王怒不遏,吼道:
“啊,你是吃了豹膽熊心,竟敢阻我?”
聶風滿臉無奈,哀求道:
“爹,它們死了至親,求你放它們一馬吧!”
聶人王道:
“呸!世上盡是背信輕諾之畜生,禽獸更是無行!全都該殺!”
聶風正待出言相勸,不虞小腿一痛,定神一看,原來那群小虎目睹巨虎慘死,
不知就里,見人就咬,聶風右腿頓遭咬了一口!
聶人王嘿嘿笑道:
“看吧!這群畜生全都像你娘親一樣忘情負義,你今日厚待它們,它們總有一
天會反噬你!”
聶人王一句說話,聶風的心立時痛得像抽搐一般!他并非為那群小虎恩將仇報
而感到心痛,而是在痛惜父親的命運!
這世上有一種恨,喚作“悔恨”!當一個人被自己最愛遺棄,甚至反噬反反擊
的時候,內心怎能不悔?怎能不恨?
他也曾如此地呵她護她愛她寵她,直至最后,她竟然逼他恨她!
真是悔不當初,但愿今生今世,從來也沒有愛過她!
但愿今生今世。。。。。。
悔,令聶人王難以自控!恨,更令聶人王遷怒天下萬物。
悔恨焚心,聶人王再不對兒子有半點留情,他忽然運腿向兒子一踢!
這一腿力貫千斤,聶風根本無法閃避,“□”的一聲巨響!小身兒頓被聶人王
踢飛丈外,倒地后且翻滾數周方止,受創非輕!
聶人王暴吼道:
“天下間沒有人能阻老子!”接著高舉雪飲,再向數頭小虎劈去!
聶風強忍痛楚高呼:
“爹!”
然而,普天之下,又有誰可制止聶人王這無情至絕的一刀?
沒有人!
“刷刷刷”的數聲!在頭小虎立被斬至支離破碎,其中一頭的頭顱更滾到聶風
面前不過數寸,小虎的眼睛仍未合上,它看來比聶風更年輕。。。
到了這個地步,聶風已救無可救,一顆淚珠沿著他的臉龐滴到小虎的眼睛上,
虎目隨即合上,像已感受到他那顆曾竭力相救的心,雖死無憾!
淚熱,心更熱!
聶風心力交瘁之下,一口氣接不上來,鮮血從口中“嘩啦”噴出,終于昏了過
去。
昏去之前,還聽得聶人王瘋狂而殘酷的笑聲。
“倒下了就必須自己站起來,沒有人可以幫你,就連你老子也不會幫你!”
可是,聶人王自己又如何?
他為情而倒,是否能夠再度站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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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依舊咆哮!
皚皚白雪不斷打在聶風的身上,早把其大半個身子埋在雪中,但他仍然知覺未
復,若再如此下去的話,他的血勢必凝結成霜,小命不保!
聶人王卻已坐到那頭巨虎的虎穴洞口,且生了一堆小火。巨虎一家大小既命喪
其手上,當然雀巢鳩占!
洞口僅距聶風不及兩
,委實不遠,但聶人王雖見兒子危在旦夕,卻始終無動于衷,漠然如故,只是
以雪飲串著虎尸燒烤,看來煞是專心。
他是真的對親生兒子如此心狠,還是在他瘋狂的心中,也想看看聶風有多大能
耐?
聶風并沒有讓其久等,他那雙被雪覆蓋的小手驀地緊握為拳。他,并沒有因此
死去,他終于蘇醒過來。
聶風隨即嗅到從洞口傳來的陣陣烤肉之香,此際他正飢寒交逼,倘若還沒有東
西下肚,必在此地僵斃無疑。
堅強的求生意志,驅策著聶風再站起來,蹣跚地、一步步地向洞口走去。
虎穴之中,正有一頭比猛虎更可怕的野獸在等待著他!
聶人王甫見兒子步進,雙目閃現一股異樣光芒,是嘉許?還是火光在其眼中的
倒影?
他的臉看來已沒有先前那樣猙獰,每次殺戮之后,他的情緒都會稍為平復。
聶風坐近火堆,一邊擦掌一邊呵氣,企圖就火取暖。
他這才發覺聶人王原來已把四頭虎尸搬了進來,虎皮亦早被剝下,虎頭則留在
洞外,聶風更發覺正給雪飲患著燒烤的赫然是條小腿,一條小虎的腿!
聶風內心不禁一陣惻然,雖云猛虎嗜食人畜,但在這片冰天雪地之中,又何來
人畜給這數頭老虎殘害?它們其實不必慘死。
小小的心靈忽地感到,倘若適才他比聶人王更強,這些老虎便不用無辜慘死。
不錯!只要他比聶人王更強。。。
就在此時,聶人王把一張虎皮向他當頭仍云,道:
“披上它!”
聶風如言披上虎皮,驟覺暖了不少。
聶人王再從地上撿起那個聶風曾反吐出來的虎心,遞給兒子道:
“不想凍死就快吃掉它!”
言罷臉上露出一絲試探的獰笑。
虎心未經火烤,依然腥臭無比,聶風無言地望著那顆虎心,霍地一把接過,大
口大口的嚙吃起來。
眼見兒子毫不考慮便大吃虎心,聶人王霎時滿臉失望之色,鄙夷地道:
“呸!好窩囊!剛才你不是寧死也不要吃,如今又為何改變主意?你怕死?”
反問之間聶風竟把整個虎心吃個精光,跟著緩緩抬首,圓圓的眼睛綻放一股凌厲光
芒,不比聶人王的雙目遜色,道:
“錯!”
一個“錯”字,聶人王不由冷笑一聲。
聶風道:
“我吃虎心,只因我知道自己絕不能死,總有一天,我會比你更強,我要擊風
敗你,阻止你再瘋狂的殺戮!”
總有一天?
聶人王一怔,他料不到兒子小小年紀,居然會口出豪言。
他哪會想到聶風雖年僅十一,但家破后五年來顛沛流離的生涯,早使他學懂了
許多尋常孩子學不懂的東西。
當大人們都自私地不負責任,為著自己愛惡或痛苦而忽略孩子時,那么,也就
只好被逼迅速長大,適者生存。
聶風眼中的厲意未減,續道:
“不單要阻止你,我還要阻止天下間所有濫殺無辜的人!”
這番話才是真的有志氣,真正的男兒本色!聶人王聽罷登時一樂,狂笑聲響徹
雪地,道:
“好!不愧是我北飲狂刀之子,有種!”
誰知聶風倔強地道:
“不!你不是我爹!我爹早已隨娘親一起死了!”
這句說話一針見血,聶風說來也覺心痛。
是的!五年前的聶人王確是一個尋常的。安于現狀的父親,可惜北飲狂刀與雪
飲再生之時,也正是聶人王的未日!聶風一直熟悉的父親早已含恨而終!
聶人王被這針狠狠刺中,頃刻怒火中燒,口中像要噴出熊熊烈火把兒子燒為灰
燼,他用力抽扯聶風的長發,恨不得將之一手抽光,高聲嚎叫:
“小子!你瞎扯什么?你敢再說一遍!”
聶人王喝聲如雷,聶風卻毫無畏色,心頭有話不吐不快,果真一字字地再說一
遍:
“我說,我的爹早隨娘親死了!”
難得他父子仍念念不忘顏盈,嘴邊還不斷提著她,好一個顏盈,雖然負情棄子
他去,卻經常“榜上有名”,真是音容宛在,可見她對他倆傷害之深。
聶人王聽聶風提及顏盈,怒上加怒之下,本應即時發作,然而他沒有!
但見他素來獸性畢露的臉孔于此瞬間陣紅陣青,陣紫陣白,顯見被這一激之下
,平復的腦海又再次波瀾起伏,忽地把雪飲重重插在地上,人亦頹然跪倒,束個人
陷于失常,口中喃喃道:
“不錯,聶人王已經死了,聶人王已經死了。。。”
說著說著,嗓門漸漸哽咽,惘然落下了淚。
聶風但覺老父神色異常錯亂,目光一片呆滯,混沌不堪,自覺適才出言確是重
了一些,歉疚之情油然而生,遂上前搭著聶人王的肩膊,輕喚一聲:
“爹。。。”
聶人王卻毫無感覺,繼續自言自語,跌入回憶的深淵中。
五年經來,聶人王一直生人勿近,聶風還是首次與老父如此接近,他的手心可
以感到父親的身體如火灼般熱,足見他的血并未冷,在這個熱血漢子的背后,究竟
是什么把他變為冷血嗜殺的狂魔?
他太明白了,把父親弄至如斯模樣的,是那無法擺脫,深入骨髓的痛苦,是痛
苦!
聶人王的痛苦,聶風簡直感同身受,因為,他也是被顏盈拋棄的其中一個!
他多么想念娘親,每當記起她曾把自己擁進懷中的那股溫暖,他的心便在一下
一下的絞痛!
是五年冗長的痛苦令他加速長大,是五年冗長的痛苦令他不得不領略人性!
想到這里,兩行淚已沿著他的小臉涔涔滴下。
聶風定定的看著散發日漸枯白的聶人王,看著這個命途坎坷。半痴半呆的老父
,清澈透明的眼睛猝然流露一股像已看通一切痛苦世情的慧黠,一種近乎慈悲的慧
黠。
聶人王還在喃喃低語,倏地又抬起頭來,神色迷惘地聲聲自問:
“聶人王既然死了,那么,我。。。是誰?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聶風赫見老父雙目又再涌起一種令人心悸的瘋意,額上青筋暴現,忽然猛用頭
向洞壁一下下地撞去,撞得血花四濺,聶風深覺不妙,正想拉著父親,誰知聶人王
突又翹首,仰天狂笑道:
“哈哈!我記起來了!我是北飲狂刀,殺盡天下萬物的北飲狂刀!殺!殺!殺
!我如今立即去殺!”
喊殺聲中,聶人王把雪飲從地上一抽而起,獸性大發地沖出洞去!
“爹”聶風哭著大叫,聶人王又豈會被他輕易叫止?
聶風情急之下,急忙站起追他,可是身子元氣未復,跑不了數步便一個踉蹌摔
倒地上,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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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不可測。
雪地的夜,更是深不可測,詭異地分著黑白。
冰雪依然不分晝夜地漫天飄蕩,在那呼嘯的風聲中,似是夾雜著一些若斷若續
的哀鳴,宛如鬼哭。
當中,可有一頭無家可歸,身世可憐的鬼。
鳴聲如泣如訴,聶風是被這些鳴聲弄醒的。
眼前是漆黑的夜,聶風勉力站起,緩緩步近洞口,只見扑面而來的都是風雪,
聶人王已不知去向!
聽真一點,那些斷續的哀鳴竟是哭聲,淒厲非常,也分不清是男是女?是人是
鬼?莫非是那四頭老虎化作四縷虎魂,為自身之慘死而怨忿啼哭?
聶風愈聽愈覺心寒,忙以冰心訣收攝心神,內心如同結了一層薄薄的冰,他靜
靜的聽,一顆心像在這咆哮的風雪中馳騁著,尋找著。。。
這正是冰心訣獨妙之處,無論身處任何環境,皆能平定心神,靜聽萬物動向。
可惜聶人王習此冰心訣時年屆雙十,早已不復冰清,又何來天塌不驚之心?縱使持
之以恆,也是進境不大。但聶風自少更習此訣,加上天資聰敏,若單論冰心訣之修
為,實比其父猶有過之,即使是絕世高手,也未必能如聶風般在咆哮的風雪中耳聽
八方。
陡地,聶風小耳一動,腿亦立隨耳動,向雪地高處走去,似已發現了哭聲出處
。
由于負傷在身,聶風沒法走得太快,不過走了十丈開外,未見聶人王棄在洞外
的四個虎頭,也不知被積雪所蓋,不是因為。。。不期然心內一陣忐忑不安!
這樣又走了廿丈路程,愈走愈高,几達雪嶺之上,周遭且布滿大大小小的雪丘
,聶風終駐足在一高約三丈之雪丘前,因為他已可清清楚楚聽得,哭聲仍傳自此雪
丘之后。
聶風好奇之下,盡量放松腳步潛到雪丘之后,接著,他就看見了一幕駭人奇景
!
原來并沒有虎的鬼魂在哭泣!雪丘之后,只見聶人王所砍下來的四個虎頭,竟
被整齊的排放在雪地上,虎頭之前,正有一個人背朝聶風盤坐。
在這翻飛的風雪中,此人仍在專心哭泣,就連聶風步近亦未察覺,聶風心中一
懍,在此世上,竟然還有人會像聶人王般,獨居在這寸草不生的冰天雪地!
這人身上的衣衫破舊異常,布條在冰雪中飄揚,宛如旗幟,一頭散發不讓聶人
王的散發專美,發絲更長,更散,整個人活像一頭厲鬼!
聶風正想再踏前一點,豈料甫一踏步,卻誤踏一雪窪之中,“扑通”一聲,待
要抽腳再上,那人即時驚覺,也不回頭看看來者是誰,身形急展,閃電消失于風雪
之中!
聶風為之一呆,此人身法快絕,料不到在此荒蕪雪地會居此異人!
他沒有追,只是徐徐向那四個虎頭步去,發現每個虎頭之畔,均插著一根腐朽
不堪的木條,木條之上,赫然以血書著“大貓”、“二貓”、“三貓”、“四貓”
八個鮮紅的字!
聶風但覺觸目驚心,這是虎血?還是人血?
這個人竟會視虎為貓!眼前恐怖情景教聶風益覺好奇,于是便再靜心一聽,不
消片刻,便聽出此人匿藏于兩丈外另一個雪丘后。
他慢慢地走近,一邊走一邊聽,發覺此人并沒再動分毫,似乎認為聶風僅是一
個小孩,根本無法可知其藏身何處,因此在雪丘靜立不動!
聶風惟恐嚇怕那人,步履放到最輕最慢,他偷學自聶人王的輕功本是不弱,就
在距雪丘拐彎處數步之時,為要出奇不意,猝然加快步法,一個轉身,便轉到雪丘
之后!
那人怎料到一個小孩在大風大雪中會聽知自己所在,更沒料到他會如斯的快,
倏忽間要急退已來不及,終給聶風窺見全豹!
那人見廬山真面被揭,霍然慌張失措,怪叫一聲,連忙一手掩面,另一手揮前
示意聶風別要再看,人亦向后急退!
但在這剎那之間,聶風已把此人的臉瞧得一清二楚,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睛!
這張臉,令人一邊看一邊心跳,卻并非美得令人心跳,而是丑得令人心跳!
這張臉,依稀是個男的,然而這張臉,可還算是一張人臉?
這張臉,像獸,像夜叉,像鬼,卻絕不像人!
不應說不像人,而是根本便不是人!
這張臉似曾遭火灼,糜爛不堪,某些臉肉像會隨時掉下來般,可怖非常!聶風
的心雖然狂跳不休,同時間,忽然感到擁有這張臉的人一定極不好受,誰都無法容
忍的丑陋,去到哪也會被排斥到哪,難怪此人甘愿活在這片冰天雪地之中!
這漢子一直情不自禁地向后退,終于退至兩個雪丘間的塊積雪山壁,已是退無
可退,聶風見其如此愴惶,為要表明絕無惡意,正欲踏前一步解釋,誰知那漢子霍
地舉掌欲劈,欲要阻止他再行步近!
聶風惟有止步,道:
“叔叔,我并非存心冒犯,只是。。。一時好奇。。。”
這理由連聶風自己也感牽強,深覺自己適才冒昧,確是傷害了此人自尊,不期
然對眼前之人憐惜起來。
那漢子從指縫中窺視聶風,只見這孩子雖遭阻嚇,但并未懼怕離去,相反小臉
上流露的竟是一片憐惜之情,漢子雙目不由得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古怪眼神!
就在二人互相呆視之際,不遠處驀地傳來人聲,似有人正向這邊步近,那漢子
見有其他人等,更是發了狂般撞開聶風往前疾奔,瞬間無影無蹤!
聶風心忖,自己一個小孩獨留在孤寂雪地未免使人生疑,且未知來眾是何方神
聖,也是不便露面,遂也隨即匿藏于兩丈外的一塊大石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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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來著一行四人,三男一女。
為首一男年逾四十,身材魁梧,眉吊劍,不怒而威,一派尊貴風范。
站在第二的漢子卻甚矮胖,但眉目與首男頗為酷肖,似是兄弟。
二人腰間均有佩劍,劍柄及劍鞘俱是真金所鑄,一望而知系出名門!
另外一男約莫三十來歲年紀,雖然手執單刀,
一身獵戶裝束,但仍掩不住滿臉秀氣,面如冠玉,整個人看來竟帶著七分懦弱
之色。
站在其身畔人村女打扮之女子卻是美得驚人,但見她杏臉朱唇,柳腰娉婷,嬌
軀在風雪中柔若無骨,觀其外表實與那俊男天造地設,極為匹配,然而眸子隱見憂
色,心事重重。
聶風在石后暗中窺視一干人等,心想這雙男女雖然美極,畢竟只是尋常的獵戶
和村女,與那兩名腰挂金柄佩劍的江湖漢子根本風馬牛不相及,四人怎么會走在一
遭?
眾人本是向前進發,當步至距那四個虎頭五丈之遙時,那矮肥漢子突然奇道:
“咦?大哥,你看!”說時指著那四個虎頭。
那魁梧漢子原來是那人胞兄,不禁朝其弟所指一望,即時眉頭大皺。
那面如冠玉的獵戶卻像如獲至寶一般上前細看,一面看還一面念著木條上的血
字:
“大貓、二貓、三貓、四貓。。。不錯!風大俠,是我義兄干的!”
他這句話是向魁梧漢子而說,魁梧漢子其實是一度顯赫江湖之風月門第三代門
主──風清鷹,矮肥漢子則是其弟風清和。
風月門原是江湖十大名門正派之一,可惜時移世易,至今已經式微,早淪為江
湖一代大幫天下會之旗下!
此時,風清鷹忽向那面如冠玉的漢子問了一句使聶風難以置信的話:
“泠玉,你怎確信這人定是你的義兄──鬼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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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玉?
鬼虎?
躲在石后的聶風當場一怔!
想不到眼前這個面如冠玉的獵戶居然會有一個如斯貼切的名字──泠玉。
而自己適才所遇的那個如鬼似虎的漢子,當真喚作──鬼虎?
觀乎二人一俊一丑,直有天淵之別,很難相信他們會拉上義結金蘭兄弟關系!
簡直難以置信!
只是,世情大都荒誕,每多如此。
更令聶風難以置信的世事還在后頭。
泠玉答道:
“風大俠,我不是早向你提及的嗎?我和義兄鬼虎本是在這雪嶺下村庄長大的
尋常村民,十三年前他神秘失蹤,直至半月前我來此人跡罕至的雪嶺狩獵,慘被一
群猛虎追襲,傷重欲昏時卻見一人出現喝止群虎,醒來后已身在家中,我認得,那
個人變是我的義兄鬼虎,他不知于何時已故地重回。”
風清鷹道:
“即使你真的被你義兄鬼虎所救,也并不表示這個虎墓是其所立!”
泠玉道:
“風大俠你有所不知,當日我義兄喝止那群猛虎時,它們居然馴服如貓,如見
故人般蹲伏于他腳下,故我深信這個視虎為貓,為虎立墓的人必是我義兄無疑。”
風清鷹微微點頭,似覺有理。
聶風亦深表認同,他曾聽見那丑如厲鬼的鬼虎為虎而泣,可見人虎情深,為虎
立墓絕不稀奇。
此時肥矮的風清和插嘴道:
“我有一個疑問,從來猛虎凶惡食人,為何會甘愿馴服于鬼虎腳下,且成為他
的朋友?”
泠玉解釋道:
“我義兄生來指力驚人,十歲已可一爪破壁,失蹤后或許更學得不凡本領,故
能以武馴服猛虎何足為奇?至于為何猛虎會與之為友,我想大抵因他天生其貌不揚
,那回我見他的臉越來越丑,怪可憐的,可能那些老虎同情他,又或許誤認他是同
類吧!”
泠玉邊說邊露出一絲得意淺笑,像是幸災樂社禍,接著斜睨他身畔那名美貌女
子。
那女子本來默默不語,乍見泠玉笑臉若此,芳容陡變!
聶風也覺心寒。這個泠玉既然為其義兄所救,也應感恩圖報才是,如今卻反而
笑談自己義兄的丑陋,未免薄情寡恩,不期然憤憤不平!
幸而已有人代抱不平,只見風清和贅肉橫生的臉上驟現一絲輕蔑,冷言譏道:
“我倒覺你義兄鬼虎也非可憐透頂,相反能夠得到猛虎同情,與虎為伍,總較遇人
不淑為佳,有時候,與人為伍未必盡是好事!”
何謂遇人不淑?泠玉是聰明人,怎會聽不出他話中含意,登時俊臉一沉!
在旁的風清鷹忙向風清和使個眼色,似乎因他兩兄弟尚有事倚仗泠玉,故示意
其弟別再出言相激,但風清和心中有話恍如骨鯁在喉,沖口而出道:
“你義兄救護你,你明知我兩兄弟此行尋他來意不善,卻愿以白銀一萬兩的酬
金帶我倆來此找他,你這個當義弟的倒是對他孝敬得很,真是義薄云天!”
此語一出,泠玉隨即滿面通紅,那美貌女子反露出欣慰之色。
暗里竊聽的聶風更想拍掌叫好,這個肥矮漢子雖自稱對鬼虎不利,也會為他說
句公道話,這漢子倒很耿直,只不知他兄弟二人為何要與鬼虎為敵?
同是姓風,風清鷹見其弟出言不遜,制止道:
“二弟,不得無禮。”
風清和道:
“不是嗎?大哥,這種人倒是十分罕見!”
風清鷹道:
“二弟,難道你忘了我們為何而來?我們此行必須找出鬼虎,再從他口中探問
其主人墓穴所在,不要節外生枝!”
風清和聽罷仍是不忿,道:
“大哥。。。”
風清鷹惱其北冥頑不靈,不俟他再說下去,逕自搶著道:
“二弟,我問你,你可還記得父親因何而死?”
風清和聽其兄提及父親之死,知其動了真氣,遂低下頭道:
“記得。。。”
風清鷹鐵青著臉:
“是嗎?那你再說一遍,讓我知道你多年來未有半點遺忘!”
風清和靦腆道:
“八年前,鬼虎主人在武林正如日方中,后來其余九大名門正派硬要我們風月
門聯手圍剿他,爹便囑咐我倆留守風月門,自己則去出戰。一眾人等遂乘鬼虎主人
單獨路經黃山時扑出截擊,豈料他不畏不懼,不作任何辯駁便與十大派盤腸血戰,
三日三夜后,十大派全軍覆沒,父親亦在此役中傷重而死。。。”說罷一臉惻然。
聶風暗里卻想,所謂名門正派也不外如是,以眾凌寡,真是枉稱英雄好漢。又想鬼
虎的主人竟獨自力挫十大門派,豪氣可想而知,可惜天妒英才。
風清鷹道:
“好,只要你記得便好!當年我倆羽翼未丰,況且仇人武藝高絕,惟有苦練劍
法以待他朝親手報仇!誰知睛天霹靂,同年歲暮,仇人死訊傳遍江湖。二弟,你可
記得八年前我倆得知他死訊后何等失落?”
風清和怎會忘記?他倆大仇未能親報仇人卻死,那年過了一個很淒慘的年頭。
風清鷹繼續道:
“好不容易才查悉其仆鬼虎八年前在主人身故后便回鄉,并探知其家鄉就在此
帶,然而在這八年之內,我倆多番搜尋此帶村落仍然不獲,料不到鬼虎會匿居在這
不應是人活的雪嶺之上,幸得泠兄弟意外地發現了其行蹤,難得他還趕來報訊!今
日我們并非必要殺鬼虎不可,只希望從他口中探知其主人葬身何處。若仇人真的死
了,便拿其尸首回去祭亡父之靈,若然未死,父仇當然非報不可!”
風清和亦深明其兄報仇心切,但他一直懷疑其兄找著鬼虎后將會如何將之逼問
。無論用何種方法,此舉一早就不應該,若非風清鷹時刻以父死相逼,他亦不會跟
其一起前來,便何況心中對泠玉此人終究不屑,故兀自堅持:
“大哥,父仇固然不共戴天,但若靠不義之徒來達致目的,恐怕。。。”
一語未畢,忽聽得泠玉笑道:
“風二俠此言差矣!我看你對在下成見之深,實不亞于我身旁這位杞柔姑娘了
。”
好一個泠玉!雖然適才遭風清和氣至面紅耳赤,不消片刻即回復態度自若,臉
露輕松微笑地斜瞥身旁那名女子。
這女子原來名為杞柔?聶風心想,好溫柔婉麗的一個名字!好溫柔的一個人!
但聽得泠玉侃侃而道:
“這位杞柔姑娘本與在下及鬼虎青梅竹馬,情誼甚深,自他于十三年前失蹤后
,她一直苦候我義兄歸來。故這次我帶你倆登此雪山尋我義兄,她亦甚為齒冷,遂
也跟來看個究竟。不過風二俠和她有所不知,在下此舉實另有苦衷,唉!看來今日
不說不行了。。。”
泠玉一語至此,當下搖頭嘆息,狀甚無奈。
那一直沉默不語的杞柔終于按捺不住,冷冷道:
“苦衷?出賣義兄也有苦衷?”她不單人如其名,聲音也如其苦,冷中隱滲溫
柔。
泠玉訕訕地笑道:
“柔,你記否七日前村中發生何事?”
杞柔愣愣道:
“你是說老李一家七口被殺之事?”
泠玉點頭:
“不錯!眾所周知,老李發妻早死,他自身年僅四十多歲,膝下六名兒子全是
廿來歲之壯丁,可是一家七口在七日前卻被神秘屠殺,腸穿肚爛,死狀恐怖非常,
村民盡皆不知行凶者到底是誰!柔,你又可知道是誰下的毒手?”
杞柔搖了搖頭,柔若無骨的身子打了一個寒顫,像有預感泠玉將會說些什么。
泠玉道:
“那晚碰巧我想找老李的兒子們賭几手,誰料剛步至其家門,卻見大門虛掩,
屋內傳出連聲慘叫,我急急從門隙一看,只見屋子內正有一散發漢子用刀把老李一
家斬殺!那人雖背向我,我亦仍感到他意態瘋狂,手中刀森寒勝雪,老李等人根本
毫無反抗之力便被殺個精光,那人跟著沖門而出,我慌惶躲到屋畔的草叢中窺視,
你猜從屋內沖出來的人是誰?”
泠玉言罷側頭看著杞柔,她的臉越發蒼白。
在石后的聶風不禁暗暗推詳:
“散發、瘋狂、刀寒用雪,這人若非我爹又會是誰?唉,想不到爹早于殺虎前
已在村內屠殺一番!爹,你到何時方會回復本性,與風兒重過從前的生活啊?”
念及往昔一切再難自復,小小的心靈不由得一陣黯然。
此時泠玉見杞柔默不作聲,又見風氏兄弟目露好奇之色,便道:
“你們既然不猜,我也不想再將此事隱瞞,殘殺老李一家的凶手是──”他語
音稍頓,環顧眾人表情,只見三人全在屏息靜氣,遂一字一字的道:
“我的義兄──鬼虎!”
此六字甫一出口,杞柔蒼白的臉恍如無血,風清和的肥臉所泛起的驚訝更不比
其兄遜色,但他們三人俱非最震驚的人,最震驚的人是聶風!
不,絕不是他!只有聶風的心頭最清楚明白,這個冷血凶手是他的老父聶人王
!泠玉所說的全是謊話!他為何要如此誣陷自己義兄?
杞柔那雙明亮的眸子頓呈灰蒙起來,她呆了半晌,終于淒惶的搖頭道:
“不,不會是。。。他!我。。。等了他十三年,他絕不是那樣的人!玉,是
。。。你看錯了,是你看錯了。。。”她反反復復說的都是這些話,顯見已六神無
主,芳心紊亂!
泠玉道:
“柔,我也不想這是真的,可是事實卻鐵一般擺在眼前!他既殺光老李一家,
難保他朝不會屠殺全村,屆時只會殃及無辜,故這次我甘愿背負出賣義兄之罪名助
風大俠二人上山,也是為了村民設想,希望借風大俠二人之力將其擒下,必要時我
會親手把他鏟除!”
好一句“親手把他鏟除”縱是小小年紀的聶風對泠玉也鄙夷已極,這個不忠不
義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還在假裝大義凜然,仗義除奸,簡直厚顏無恥!
三人聽罷泠玉所唱的這聲獨腳戲,風清鷹立時一拍風清和的肩膊,笑道:
“二弟,你如今總算明白底蘊了吧?其實單看泠兄弟一臉正氣凜然,便知其絕
非如你所想般賣兄求榮!我倆此行雖僅為探知仇人墓穴而來,但若見人殘害弱小,
我們身為持劍衛道之士,亦好應挺身而出,為民除害!”
所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風清和心忖自己大哥為何愈活愈糊涂了?他雖
覺泠玉那番義正辭嚴的說話有點不妥,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辯駁。
泠玉見杞柔芳心大亂,也不介意風氏雙雄在旁乘虛道:
“柔,話說回來,正如風大俠所說,鬼虎可能已于八年前回此雪嶺匿居,此處
與山下村庄僅是高低之隔,他無論如何也應回來見你一面,可是他沒有!顯見你在
他心中早已不復重要,枉費你白等了他十三年。。。”
十三年?聶風不禁暗中贊嘆,這個杞柔姑娘能苦候鬼虎十三年,足見情之所鐘
,倘若自己娘親也能對爹如此,就不會把聶人五害至“人不像人”的田地!
杞柔一聽泠玉之言,郁郁不樂的她倍呈悲戚,道:
“鬼虎這樣做。。。必定有他的原因!他一定有他的原因!”
泠玉道:
“他當然有他的原因,因為他早把你忘得一干二淨。。。”
杞柔不給他把話說完,先自否定:
“不!不會的!”
泠玉卻鍥而不舍:
“不會?他既把你忘掉,你又何須再死心塌地的等其回來?更何況,他已變得
丑陋異常,今日我攜你一起上山,就是要你瞧清他的真面目,好叫你對他死心!”
泠玉為何要杞柔對鬼虎死心?一旁的風氏兄弟也屬過來之人,這種男女情結,倒算
略懂一二,暗處的聶風因曾目睹雙親情親,亦明個中緣由。當然,最清楚明白的還
是當事者杞柔,她那雙令人迷醉的眼睛怔怔的看著泠玉,泠玉的心意,她是最明白
不過的!
可是縱然她明白又如何?由始至今,她對泠玉那張俊美不可方物的臉孔從未有
半分動心!緊緊系于心頭的,僅是相貌平庸,甚至可以說得其貌不揚的鬼虎!
她堅定的道:
“無論他變得怎樣丑陋,我仍會等他回來,我一定會等他回來!”
泠玉道:
“那你未免太低估他那張丑臉了!你知道嗎?他的臉簡直無一完膚,不堪入目
!試想想,他臉上的肉會隨時掉到你身上,宛如厲鬼一般,只怕你未走近已被嚇昏
,又如何再續前緣?”
泠玉危言聳聽,杞柔卻并未為其所唬,她猶自搖首:
“不!我絕不相信這是真的!”
泠玉眼珠一轉,道:
“好!既然你不信我,我如今就設法引他出來,讓你仔細看個清楚,你可別怪
我對他心狠!”
杞柔一愕,風清鷹猝聞泠玉信心十足,不期然道:
“泠兄弟,你看來胸有成竹,不知有何妙法可把鬼虎引出?"
泠玉指著那些虎頭后的四根木條,道:
“風大俠,你瞧!這些木條上的血字仍未凝結,顯見新書不久,我看鬼虎還未
去遠,也許一會仍會折返,又或許,他根本一直躲在附近窺看..."
泠玉說到這里,風清鷹與風清和不由得游目四顧,在茫茫風雪之中,像有一雙
陰森鬼眼暗暗監視眾人,且早已看透了此番人情險惡,怨恨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