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少年(十八)
巨響過後,是不知止境的沉寂。
一陣寒風颯然掠過,在風中飛蕩著的,不獨是雪,還有血與死亡。
“月雷”所爆發的毀滅力,雖然未有絕天,卻已滅地!
就在斷崖上方圓三丈之地,所有積雪及山石盡遭炸毀。風月門一干門眾,亦全墮至
崖下粉身碎骨!
只有早躍身陣外的風清鷹和斷臂後倒地的風清和,仍安然留在崖上未遭毀及之地,
此外,崖上還有被鬼虎奮力拋出陣外的聶風,還有杞柔的尸首,還有雪飲!
雪飲,本來一直都握在它主人手中,可是巨響過後,早被強大的爆炸力彈飛,插在
斷崖邊緣!
不愧是一柄絕世寶刀!縱使“月雷”的毀滅力足可開天闢地,刀,依舊分毫無損,
依然故我!
只是,刀和人,未應至死不離不棄,如今刀的主人,卻已不知身在何方?是否也和
風月門弟子同一命運,齊齊魂斷崖下?
還有,在爆炸前曾欲阻止聶人王的鬼虎,亦是不知去向,是否也和刀的主人一同飲
恨?
不!他倆絕不能死!聶風在心中吶喊,他驚魂甫定,便立即站起來向崖邊走去,他
要看個究竟!
他看見了一幕奇景!
聶人王並沒有死,鬼虎也沒有死,然而,他倆也距死不遠!
只見筆直的崖邊五尺之下,傷痕累累的鬼虎右手正五指箕張,緊抓崖壁嶙峋之位。
五指因用力過猛,正在迸裂出血,因為這五根手指不單要負擔他自己一個人下墜之
力,還有左手緊拉著的聶人王!
原來就在月雷爆發當兒,聶人王首當其沖,當場被炸至遍體鱗傷,昏厥過去,若非
在出刀前勁運全身護體,早已死無全尸!
鬼虎亦遭月雷殃及,但傷勢遠遠不如聶人王,就在斷崖崩塌剎那,他一手緊拉聶人
王的手,身形急展,以絕世身法踏著下墮的石頭沖至斷崖之前,右手胡抓,恰恰抓
著嶙峋崖壁,才能幸免于難!
可是二人目下處境簡直危如累卵,聶人王渾身上下正在不斷淌血,昏迷不醒。鬼虎
,
他的五指亦在叻 作響不住迸裂濺血,看來亦支持不了多久!
聶風驚見如此形勢,急嚷︰
“爹!叔叔!”
鬼虎往崖上一望,但見聶風的頭兒正伸出崖邊,他竟然微微一笑!
畢竟,在這大限將至的一刻,他還看見了一個他想看見的人。
就在此時,崖邊亦伸出兩個他不想再見的人!
一柄金劍瞿然抵在聶風的咽喉上,是風清鷹!他的身畔還有泠玉!
泠玉,他適才在混亂之際一度不知所蹤,其實是怕得躲在一個雪丘之後,如今喜見
大局已定,又再出來狐假虎威。
此際他的臉上異常洋洋自得,流露一股不可一世之色,他以一個勝利者的口吻取笑
鬼虎︰
“大哥,我早跟你說過,最後的勝利僅屬于像我這樣的人,像你這般丑陋的可憐蟲
,
還是早死早了!”
說時突把手中刀向鬼虎一仍,鬼虎雖身負重傷,仍能借身險險避過,只是身子如此
一動,右手抓著的崖壁即時簌簌作響,五指的血流得更急,岌岌可危!
聶人王就在鬼虎身子挪動之間,猝地驚醒過來,眼見如此形勢,更見泠玉又再現身
,
一雙眼楮怒睜至幾欲爆裂,切齒暴喝︰
“禽獸!”
他雖滿腔義憤,但因身懸半空,無法宣泄,渾身竟在不住顫抖!
出奇地,在風清鷹劍下的聶風,小小身兒也如其父一般顫抖著,是因為他與聶人王
本就一脈相連,故此作出相同的回響?
還是因為,在他的四肢百脈當中,也流著和聶人王相同之力量,相同之憤怨,和相
同之──瘋狂的血?
風清鷹並未發現聶風身軀的變化,他只是咧嘴獰笑,對鬼虎及聶人王道︰
“盡管動吧!你們愈動便死得愈快,不過黃泉路上也不愁寂寞,我會把這小子送下
來和你倆一起上路,免得他日後將此事公諸于世!哈哈。。。”
風清鷹雖犧牲了過百門下,但如今終可得償所願,不禁躊躇滿志,仰天狂笑起來。
泠玉,又何嘗不是小人得意?他也一起附和風清鷹仰天狂笑,笑聲比風清鷹還要響
亮!霎時之間,整個雪地充斥著他倆的獰笑聲,繞耳不絕,恍如兩頭豺狼飽餐弱肉
後的嗥叫!
二人身後,本來還有一個風清和,倒算是條漢子,可惜他一臂被斷,失血過多,一
時間再難站起相幫。
這個世上,仿佛再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將要發生的一切!
仿佛。。。
就在二人狂笑之際,鬼虎驀地低首朝聶人王一笑。
他的笑容是多麼的苦澀,宛如杞柔尸首上那絲笑容!
死人的笑容。
僅此一笑,聶人王即時明白他將要干些什麼,急道︰
“我聶人王與你毫不相干,別理我!快。。。快放下我!”
鬼虎想不到這個一直瘋狂的漢子也會看透他的心意。且還拒絕接受,比諸崖上那兩
頭虛有其表的豺狼,這頭瘋獸是可愛得多了,他道︰
“毫。。。不相。。。干?那。。。你為。。。何要殺。。。泠玉?”
聶人王一愕,不知如何回答。鬼虎又是一笑,笑容益苦,道︰
“柔。。。死了,我。。。活下去。。。也沒。。。意思,可是。。。你對。。。
你兒。。。很重要,他。。。他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聶人王听罷,雙目睜得更大,一反以往瘋狂,嚷道︰
“別這樣!好。。。漢子!我聶人王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你快放手!快放手!
他一面叫,一面發力欲掙脫鬼虎的虎爪,寧可自身隨下深淵粉身碎骨,也不要鬼虎
如此做!
聶風也明白鬼虎到底意欲何為了,連忙呼道︰
“叔叔!不要這樣,不要啊。。。”
鬼虎向聶風淒然一笑,此時本在喜極忘形、仰天狂笑的風清鷹及泠玉也注意到他們
的一言一動。鬼虎為怕他倆阻撓,事不宜遲,立即鼓起體內殘余真氣,雙腿蹬在崖
壁之上,一邊對聶人王父子道︰
“若。。。你父子。。。倆能。。。逃。。。出生天,請。。。把柔。。。拋到崖
下,只要。。。跟。。。著我,她一定。。。會。。。喜。。。歡。。。”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已逐漸哽咽,但還是仰首凝視崖上的聶風!
他與這孩子相處僅僅數日,如今竟覺不舍,究竟是為何緣故?
他不知道!他只希望能多看他一眼!
最後一眼!
聶風淚盈于睫,身子仍在不住顫抖,口中不住吶喊︰
“叔叔。。。不要,求求你。。。不要。。。”
可是,一旁的風清鷹大抵已明白將要發生何事,金劍一舉,寧可把劍脫手擲向鬼虎
,
也絕不給他倆任何逃生機會!
但鬼虎比他更快,他的劍猶在手中蓄勢待發,鬼虎陡然潛運畢生功力,左手聚勁一
提,頓把聶人王的身軀提到他頭頂之上,接著把踏在崖壁的雙腿發力一蹬,身形頓
借力向後凌空回旋,趁著回旋之力,雙掌向正停留半空的聶人王背門一推!
這一著迅雷不及掩耳,聶人王于狂叫聲中,當場被鬼虎雙掌打回崖上,可是同時間
,
鬼虎因右手無法緊抓崖壁,在半空已無依借,這雙掌推力愈大,鬼虎的身子便向下
墮得更快,聶風哭著驚呼︰
“叔叔!”
鬼虎一面下墮,一面依依看著聶風,最後叫道︰
“孩。。。子,保重。。。”
一聲保重,鬼虎已在聶風眼中閃電消失!
他消失了!
聶風呆住,在回旋而上的氣流當中,送來的僅是一滴眼淚,一滴鬼虎的眼淚,飛濺
到他的小臉之上。。。
淚,也和當年聶人王滴在他臉上的那顆眼淚一樣,是熱的!
是熱血漢子的淚!
聶風小小的胸膛在一起一伏,雙手也在急劇顫抖!
淚,洗滿他整張小臉,他咬牙切齒,心中升起千句萬句︰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杞柔姑娘要死?
為什麼鬼虎叔叔要死?
為什麼好人全都要死,壞人卻可逍遙法外?
難道,世上真的沒有公理?真的沒有人願站出來評個公道?
不!縱使沒人會挺身而出,他今夜亦要求一個公道!他要用自己那雙小手判決此番
公道!
血在燒!
聶風愈想,心頭愈是波瀾起伏,燒著的血登時由心直向其腦門沖去,燒昏了他的腦
海,一股莫名而可怕的力量突然在他體內暴增,小身兒的肌肉在賁張,要他不能不
發!
他的雙手不斷地顫抖著,他的胸膛在急速地起伏著,他的喉頭發出“呀呀”的低吼
,
他似乎已忘記了一切,甚至忘記了他自己!
泠玉並沒留意聶風的變化,只是陰險的望著崖下,冷血地道︰
“大哥,我早對你說過,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喚作後悔!不過如今,你自己可知道什
麼喚作後悔?哈哈。。。”
風清鷹也沒留意聶風,他眼見鬼虎已死,心忖重返崖上的聶人王雖重傷在身,但不
知仍存多少實力,故此不由分說,第一時間回身向倒在地上的聶人王挺劍直刺!
聶人王其實傷勢不輕,此刻除了還可勉強走動外,根本沒余力可與之比拼,惟有在
地上翻滾閃避!
只是,風清鷹未把聶風一劍了結,而先去追擊聶人王確實太小覷聶風,和那柄僅距
此小孩數步之遙的雪飲了。
就在他快可一劍戳進聶人王咽喉之際,倏地,赫覺身後一股森寒無比的氣勁襲來,
私下一駭,連忙回劍擋格,豈料這股森寒氣勁竟是由那柄一直插在地上的雪飲所發
,
它此刻來勢之強橫急勁,簡直與握在聶人王手中時不遑多讓!
它已化為一柄審判一切善惡的刀!
風清鷹還未及瞧清是誰握著雪飲劈來,手中金劍突遭砍斷,雪飲,已勢如破竹地劈
進他的胸膛。。。
與此同時,泠玉還在毫無悔意地仰天狂笑,驀听“啊”的一聲慘嚎,竟似是由風清
鷹所發,且有一股血霧遍灑自己背門,心頭登時一懍,急急回頭一望,一柄森寒勝
雪的大刀挾著滿刀義憤,已朝其臉門直劈過來
。。。
泠玉根本沒有機會閃避,也沒有機會後悔!
他終于至死也不知道什麼喚作後悔!
雪依舊在哭,這是一個悲哀的結局。
聶風緩緩的從地上苦撐而起,也不知自己于何時會昏倒地上,更不知適才發生什麼
事!
他抬首一看,見雪飲竟插在距自己不遠的地上,傲然迎著風雪佇立,刀鋒飽染鮮血
,
儼然剛剛審判了人間不義!
可是,誰曾執刀?誰曾審判?誰是真正的辣手判官?
聶風愴惶游目四顧,赫然發現了風清鷹的尸首,還有泠玉的尸首也距其不遠!
風清鷹的尸體自胸腹以下盡被一刀剖開,腸髒全都掉了出來,死狀異常可怖,雙目
流露的驚詫之色,像是無法相信殺他的人居然有能力可以殺他一樣!
泠玉,他死得比風清鷹更慘,他的四肢盡被劈斷,腰際更被攔腰斬開,頭亦被割了
下來,整個尸身碎作七截,但最可怕的,還是他那張本是俊如冠玉的臉,早被千刀
萬剮,化作肉碎!
他終于得到了應得的報應。
偌大的雪地中,還有呆坐丈外的聶人王與風清和,他倆“各據一方”,各自怔怔的
瞪著聶風,四顆眼珠同樣充滿不可置信的神色。
聶風徐徐站起,走到聶人王的跟前,問︰
“爹,是。。。誰殺掉他們的?”
聶人王默然不語,只是牢牢的凝視聶風的臉,心中忽地記起鬼虎死前曾對他說的一
句話──
你兒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聶人王想著想著,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杞柔跟前,抱起她的尸首,蹣跚地向著崖邊
走去。
聶風從後追著問︰
“爹,你。。。你要干什麼?”
此時聶人王已步至崖邊,他的眼楮遠眺前方,道︰
“鬼虎死前曾經囑咐,希望我們能把杞柔拋到崖下,這是他的最後心願。”
聶風俯首無言,聶人王惘然續道︰
“也許,亦是她這十三年來。。。一直藏于心底的。。。惟一心願!”
說罷手上一松,杞柔的尸首便沿著崖邊直墮向深淵之中。
最後,還是由聶人王這個殺人魔頭成全了這雙男女,不知他私下又會怎樣的想?
可會記起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情?那個美麗但絕情的女人?
他仍是遙望著遠方,隔了良久,終于茫然道︰
“風兒。。。或許你說得對,我實在應與你一起退隱歸田,重過以前的生活,也許
。。。
未晚。。。”
也許未晚?為什麼他會感到晚?
他的語氣是那樣的平靜,往昔的瘋狂已不復見,到底是誰改變了曾瘋狂嗜殺的他?
是鬼虎?是杞柔?是那蒼涼落寞的操琴者?
還是適才他在兒子身上,找到了那個凶殘的自己?
聶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一切,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他不禁喜極而泣︰
“爹。。。”
可是,聶人王隨即又說︰
“不過。。。”
不過?還有不過?
聶人王斜睨聶風,道︰
“我還有一心事末了?當年你娘親因我不願與南麟劍首斷帥決戰而離開,為了抒掉
這口郁氣,我決定與斷帥一戰!此戰盡管她已無法得見,我仍要徹底證明自己的真
正實力,方才甘心。。。”
“但。。。若你敗了,那。。。我。。。”聶風道。
聶人王沒給他說下去,果斷道︰
“我絕對不會敗!”
絕對不會敗?聶風私下叫苦,世上並無絕對之事,老父此去,可能已是終局。。。
但聶人王驀地轉身,抽起地上的雪飲,扔給聶風道︰
“替我拿著它,你已有足夠的資格!”
聶風一手接過雪飲,也不及琢磨老父這句話的含意,聶人王已逕自向前大步離去。
他惟有把雪飲掮在肩上,緊緊追著聶人王,就在他倆經過傷倒地上的風清和身畔之
時,聶人王竟爾一反過去濫殺作風,也不抽刀將其斬草除根,只管一直看著前方,
無視一切前行!
風清和的眼神卻又為何如此怪異?聶風只感到他的目光一直都是落在自己身上,這
個叔叔其實不壞,故不自禁的問︰
“叔叔,你。。。傷勢如何?要不要幫你療傷?”
風清和苦笑搖首,口中卻說出一番奇怪的話︰
“我大哥罪有應得,他的死我也不想追究,只是。。。孩子,你真是一個。。。可
憐的孩子,唉。。。”
他言畢長嘆一聲,聶風便覺悟莫名其妙,但聶人王漸漸去遠,也是不能逗留,只好
無奈的向風清和一笑,跟著便緊追聶人王而去。
崖上。
本是一個寧逸清幽的世界,如今卻是尸橫遍野,滿布風月門弟子跌得粉身碎骨的尸
體。
風雪如前呼呼怒號,在怒號的風雪聲中,可還再有鬼虎半絲如鬼哭一般的哀鳴,泣
訴著自己郁郁不如意的一生?
活著確實太痛苦了!如能再生于這個世間,也不願生而為人。。。
可是,他根本無法再生,因為,他並沒有死去。
就在崖下一個極為隱蔽的洞穴內,竟有一名漢子坐在地上,忘情地操著胡琴。
漢子之前,正並排躺著一男一女,女的是那含笑而逝的杞柔,男的,卻是為救聶人
王而墮到崖下的鬼虎!
二人的軀體完整無缺,顯見在未墮至崖底前已被接著,能在如此深不可測的崖
底安穩接著兩條軀體,這人武功之高,簡直令世人咋舌!
這名操琴漢子身披墨黑素衣,雙目精光內斂,神情雖然平和,卻帶半分落寞。。。
他為何落寞?
早于八年之前,他已放棄一切,更放棄了自己那顆萬丈雄心!
到了今時今日,他不求勝,也不求敗。
他只求能平平凡凡、寧寧靜靜地度過余生!
可惜,為何江湖人總不給他半點寧靜?甚至亦不給曾追隨他的人半點寧靜?
一念及此,黑衣漢子的琴音益趨低沉,低沉得就像是聲聲嘆息。。。
但是,在這些低沉的琴音當中,似乎飄忽著一股柔和的內力,輕緩的、溫柔的滲進
鬼虎的耳內,再廣散于他的五髒六腑、全身百脈。。。
過了良久良久,琴音逐漸沉不可聞,終于曲盡,鬼虎亦于昏沉中悠悠的甦醒過來。
他半張倦眼,瞟了倒臥身畔的杞柔一眼,又瞧了瞧那名黑衣漢子,臉上並無驚詫之
色,只有戚然。
他斷續地道︰
“你。。。早已。。。借死。。。退。。。隱,本。。。不該。。。來。。。”
黑衣漢子苦苦一笑,嘆道︰
“你也本不該匿居于此,你本應隨我退隱而去。。。”
鬼虎淒然道︰
“可。。。是,這里。。。是最接近。。。她的。。。地方。。。”
黑衣漢子道︰
“他死了。”
鬼虎搖頭,輕輕地抱著杞柔的尸體,道︰
“那。。。我更。。。要。。。留在。。。這里陪。。。她,這是她。。。的畢生
。。。
心。。。願。。。”
他說著一望黑衣漢子,目光比真金還要堅固︰
“你。。。還是。。。回。。。去。。。吧”
黑衣漢子凝視著他,一動不動,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忽地仰天深深倒抽一口氣
,
隨著緩緩站起,對鬼虎道︰
“也許。。。你是對的。外面的世界並不適合你,許多時候,人比禽獸更差。”
他步至洞口,卻仍依依回望,道︰
“這里,才是你的世界。”
他終于黯然離去。
鬼虎只是看著懷中杞柔,看著她那張堅定的笑靨,痴痴地沉吟。
“柔,你。。。知道。。。嗎?這些年。。。來,我。。。多麼希望。。。再見你
。。。
這張笑臉,但。。。每次。。。都不敢。。。回來,今天我倆。。。又可。。。再
在。。。一。。。起。。。了。。。”
杞柔的臉依舊保持著死前那絲心滿意足的笑意,似在向鬼虎輕輕傾訴,倘若此情不
變,那管它世道滄桑變化,那管是生是死。。。
是的!生命苦短。。。
他和她,歷劫重重苦難,到了最後最後,終于又可如當年一般緊緊依偎在一起了。
但願她這絲痴心的笑意可以永遠凝聚臉上。
但願這一刻永遠也不要過去。
但願可以天長地久。
這才是真正的
生死,
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