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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摩訶無量 聶風簡直無法相信,眼前這名男子的容貌竟是那樣和步惊云 相似! 雖然他的樣子是一個十多歲的青年,然而聶風在這張臉上,清 楚看見五年前步惊云那張冷面在這張面上演變而成的痕跡,和他 那又獨特的、驕矜的眼睛! 這個男人,真的像极了十九歲的步惊云!他,嚴如步惊云的再 生! 但步惊云己絕不可能生于世上,他早應含恨于樂山那場水滅 之下。 饒是如此,聶風還是不由自主的低呼一聲: “云……師兄……” 若此人是步惊云,听聞這三個字后一定會大有反應;惟這男子 卻茫無反應,宛如從沒听過這三個字,也好像從沒見過聶風,從沒 認識聶風這個帥弟一樣…… 而就在暴風怔仲之間:有一件令聶風更吃惊事發生了! 他瞥見神將乘著那男子回首之際,霍地縱身上前偷襲! “云師兄:小心!”聶風忘形地高呼一聲,但,太遲了! “彭”的一聲;神將已重拳轟在那男子后腦之上,當場把他与那 臼衣少女一起舉飛:達到丈外。 那男子實力本可与神將相比,然而此拳實在出其不意,吃得不 輕,也設想過神將居然會卑鄙偷襲,當下給轟得頭昏腦脹,一時間 竟沒再站起來,似乎已給擊昏了! “卑鄙!”聶風大駭之個,連忙撿起地上火把運气一吹,洞內登 時再度投進漆黑之中;同一時間,聶風已憑記憶辦位,豁盡所能以 最快速度向那男子倒下的位置扑上,應變能力之快簡直已大大超 乎神將意料! 神將于黑暗中原亦想展身扑上,可惜已線給聶風搶了先机,聶 風一把抽起那個像极步惊云的男子与其背上的白衣少女,飛快地 躍進其中一個洞口消失。 漆黑之中,神將剎那間無法辨見聶風躍進七十二個洞口中的 那一個,但他似乎并不著急,他反而狂笑道: “聶小子,你這次真的救對人了!你可知道,你所救的确是你 的師兄步惊云?可惜他失去了所有記憶,已完全不再認得你 了!” “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倆今日絕對跑不了的……” “就在黃泉路上冉相認吧!” 聶風一直的向前飛馳,一直的沒有回頭,因為他無法肯定神將 是否真的瞧不見他閃進那個洞口,他惟恐自己甫一回頭,神將己在 他身后遽施殺手! 惟就在他向前飛馳之際,他還是可以听見神將恐怖的笑聲,也 把适才他所說的話听得清清楚楚! “你所救的人确是你的師兄步惊云”這句話,宛如一道霹靂劈 進聶風耳內,霎時間令他的心更呈紊亂起來: 難道…這個与步惊云長得异常相像的男子,真的便是云師兄? 正如适才那個神將所說,他已經失去了所有記憶,那…他仿佛 完全不認得我,也是必然的事了…… 想到這里、聶風愈來愈相信這男子真的便是步惊云! 而就在此時,那男子于聶風馳騁間已逐漸蘇醒,發出了一聲微 弱的呻吟。 好快的复原能力!适才神將那一拳,若是換了別人,早己被轟 得整個頭顱爆碎了,但他卻出奇地僅是昏厥一會,可見功力非凡! 黑暗中,那男人甫醒轉便本能地掙開聶風的緊兵,聶風惟有止 往身形,關切的問; “你醒過來了?” 那男人似乎也認得聶風的聲音,像是寬心不少,惟依然有少許 防范,道: “嗯,是…你?你…到底是誰?” 聶風答: “我叫聶風。”一語至此,聶風斗然決定要問清楚眼前人的身 世,不禁又以試探的口唇道: “請問……你是否──步惊云?” 那男子聞言為之一愕,頃刻無語,隔了半晌,方才徐徐的答: “不錯,我确曾是那個……步惊云……” 是的!他确曾是步惊云,因為這出手救聶風的男子正是阿鐵! 如今重提自己五年前的名字,阿鐵只覺十分陌生,但聶風乍聞他親 口承認自己的身分,不由得喜极低呼: “你…真的是云師兄?那實在是地太好了!云師兄,你…可認 得我?我是你師弟一一聶風……” “你是天下會的人?”阿鐵有點意外,聲音頓變得极為冷漠。 聶風卻由衷感到高興: “不錯!云師兄,這次能夠找回你,相信大家…一定會感到高 興!” “別太高興!”黑暗中阿鐵漠然地吐出這句話,聶風登時站住, 嚴如給一盆冷水迎頭潑下,阿鐵續道: “由現在這刻開始,請你立即忘記曾遇見我。” “為什么要這樣?”聶風一怔。 “因為,那個步惊云,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了……”阿鐵有 點唏噓: “我已經不再是他,如今我的名字,是──阿鐵。” “阿鐵?” “嗯!所以,若你一意孤行要喚我作步惊云的話,我門就在此 各行各路!” 聶風只感到一顆心直向下沉;狹路重逢,他雖知道步惊云已失 去記憶,然而卻更不明白如今這個阿鐵為何會不想當回過去的自 己,而且如此決絕。 他那會想到,阿鐵因為步惊云這三個字,已失去了一個娘親 “徐媽”,也失去了一個好妹子“小情”,他的二弟“阿黑”更不知所 蹤,還有,如今在他背上的那個薄命紅顏“雪緣”,也因為要救活步 惊云這個死神而犧牲了自己…… 一切的不幸,都只因步惊云此三字而起!今生今世,他都不想 再當回這個可怕的不哭死神!他眼前的惟一心愿,就是把雪緣救 活過來,再听她喚他一聲“阿鐵”…… 漆黑的空間內似蘊含著一片無邊沉默,何鐵已開始一步一步 向深處步云,且還一邊淡然問聶風道: “雷峰塔极度凶險,你決不會無故潛進此地吧?”他很聰明!自 從活過來后,他除了反常地愈來愈冷,也愈來愈有慧黠,再非當初 那個不識江湖險詐的敦厚青年。 聶風一邊跟在他身后,一邊道: “我…是為了替師父尋找盂缽,才會潛進雷峰塔……” 說來真是慚愧,他這次往尋盂缽,僅為滿足雄霸稱霸武林的私 欲,而他适才听阿鐵對神將說,他要找盂缽救他的女人;他倆一個 為利,一個為情,動机相去甚遠。 然而歸根究底,聶風又為何要替雄霸辦事?無非是為了五 年前因為步惊云而對雄霸所作的承諾…… 阿鐵對聶風尋找盂缽的目的似乎沒甚反應,只是猝然問: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了!剛才聶風只管向前飛馳,這里到底又是什么地方?會 否有更大的危險? 聶風隨即加倍警惕,道: “對不起,适才我情急之下,一把抽起你倆便胡亂躍進其中一 個洞口,我也不知我們如今在哪?” 一語至此,聶風像是在黑暗中斗地摸著什么似的,道: “這里的壁上原來有根火把。”于是忙從怀中取出火气魄點燃 壁上火把,二人登時眼前一亮! 這里原來是…… 二人第一眼便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偌大的石洞內;第二眼,便 發現這個洞的所有洞壁,皆被人刻上無數密密麻麻的字。 瞧真一點,這些密密麻麻的字,原來僅是反反覆覆的四個字 我!很!后!悔! “我很后悔?”聶風雙眉一皺,只因他已察覺這些字的刻痕深而 且粗,絕非以利器刻上,而是极可能以一种不應用來在石上刻字的 工具一一 指! 若這些字真的是以指刻上的話,那么,刻字人的功力,想必已 深不可測…… 聶風陡地又記起适才在那道石門旁邊所看見的那句話: “我很后悔,可惜已無法補救,惟有在此門后的世界自殺……” 那句話的署名是法海和尚,難道…世上真的有法海和尚?這 里更是法海自殺的地方?他為何自殺?他的尸体如今在哪? 聶風隨即一望身畔的阿鐵,阿鐵也默默看他一眼,看來,雙方 此刻想法完全一樣。 二人的目光在昏黯的光線下四周流轉,似是在搜索著法海的 尸体,終于不約而同地落在此偌大的地洞內其中一個光線無法照 及的角落。這個角落雖是一片漆黑,惟隱隱約有些東西。 二人又相視一眼,聶風連隨取下壁上的火把,与阿鐵一起步 近。當火把所發出的光亮,逐漸移向這個黑暗的角落時,冷靜的聶 風与冰冷的阿鐵一同陡地變色! 因為他們首先瞥見了五個石刻的字,五個触目惊心的字── 白素貞之墓! 接著,他們便發現這五個字原來刻在一副石棺之上。 然后,他們更發現一副枯骨頹然坐在石棺之旁,枯骨所披的 是一襲僧侶袈裟,袈裟上挂著一塊色澤潤白的玉佩,玉佩之上,赫 然刻著兩個斗大的字一一 “法海”! 這一發現确實令人振奮,聶風不禁忘形道: “原來世上真的有自素貞与法海?那即是說,亦必定有盂缽?” 是的!盂缽的謎底即將要揭盅了!聶風連忙趨近欲再看清 楚,正當火光映遍整個角落時,他与阿鐵又再發現了一件事! 就在這個角落的那片洞壁之上,竟然刻著一段冗長的壁文,這 段壁文明顯也是以指刻成,分明亦是法海的筆跡…… 而且這段壁文,也記載了一個謎底,盂缽的謎底! 謎底,原來是這樣的…… “貧僧法海,本潛修于鎮江金山寺,以証悟菩提為終身目標,更 以贊研上乘武學為己任。 一日,一個自稱為‘神’的漢子往寺中求見貧惜,并欲招攬貧僧 為其門下,貧僧向來与世無爭,遂婉言推拒,豈料這位施主一言 不發,便向貧僧攻擊,為了自衛,貧僧遂与之比試,想不到此一比 試,竟試了一日一夜方才罷休…… 貧僧最后終于落敗,實在不得不佩服這位施主武藝蓋世無敵, 惟縱然慘敗,貧僧亦宁死不屈,決不會屈居于其門下,諜料這位施 主并不殺我,反冷冷吐出一句: ‘法海和尚,你們出家人向以濟世助人為己任,但你們終年躲 于深山,如何濟世?如何助人?’ 貧僧聞之一時啞口無言,這位施主又道: ‘你知否如今天子駕崩,群王爭位,烽煙四起,民不聊主?你們 這些蠢禿驅只懂躲在龜殼內做人,有否想過廢去這個混亂皇朝? 廢去帝制?就讓百姓此后各自為主,自供自足,大家平等待遇,絕 無帝民之別,豈不快哉?’ 貧僧听得目瞪口呆,皆因這位施主所言實是一個理想的人間, 然而廢去帝制談何容易?惟就在貧僧躊躇之際,這位施主又道: ‘廢帝讓万民自立,這個重任必須委于良材。冷眼橫顧蒼生, 除了我‘神’五人外,試問誰可擔此重任?我保証,他日若能廢除帝 制,必會悄然引退,讓庶民自主! 不錯!這位自稱為神的施主不但武功蓋世,才智与見解亦是 超卓不凡,貧僧終于心服口服,甘心臣服于其麾下,成為其‘搜神 官’的最高執法長老。 可是加入搜神宮后,貧僧才逐漸感到不妥,神當初的一番說 話,似乎言不由衷,他的野心其實比尋常君皇更恐怖千倍;他有一 個令人不敢置信的理想,他要成為統治中土、統治五湖四海、統治 天上、地下、人間的一一神! 同時貧僧更發覺另一個可怕的事實;神竟然悟得兩种上乘武 學一一移天神訣与滅世魔身,可以長生不死:他將永無休止地擴張 他的野心与統治! 可惜此時貧僧已無法脫离搜神宮,因為神以我金山寺一千僧 侶的生命為協,若我違抗他的命令,金山寺將被夷為平地,一僧不 留! 貧僧惟有繼續這無奈的生涯;終于有一天…… 神与我一起遍游四海,原欲為搜神宮找一個合适的分壇,最 后,我倆在雷峰塔下發現不少巨大的天然地洞,這确是一個喜訊! 然而与此同時,我倆又發現最低一個地洞,有兩道自然形成的 天險,這兩道自然天險在這洞中互不相容,只要一触即發,西湖必 會水干,半個神州亦必大難臨頭! 幸而在兩道天險之間,不知何故,竟然又放置著一顆奇异的 石;這顆奇石晶瑩生光,阻隔若兩道天險相碰,因此神州大地才一 直得亨太平。 我和神苦苦的在洞中觀察了半天,終于明白,這顆奇异的石, 极有可能就是古老相傳女媧丟下凡間的最后一顆石──神石! 也許,若冥冥中真有女媧的話,那女媧把這顆石丟在這里,她的 目的,也本為阻止神州會發生一場嚴重的天滅而已。 傳聞這顆神石更可煉成一件超級武器:神本來見寶心起,但若 拿去此物便會殃及神州,一時間亦不欲過于妄為,再者因為發覺 雷峰塔:“有這兩道自然天險,此地亦不宜再辟作分壇,神遂与我無 功而回。 此事以后。一直皆相安無事,直至…… 神的女儿白素貞戀上美少年許仙,神絕對不容流著神之血的 女儿,愛上這樣一個凡夫俗子,于是使命我速去把她召回,貧僧雖 覺情愛本屬私人之事,而且白素貞也是一個長久欠缺人間溫暖的 女孩,可是最后還是逼不得己,奉命去了。 只是事情并不如想像中的順利。白素貞的武藝已出奇地非同 小可,即使向來被公認為在搜神宮內,武功僅次于神的貧僧亦猶有 不及,大敗而回。 神遂賜我一件他自稱是天地間最利害的超級武器‘盂缽’,要 貧僧一舉殘殺白素貞。 我不虞神居然會喪心病狂至此,竟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亦要殺, 惟礙于其威,最后還是俯首從命。 可是,正當我接過盂缽之際,我登時給嚇呆了! 但見手中所接的盂缽晶瑩生光,這光似曾相識,貧僧立時記 起,這盂缽就是神石! 神直認不諱,并說毋庸慌張,因為他曾再細心觀察那兩道天 塹,縱然取走神石,縱然讓兩道天險正面硬碰,只要能在一個月內 將神石放回原位,一切又會回复原狀! 斯時他把神石煉成這件超級武器已有五天,神于是叮囑我快 帶孟缽往殺白素貞,再把它帶回來給他放回雷峰塔下的原位,我心 知事態不妙,為免蒼生受懲,惟有日以繼夜赶路往殺白素貞。 惟是,要貧僧親手殘殺這樣一個立志走自己愛走的路、至情至 性的女孩,真足無法下手。于是在百籌莫展下,我終于想出了一個 解決方法。 我把許仙擄口鎮江金山寺,并威逼利誘,給他兩條路! 一,就是死!為堅守對白素貞的愛而死。若他真的選擇這條 路的話,我會敬他是一條漢子! 二,就是白素貞死!我給許仙那件天地間最利害、即使握在平 凡人千中也能發揮威力的盂缽,若許仙不想死,那他就必須依我計 划偷襲白素貞,把她──殺! 這兩條路雖然都是很決絕的路,但,其實貧僧這樣做,是間接 給許仙一個逃生的机會,只要他假言接受殺死白素貞那條路,再与 其會合后把盂缽交給她,這時,她便可以盂缽和神交換一條生路, 而貧僧亦有藉口可以不殺她! 這才是一石二鳥的方法! 許仙果然如我所料般選擇了盂缽,我滿以為他一定會把它交 給白素貞,那一切便好辦了! 但,隨后的事,全都事与愿違…… 他居然真的害怕若不順從我的說話去做,你會殺了他,所以, 他真的以盂缽偷襲素貞! 天!這天殺的許仙!我錯看了他!素貞也錯看了他! 我本來一直在暗中窺視,當我發覺許仙真的如言要偷襲素貞。 真的要以盂缽從后砸向素貞的腦后時,我連忙欲扑出阻止,因為這 本非貧僧所愿! 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隆”的一聲!盂缽已結結實實的砸 在素貞后腦之上,那聲巨響,足以証明盂缽是天地間最利害的武 器! 素貞并沒有即時死去,她只是幽幽的回頭,定定的看著仍站 站持著盂缽的許仙,目光中竟然沒有詫异、責怪,只有一种万念俱 灰的心死眼神,對許仙說了一句最后的話: “為你,我甘愿……粉身碎骨!” 此語方歇,她終于倒地死了!死狀更异常恐怖! 我看著地上素貞這個离奇异常的死狀,亦不禁豈在當場。我 的腦海,也在反覆地思索著适才素貞那絲万念俱灰的眼神,我猝地 恍然大悟,以她這樣一個絕世高手,她其實早應听見許仙在她身后 偷襲。 她是早知道的!但,她為何不立即轉身阻止他?她為何任得 他向自己砸下去? 我想,她的心一定也和貧僧一樣,很想知道許仙會不會真的砸 下去,所以,她以性命來賭一賭! 若他真的宁死不屈,那她今生便贏取了一段真正的愛情! 若他真的砸下去的話…… 那,她更無法接受這個真相,她宁愿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上, 宁愿‘血本無歸’,一了百了,也不愿千年万年的抱憾下去! 可惜賭注實在是太大了,她終于賠上了自己本來長生不死的 生命…… 許仙并沒再看素貞在地上的恐怖死狀,不知是因為她的死狀 實在過于恐怖,他不忍卒賭?還是他慚愧得無法再看? 他涎著臉,恭敬地向我奉上染血的孟缽,那盂缽,染滿了素貞 痴情的熱血…… 我瞪著許仙,瞪著這個俊美的、虛有其表的人間玩偶,我真想 一掌殺了他! 但我最后井沒有這樣做!我想,白素貞雖然已知道了許仙的 心,不過她必定不想自己深愛的人被殺,我,何妨成全她? 我放過了許仙。 我總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并執拾了素貞的尸首,再安然拿著 盂缽回去:只是當神接過孟缽之后,我開始發覺,神原來井沒有把 盂缽放回雷峰塔下的意思。 已是無敵的他,居然還想把盂缽一一据為己有! 貧僧當下大急,慌惶進諫: ‘這怎么可以?盂缽只應天上有,它本來并不屬于我們搜神 宮,我們好應在用后把它放回原來的雷峰塔底,否則如你所言不出 一月,西湖必將水干,整個神州大地恐怕有大半地方會被殃及,生 靈勢必遭受涂炭……’ 神卻道: ‘這与我何干?神州若真的天翻地覆,更有助我統治它,而且 得到盂缽,我更是如虎添翼!’ 他瘋了!我早該想到,連親生女儿也可殺的人,怎會顧慮蒼不 得生安危? 我無法可以說服神,椎有赶回金山寺,向全寺逾千僧侶說明始 未,并乞求他們急赴搜神宮;終于,金山寺所有僧侶為救蒼生,与我 一起守在搜神宮大殿之上,向神誦經,希望能感動他放棄盂缽。 然而神不啻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神,我們不眠不食吟了三天,他 依舊無動于衷,我們別無他法,惟有堅持与他對峙下去。 惟貧僧身怀絕世武功尚可久持,其他僧眾武藝平凡,在不眠不 休不食地吟了十日十夜之后,眾僧終于同時吐出一口鮮血,一同气 盡而亡! 千名僧侶,千口鮮血,霎時流通搜神宮偌大的殿堂,似要化為 兩個“慈悲”的血字。這下子,神看著千僧為救世人所豁出的生命 和血,似乎有些微感動。其實他即使沒有盂缽,也有移天神訣与滅 世魔身,根本已可蓋世無敵,他終于答應讓已气息衰竭的我把盂缽 放回雷峰塔下,并立下重誓,絕不會再向盂缽沾手。 只是,神有一個條件…… 他說,既然他得不到的超級武器,他也不能讓任何人得到,他 命我設計一個必殺机關,以防任何人等闖進雷峰塔下奪取盂缽,并 要我在机關大成之日,与机關一起殉葬,以泄他因我違逆他旨意之 恨! 為澤蒼生,其時我己不及細思,連連頭唯唯稱是,于是立提盂 缽赶回雷峰塔,把它放回原處,跟著便開始設計机關。 這道机關,終在一年之后完成,而我的生命,亦應如言在此結 束…… 貧僧遂央求神讓我把白素貞的遺体也移葬于雷峰塔下,只因 我一直對她有一种莫名的歉疚之情,即使貧僧死后生生世世不能 成佛,也要永遠守護她的遺骸,以作補償…… 神答應了,我遂在臨別之前,向其他搜神宮門眾留下一句說 佰: “西湖水干,江潮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這句話說其實是一句忠告,貧僧之意是忠告他們千万別要貪 圖雷峰塔下的盂缽,若他們真的要闖雷峰塔而又成功的話,那,當 雷峰塔內的机關全向下倒之時候,當他們發現白蛇的尸首之時,當 盂缽將成為他們囊中之物之時,西湖亦勢必水干,而且再沒江潮, 神州即將大難臨頭…… 我不知道他們會台听我的忠告,我只是盡了自己的本分去制 止一場浩難。接著貧僧便前來此雷峰塔下最底之處,把素貞的尸 骨安放任先備好的石棺內,這個石棺之內,有一條通向盂缽所在的 惟一通道,然后我便坐下反覆思索,這次思索…… 是貧僧一生最后的一次,也是最悔恨的爪! 我很后,只因我的一生,比平凡人的一生干了更多錯事…… 當初,我實在不應誤信神的說話而加入搜神宮,妄想迅速改變 人間的帝制;更不應与神一起找出盂缽這個禍端,更不應往殺白素 貞…… 我撤底的錯了,可惜已無法補救,惟有自殺于此,以彌補我的 罪過。 書此壁文,只因百年千年之后,若有能人豪杰能破此机關進至 這里,那盂缽已非其莫屬,只望他能高抬貴手,放棄盂缽,那蒼生与 貧僧生生世世亦不胜銘感。 別矣,苦難人間,我佛慈悲…… 法海絕筆” 阿鐵与聶風終于默默的把整篇文閱畢,二人又再游目四顧整 個地洞,但見洞壁盡被“我很后悔”四字填得密密麻麻,可想而知, 百多年前的法海后悔之深。 聶風此行本為找盂缽,如今已知道世上有一個長生不死的神, 也知悉真相,他是否仍一意孤行,讓盂缽這件可怕的武器重現人 間?讓一場可怕的浩難降臨? 也許、他此時已心中有數…… 他猝地向法海的遺骸深深一揖,神色异常恭敬,啼噓的道: “法海大師,你其實并沒有錯,你當初希望人人能夠平等,只為 一顆不忍百姓再受強權欺壓的慈悲之心,只是,你誤信非人吧了 ……” “而且,你最后為救蒼生不惜与盂缽同埋塔下,這种精神,晚輩 …實在心悅誠服,請再受晚輩一禮。”聶風說著又再向法海的尸骨 深深一揖。 阿鐵一直沒有作聲,倏地,他竟然欲揭開白素貞的靈樞。 聶風一怔,問: “云師……不!阿鐵!你…干什么?” 阿鐵冷冷的道。 “法海說,盂缽所在的通道就在棺內!”是的,他要找盂体! 聶風道: “但…既然孟缽一旦离開雷峰塔下。便會帶來很大的滅難,你 何苦還……” 阿鐵未侍他把話說完,一雙冷目籌然向他一瞥,罕有地忿忿反 問: “何苦?你可知道,我背上的是誰?” 聶風為之一惊,是了!他一直也沒問阿鐵背上的究竟是誰? 阿鐵道: “我背上的是一個与白素貞命同樣悲哀的女了,她為救我不 惜犧牲自己,我卻連一句喜歡她的話也沒說,便眼睜睜讓她半死 不生,我怎可棄她不顧?” “我一定要找出盂缽救她!” 聶風言不禁一瞥呵鐵背上的臼衣女子,她依舊一動不動,面 上還給罩著一條白中、面目成謎,阿鐵因何為她蓋上白巾?難道 她的臉有不能難看見的可怕? 聶風雖是這樣的想,但在阿鐵忿然之余,他也不欲相問,只是 一片沉默。 阿鐵道: “放心!我亦明白孟缽的重要!我決不會把它帶這里,我就在 這里把她救活過來再走!” 既然阿鐵如此堅決,聶鳳也不欲再行阻撓,僅道: “那……好吧!我如今也決定不會拿盂缽回去給師父了,但愿 ……盂缽真的可以把她救括過來……” 不錯!天下至情男女已是買少見少,能夠救活一個,相信也不 會辜負了當初女媧煉成神石的目的! 心意既決,聶風立時助阿鐵把白素貞的石棺一起揭開,當石棺 揭開剎那,他們當場惊住了! 石棺之內所放著的,是…… 石棺之內所放著的,怎算是一具尸骨? 但見石棺未端有一個三尺丁方的洞口,這個洞口,相信便是法 海所說的,能往盂缽所在的入口。 然而,白素貞的尸骸在哪? 白素貞的尸骸,原來在石棺前半端,那個透明的水晶盒子內。 阿鐵与聶風清楚可見,那就是所謂白素貞的尸骸! 但那怎能算是尸骸?枯骨?難怪法海說白素貞的死狀如何恐 怖了,因為,眼前的水晶盒子內,只有無數一塊塊寸許大小的枯骨! 原來,白素貞真的為了許仙,被盂缽擊至──粉身!碎身! 這亦正是“雷峰塔倒,白蛇出世”的話中含意,白蛇的枯骨終于 再次面世了! 好可怕的盂缽!好可怕的超級武器!能夠一擊便把白素貞這 樣一個超級高手轟至粉身碎骨,力量之巨當真非同小可! 阿鐵看著這自己曾神往的傳說主角,最后為情落得粉身碎骨 的卜場,冷冷的他亦不由一愕,聶風更涌起一陣惋惜,為白素貞一 生忠于愛情卻又得不到愛情而惋惜…… 隔了良久,阿鐵遽然向白素貞的“粉身碎骨”深深一揖,道: “對不起,前輩,打扰清靈,但我只為救回自己所愛……” “即使最后像前輩一樣粉身碎骨,我亦義無反顧!” 是的!為了她!他甘愿粉身碎骨,他已不顧一切地跳進棺中的 洞口! 聶風雖不知道他在這五年內曾遭遇過些什么,但至少知道,阿 鐵曾在這段期間遇上一個為愛他不惜犧牲自己的紅顏,感動之余, 聶風也不由分說,一起跟他跳了下去! 到底盂缽是一件如何利害的超級武器,它為何又是續命圣 物? 為何盂缽一旦离開雷峰塔底,便會西湖水干,江潮不起, 一切的答案,即將揭曉! 一切的秘密,即將顯現在阿鐵与聶風的眼前! 當二人滑過一條約為百丈長的通道后,“唆”的一聲!二人已 雙雙落在最底的一個地洞內。 足尖甫一著地,阿鐵与聶風還未及定住身形,已給眼前的景象 懾得站住了! 因為眼前正出現一幕令人無法相信的──奇觀! 二人赫見洞中深處的地上,蒙蒙朧朧有一片火紅的光,紅光雖 亮,卻始終不及紅光之上那團燦爛眩目的白光!這團白光,把洞中 深處的角落映照得猶如白晝…… 二人不由得屏息靜气定神細看,一看之下,阿鐵臉色陡地一陣 鐵青,聶風雙目的惊愕神色更是無法形容,但听他不由自主地忘形 高呼: “這就是…女媧的神石?” “這就是超級武器──盂缽?” “天!原來盂缽竟然是這樣的!” 就在二人站住剎那,翟地又听身后傳來一陣恐怖的聲音: “哈哈,我謝你們領我找到盂缽,孟缽老子是要定了!” 語聲方歇,一條人影已在二人身畔飛快掠過,是一一神將! 他竟然已尾隨他們來了! 眼見神將向光芒深處馳去,阿鐵這一惊非同小可,當下閃電展 動身形,追! 他絕不能給神將搶先得到盂缽,否則雪緣便沒救了,他絕不能 再辜負她! 而一旁的聶風亦已地同一時間縱身,因他知道,盂缽落在神將 手上將會如何可怖? 將會為世間帶來多么可怖的死亡? 三條身影各怀絕世輕功,各怀不同目的,一同擠盡全力向盂缽 疾扑,到底── 誰的腿最快?誰的手最快? 不!一切都不用再猜了,因為彈指之間已有結果! 最快的是…… “嗤”的一聲!一雙手已猛地伸進那團強光內要奪盂缽! 瞧真一點,這雙手的主人…… 竟然是── “他!” 啊! 當人間的悠長歲月,一分一刻地如江水充去;這里的日子,卻 仿佛從未動過半分。 只因這里是──他的殿,神的殿! 神殿恍如冰雕玉砌,卻長久飄漾著一片迷幻的寒气,冷清的地 上跪著無數木無表情的人,他們盡向神殿盡頭那道帷帳的方向跪 拜,拜的,是帳帳的那條人影! 這里的每一顆石,寒如一顆冰;這里跪著的每一個人,靜如互 古已跪在這里的冰雕一般;他們的眼睛全是一片茫然,他們像是已 經把自己的靈魂完全給了帷帳后的人影,他們像已沒有了思想,沒 有了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們把靈魂交給了神?抑或妖魔? 而正穩終于帷帳后的那條人影,也好像很久很久沒有移動過。 据說,自百多年前他的女儿死后,他已沒再步出帷帳半步,他 為何要躲在帷帳后?百年歲月,他的面目到底變成怎樣?這個疑 問,已成為一個無人能知的謎語! 他正是這個搜神宮大殿的主人──神! 自有這座大殿開始,便有那道遮掩神真正面目的帷帳;那道帷 帳,仿佛才是神真正的伴侶,仿佛直至千年万年后,仿佛直至這世 界滅亡之后:這道帷帳仍會守在神的面前,忠心不二,“地老天荒” 神在帷帳之后很久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了,不過,他今天似乎 有點雅興,他平素甚少張開的眼睛菲驀地一睜,帷帳內仿佛會射出 兩道白光把殿內所有的人射殺! 他有一雙魔幻迷离的眼睛!他的眼睛里躲著“妖魔!” “時候……到了。”他徐徐發出一聲不像是人的聲音,聲音里也 躲著“妖魔。” 甫聞他的聲音,其中一個跪在地上的男人慌忙站了起來,跑到 帷帳前,恭敬的道: “屬下…不才,不明白神所說:的時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望…神…賜教!” 聲音中還帶著万分囁嚅,原來這個男人和其他跪在地上的人 不同,他還有可以害怕的靈魂,瞧真一,這個男人,竟是──“許 伯!” 許伯既然在此,那,假徐媽呢?她為何不在? “法智,你是最高執法長老,也是法海第三代傳人,怎么變得和 法海一般嘮叨?” 啊!法智?原來許伯是法海的第三代傳人?這個法智聞言已 滿臉通紅,覬腆垂首。 “不過,念在你多年忠心,我,姑且回答你的問題……”神接著 道: “時候到了的意思,就是如今,你已可把步惊云引回來見我了 ……” “神…要我把步惊云引回來,是否…要開始履行你對他的計 划?”法智問。 不錯,五年來他一直与假徐媽監視步惊云,都是為了神在步惊 云身上早有一個計划,一個連他倆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計划! “晤”。神淡然沉應,聲音中散發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儀: “我窮盡百年心思,終于練成了一股比移天神訣与滅世魔身更 為利害逾倍的力量,如今已時机成熟,可以把這股力量傳給步惊云 了……” 此語一出,法智當場為之咋舌,他簡直無法相信!神居然又已 或是更強力量?而且他深謀五年的計划,真的就是把自己所悟的 新力量傳給步惊云那樣簡? 不!這一定不是神的真正目的!他每做一件事,一定還有另 外一更可怕的目的! “法智,你為何突然如此沉默?你不信我會那樣做?”神在帷帳 內徐徐問。 “屬下……不敢不信,只是神要傳給步惊云的新力量,到底會 是甚么樣的力量?” 帷帳后的神聞言遽然一笑,他今天終于第一次笑了: “呵呵,好!那我便告訴你吧,反正也是你該知道的時候了。” “我要傳給步惊云的那股力量,喚作──”神說到這里又頓了 頓,再一字一字道: “摩!”“訶!”“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