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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雲續集 § -------------------------------------------------------------------------------- 作者:馬榮成               【第六章 劍二十二】   天下會。   連日雲海彌漫﹐所有樓舍陷入一片迷蒙中……   第一樓矗立於天山之巔﹐自然是雲霧緊緊籠罩。   忽地﹐樓里發出一道凌厲真氣﹐將團團霧藹排湧開去。   濃霧稍散﹐絲絲微光隨即透下﹐瞬間﹐又各圍攏……   如此一開一合﹐倒蔚為奇觀。   可惜中樞塔之外被列為禁地﹐徒眾只好仁立塔外﹐觀賞奇景。   第一樓頂層之內﹐雄霸不斷凝神運氣﹐雲霧亦隨勢吞吐。   他為了劍聖之戰﹐正在苦練「三分神指」的內家心法-----   三分歸元氣。   所謂「三分」﹐是指風神腿之綿長﹐排雲掌之剛猛及天霜拳之陰寒內力。而「 歸元」則提集此三種性質各異的內勁匯成一統﹐化成一道凌厲無比的「三分歸元氣 」﹗   三種內力不斷在體內蓄勢蘊醞﹐只見雄霸臉上已呈經、藍、綠三色氣芒﹐直湧 百會穴。   如此真氣貫頂﹐便盡圍繞身旁的雲霧逼開。   內息越強﹐自百會穴運射之勢便越急﹐雲霧亦毫無間斷地向外擴散﹐頓使第一 摟內窗裂門倒。   再行吐勁﹐內力排山倒海般蜂湧而出﹐威力之巨﹐竟將第一樓同遭雲霧激開丈 外。   陽光立時自雲隙深處直照而下﹐景色更是壯麗異常。   這時﹐雄霸丹田一沉﹐三股內力歸元一線﹐徑往指上流竄﹐身形亦暮然縱起﹐ 匯聚起十成功力﹐直搗石林。   誰知歸無氣勁暴走中途﹐陡生巨變﹐不受操控﹐連雄霸所披的金鱗戰甲亦隨即 分岔成三道迸裂﹗   但蓄勢難收﹐必須宣洩﹐雄霸忙將攻勢盡散在頑石之上。   只聽「轟」的二聲巨響﹐三氣雖不能徹底歸元﹐威力卻絲毫未減﹐立見石破天 驚。   但畢竟功敗垂成﹐雄霸失望之情己溢於臉上﹐心中卻極是明白﹕「實不宜操之 過急﹐否則只會走火入魔。」   原來雄霸早對劍聖心存忌憚。當年和無雙城結下盟約﹐也只為與之拉攏關系。 後來發現劍聖確已出塵﹐和無雙城完全隔絕﹐才放下心頭大石﹐遂開始逐步毀盟﹐ 鏟滅無雙城。   如今劍聖竟向其正面挑戰﹐內心更不免感到強大壓力。   而只要有一點壓力﹐就難免有走火入魔之虞。   雄霸連這一點都想通了的時候﹐鈴聲便伴著腳步飛快的傳來。   雄霸不用看﹐便知是文丑丑。   因為他練功向來極其隱秘﹐只准文丑丑為其護法。   但奇怪的是文丑丑竟提著一桶水﹐嘴里猶叫道﹕「幫主﹗水來了﹗」   原來三分歸無氣極耗體內水分﹐行功喉干身熱﹐務需立時以不解烘。   只見一桶冷水迎頭澆下﹐頃刻間便被雄霸蒸發﹐頭上猶還冒著騰騰熱氣。   文丑丑躬身笑道﹕「幫主神功蓋世﹐看來劍聖此次是自尋死路了﹗」   雄霸練功失敗﹐心情正糟之極點﹐聞言立即怒道﹕「胡說八道﹗」   文丑丑素來口甜舌滑﹐甚得雄霸歡心﹐想不到今日竟碰了個硬釘子﹐不禁一陣 愕然﹐幸得見機極快﹐眼珠子一轉﹐便又低聲道﹕「幫主﹗劍聖留劍於天下﹐依我 愚見﹐僅是擾敵之策﹐幫主勿須為此操心﹖」   雄霸雙眉一揚﹐道﹐「哦﹖」象是有了極大的興趣聽下去。   文丑丑立即道﹕「坦白說﹗幫主的驚世霸業乃是順應天命﹐豈容劍聖所克﹖幫 主實無需為其而憂﹗」   「順應天命﹖﹗」雄霸眉字間厲芒一閃﹐旋即轉身在笑﹕   「哈哈﹗說得好﹗老夭一切本己天定﹐根本就不會敗在那老匹夫手上﹗」   文丑丑卻忽然間連哭都哭不出來。   因為連他自己都知道﹐他己說錯了四個字﹕   一一順、應﹐天、命。   這四個字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他尚不知。   他只知道﹐自己正恨不得把舌頭拔出來時﹐雄霸又笑道﹕「老夫今日興之所至 ﹐你就來陪我痛飲三巡﹐一解酒興吧﹗」   文丑丑立即感到脊背上升起一股尖冷的寒意。   三名天下會弟子一腳踢開了門﹐闖入了文丑丑的寢居。   當頭的一個﹐一揚手道﹕「搜﹗」   三個人馬上翻箱倒櫃﹐砸壇搬碗﹐宛如大抄家。   可惜文丑丑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他也絕不敢離開雄霸半步。   他只有不斷的勸酒﹐勸雄霸唱得越多越好﹐越醉越妙。   「幫主﹗讓我再敬你一杯﹗」   他又為雄霸斟了一碗酒﹐可是雄霸竟然把它端起來﹐遞到他面前﹐微笑道﹕「 這杯酒是老夫賜給你的﹗」   文丑丑一怔﹐隨即忙不跌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雄霸面色一沉﹐不敢飲立時變成了不敢不飲。   文丑丑慢慢飲十時﹐便正強烈的感到──   這就是他生命的最後一杯﹗   他太了解雄霸了。   ──象雄霸這種人﹐要殺你的時候﹐通常還在拍你肩膀。   而且﹐心志極堅。   無論是誰﹐只要有礙﹐格殺勿論﹗   文丑丑臉上已如死灰。   就在這時﹐一個稚婢忽忽來報﹕「稟幫主﹗因為聶風仍然下落不明﹐小姐茶飯 不思﹐還把自己關在房里﹐誰也不許進﹗」   雄霸搖首嘆息道﹕「唉﹗這傻孩子……」   霍然起身走出﹐走到門口﹐又擲下一句話道﹕「文丑丑﹐你留下﹐待我回來再 與你暢飲﹗」   可是就算殺他的頭﹐文丑丑也絕不會留下來。   他立時用最迅疾的速度掠出大廳﹐沖向臥室。   迎面一個徒眾從來沒見過他奔行如比之急﹐禁不住道﹕「文爺﹗你這樣赴急也 是徒然了﹗」   文丑丑這理也個理﹐如箭一般擦身而過。   但這人卻又迸出一句﹕「你的寢居不知被什麼搜得天翻地撞﹐一塌糊塗啊﹗」   文丑丑立時驟然頓住。   「啊﹗他比我更快一步﹗」   轉過身﹐又如風一般急掠下山。   雄霸也當然沒去看幽若(雄霸之女)﹐他去了文昌閣。   文昌閣里早已有人候著他。   他一一進去﹐便立即稟告﹕「啟稟幫主﹗在文丑丑寢居搜到文件書畫全都在此 ﹗」   「干得好﹗你們先退下吧﹗」   部眾退去﹐雄霸挑起當中一卷書畫展開﹐里面赫然正是泥菩薩的批言﹕「九宵 龍吟驚大變﹐風雲際會淺水游。」   「成世風雲﹐敗也風雲。   毋用強求﹐一切隨比。」   雄霸不禁觸目驚心道﹕「這家伙既然有辦法抄下老夫的命盤批言……那他可能 還知曉老夫分化風雲的大計﹗」   思忖至此﹐便厲聲傳令﹕「火速傳天霜堂堂主見駕﹗」   文丑丑丑己十萬火急的逃至天下會山下。   守關侍衛正是他的心腹親信﹐張口恭聲道﹕「文大爺﹗你好﹗」   文丑丑一閃即至他跟前﹐迅急的從懷里掏出兩封信﹐氣都不喘一口道﹕「聽著 ﹗你要藏好這兩封信﹐待風﹐雲兩堂主回來後交給他們﹗」   待衛愕然的按過信﹐文丑丑又說了一句﹕「切記不可讓仟何人知道﹗」   說完﹐身形己至少掠到十丈開外。   但突然間﹐只聽背後「轟」的一聲。   文丑丑忍個住回頭一望﹐心腹待衛己捂胸倒地﹐一個灰色的人影急掠至頭頂﹐ 劈臉一拳擊到。   文丑丑怪叫一聲﹐身形倒退如矢。   「是雄霸命你來殺我的﹖」   他知道來者必是天霜堂秦霜。   秦霜大聲道﹕「不錯﹗逆賊﹐你受死吧﹗」一拉架式﹐聲勢己虎虎有威。   文丑丑突然道﹕「且慢﹗雄霸己有陰謀對付風﹐雲﹐此事你亦難幸免﹗饒我一 命﹐我告知你一切﹗」   秦霜拳勢尷止﹐雙目盯住了文丑丑。   文丑丑趕緊乘機道﹕「你尊敬的帥尊乃卑鄙個人﹐他一直計划分化風﹐雲﹐使 你們內槓……他還想再說下去﹐可是秦霜己想起了臨行前﹐帥父深沉的囑咐﹕「霜 兒﹗文丑丑背叛天下會﹐而且己往山下潛逃﹐這廝生性狡猾﹐善於詞令﹐為免他捏 造事實﹐一見即殺﹗」   帥父的話無疑就是命令。   帥父的命令無疑就要堅決貫徹﹐執行到底﹗秦霜突然大喝道﹕「住口﹗受死吧 ﹗」一拳﹐先沉肘﹐後擊出﹐威力驚人至極。   文丑丑兩袖交互揮舞﹐如風車旋動﹐引動氣流急卷﹐逃逸開去。   用的正是「拂袖而去」。   秦霜道﹕「想不到你私底下竟是如此厲害﹐我確實低估了你﹗」   文丑丑冷冷道﹕「不是你低估了我﹐是你高估了你自己。」   秦霜雙眼立即從現在開始叮死了他﹐道﹕「你一直深藏不露﹐可見早有圖謀之 心﹗」   文丑丑怒道﹕「呸﹗你自小跟從雄霸﹐難道還不明白﹐要在天下會生存﹐必須 隱藏實力。才能明皙保身嗎﹖」   秦霜道﹕「我只明臼一件事﹖」   文丑丑道﹕「什麼事﹖」   秦霜緩緩道﹕「擅叛師尊者﹐死﹗──」   最後一個字脫口﹐拳便己出手﹐競一口氣連出十六拳﹐只見拳影縱橫﹐密如雨 點﹐盡擊在文丑丑身上。   文丑丑卻絲毫不覺疼痛﹐心中亦驚亦喜﹐正欲轉身前竄﹐忽只見拳勁到處﹐衣 衫竟片片剝落。   這才豁然明白﹐秦霜這一招正是凌厲無匹的天霜拳之「霜痕累累」。   但就在他愕然驚異間﹐秦霜的拳勁又如排山倒海般攻到﹐絕不容文丑丑有絲毫 喘息之機。   秦霜素來沉穩﹐但此番出手如此狠辣異常﹐文丑丑亦不禁暗吃了一驚﹐手底長 袖倏地一伸﹐卷勒住一棵腰粗大樹﹐猛地一拉﹐大樹既倒﹐便攔在秦霜身前。   秦霜此次奉天下會最高指令﹐行動絕不容有誤﹐當遇人殺人﹐遇樹毀樹﹐但他 凌空一拳﹐轟向的並不是倒樹﹐而是遙向文丑丑擊出。   文丑丑只待大樹一倒﹐便閃電般飛奔下山﹐這時﹐突覺一股寒氣纏繞﹐頓時暗 叫不妙。   果然﹐昔才創傷為寒氣引發﹐驟然刷痛透骨﹐緊結著傷口凝結成冰﹐令他難以 動彈﹐卜跪倒地。   這就是天霜拳之一一一   霜凝見拙。   其精妙處就是承接「霜痕祟累」而出﹐頓使敵人傷處冰封﹐關節僵硬﹐任憑宰 割。   秦霜現在就正在宰割文丑丑﹐猛厲的三拳直擊到他胸口後﹐文丑丑已出氣多﹐ 入氣少了。   但可以看出他是拼盡了全力道﹕   「秦霜﹗你知道雄霸為何對你最為器重﹖非為你……才智過人……只因你是三 人中最為愚忠……你若仍……不醒悟﹐將來……一定後悔莫及……哈。」   他死到臨頭﹐還想笑﹐秦霜怒叱一聲﹕「廢話﹗」   一拳擊碎的是他的嚥喉。   腳步走去﹐終於看到兩封信。   但回山覆命﹐秦霜卻只交了一封。   「師尊﹐我在文丑丑身上搜到一封信﹐是要交給二師弟的………雄霸又笑了起 來。   「哈哈......做得好﹗你先退下。」   秦霜俯首速退﹐雄霸撕信折閱﹐只見信中道﹕「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 化龍﹐九霄龍吟驚大變。風雲際會淺水游﹗」   「這四句批言﹐乃雄霸畢生之秘﹐意謂其成亡全仗於你們﹐故此為保霸業﹐雄 霸己進行分化你倆之陰謀﹐不可不慎﹗」   「雄廟一派風范﹐實乃包藏禍心﹐今霸業之成﹐非其一人之力﹐若不得風雲你 倆多年南片北戰﹐奠立基業﹐又豈有今日之風光﹖」   「今我知其密秘﹐危在旦夕﹐若有一日身首異處﹐更是指控雄霸的一大鐵証。 望天下人共鑒之﹗」    文丑丑草書   雄霸閱畢﹐冷哼道﹕「哼﹗文丑丑你這著果然狠毒﹐幸好老夫洞悉先機﹐注定 你一敗塗地﹗」   此時﹐秦霜亦看完了給三師弟聶風的信。   但他的手卻己禁不住顫抖起來。   他募然想起文丑丑臨死前的話﹕「雄霸器重你﹐就因你最愚忠﹐若還不醒悟﹐ 將來必定後悔莫及……」   就在這時﹐孔慈端了一盤熱水走進來。輕聲道﹕「大哥﹐熱水來了﹗」   秦霜一驚﹐順勢將信塞入了後面的空壇﹐臉上極不自然的笑道﹕「好﹐你放下 吧﹗」   孔慈放下熱水﹐便走了出去。   夜﹐夜己深。   孔慈突然睜開眼﹐輕得象貓一樣溜下床﹐從空壇里取出信﹐一閃兩晃間己出寢 室。   她到底要什麼﹖要把信交給誰﹖信己到雄霸之手。   孔慈竟然把信交給雄霸。   雄霸一把緊握著這封信﹐恨道﹕「可惡﹗霜兒竟如此大逆不道﹗」   孔慈俯首恭聲道﹕「師尊﹗我想霜也是一時糊塗吧﹗」   雄霸胸膛起伏﹐情緒顯得十分激動﹐道﹕「想不到老夫最信任的人亦瞞騙我﹗ 」   孔慈臉上已微見汗珠﹐惶驚道﹕「師尊﹗求你放過他吧﹗」   雄霸驟然一擺手﹐截道﹕「老夫自有主張﹐你且先行退下﹗」   孔慈惶然而退。半個時辰後﹐雄霸即令﹕「靈心閣﹐急傳秦霜。」   秦霜邁向靈心閣﹐他的腳步是疑慮的。   ──己屆深夜﹐師尊為何急於召見我﹖而且竟然在靈心閣。   ──我自入天下會以來﹐從未曾踏入靈心閣一步啊﹗   一入靈心閣﹐便只見雄霸滿面肅容﹐正襟危坐﹐背後正中幾個大字。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游。   赫然醒目。   雄霸道﹕「霜兒﹗你看到了老夫背後四句批言吧﹖」   秦霜當然看見了﹐而且看得很清楚。   雄霸突然冷沉道﹕「相信你看過文丑丑的信後﹐應該清楚其中涵意吧﹖」   秦霜頓時呆住﹐他的全身已開始瑟瑟發抖。   雄霸從袖於里緩緩的拿出了鐵証一一就是那封信﹐嘆息道﹕「真想不到你會將 其中一封私藏﹐你令我很失望……」   話未完﹐秦霜己忍不住僕跪在地﹐顫抖道﹕「弟子……知錯﹐請師父……降罪 ﹗」   雄霸霍然起身﹐快步走到秦霜跟前﹐卻親手攙起他親切道﹕「霜兒﹐你起來吧 ﹗」   秦霜滿頭大汗﹐更是惶然不解﹐吃驚道﹕「師尊……」   雄霸長嘆一聲﹐轉過背﹐微仰著臉﹐道﹕「霜兒﹐你須明白﹐天意注定我為風 。雲所覆。但這鐵桶江山是耗費我畢生心血﹐老夭又豈能就此屈服天命﹐所以分化 風﹐雲之策﹐實是無可奈何﹗」   此時他身旁銅爐內的紫煙裊裊升起﹐己完全遮掩了他的面容﹐只聽他的聲音仿 似在霧中道﹕「天下會強敵當前﹐為保江山﹐我決不容許半分有失。誰對我不忠﹐ 我就要誰死﹗」   秦霜連忙道﹕「弟子死罪﹗」   雄霸卻道﹕「但你絕對不同﹗為師素來對你寄望甚殷﹐亦最為信任﹗老夭膝下 ﹔唯有一獨女、又豈有才干駕馭天下會眾﹖故將來承繼老夭之位﹐莫你非屬﹗」   秦霜心中一驚﹐不覺道﹕「喔﹖」   突然﹐雄霸單手平舉﹐擎出了天下會會牌﹐大聲道﹕「天霜堂主聽命﹗」   秦霜主即拜倒聽令﹕「弟子在﹗」   一一雄霸向來在秦霜心中至高無上﹐此刻恩威並施﹐一句話己使其徹底屈膝。   雄霸令道﹕「目下風﹐雲兩大堂主音訊全無﹐而老夫亦要專注明日之戰﹐勢難 分心﹐故如今命你統令三堂﹐助我匡扶大下﹗」   秦霜卻滿臉惶然﹐誠恐道﹕「師尊﹐我……」   雄霸眼中暮然銳目一張﹐盯著他﹐緩緩道﹕「記著﹗你要好好的給我干﹐日後 一切全賴於你﹐可不要令老夫失望啊﹗」   秦霜頓如受到莫大的鼓舞﹐堅強有力道﹕「弟子遵命﹗」   他自知己過﹐但雄霸竟對其不究﹐反委以重任﹐頓使秦霜心內升起一股莫名的 內疚﹐慚愧之余﹐遂決意誓死相隨……   而雄霸內心又何嘗好受﹖只是眼下高於環伺﹐風雲不在﹐絕難再折猛將﹐且他 熟知秦霜品性﹐此刻加以重用﹐必令其更為臣服﹗   這就叫一一一   以德報怨﹐收買人心﹗   但聶風的心卻己亂了。   瘋狂的血爆發後﹐直接導致他一片隍恐﹐思緯迷茫……   他忠心耿耿於天下會﹐現在卻又不想返回﹐為的就是怕與斷浪再生沖突……   如此太多心結﹐索性不想﹐聶風只有漫無目的而行。   忽然間﹐大路上駛來一輛牛車。   車上裝滿了稻草﹐趕車的直眉愣眼﹐粗手利腳﹐又粗著喉嚨喝道﹕「清風清揚 飄送爽哩﹐我愛姐姐俏……」   聶風心無依歸﹐人隨風送﹐輕飄飄的落在車斗的稻草上。   赴車的自然渾無所覺﹐繼續一路放聲大唱﹕「對山姑娘美又甜喲……我愛姐姐 俏……」   聶風靜靜的聽著﹐雖不覺得悅耳﹐卻慢慢的覺得順耳。   就在這時候﹐又一個人影突如秋葉般飄落在馬車上﹐深笠褐衣﹐冷沉不言﹐顯 然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聶風己心如止水﹐仿若無睹。   而車上連加兩個人﹐趕車的粗漢仍無所覺﹐更起勁的唱道﹕「大嘴細眼﹐天生 是一對喲……」   但突然間﹐他的歌聲止住了。   前面的路邊己跳出兩個大漢﹐趕車的一看到他們手中的尖刀﹐連臉色都開始變 了。   其中一個滿臉麻於的大漢聲音居然比他更粗﹕「你這個烏龜王八蛋吵得要命﹐ 快閉起你的狗嘴﹗」   趕車大漢連忙行個禮﹐訕訕道﹕「對……不起……我不再唱就是﹗」   麻臉漢子猛一大刀﹐吼道﹕「給我滾﹗」   趕車的道﹕「是是是﹐我立即改行另一條路﹗」   正欲駕著牛車退回去﹐另一個截道的突然冷冷道﹕「且慢﹗你的人可以走﹐但 牛和車必須留下﹗」   聶風暗道﹕「原來是劫路的山賊﹗」   心念剛一至此﹐身旁「嗖」的一聲﹐有人己掠去。   「阿彌陀佛﹗」   聶風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個和尚。   只聽那粗聲大漢怒道﹕「臭和尚﹗莫要多管閒事﹐快讓開……」   話聲未遏﹐己迅速傳來兩記碰擊之聲。   聶風聽音暗道﹕「好快的身手﹗」   又聽那和尚淡淡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兩位施主若能撤手不干﹐未為晚 也。」   那冷沉的聲音恨恨道﹕「臭和尚定是活得不耐煩了﹐就讓我兩兄弟迭你歸西吧 ﹗」   聶風耳邊立時刀聲虎虎﹐心中亦不由嘆道﹕「唉﹗武林紛爭無日無之﹐究竟何 時才能平息於戈﹖」   一語話畢。牛車竟又旁若無事的駛起來。   駕車的漢於又旁若無人的大唱道﹕「清風情揚飄送爽哩﹐對山姑娘美又甜哩﹐ 大嘴細眼﹐天生是一對喲……」   歌聲未絕﹐深笠褐衣的人影又如秋葉般飄落在牛車上。   深笠褐衣的和尚從懷里掏出幾個饅頭﹐道﹕「施主﹐要不要吃點東西﹖」   聶風神情一片迷憫﹐竟似毫無所覺。   和尚怔怔的望了他片刻﹐只有把饅頭放在他身旁的草堆上﹐道﹕「饅頭就放在 這里﹐施主自便好了。」   說完自己拿了一個嚼了起來。   但三個饅頭下肚﹐聶風仍顯得出奇的死寂。只眉字間仍然透著一股猛獸的氣息 。   和尚終於忍不住坦言道﹕「施主﹗貧僧法號不虛﹐看你眉頭緊鎖﹐目露憂慮﹐ 似對這世界毫無眷戀﹐未知貧僧可否助你一解疑難﹗」   聶風早知此人武功高強﹐並非等閒僧侶﹐但他心中的死結又有誰可解得了﹖遂 懶懶的翻過身﹐毫不理會。   不虛高喧一聲﹕「阿彌陀佛﹗」突又接口念道﹕「地上凡情朝露過﹐如何滅卻 心頭魔……」   「心頭魔﹖﹗」   聶風立即轉過身﹐望著不虛。   不虛緩緩念誦道﹕「魔由心生﹐莫再執迷不悟了……   夫亦空兮妻亦空﹐黃泉路上不相逢。   朋亦空兮友亦空﹐各赴前程道不同……」   語音悲切﹐似在反問蒼天﹐反問世人﹐肚情為何如此不堪﹖   聶風細聽之下﹐臉上不禁動容﹐「朋亦空兮﹐友亦空………不正是他與斷浪的 寫照﹗   「為何世人如此執拗﹖如此不快樂﹖雖知道天地不仁﹐對萬物毫不憐惜﹐故萬 物誓必自強﹐唉……我佛慈悲……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 空﹐度一切苦厄。舍利於﹐色不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無牽掛 ﹐無牽礙故……」   不虛誦經之聲娓娓傳入耳中﹐宛若佛音勸導。   恬靜祥和。   趕車的粗壯漢子不知什麼時候己停止歌唱﹐如癡如迷﹐一動不動。   風一直紊亂的心境如遭洗滌過濾﹐一切怨恨俗慮皆去而無蹤﹐耳中只聞﹕「遠 離一切顛倒夢想﹐究竟淫粱……人若要解開死結﹐就必須放棄所有執著……」   湖波蕩漾﹐微風習習。聶風在這數天本無法入睡﹐現因心經引導﹐且從小便習 冰心訣﹐亦不禁安然進入夢鄉……第二大清晨﹐又是新的一天開始。   空氣還是那麼新鮮﹐陽光還是那麼明媚﹐赴車漢於的歌聲也還是那麼粗野。   只是人﹐少了一個。   一一一不虛和尚。   「咦﹐那和尚呢﹖」   聶風掠下車﹐經過一夜酣睡﹐晨曦下更是異常煥發。臉上的煩憂亦一掃而空。   他心中究竟悟到了什麼﹐他想到哪里去﹖   聶風剛一抬腳﹐趕車的漢子立即從後面奔過來﹐笑嘻嘻道﹕「朋友﹐慢走啊﹗ 我唱了這麼多年﹐只有你聽得最有耐性﹐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聶風拍右他的肩膀﹐認真道﹕「老實說﹐你的歌聲令人十分舒暢﹐我亦開朗了 不少﹗」   趕車的拍手笑道﹕「太好了﹗我還有些曲子未唱完﹗」   聶風道﹕「請﹗」   趕車的歡叫道﹕「好﹗就讓我再為你高歌一曲﹗」   扯扯喉嚨﹐義大唱起來﹕「對山的姑娘……美又甜哩………」   聶風就在這粗壯﹐豪邁的歌聲中疾然離去。   因為歌聲雖好﹐他卻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急著去辦。   一一一什麼事﹖等-----   劍聖只有等。   一陣涼風吹未﹐一行大雁緩緩的飛過他的頭頂﹐有種說不出的孤獨和寂寞。   無名到底還在不在世上﹖他還會不會來﹖   劍聖胃嘆﹕「無名啊無名﹗你我皆將一生心血貫注劍道。當我握起劍時﹐我便 可以感到你那象劍的心仍在跳動﹐你一定在世﹗快出來和我一見﹗」   募然指尖一涼﹐一個毛毛蟲競緩緩的蠕動到他兩指縫間﹐劍聖臉上立即升起一 種無法描敘的表情﹐冷冷道﹕「這條絕路的盡頭只有死﹐絕對無回頭之路……」   雙指一夾﹐「噗」﹐毛毛蟲的碧血飛濺。   這時﹐對面的密林中突然升起一個人影﹐慢慢的逼了過來。   劍聖瞳孔一縮﹐目光已出鞘的刀緊緊的盯住了這個人。   難道他就是無名﹖難道無名真的來了﹖聶風心中枷鎖釋然﹐神采煥發﹐兼程趕 到了凌雲窟。   凌雲窟洞口一旁﹐各立一道石碑﹐正是斷帥與聶人王之墓。   當年聶人王葬身凌雲扈﹐至今死因未明。十二年來﹐聶風猶未能查出真相﹐一 直耿耿於懷。   今日立於墓前﹐更是神色黯然﹐憑吊無言。   這時又一個人影緩緩的走到斷帥墓前。   聶風連看都不敢朝他看一眼。   因為他知道﹐來的無疑就是斷浪。   斷浪緊握著拳頭﹐突然大聲道﹕「爹﹐孩兒與聶風在墓前三年一戰﹐己令我武 技精進良多﹐無論元兇有多大本領我倆也誓要將之手刃﹐以慰爹和伯伯在天之靈﹗ 」   聶風胸臆間馬上燃起了一一堆火。相同的年齡﹐相同的仇恨﹐己可以迅速彌補 他們心中的裂痕。   聶風終於鼓足了勇氣﹐半轉過臉凝望著斷浪。   但他卻發現斷浪早已在堅定的凝望著他﹐眼里充滿了鼓勵與信賴。   聶風首先開口道﹕「浪﹐當日的事﹐我承認太沖動﹐你的苦衷我明白……’斷 浪己滿足笑意道﹕「風﹐能得到你的諒解就最好﹗」   聶風突然移開了目光﹐沉聲道﹕「不過﹐有一點你要明白﹐我始終是天下會的 人﹐既然你我立場對立﹐不若我倆在凌雲窟之戰﹐就索性於天下會戰場上見個真章 吧﹗」   他說話前﹐深恐斷浪不悅﹐誰知斷浪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無比歡欣道﹕「好﹐ 戰場上訣斗﹗這樣比試﹐會更有意義得多﹗」   聶風大喜﹐他的目光又重新與斷浪對視。交織在一起。   他們並沒有回雙方矛盾立場而互生芥蒂﹐反之﹐在二人目光之中﹐自然透發出 一股崇高的──   戰意﹗   良久﹐斷浪才道﹕「風﹐劍聖已約戰雄霸﹐兩日後在天下會決一生死﹐你還是 早點回去﹐助雄霸一臂之力吧﹗」   說完﹐腳下一點﹐人己輕飄飄的倒飛出十丈。   聶風揚揚手﹐大聲道﹕「後會有期﹗」   四個字後﹐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聶風不由得一陣惆悵﹐正待離去﹐倏地﹐背後傳來一聲沉雷般的咆哮﹕「呼﹗ 一一一」直震人心弦。   而且﹐聲音更發自於──   凌雲窟﹗   聶風猛地轉身﹐盯著其黝黑深沉的洞口﹐就如張口噬人的魔鬼﹐似隱藏著無限 的詭異與危機。   終於﹐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聶風不由自主的朝洞內查探……   當年自己與斷浪二人老父被洞內不明物體所襲﹐屍骨無存。自己雖矢志追尋喪 父倪端。但此次再行步進﹐便有可能揭開多年無法探究的秘密﹐不由得感到陣陣驚 心。   更可怕的是﹐每踏進一步﹐洞內傳出的呼吸聲便越重﹐還夾雜著幾分倉惶的嘶 喊﹐就如一個負傷極重的巨獸在痛苦的呻吟。而且﹐愈近洞內﹐里面的騰騰熱氣仙 愈是濃密……   終於﹐聶風解開了這一切的緣由。   首先﹐映入他眼內的一個青銅色的大鼎﹐鼎內熊熊大火映著一個人影﹐四肢竟 被杯口粗的鐵鏈牢牢的縛在洞內兩大石柱之上。   雖發戟回赤﹐唇裂齦血﹐怪吼連連﹐聶風猶可一眼看出﹐這人竟是一一一   步﹐驚﹐雲﹗   聶風不由失聲道﹕「啊﹗二師兄﹗」   步驚雲聞聲瞪著他﹐兩顆充血的眸子直似要彎出眶來一般﹐聲音近似嘶啞道﹕ 「放我出去﹗三師弟﹐快替我解開那老匹夫所封的穴道﹗」   聶風沒有動﹐他雙眼如錐般盯著步驚雲。   ──步驚雲絕非泛泛之輩﹐能將其收服者﹐莫過於一個劍。   劍聖﹗   心念至此﹐步驚雲的聲音己變成哀呼道﹕「不能再等了﹗我求你快放開我吧﹗」   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此刻竟委屈相求﹐似己驚至極點。   聶風卻仍沒有動﹐怔怔的望定著步驚雲。   步驚雲慘號一聲﹕「我受不住了……哇﹗」   這時﹐聶風才突然道﹕「二師兄﹗當年我父之死﹐僅無一人知曉。我只想問你 一句﹐家父究竟為誰所殺﹖」   最後一句﹐講的歷烈無比﹐步驚雲為之一怔喃喃道﹕「當年……」   目光落在火鼎之上﹐熊熊烈火燃起了他當年在凌雲窟的一切……   那慘況使其畢生難忘﹐亦構成他對凌雲窟產生莫名恐懼的主因。   他忽然嘶叫道﹕「是……火麒麟﹗火麒麟﹗」   「火麒麟﹖﹗」聶風頓覺一愕。   他萬料不到自己追查多年的元兇竟是一頭異獸。   獨孤鳴﹐釋武尊﹐斷浪。三個人急奔趕往天下去。   釋武尊忽然笑贊道﹕「斷兄弟﹐原來當日你力議留步驚雲一命﹐竟是留有如此 驚人的殺著。   斷浪只淡然道﹕「當然﹐此刻放步驚雲離去﹐就等如在天下會引爆炸藥﹐他們 三帥兄弟必然內槓﹐到時決戰之日﹐咱們自然穩操勝券﹗」   獨孤鳴始終一言不發﹐心里卻暗道﹕「這斷浪年紀輕輕﹐心計竟是如此陰鱉遠 慮。   釋武尊一直對他推薦贊許﹐看來絕非過譽﹗」   釋武尊道﹕「斷兄弟﹐歡怪你早說要收拾秦霜﹐實不費吹灰之力﹐現在我終於 明白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