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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雲續集 § -------------------------------------------------------------------------------- 作者:馬榮成               【第七章 魔由心生】 劍聖沒有笑。他笑不出來。 這個似無名﹐又不似無名的人低著頭﹐己到潔 瑜墓前﹐焚香﹐參拜…… 一切從容不迫。 忽然間﹐劍聖眼中銳光一閃﹐肯定道﹕ “你不是無名﹗” 那人沒抬頭﹐只低聲道﹕ “哦﹖” 劍聖的聲音更大起來﹕ “你身上並無半點劍氣﹐相反卻流露著一股祥 和氣息﹐絕不是無名。” 那人不答﹐緩緩的抬起頭﹐雙目望定著劍聖。 竟是與聶風同乘一牛車的不虛和尚。 劍聖臉上更冷沉如水道﹕ “閣下就是無名的知己不虛大師﹖” 無名淡淡道﹕ “施主己人劍合一﹐想必就是劍聖﹖” 劍聖眉稍微微往上一揚﹐大聲道﹕ “大師既是無名摯友﹐定會知其棲身何處﹗” 不虛嘆道﹕ “阿彌陀佛﹐無名早已長逝﹐毋用多疑﹗” 劍聖立即道﹕ “我不信﹗” 食指﹐中指﹐驕直如劍﹐隨處一揚﹐“噗”﹐ 劍氣疾出﹐己在前面三丈遠處擊出了個窩坑。 劍聖劍氣如此隨心所欲而發﹐可見功力已達何 等境界﹐不虛臉上卻變也沒變﹐淡淡道﹕ “生命苦短﹐故有人早悉世情﹐置身道外﹐自 得其樂﹐亦有人窮畢生心力爭名逐利﹐終須白骨埋 荒家......” 這幾句語帶相關﹐劍聖心頭不禁一凜﹐只聽不 虛接道﹕ “劍聖﹗你又何苦癡候一個己亡人來跟你訣斗 呢﹖唉……” 未嘆到一半﹐劍聖便怒然截口道﹕ “老夫時日無多﹐無意再聽佛門敗學﹗” 指尖己透發出絲絲劍氣。 他決定以劍來問﹕ “無名究竟在哪里﹖” 不虛仍淡淡道﹕ “勢不可去盡﹐話不可說盡﹐福不可享受﹐規 矩不可行盡﹐凡事太盡﹐緣份勢必早盡。” 劍聖馬上應道﹕ “呸﹗想我劍聖引退半生﹗誰人獻上半點關 懷﹖現既一無所有﹐我這余暉攸必綻放出最盡光 芒﹗” 劍指一划﹐立時劍氣森然﹐己將不虛下擺削下 一片﹐。 不虛卻仍是一動不動﹐道﹕ “劍若去盡﹐必會劍斷人亡﹗” 劍聖道﹕ “老夫勇者無敵﹐豈會貪生怕死﹖” 不虛搖頭嘆道﹕ “劍聖啊﹗你知道﹐最大的勇氣並非不怕死亡 “最大的勇氣其實在於後退﹗” 劍聖冷冷道﹕ “可惜老夫己退無可退﹗” 他在此等候多天﹐只余三天壽元﹐明天亦屆與 雄霸決戰之期﹐但宿敵仍未來到﹐實難禁沖動之情 突然真力急吐﹐使出聖靈二十一劍中最詭異刁鑽 的一式一一一 劍三﹗ 三股凌厲氣芒﹐挾著茅草﹐以不同速度及方 位﹐疾搗向不虛。 “嘿﹗不虛禿驢﹐若你還不說出真話﹐莫怪我 手下無情﹗” 話畢﹐茅草驟然受真氣所引﹐互相搭疊﹐匯成 一道匹練劍形﹐更勢如破竹。 不虛長嘆一口氣道﹕ “唉﹗施主何以仍執迷不悟﹖善哉﹐善哉﹗” 說話問﹐單腳一點﹐身形掠至半空急舞﹐赫然 施展出絕學── 因果轉業訣之“小轉業”。 “小轉業”獨妙之處就是能將對方任何猛烈攻 勢﹐都能轉化於無形。 “劍三﹐碰上這罕世神功﹐頓時瓦解消散。 劍聖卻不怒反恨﹐心道﹕ “哼﹗小轉業只是粗淺皮毛。不用殺傷力大的 大轉業還攻我﹐分明是瞧不起老夫﹗” 手底下劍氣聚然隨之暴熾﹐赫然是聖靈二十一劍 之劍二十一的先兆﹐口中冷冷道﹕ “使出你的大轉業吧﹐否則你只有自尋死 路﹗” 不虛雙掌合什﹐凜然不動。 劍聖奮怒己極﹐單肘一沉﹐厲喝道﹕ “去死吧﹗” 劍氣將發未發。 也就在這時﹐半空中忽見寒光一閃。 一柄劍如閃電擊地般急墮而下﹐深插於地﹐只 露出半截劍把。 不虛卻只看了一眼﹐臉色就立即變了﹐眼色驚 疑不定。 劍聖亦深吸了一口氣﹐嘆道﹕ “無名﹐你終於來了﹗” 因為﹐那柄劍就是一一一 英雄劍﹗ 天山之下﹐天蔭城。 民風奢華﹐富甲一方。皆因在天下會庇護下﹐ 人人受惠不迭﹐福澤連綿。 顯見﹐雄霸當真是一代果雄。 而自斷浪等將決戰之事傳遍江湖後﹐江湖豪俠 蜂湧而至﹐城內頓時擠個水洩不通。 天下會恐防劍聖陰謀﹐遂只招納各派翹楚﹐其 余人等一一律留諸門外。 但雖無緣采睹此戰﹐亦希望能第一時間得知戰 果﹐所以眾人仍留棧不走。 於是天蔭城里每一家客棧﹐每一天都在議論紛 紛﹕ “喂﹐老馬﹐明天之戰﹐你認為勝負如何﹖” “嗯……依我之高見﹐劍聖穩操勝券﹗” “為什麼﹖”這個人叫起來。 “近年天下會雄據一方﹐無受威脅﹐雄霸一直 養尊處優。相反劍聖潛修多年﹐武學必遠在雄霸之 上﹗” “但雄霸……人強勢大……” “嘿﹗你此言差矣﹐聽說風﹐雲兩大堂主己遭 人毒手﹐雄霸己呈勢孤……”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碰﹗” 一個漢子猛的一拍桌子﹐震得杯碗齊聲一響。 眾人一驚﹐一齊愕然望去﹐只見這人馬臉狹 長﹐雙目間怒光閃動。 赫然竟是── 快意五子之首﹐龍袖﹗ 龍袖旁邊﹐一個雍容艷麗的少婦﹐肩背著一匣 於箭矢﹐低聲道﹕ “相公﹐你有心事﹖” 自然便是鳳舞。 龍袖沮喪道﹕ “到此己找了多天﹐仍是茫無頭緒﹗” 鳳舞鼓勵道﹕ “泥菩薩的話絕不會錯﹐只要咱們肯誠心﹐就 一定會找到的﹗” 龍袖仰脖子一口把酒干盡﹐道﹕ “好﹗咱們再碰一碰運氣﹗” 這時﹐馬蹄聲摹如響雷般迫近。 街口處﹐兩匹快馬飛馳而來。鞍上的人仿如天 將天凡﹐神威凜凜﹐立將周遭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 去。 突然﹐人群中有人叫起來道﹕ “喂﹗大家快出來看﹐這莫不是天下會風﹐雲 兩位大將﹖” 龍袖、鳳舞急步掠出來﹐只看了一眼聶風的背 影﹐龍袖便長舒了一日氣﹐似輕松了許多﹐道﹕ “他回來了﹐總算沒令我們失望……” 人群中立又隨之暢議起來﹕ “嘩﹗風﹐雲重返天下會﹐形勢又大大不同了 “是啊﹗雄霸有他倆助陣﹐即是如虎添翼﹗” “看來劍聖此戰必敗無疑了﹗” 龍袖道﹕ “鳳﹐走吧﹐希望今日就能把事情解決﹐明天 可安心觀戰﹗” “好﹗” 他們誰也沒在意到﹐一只信鴿已從一處暗角飛 起。 飛往天下第一樓。 天下第一樓內﹐秦霜接住這只信鴿。 信鴿的腿上自然綁著一封信。 信道﹕ “風、雲兩堂主己無恙﹐正急返天下途中… 途中﹐風雲連夜趕路﹐兩匹坐騎卻漸呈不支﹐ 曰冒白沫﹐力竭聲嘶。 聶風輕躍下馬背﹐拍拍馬頭道﹕ “你也太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自己立時展動身形。但剛掠出幾丈﹐背後的步 驚雲便驅馬急沖了過去。 聶風一愕。 他驚異於步驚雲何以趕得如此這急﹖ 步驚雲確實很急。 急著見一個人。 孔慈。 ──慈﹐我沒有朋友﹐沒有知己﹐這世上我只 有你…… ──太可怕了﹗我感到異常寂寞﹐異常恐懼﹐ 慈﹗我需要你﹗ 步驚雲需要孔慈﹐就如六年前需要雪緣一樣。 只是現在他變了。 使他改變的原因﹐就是寂寞。 步驚雲是個粗壯的男人。 ──很少有粗壯的男人能忍得住寂寞。 就如很少有思春的少女能受得住孤獨。 步驚雲變了。 但世界上變了心的人豈只他一個﹖ 步驚雲縱馬狂奔﹐坐騎那堪過度驅策﹐終於前 腳折斷﹐俯僕而倒。 步驚雲身形凌空一個翻身﹐便穩落於地。怒聲 叱道﹕ “沒用的畜生﹗去死吧﹗” 干脆猛劈一掌﹐將馬首擊得腦漿迸裂。 但就這略一阻礙問﹐突然“呼”的一聲響﹐聶 鳳又已越在他前頭。 步驚雲本性就是爭強好勝﹐豈肯落後﹖立即發 足猛追。 可惜﹐天下會己近。 聶風剛入山門﹐便有人攔住稟道﹕ “啊﹗聶堂主你回來便好了。幫主命你即赴湖 心小築會見小姐。” 聶風心神一緊﹕ “幽若…” 身形更迅若閃電般急掠而去。 步驚雲本欲追上聶風﹐但覺心口一陣撕心絞痛 一俟至山門﹐照例有人攔住稟報﹕ “幫主有令﹐著飛雲堂主速往一見﹗” 步驚雲暗恨道﹕ “媽的﹗”望著聶風逝去的背影﹐接道﹕ “若非曾給劍聖那老匹夫封了穴道﹐損耗了元 氣﹐我絕不會落於你後﹗” 身形展動﹐卻沒向雄霸覆命﹐反氣沖沖直奔天 霜堂。 “我要見……孔慈﹗” 天下會三堂分立﹐天霜堂並不賣步驚雲的帳。 守門侍衛冷冷道﹕ “夫人不在﹐步堂主請回吧﹗” 步驚雲忿怒交集﹐立叱道﹕ “滾開﹗” 雙掌大力的向兩邊一掃﹐兩邊的侍衛便被掃出 丈外﹐身形隨即如旋風般闖了進去。 但這陣旋風還是遍然頓住。 對面七﹐八名精干的天下會徒眾擁簇著一個人 影不急不緩的走過來。 步驚雲一怔﹕“大師兄﹖” 來人正是秦霜﹐他居然沒有一點怒火﹐平靜 道﹕ “二師弟﹗你一定是太倦了……” 步驚雲跳起來﹐截斷了他的話﹕ “大師兄﹗孔慈究竟在哪里﹖” 秦霜深嘆一口氣﹐微仰著臉﹐道﹕ “你大嫂剛巧有事外出。” 步驚雲怒道﹕ “荒謬﹗待我進內堂找她﹗” 腳上剛一邁出﹐手臂便被秦霜抓住。步驚雲猛 一扭頭﹐只見秦霜的臉上己籠上一層寒霜﹐聲音己 變得冰冷異常道﹕ “二師弟﹗這里並非飛雲堂。讓我先送你回去 休息吧” 他的話是有點含蓄﹐意思卻很明顯。 也很少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忍著氣﹐隱晦 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但步驚雲卻不怖﹐他象是己瘋了﹐單臂一甩﹐ 己掙脫了出來﹐大聲道﹕ “別阻我﹕” 又疾向前沖去。 秦霜帶未的幾個徒眾立即站成了一條線﹐攔在 前面﹐一齊大喝道﹕ “請步堂主自重身份﹗” 步驚雲怔住。 他們組成這道防線﹐無疑是秦霜的最後通諜。 他是沖過去﹐還是退回去﹖ 步驚雲的頭腦己漸漸清醒了過來。 這時﹐背後傳來一個威儀的聲音道﹕ “驚雲﹗” 步涼雲心頭不禁一怔﹐轉身回望﹐便看到一個 威嚴猛厲的人影。 雄霸﹗ 雄霸一腳跨入門內﹐怒叱道﹕ “放肆﹗我早就命你回來後馬上往第一樓見 我﹐為何竟來此撒野﹖” 步驚雲的心立即沉了下去﹐他即使有天大的 事﹐現在也不敢違抗雄霸的命令。 天下會﹐湖心小築﹐就築在湖心。 四周無橋無路﹐唯一可以到那里的辦法﹐只有 乘船。 現在船在岸邊﹐人也在岸邊﹐一齊恭候聶風。 恭候的人有三個﹕ ──兩個待婢與一個孔慈。 一瞥見聶風﹐不禁立時喜形於色。 兩個侍婢搶著迎上去道﹕ “聶堂主回來便好了﹐小姐因你而終日茶飯不 思啊﹗” “請你快些勸她吃點東西吧﹗” 孔慈亦輕聲道﹕ “三師弟﹗自你失蹤後大家都很擔心﹐今日你 無恙歸來﹐真是值得慶幸。” 聶風卻連一句話也沒說﹐徑直登上小舟。 孔慈本為湖心小築總管﹐故此次務須親迎聶 風﹐連忙跟著上船撐篙﹐接著又道﹕ “幽若漸見消瘦﹐令師尊十分優心﹐希望你囑 她保重身體啊﹗” 聶風仍沒有說話﹐雙眼只盯著湖心── 湖心小築。 孔慈忽然紅看臉﹐低聲道﹕ “風……當日在水車居中的事……” 聶風這才冷冷的應道﹕ “大嫂﹗你毋用多說﹗只要你安守本份﹐我仍 然會尊敬你﹗” “放心吧﹗” 最後三個字終於讓孔慈緩緩的放下了心。 一到湖心小築﹐兩個紅衣稚婢﹐立時笑嘻嘻的 跑過來﹐道﹕ “聶堂主﹐嘻嘻﹗咱們還沒告知小姐你已回來 呢﹗好讓她有個意外的驚喜﹗” “酒菜亦己弄好了﹐聶堂主﹐請﹗” 幽若住在湖心小築的幽閣。 請聶風去的地方自然亦是幽閣。 幽閣內﹐幽若一個人落下一子後﹐幽幽道﹕ “風﹐下一著該到你了……” 但風不在﹐她只有一個人又下一子。 一一一個人下一局棋﹐多麼寂寞﹐多麼無奈。 孔慈也只把聶風送到幽閣外﹐便道﹕ “小姐只想見你一個﹐你還是獨自進去吧﹗” 聶風寧立門外﹐只覺幽香四溢﹐不禁令人心族 搖蕩。但聶風想到房內的人為了自己安危而寢食難 安﹐日夕牽掛﹐內心更泛起絲絲歉疚。 房門輕啟﹐一線曙光透進這漆黑死寂的寢室 內﹐仿似將內里的所有郁氣﹐一掃而空。 幽若執子的手亦譚然頓止。 猛一回首﹐聶風己在門外﹐挺立的就如一棵大 風雨後﹐仍仁立不倒的樹。 ──玉樹﹗ ──臨風﹗ 幽若立即掀翻了面前的棋桌﹐身形如燕子般撲 了過去。 孔慈從門外﹐偷偷的看著他們﹐眼睛里帶種奇 特的笑意﹐似己看得癡了。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本就是她的心願。 但與她自己結成眷屬的人﹐是不是有情人﹖ 孔慈輕輕的帶上門﹐剛一轉身﹐便有人來報﹕ “稟夫人﹐天霜堂堂主有事急請﹗” 秦霜請孔慈來的急事就是── 喝酒。 喝悶酒。 兩人相對凝坐﹐桌上擺滿了豐富酒菜﹐秦霜依 舊自顧酌飲﹐默不作聲。 孔慈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她一直望秦 霜﹐心中似有一種不祥預感。她忽然道﹕ “大哥﹐明天你還有要事去辦﹐可不要再喝 了﹗” 秦霜卻一仰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再倒 了一杯﹐才道﹕ “慈﹐最近我忙於會務﹐冷落了你……” 孔慈只感到奇怪﹐秦霜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 他傾耳聽秦霜說了下去﹕ “難得今夕涼如不﹐氣氛幽恬﹐正是我倆共晉 享用的好時候﹐嗯……咱們的確久未如此共聚了… 又立於了一杯。 孔慈忍不住輕聲道﹕ “大哥﹐我知你滿懷心事﹐你說出來﹐會舒服 些的﹗” 秦霜將酒杯倒滿後﹐低著頭﹐頹然說出了自己 的心事﹕ “我剛才謁見師尊﹐他說兩位師弟失蹤一時﹐ 此刻急地回來﹐恐怕事有蹺躁﹐加上步驚雲情緒顯 見波動……為慎重起見﹐明天決戰之期﹐全由我掌 權統領天下會﹗” “但強敵環伺﹐這擔子太大了﹐我怕自己擔不 來﹗” 孔慈道﹕ “放心吧﹐只要你依照師尊的安排去做﹐就絕 不會出任何岔子的。”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鼓勵﹕ “況且﹐他從來都不會看錯人的﹗” “無錯……”秦霜暮然抬起頭﹐似醉非醉的盯 著孔慈﹐喃喃道﹕ “就正如他當初安排你嫁給我一樣﹐是嗎﹖” 他的聲音不大﹐孔慈卻如聽到一聲炸雷一般﹐ 驟然睜大著眼睛﹐瞪著秦霜。 秦霜垂下頭﹐低聲道﹕ “我似乎有點醉了﹗” 窗外﹐夕陽如血﹐濃化不開﹐似乎是明天腥風 血雨的先兆…… 良久﹐孔慈才問了一句﹕ “雲師弟他無礙吧﹖” 秦霜端起杯﹐就如吃一劑苦藥似的慢慢的飲盡 後﹐才道﹕ “他太倦了﹐正在休息﹗” 但步驚雲並沒有休息﹐他正怒火沖天。 他掀翻了整張紫檀木大桌﹐桌上的碗。筷。 杯。碟。壺、盅還有菜肴、菜汁﹐洒了半身。 近身的兩個待衛怕得趕緊跪倒在地﹐等著步驚 雲的怒吼。 步驚雲果然怒吼道﹕ “統統都是飯桶﹗即使將天下會覆轉﹐也要找 她出來﹗否則不要回來見我﹗” 兩侍衛忙不跌道﹕ “是是是是﹗”爬起來﹐忙退了出去。 這時﹐夜己降臨﹐沉重的黑幕籠住了天下第﹕ 樓。 寢室內燭影搖動﹐映照看步驚雲鐵青的臉﹗ 自從由凌雲窟回來後﹐當年淒厲的陰影又再纏 繞著他﹐逐步將他的心志侵蝕。 他害怕在這斗室中獨自面對那天邊的寂寞。 他再不能一個人躲在這問昏暗的房中。 他需要一個體貼的人去開解他…… 以前是雪緣﹐現在只有孔慈。 但孔慈呢﹖她到底在哪里﹖ 摹然﹐窗紙上映出一個纖巧的身影。 步驚雲一眼便看出了他是誰﹖ “孔慈﹗” 剛喜叫了一聲﹐人影又倏地消失﹐步驚雲連忙 箭一般撞破窗格﹐沖了出去。 只見假山後人影一閃﹐步驚雲追躡了過去﹐卻 撲了個空﹐孔慈就象躲著他一般﹐又掠到了別處﹐ 但她的輕功終究不及步驚雲﹐在小松樹林中﹐步驚 雲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急切道﹕ “慈﹗不要走﹐你知否我已等你許久了﹖” 順勢又摟往了孔慈的纖腰﹐垂下頭﹐湊過去﹐ 似在耳語道﹕ “為什麼這麼遲才來找我﹖嗯……” 孔慈卻摹然大力的推開了他﹐哀求道﹕ “雲﹐不要這樣﹗風師弟已知道我倆……” 步驚雲立即截道﹕ “不用怕﹐沒有人可以阻礙我們的﹗” 孔慈沒有辦法再分辨﹐因為步驚雲已封住了她 的嘴──用自己的嘴封住了她的嘴。 他的嘴唇灼熱而有力﹐令孔慈無法抗拒。 她只有熱烈的迎合…… 孔慈自小便是那樣的人。她對任何人都關懷備 至﹐故此狂做的步驚雲終於撇下了雪緣﹐不禁對她 日生情愫…… 亦只有擁抱著她﹐他那寂寞震驚的心靈方可平 復﹔只有緊貼著她的胸膛﹐才可便他感受這人間仍 有少許溫暖。 於是﹐在這天地間﹐仿似只剩下他們二人﹐雄 猛如虎的步‘涼雲亦被她馴服得象頭羔羊﹐二人似己 溶為一體…… 癡纏間﹐孔慈感到步驚雲本己溫馴的身體突然 如變回了一頭猛虎似的繃緊﹐遂驚問道﹕ “什麼事﹖” 但己用不著步驚雲回答﹐因為隨著他的目光看 去﹐她看到了一個人。 一一冷靜寧立﹐己近似一頭出獵的豹子。 孔慈的心立即沉了下去。 這個人無疑就是一一一 聶風。 聶風無法相信眼前所見﹐他做夢也想不到兩人 己至如此地步。 但他這次卻只靜靜的站著﹐一動不動。 而正因為毫無動作﹐才是最可怕。 ──誰也不能預計他下一步將會如何﹖ 奸情被揭﹐孔慈羞愧難當﹐慌忙披回衣服。 步驚雲卻面無傀色﹗ 他﹐深愛孔慈﹗ 他深信孔慈是屬於他的﹐他根本就沒有做錯。 那到底是誰的錯﹖ 步驚雲的眼神己堅如磐石﹐因為他認為事情己 到必須有個了斷的地步﹗ 聶風的眼神卻流露著一種看透一切的冷靜﹗ 自從不虛一語釋解後﹐他己能按捺心內那股瘋 狂的血﹐更能洞悉眼前一切事情。 他盯著孔慈﹐冷冷的﹐緩緩的﹐道﹕ “我曾說過……不想再看見這樣的事﹗” 孔慈的臉立即徹耳通紅。她與聶風的目光稍一 接觸便深埋了下去﹐似永遠都不敢再抬起。 步驚雲馬上攔在她前面﹐冷笑道﹕ “但如今你又看見了﹐卻又能把我倆怎樣﹖” 聶風卻對他看都不看一眼﹐他仍然注視著孔 慈﹐似毫無責備之意﹐反之﹐眼神流露的不僅是惋 惜﹐還有同情…… 孔慈自幼為天下會稚婢﹐長大後便在師尊安排 下嫁給了大師兄﹐也許她根本不喜歡他﹐一切都只 是順應師尊的意思﹗ 倘若由她重新親自挑選﹐她會選誰﹖ 每個人都應有權選擇﹐可是孔慈卻較任何人更 為可憐﹐她半生備受擺布﹐為什麼還不能選擇自己 心目中的男人﹖ 想到這里﹐聶風內心忽地一陣觸痛﹕ “她不守婦道﹐固然是錯﹗但她亦有值得同情 之處﹗” 步驚雲還不知道聶風心內還有這番感概﹐他已 忍不住大聲道﹕ “三師弟﹗莫要多管閒﹐識趣就快點走﹗” 聶風的神態卻顯得出奇的寧靜﹐仿似在訴說著 一件異常普通的事情﹕ “如果﹐你倆是真心的話﹐那我無權阻止﹐因 為這一切若是為情﹐我無話可說。” “但天下會誓難容你二人暖昧關系﹐況且大師 兄待你倆不薄﹐如要雙宿雙棲﹐為免他難受﹐希望 你們馬上遠走高飛﹐永遠不要回來﹗” 步驚雲堅決的搖頭﹐肯定的道﹕ “不可能﹗我在天下會長大﹐我的根就在天下 會﹗” 他還有個更重要的理由沒有說出來。 一一他要報仇。 只有呆在天下會﹐才有可能報得了仇。 聶風卻己轉過身﹐淡淡道﹕ “既然你如此堅決﹐此事我若再隱瞞﹐心中有 愧﹐唯有請示師尊了﹗” 步驚雲臉色立時大變﹐這奸情一旦驚動雄霸﹐ 後果不堪設想。 孔慈更是渾身顫抖﹐忍不住哀呼道﹕ “風﹐不要把此事傳揚出雲﹗” 聶風冷定道﹕ “眼前只有兩條路選擇﹐若你們還留戀天下 會﹐就要發誓永不相見。這樣﹐我還可保守秘密﹗ 還有一你們知道。” “如何訣擇﹐你考慮清楚吧﹗” 孔慈怔住﹐她緩緩的垂下眉﹐垂下眼﹐摹然一 咬牙﹐道﹕ “我......” 就在這一瞬間﹐步驚雲感到她己下了決心。 也許﹐是個可怕的決心。 遂搶著道﹕ “我們將這件事保密的辦法﹐還有一個﹗” 聶風道﹕ “你說﹗” 步驚雲冷冷道﹕ “就是──殺了你﹗” 最後三個字一說完﹐立使極其詭異的步法── “雲蹤魅影”﹐撲殺而上﹐意欲一舉格殺。 要他死﹗無疑就是最有效的保密方法。 聶鳳不用回頭﹐便知步驚雲的殺機己至。 這時候﹐他終於深深明白步驚雲才是最可憐的 人。 ──他孤立﹐絕望﹐甚至不敢讓孔慈作出決 擇。 即使必死﹐聶風也不願死於此人之手﹐身形一 展﹐輕輕的滑出去三丈﹐避過了步驚雲這式突然粹 襲﹐再暮然轉身﹐盯著他﹐冷笑道﹕ “為什麼不給她親自選擇﹐難道害怕她的心還 不屬於你﹖” 步驚雲怒叱道﹕ “廢話﹗” 正欲正面突擊﹐霍地﹐眼前腿影颯颯﹐忙舉臂 招架。 只一剎那間﹐兩人便連拼數招﹐結果﹐步驚雲 被震退﹐聶風卻仿似身形未動﹐神態自若。 只是兩人內力澎湃而發﹐扯動狂颶氣流﹐在旁 功力較弱的孔慈即被蕩開。 步驚雲第一輪攻勢﹐便告失利﹐心中震怒己 極﹐恨恨道﹕ “聶風﹗咱們六年來未曾徹底較量﹐今晚我就 要將你風神腿法盡數擊破﹐証明── 我比你強﹗” 雙掌一齊推出﹐猛攻向聶風。 ──勝者生﹐敗者亡﹐一戰不許留活口﹗ 做視武林的兩大絕學﹕ 風神腿﹐排雲掌﹐由此首度霹靂互拼﹐各負獨 妙巧著﹐究竟誰勝誰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