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殺手留情】
夫唱婦隨悄然迫近。
聶風藏身的洞回本有兩名小童把守﹐但現在一個睡得鼻涕滿面﹐一個睡得滿頭
大汗﹐哪會知覺﹖夫唱婦隨亦沒有下重手格斃﹐只怔怔的望了半晌。
婦隨微笑道﹕“這孩子好可愛呀﹗”
夫唱卻沉著臉﹐冷冷道﹕“別忘記我們本是為殺聶風而來的。”
婦隨臉上頓時一寒﹐木然應了一聲﹕“哦。”
兩人隨即掠了進去。
夫唱婦隨輕功己屬爐火純青﹐此際溜進洞內﹐更是悄無聲息。
聶風正睡在這漆黑的洞內一角﹐容貌殘歇。
夫唱婦隨望著他﹐遂憶及他曾竭力阻止屠村﹐在惡戰中亦全力支撐到底﹐最後
更為步驚雲犧牲一目﹐其所為正是不折不扣的──仁者之風﹗夫婦倆四目交投﹐眼
神里充滿了敬服之意。
婦隨轉眼又望著這些孩童﹐道﹕“這班小鬼能夠冒生命之險相救聶風﹐可知他
們對他何等崇拜﹗”
夫唱又道﹕“只可惜……聶風始終仍是難逃一死﹗”
單拐往前一遞﹐刀尖彈出﹐立時泛出陣陣寒氣。
忽然﹐婦隨按住了鐵拐﹐低聲叱道﹕“慢著﹗”
這時一個孩童眼皮一翻﹐坐了起來。
夫唱婦隨行行動何等之快﹐立如一股煙似的飄到洞外。
這小童揉著惺松的睡眼往洞口走了幾步﹐便褪下褲子、大大方方的解起小便。
夫唱婦隨從後面望著他白如蘿卜的小光□﹐更是越發覺得可愛。
只是這個童仍不知殺機迫在眉睫﹐解完小便﹐提起褲子﹐舒舒服服的打了哈欠
﹐又走回去呼呼大睡。
婦隨現身出來﹐低聲嘆道﹕“這群孩子真是可愛﹐倘若聶風死了﹐他們定必傷
心欲絕。我……我實在不想看見他們悲痛流淚夫唱並沒答話﹐但其眼神殺意已消餌
無形。
婦隨忽然又用一種極其艱澀的聲調道﹕“我隨你多年﹐無論說話辦事都一直依
你﹐從不拂逆﹐故被人稱為‘夫唱婦隨’﹐但今天……我卻想依自己的意思辦一次
。你﹐明白嗎﹖”
夫唱長嘆道﹕“唉……我倆心意相通﹐我怎會不明白﹖其實這亦正是我想做的
﹐這次就一切依你吧﹗”
婦隨吐了口氣﹐道﹕“很好﹐這麼多年來我總算沒看錯人﹗”
夫唱卻又嘆了一句﹕“看錯人倒沒關系﹐就是千萬別做錯了事。”
地上留有不少聶風的血跡﹐夫唱婦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施展輕功﹐勁運全
身﹐將血跡一一情除。
──這件事自然是萬萬做錯不得的。
那麼第二件呢﹖第二件事是什麼﹖夫唱望著婦隨﹐低沉的問了一句﹕“准備好
了嗎﹖”
婦隨咬著牙點點頭。
夫唱一手握著她的左腕﹐一手驕指如劍﹐在上面輕輕一划。
左腕上有條大血脈﹐夫唱雖然划得很輕﹐卻無異於利刃割過﹐鮮血頓時噴湧而
出。
婦隨臉上卻連一點痛苦的表情也沒有﹐與夫唱牽著手﹐飛掠而去。
一路上﹐雖鮮血滿地﹐婦隨卻還是忍不住大笑道﹕“哈﹗想不到咱們一生殺人
無數﹐今天竟會作出救人的事……”
熟睡的聶風等人﹐自然不知道有人為他們犧牲。
但夫唱婦隨卻認為一切都是值得的。
夫唱婦隨之後﹐第一個追至殺手是紙探花。
他追到洞口附近就不見了這兩夫婦的記號﹐卻發現了這一路血跡。
循著血跡追躡至一個偏僻的灘頭時﹐紙探花便看見夫唱己木然的坐在一艘破舊
的渡船上。
婦隨卻倒在他懷里。
“怎會是你們﹖聶風呢﹐”
紙探花自然很吃驚。
夫唱卻很平靜﹕“我倆不忍下手殺他……”
紙探花急得跺腳道﹕“你們可知道這樣做﹐定會受童皇嚴懲﹐到時生不如死﹖
”
夫唱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我倆才出此下策。”
他手一攤﹐懷中的婦隨立時就如死魚一樣翻流了下來﹐一動不動﹐手腕處的鮮
血仍泅泅流出……紙控花失口驚道﹕“嫂子他……”
夫唱的聲音己漸漸硬嚥﹕“她……她……不中用﹐先……先行……一步了....
..”
紙探花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夫唱搖頭道﹕“其實﹐咱們己……己活到……一把年紀了﹐何……若還要……
卷入雄霸的……瘋狂……殺戮里......”
紙探花聞言﹐終於明白了﹐但明白了又怎麼樣﹐他只有深深的一聲嘆息。
夫唱反倒又恢復了平靜道﹕“咱們相交多年﹐可否送我倆一程﹖”
紙探花低聲道﹕“好﹗”
他解開韁繩﹐夫唱道﹕“聶風本是好人﹐可能的話﹐便放過他吧﹗”
紙探花沉忖了片刻﹐搖首道﹕“我沒有這麼大的勇氣去接受死亡。”
以他的渾厚功力﹐本來只要稍一運腿便可將艇送出﹐但為了相交多年的情誼﹐
他推著船﹐走下水﹐親自送了夫唱婦隨一程。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聶風究竟有何過人之處﹐能令你倆為他如此犧牲
﹖”
夫唱道﹕“我想……那是一種……殺手們……永遠無法達到的……崇高境界…
…”
他這句話說完時﹐船己飄出了很遠。
但紙探花仍沒有回頭﹐他就站在水里遙望著這一葉孤舟﹐心內不知是苦澀﹖還
是在慶幸這對夫婦終於得到安息的歸宿﹖這時﹐晨庵初露。
何伯等人經過徹夜休息﹐倦意盡消﹐精神奕奕的走出洞外﹐遙望天色。
何伯回首望著其中的兩名孩童道﹕“你們快點回去收拾﹐准備起程吧﹗”
兩孩童齊應道﹕“是﹗”
轉身奔入洞內。
剩下小牛與小石頭還瞪著何伯﹐等待指派。
何伯只有道﹕“你們與我一起去找些東西給大家吃吧﹗”
小牛與小石頭歡快的叫了一聲﹕“好﹗”便一齊先竄了出去。
但沒跑幾步﹐忽然又一齊怔住﹐臉色大變。
只見不遠處﹐哮天正帶著媒婆與食為仙急速追來。
“啊﹗那怪物還沒死﹗”
小牛指的是哮天。
何伯急道﹕“你們快進去叫大家准備﹗”
他抄起一截木棍接道﹕“這里就由我來撐著﹗”
他當然撐不住﹐但身後突有一個童稚的聲叫道﹕“還有我﹗”
何伯一回頭﹐叱道﹕“小光﹐你怎麼還不進去﹖”
小光亦持著木棍大聲道﹕“何伯﹐我要助你一臂之力﹗”
這時﹐哮天的咆吼、媒婆與食為仙的厲笑己近在耳聞﹕“哈哈……聶風等人就
在前面山洞里……”
小石頭亦神色惶急的在叫道﹕“不得了﹐有人追來呀﹗有人……”
突然﹐“砰”的一聲﹐一頭栽倒。
眾孩童驚叫道﹕“小石頭﹐小……”
話也沒有說完﹐便只見小石頭己被五色毒蛇所纏﹐渾身發紫﹐氣絕身亡。
如此恐怕的死狀﹐眾人不禁駭得魂飛魄散。
聶風見情勢不妙﹐勉強支持起來﹐剛嘶喊出三個字﹕“小……石……頭……”
哮天便如狂般撲入洞中﹐張開血盆大口向小豆子腦門咬去。
小豆子躲避不及﹐竟立時被咬得腦漿迸裂﹐斃命當場。
眾人更是心膽俱裂﹐毛骨驚然。
哮天又轉身撲向小忠。
小忠心慌意亂﹐竟舉臂擋格。
這一來﹐無疑就等於把手送進哮天口中。
獨孤鳴臉色一變﹐叱道﹕“小心﹗”手中的匕首激射而出。
哮天“汪﹗”的一聲慘叫﹐中刀彈起﹐立解了小忠斷臂之危。
就在這時﹐一個孩重要然跳起﹐用肩部撞向哮天。
他就是長毛。
長毛在這些孩子中年紀最長。力氣亦最大﹐他這次豁出命來撞擊哮天﹐卻想不
到哮天體內吼神冊的內力澎湃激蕩﹐反被震傷。
不過﹐哮天亦被撞出洞外。
媒婆與食為仙同時吃了一驚﹕“啊﹐聶風竟還有反抗之力﹗”
一一一他們還以為哮天是被聶風扔來的。
聶風就索性沉默不言﹐讓這兩個久經戰陣的殺手亦猜不出其虛實。
食為仙皺眉道﹕“恐防有伏﹐不可貿然而進﹗”
媒婆反倒怪笑起來﹕“嘿嘿……那就逼他出來受死吧﹗”
說完﹐朝著何伯一呶嘴﹐食為仙頓時會意﹐猛地提起何伯往地上一摜﹐何伯禁
不住慘叫一聲。
食為仙隨即大聲道﹕“聶風﹐你快滾出來﹐否則我殺了這老頭﹗”
聶風心神一緊﹐急叫道﹕“何伯﹗”
正欲掙起來﹐獨孤鳴連忙搖手制止道﹕“聶風﹐殺手奸詐陰險﹐即使你犧牲自
己﹐大家也難逃一死﹗。”
一句話﹐聶風又如倒空的米袋﹐癱軟了下來。
只聽一個孩重驚驚道﹕“我有點怕啊﹐怎麼辦﹖”
小忠的聲音鼓勵他道﹕“三毛﹐堅強點﹐咱們要用心抗敵呀﹗”
這時﹐他手臂處己溢出了鮮血。
長毛緊張道﹕“小忠﹐你流血啊﹗”
小忠撕下衣角﹐自己包扎﹐一面道﹕“小意思﹐不礙事的﹗”
聶風聽來﹐只有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向他心口刺去。
絞痛深深。
食為仙在外面等了一會﹐不見回音﹐怒喝道﹕“聶風﹐你還不出來﹐莫非要所
有人陪葬﹖”
順勢一腳﹐猛踏住何伯的脊背。
何伯大叫道﹕“小馬﹐我己這樣老了﹐早晚要死﹐何妨少活數年……”
食為仙腿上加勁﹐何伯這一下雖痛得冷汗直流﹐青筋暴現﹐卻仍竭力吐出最後
一句﹕“你千萬不要出來﹐保護孩子呀﹗”
食為仙大怒﹕“媽的﹐臭老頭﹐老子就成全你﹗”
手上運勁一划﹐指勁透頭而過﹐頓時何伯人頭落地。
食為仙殺戮多年﹐也不嫌血腥﹐拎起人頭猛地一擲﹐頓時血淋淋的頭被扔進洞
內。
眾孩童一齊驚叫道﹕“何伯﹗”
何伯卻仍是怒目圓睜﹐死不瞑目。
聶風﹐獨孤鳴二人雖是恨得咬牙切齒﹐目眶盡裂﹐但都不敢動。
食為仙就等著他動。
他一動﹐拼了自身性命不說﹐反會害了眾孩子。
可他的對手不僅是食為仙﹐還有媒婆。
媒婆擅使一種毒。
暗三濁。
暗三濁己飄了進來。
里面的孩子不知厲害﹐訝然道﹕“啊﹗有煙熏進來那﹗”
食為仙在外面已膨脹得壯碩無比﹐比時張口大嘴﹐“呼”猛吹一口氣﹐毒煙更
盛﹐亦昂然叫道﹕“聶風﹐這是三濁煙﹐你功力深厚﹐尚可忍受﹐但那群孩子絕對
支持不了的﹗”
“嘿嘿﹐別硬心腸了﹐乖乖出來吧﹗”
洞內的一孩童怒道﹕“呸﹗如此便叫三濁煙﹐騙小孩子吧﹗”
話一說完﹐便覺喉間一緊﹐呼吸艱難﹐就好象有雙看不見的手﹐緊緊的扼住了
他的嚥喉。
他只掙扎幾下﹐便一動也動不了。
眾人這才曉得其厲害﹐驚懼起來﹐但毒氣仍在飄漾﹐小忠亦四腳酸軟而倒。
獨孤鳴亦連忙閉氣。
聶風眼見眾人慘況﹐雖然全身乏力﹐但仍想勉強爬起……就在此時﹐身旁的長
毛己然不支﹐僕倒在其胸前﹐面色發紫﹐顯見離死不遠﹐卻仍屠弱的叫道﹕“小…
…馬……哥……”
聶風頓時只感內心發冷﹐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在他體內狂奔。
他對人性己徹底失望﹐憤怒亦達至頂點。
“為什麼﹖為什麼好人全要死光﹖那些心狠手辣之徒卻可逍遙快活﹗﹖”
他悲憤莫名﹐更貫注了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傲然挺立。
但淚﹐卻從他眼中不斷流出﹗他的目光充滿了恨──對殺人者的恨﹗這時﹐獨
孤鳴只覺聶風的神情反常冷漠﹐就如一個將要去行刑的劊子手一般。
“替我好好照顧他們﹗”
他對獨孤鳴異常冰冷的說完了這句話﹐人已“卡”的一聲﹐縱身而起。
頃刻﹐洞內即卷起一陣強烈旋風﹐迅速將充斥四周的三濁煙聚為一團……洞外
的食為仙及媒婆突聞內里傳來一聲鬼哭神號時﹐一股旋風己挾著三濁煙撲洞而出。
聶風就在這旋風中狠狠攻擊……食為仙見機得快﹐急聲道﹕“啊﹗風神腿法﹖
媒婆﹐小心﹗”
話猶未了﹐身後的媒婆己然中招。
頓時劇癰難當。一時間也慌了手腳﹐連放兩批五花毒蛇﹐但聶風滿腔痛恨﹐長
腿飛踢﹐只攻不守﹐完全不顧自己安危。
食為仙見聶風如此憤急拼命﹐便想退走﹐不料聶風腿圈一長﹐浪潮般的腿影連
把他與哮大也急攻在內﹐食為仙只有奮力招架。
可是來勢兇悍無匹﹐對手竟一口氣連踢數十腿﹐人和狗均招架無從﹐節節後退
﹐狼狽的滾下山坡。
聶風仍迫擊不休﹐形同瘋虎﹐怒吼道﹕“我要殺掉你們這班滅絕人性的畜牲﹗
”
“我要統統殺光你們﹗”
這時間﹐乘著飛墮之勢﹐聶風腿勢伊如大神五雷轟下﹐勁道之猛﹐竟立將山坡
夷為平地。
食為仙堪堪避過﹐心中震駭不己。
但一招未能得手﹐聶風殺意更烈﹐又開始瘋狂追擊。
食為仙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唯有一途一一一迫虎跳牆﹗當即心橫氣壯﹐厲喝
道﹕“好﹗老子就以‘戰大化氣’會你﹗”立將戰意運透全身﹐身軀瞬息間膨脹如
球﹐硬接聶風一腿。
這一腿﹐雄猛狠厲﹐但卻如泥牛入海。
腳踝更被食為仙緊緊吸吮﹐聶風突然受制﹐掙脫不得﹐食為仙再猛一翻身﹐便
拖著聶風往山下滾去。
翻滾中﹐聶風腳踝仍脫不了食為仙之身。
食為仙見其如此軟弱無力﹐任由擺布﹐以為聶風己內力盡去﹐心中大喜﹐禁不
住狂笑道﹕“哈哈﹗聶風﹐老子的‘戰天化氣’戰無不勝﹐你死一一一”
笑聲譚然頓住。
因為他發現聶風竟仍是冰冷的看著他﹐就如看到一個死人。
食為仙心頭立時湧出一種不祥之兆。
只聽聶風忽然開口道﹕“你錯了﹐死的人是你﹐不是我﹗”
說到最後一個“我”字時﹐身形驟然急旋﹐一股強大的旋勁順勢立時將食為仙
的肌肉扭曲變形。
食為仙伸臂欲擊﹐但聶風整個人隨即便陷入他體內﹐漸將他全身肌肉扭至極點
。
突然只聽一聲“膨”。
旋勁如此澎湃無濤﹐食為仙哪能承受﹐立被絞至肢離破碎﹐血肉橫飛。
遠處的媒婆見狀﹐更是心膽俱裂。
“這聶風戰斗力驚人﹐還是真走為上策。”
她這一走﹐哮天亦只有夾著尾巴跟著飛逃。
但逃不多遠﹐哮天忽然卻步﹐發出了一聲異常的咆哮。
媒婆腳下卻不敢停﹐只扭頭喝道﹕只見哮天雙眼緊緊盯前方﹐目光中露出我經
驚駭之色﹐片刻後竟難耐懼意﹐暮然掉頭急跑。
媒婆不明所以﹐但她一回首﹐整個便已呆了。
緊接著﹐一聲撕心裂脯的慘叫。
聶風先殺食為仙﹐繼續窮追媒波﹐誓以兇手的血來祭孩子之靈。
但追逐間﹐暮覺一股熱氣舖天洶至。
遂翻上石崗一看﹐頓被眼前之景震駭不己。
周遭山頭一片火海﹐連綿不絕﹐就象一幕人間地獄﹐叫人慘不忍睹。
遠處﹐媒婆正血濺在一異獸跟前﹐屍首熊熊焚燒。
那異獸聶風起先不識﹐但只見其精光一閃﹐將目標轉向倉惶而逃的──哮天﹗
這時﹐腦中才暮然靈光一閃﹐閃出了三個字﹕一一一火麒麟﹗“啊﹗這異獸莫非就
是步師兄所說的火麒麟﹐它在此出現﹐怪不得如此反常酷熱﹗”
火麒麟身形展動﹐信如一根火箭﹐射向山下﹐直朝哮天席卷而去﹐瞬間便將哮
天撲殺。
聶風頓時怔住﹐心道﹕“火麒麟之兇猛及那股滅絕性的力量可怖如斯﹐不如先
避為妙﹗”
當即恐防被火麒麟發現﹐迅速奔回山洞。
獨孤鳴帶著幾名余生的孩童早在洞外守著﹐一見他安然回轉﹐立時亦驚亦喜﹐
幾名孩童齊道﹕“啊﹐小馬哥﹐你沒事吧﹖太好了﹗”
獨孤鳴眼中也滿足笑意﹐頓了頓才道﹕“是了﹐那邊怎會冒煙﹐是不是殺手們
在縱火﹖”
聶風沒有回答﹐他的目光驟然定住。
定在獨孤鳴腳下。
獨孤鳴腳下赫然有一行爪印婉蜒至洞內。
一一一這說明了什麼﹖聶風還為不及想﹐一道霹靂悶雷便划破了大際。
正是暴雨降臨的時刻。
這場雨早悶了多時﹐不消片刻﹐己傾盆般落在眾人身上。
孩童們喜叫道﹕“哇﹐終於下雨了﹐好涼快啊﹗”
獨孤鳴仰首﹐迎著風雨深吸一口氣道﹕“好﹗正好消解這帶酷熱﹐更可熄滅那
邊煙火﹗”
聶風心念一動﹕“火……”
摹然似有所悟﹐一躍而起﹐掠上高崖﹐俯視山下﹐神色立即為之大變。
只見山下雨點細密地朝火麒麟打去﹐但其身軀烈焰沖天﹐方圓大內的雨點盡被
蒸發。
饒是如此﹐火麒麟似對雨水有所顧忌﹐直往山洞的方向奔來。
聶風速然恍悟﹕“我明白了﹗這山洞是它的棲身之穴……”
聶風赫然發現眾人棲身的洞穴﹐竟是火麒麟避雨之目的地。
情勢立時變得萬分危急。
──火麒麟只要迫近山洞﹐洞外的人就絕沒有一個能活得下去。
於是他沒有別的選擇。
他只有做一件事。
一一勁聚於腿﹐猛地向下一跺﹐震塌了千斤巨石再縱身往遠處掠去。
巨石直朝火麒麟迎頭壓下。
但火麒麟天生異稟﹐巨石未及身前三尺﹐已遭火勁震碎。
獨孤鳴與眾孩童之時只聽“轟”的一聲﹐隨即沙石飛揚﹐均面面相覷﹐不明所
以。
小忠大聲道﹕“待我去看看﹗”
奔去繞過山壁﹐只見滿地碎石盡遭烈焰焚燒﹐但聶風與火麒麟卻己不見蹤影。
聶風正旋展絕頂身法奔馳﹐火麒麟在後緊追下舍。
追逐里外﹐聶風因重傷在身﹐己是氣力不繼﹐火麒麟遂愈追愈近。
這時恰好來到一處河流前。
聶風想起火麒麟為避雨進洞﹐遂心中大喜﹕“看來它是怕水的﹗”
思忖間﹐己縱身一跳﹐躍入河內。
趟著水行了幾步﹐忍不住回首一望﹐頓時不僅滿嘴發苦﹐而且兩腿發軟。
火麒麟竟似無懼河水﹐己緊接撲下入直追了過來﹐幸虧聶風身快﹐掠身險險避
過。
只見這頭異獸甫下水便將丈內水仍大量蒸發﹐河水根本光法侵近﹐就似在四周
築起了一道無形的氣牆﹐一時蔚為奇觀。
於是藉著一片酷熱的蒸氣﹐火麒麟再次瘋狂追擊聶風。
聶風拼盡全力﹐腳下猛地一蹬﹐己沖上了岸邊﹐心中暗想道﹕“它的速度與氣
力同樣驚人﹐看來很難將其甩開﹗”
就在這時﹐前面突然出現了一群因大雨而歸隊的獵戶。
聶風更是大急﹐猛唱道﹕“危險﹗大家快躲開﹗”
這群獵戶頓時驚乍道﹕“什麼事﹖”
瞬即有人單手一指﹐失聲道﹕“啊﹗你們看﹗”
看到的人臉色立時一齊大變。
火麒麟已如一條火龍似的迅疾撲來。
眾獵戶豈及猶疑﹐同時引弓放箭。
誰知火麒麟深身刀搶不入﹐不僅將來箭盡皆震斷﹐身形亦絲毫不受影響﹐依舊
異常敏捷﹐輕輕一躍﹐已將所有獵戶燒斃。
聶風只見自己又再殃及無辜﹐登時絞痛攻心。
這時火麒麟一個縱身而下﹐沖了過來。
聶風卻己不想再走。因為再走也走不了多遠。
他忽然停下腳步﹐靜立著﹗風不動﹐火麒麟亦驟然不動﹐只猶自散發著熊熊烈
焰。
於是一人一獸就這樣互相對峙﹐膠著﹗但火麒麟的火己慢慢的向聶風卷去﹐頃
刻即包圍了他全身。
一陣灼痛傳來﹐聶風扼腕暴喝道﹕“畜牲﹗來吧﹗”
此時他只想與火麒麟拼個同歸於盡﹐也絕不再退縮逃避﹐雙目中遂流露出一種
近乎瘋狂的懾人眼神。
火麒麟與之異樣眼神一觸﹐瞳孔立時收縮﹐身上的沖天火焰亦霎時減弱。
最奇怪的是﹐它竟轉身便走。
只見火麒麟冒雨奔逃﹐全身烈焰盡熄﹐不久便來到於岳及步驚雲曾到過的山洞
。
聶風只是心中不明﹕“為何它竟要避開我﹖”
同時﹐火麒麟與其父聶人王之死實有莫大夫連。
聶風於是決定一一一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查清楚﹗他不知道﹐這一追雖沒
追至天涯﹐卻追到了海角。
他追入洞內﹐只覺內里越進越窄﹐光線亦逐漸微弱﹐能以見物﹐且有許多岔道
﹐有高有低……聶風只有步步為營。
忽然腳下一陷﹐一大片泥沙坍落﹐人亦跟著直墮而下﹐滑到數丈﹐才能腳踏實
地。
但感周遭一片漆黑﹐原來己墮進了山洞的深處。
正茫然四顧問﹐驟然傳來一陣音擊之聲。
可音調卻由遠及近﹐復又由近及遠﹐令人根本無法辨別其來處方向。
聶風又試圖用手探路﹐但觸摸處盡是石壁。
這時敲擊聲己漸漸消失﹐四際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與空寂。
聶風卻猛然想到﹕“咦﹐昔才的音調似曾相識……啊﹗這豈不正是當年娘親經
常彈奏的樂曲﹗”
腦中不禁泛起了幾時躺在父親懷里﹐細聽母親奏琴的溫馨情景。
但娘親的樂曲怎麼在這里出現﹖難道娘親也困在這洞中﹖還是自己心煩意亂﹐
憑空的臆想﹖……正沉思間﹐忽地火光乍現。
聶風大喜過望﹐知是火麒麟重現﹐立時辨清眼騰騰路向﹐縱身追上。
但火麒麟對地勢異常熟悉﹐穿插間﹐復失影蹤﹐山洞隨即又回復了黑暗。
聶風知道己難尋回頭之路﹐遂只有用手向前摸索﹐一碰山壁﹐便轉方向而行。
不知不覺﹐竟己走了數天。
這幾天體力透支﹐加上欠缺糧水﹐聶風的整個人己變得憔悴萬分。
聶風素來堅強果毅﹐但今次困於洞中﹐只覺此洞綿延不絕﹐似永無出頭見光之
日﹐亦感意懶心灰﹐不覺頹然坐下。
他這一坐下﹐事情卻由此發生了轉機。
忽然有滴水“滴答”滴在他手背上。
聶風喜極失聲道﹕“啊﹐是水……”
水是從石縫中滲出的﹐聶風連忙伸手﹐好不容易掬了一捧﹐送入嘴中﹐只覺入
口清涼﹐精神亦為之一振。
再稍作歇息﹐便回復了體力﹐繼續前行。
走了一會﹐忽覺腳下流水瀑瀑﹐低頭一望﹕一一水﹐正不斷從石縫湧入。
聶風用指尖點了一點﹐放人口中一舔﹐苦澀腥惡﹐正是海水﹐心中更是喜驚道
﹕“這即是海水﹐那附近必有出路﹗”
思忖己定﹐便急循水源追蹤而去。
於是﹐便追到了海角處一個誰也意想不到的所在﹕樂山大佛腳下之──凌雲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