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再見無名(六)
奈何,
「不敗」的只是他的---劍!
「失敗」的卻是他的---一生!
成也為劍。
恨也為劍!
英雄、英名、無名......
□
凡塵碧落,
天涯海盡,
茫茫此生﹔
「她」的一生,似是受兩個男人所操控,身不由己。
這兩個男人,一直於無意間牽制著她一生的「起承轉合、悲歡聚散」。
只是,她與他兩之間,卻并沒有怨忿積恨,相反更戶相體諒、敬重。
「她」認識他倆的時候,還只得十歲。
難忘的十歲。
「她」認識他兩的方法,也不是像尋常邂遘般遇見對方。
她認識他們二人,使於一幅畫。
一幅已日漸褪色的畫。
□
她永不會忘記,當她的爹把藏在床下多年的一幅畫找出來給她看的時候,只是第一
眼,她便被這幅畫牢牢的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她爹在什連前所繪的畫。
這個世上,任何人、物、情,大都敵不過歲月的無情歷煉。
更遑論區區一幀畫?
故而,這幀深藏了許多年的畫已在「年老色衰」。
奇怪的是,這幀畫內所繪的所有諸色人等,也都隨著歲月而變黃了,惟獨當中有兩
個人,他倆的繪像仍是清晰可見,光芒歷久不衰。
也正是這兩個人的繪像,迷住了「她」!
那兩個人,竟是兩個小孩!
剛好出世彌月的男孩!
□
「小瑜!」
「小瑜!」
一連串的小孩叫聲,都在呼喚著同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的主人---小瑜,此刻
正坐在她家屋前的階上,看著手中那幀已殘救舊發黃的畫,幽幽出神。
這個小瑜,還只得十歲。
但見「她」盡管年幼,□杏目唇紅,兩頰白里透著一抹粉色,小小年紀,卻已給人
一種「滴粉搓酥」的驚艷之感,不啻是個美人胚子。
饒是如此,這個小小的美人胚子,看來并不怎樣活潑,至少,不比此刻在她家門外
空地上嬉戲著的同齡小孩們活潑,她只獨自躲在一個角落里專心賞畫。
時快日落西山,小孩們已玩耍了老半天,小瑜亦把這幀畫端詳了老半天,終於,小
孩堆中一個渾身大紅大綠的女孩,忍不住上前向她嘮叨:
「唏!小瑜!天快黑了!你怎麼老是拿著這破畫著呆?這幀畫雖然是老爹十年前畫
的,今日他才取出來給我們看,你也不用這麼費神啊!」
說話的女孩貌若一十有一,喚作「荻紅」,其實是小瑜年長一歲的姊姊,也是唯一
的姊姊。
其餘小孩也一同起哄道:
「是呀!小瑜!你平素已不太喜歡玩耍了!今日更是靜得出奇!這幀尋常不過的破
畫到底有什麼好看呀?」
年僅十歲的小瑜只是淺淺一笑,流露超越了她這年紀應有的溫柔,她原是一個異常
溫婉的女孩,但見她輕搖著小辮兒道:
「不!這幀畫...一點也不尋常呢。」
荻紅失笑:
「妹子!姊姊知道琴棋書畫向來是你的心頭好,尤其是那悶煞人的『胡琴』與畫,
更令你愛不釋手。但是啊!爹所繪的這幀也不是什麼驚世之作,那用如斯著迷?我橫看
豎看,也瞧不出它有啥不尋常!」
小瑜仍是張著小眸子凝視著這幀畫,答:
「姊姊,你有所不知了,你知不知道這幀畫,是爹那個時畫的?」
荻紅有點不耐煩的道:
「唏!這個我早就知道了!這幀畫,是爹在十年前赴舅父兒子彌月晏後所畫的!畫
中情景,便是爹當晚所見的情景!那時候,你還沒有出世,我還只得一歲,後來,娘親
生下你後也就去了。」
是的!觸目所見,小瑜手中的畫,確是繪著一幕喜晏情景!
只見畫中賓客滿堂,滿們吉慶,一雙中年夫婦擁著一個男嬰,成為全場目光所在。
小瑜道:
「嗯。這就是了!今日我聽爹說,他當年回來後忙著把所見的情景畫下,是因為他
在席中瞧見了一些令他難忘的人......」
荻紅不假思索的道:
「啐!什麼難忘的人呀?舅父是我們娘親的大哥,姓慕名龍﹔雖然我們一家不算窮
,可是比諸舅父的大屋,真是小巫見大巫呢!據說舅父曾是朝廷名將,他的屋子派頭定
必不小,爹敢情是為了那種派頭而畫下這畫!」說時滿目憧憬,似乎,荻紅并不滿足於
自己如今所居的屋子。
「不是的。」小瑜道:
「爹說,他當年畫下這幅畫,是因為在席中瞧見舅父的兩個兒子......」
「兩個兒子?」荻紅問:
「舅父不是僅得一個兒子嗎?」
小瑜道:
「本來是的。但,就在舅父兒子誕生的那晚,舅父卻在門外拾得一個棄嬰,也是個
男的!裹著棄嬰身兒的破布還包著一個破玉佩,刻著『英雄』兩個字,敢情這孩子的爹
娘本想喚他作『英雄』,卻在窮得走頭無路下,才會把兒子棄在街頭﹔爹聽舅父說,撿
獲那男嬰時,他的臍帶還沒剪去,想必剛產下不久,與舅父的兒子於同夜所生﹔舅父為
了替他的兒子積福,於是便把他納為義子......」
荻紅道:
「嘻!舅父倒是大方的很!那賤骨頭真是几生修到,能被舅父這大將納為義子。」
說罷妒忌之情溢於言表﹔她雖老父健在,也巴不得那個慕龍舅父一并把她納為義女
。
荻紅口中的賤骨頭,固然是那個被撿拾回來的男孩,小瑜連忙道:
「姊姊,怎麼能這樣說人呢?那男孩被父母遺棄,身世實在可憐的很啊!」
荻紅歪著小嘴道:
「唏!妹子你老是這樣仁慈,大姊也不和你斗嘴下去!是了!說來說去,這也僅是
一幀喜宴,干麼你老是看著它出神?」
小瑜指著那畫,應了一聲:
「是因為---他!」
他?他是誰?
荻紅與一眾小孩不期然朝那畫定神一望,第一眼,他們在畫中的滿門賓客之中,驟
然像是瞥了一顆星!
星光所在,在於她的舅父慕龍夫婦所抱的一個男嬰!
只見慕龍夫婦懷中的男嬰雖僅彌月,卻是眉如吊劍,滿臉掩不住的神采,仿佛,他
甫生下來便已注訂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物!
荻紅道:
「哈!這有什麼稀奇?這個是舅父的兒子嘛!聽說喚作『應雄』,我早已注意畫中
的他了!瞧他的長相,將來一定會虎父無犬子的!」
小瑜道:
「姊姊,應雄表哥確是與眾不同!在這幀畫中,他還只是彌月,但爹已把他畫得如
此神威,想來,當晚喜宴之時,他一定也是所有人的寵兒,但,你有沒有注意這畫的一
個暗角?這個角落的人,才是我最感興趣的!」
言畢朝畫中一個不大顯眼的角落一指,荻紅又與一眾孩子順眼一望,不禁盡皆「哦
」了一聲,目露鄙夷之色。
「妹子!不是吧?這角落里冷冷清清,只得一個老佣婦抱著一個小男嬰,啐!這男
嬰的樣子怎地一點也不天真可愛?還蹙著眉頭?有啥看頭?
小瑜凝眸看著這角落里的男嬰,小小年紀的她居然有點憐惜的道:
「姊姊,這男孩...是應該蹙眉的,他,正是舅父撿回來的棄嬰!」
「什麼?」荻紅一愣,連忙定神在看個清楚,鄙夷之色更深:
「哼!難怪難怪!滿身寒酸氣,難怪會被賓客撇在角落啦!」
「姊姊,你不覺得這男孩很特別麼?」
「見鬼!他有啥特別?」
「爹說,那晚,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兩個孩子﹔爹擅繪丹青,所以向來最注意人的
眼神。慕舅父的親兒子一點也沒令爹失望,爹認為這孩子雙目甚至比大人們更有精光,
將來一定是個人物﹔不過,爹說,最令他難忘的,還是這個被賓客們冷落一旁的舅父義
子......」
「嘿!連爹也這樣說?這窮酸子難忘個屁!」
「不!爹與這孩子的目光接觸時,這孩子的目光竟然有千今之重,壓得爹也有點透
不過氣,爹說,他曾畫人無數,從沒有一雙眼睛,會令他有這種氣勢,那種氣勢,像是
...他在看著一個他也不配直視的---英雄!」
「英雄?」荻紅益發不屑。
「是呀!爹還說,最奇的是,他這個大人也不敢直視那孩子的目光,當晚慕舅父的
親兒子,卻一直看著那個義子,活像...與這個義子一見如故似的......」
「後來,當這個義子也回望慕舅父的親兒子時,天上遽地風云變色,爹說,就如同
上天在預告著這兩個孩子,將來一定會掀起一番風云......」
小瑜畫沒說完,荻紅已打斷她的話,恥笑:
「好了好了!我的妹子,大姊看你准是著了這幀畫的魔哪!只是一個窮酸男嬰而已
,那會是什麼英雄?更令慕舅父的親兒子整晚看著他?還可令風云變色?這麼神奇的事
,連我們這些小孩也不信呢!敢情是爹信口開河騙你的!別天真了!」
其他的小孩也附和道:
「是呀!小瑜,別要再耽在這里發悶了!我們正在『扮新娘』,你也來與我們一起
玩吧!」
眾小孩雖是興致勃勃,唯小瑜此時那有這種心情?她的心,早已飛倒老遠,心不在
焉。
畫中的「應雄」,與及那個本應喚作「英雄」的棄嬰,倘若無風無浪,經過十年的
歲月,想必已經十歲有多了。
這兩個於彌月之時已令人異常矚目的男孩,如今又是何生模樣?
應雄......
英雄......
小瑜暗暗在心里記下了這兩個名字。
也一直在想著,他倆如今究竟已變成什麼樣子。
與及擁有怎樣的光芒。
將會掀起怎樣精彩的風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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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英雄,嘆應雄, 人生命運巧相同﹔
只恨一個英雄,一個應雄,斗盡半生歲月,
本欲黯然引退,靜過此生,
驀然回首,方才驚覺.....
命運從沒在他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