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再見無名(二十九)
夜深有雨,泣天的雨。
淒淒的雨,似在哭訴蒼天,何已會令好人消逝,何以會令一個可憐的女人等不及看
英雄蓋世的一天......
偌大的慕府,也為著慕夫人的死,霎時變得如同---「墓」府。
而在漫天淒雨之下,有一個人,卻依然未睡,他,負著滿身滿心的創傷,就在這漫
天的風雨中,就在慕府外的一個廣闊的竹林內,尋找著一些他失去的東西......
英名。
沒有人為他所中的劍創療傷,也沒有人理會他所中得十三勁腿傷勢,就連他自己亦
忘記了傷,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便是...尋回那半邊玉珮!
他本送給慕夫人的半邊心意。
慕龍與應雄即使多麼傷痛,想必也早已回房休息去了,縱使他們未必可以成眠。
惟有英名,無論他受了多麼重的傷,在歇息一會之後,他還是不惜冒傷、蹣跚地、
一拐一跌地往那竹林尋找,卻不料老天爺比人間的殺手更無情,竟爾於他尋找之時,下
起雨來......
他渾身上下已給滂沱大雨打得溼透,傷口本已凝結的血塊,復給冷雨化開,血,又
再源源不住的淌出來,可是他猶毫不理會,他只一心一意要尋出他要找得東西...
只要再找回那玉珮,應雄便再不能反悔,他必須如言讓英名把玉珮放回慕夫人手上
......
惟是,竹林偌大,且遍地給豪雨打溼的泥濘,一個已傷得差點要爬在地上的人,要
在此找回半截玉珮,直如大海撈針......
英名找了許久許久,還是找不著那玉珮,可是他猶沒有放棄的意思,然而,無論他
的心多渴望能夠找回它,他也僅是一個血肉之軀的人......
雨,不但把他打至渾身溼透,他的身軀,亦開始冷得顫抖起來,而就在他冷得牙根
打顫的時後,雨,彷彿突然停了。
雨其實並沒有真正的停,只是英名卻已沒給漫天風雨潑打,因為他的頂上,遽然多
了一柄傘!
而此傘的主人,此刻卻竟然不顧漫天風雨打在自己身上,也要騰出這柄傘為一個落
難濕透的英雄擋雨......
小瑜!
一個將會糾纏英雄半生的人。
英名微微抬首,赫見以傘為他擋雨的人竟是小瑜,不由一愣,似沒有想過她在此夜
闌人靜之時,還會以心冒雨前來看他,更沒料到她寧願自身濕透也要為他擋雨,他道:
「是...妳﹖」
小瑜的鬢髮已給雨水打得如水蛇般黏附在其額上臉上,雨水更在她小小粉靨上一顆
一顆的滴下,已分不清她究竟有沒有為英雄落難而哭,她僅是淒然的點了點頭,勸:
一顆的滴下,已分不清她究竟有沒有為英雄落難而哭,她僅是淒然的點了點頭,勸:
「英...名表...哥,算...了吧!那玉珮那樣小,這竹林...卻奇大,
想必...它早已給...與水打濕的泥...埋在...地下,即使...你再找.
..也不會再找著...它的了......」
「不!」英名堅持:
「我不信...有志者事不成!只要它還在這裡的話,我,一定會找著它!」
說時又繼續俯身尋找。
小瑜眼見他為要找回這玉珮給慕夫人,不顧風不顧雨不顧傷不顧冷,私下實是深深
感動,當下她咬了咬牙,巷是下了逼個很大決定似的,遽地,她把傘拋掉,也一起與他
俯身於泥濘中尋找!
她竟然為他如此!她竟然為他如此!
英名見狀,眉頭一皺:
「你,在幹...什麼﹖」
小瑜已感到渾身濕冷無比,牙根也開始打顫了,可是她還是為他堅持下去,她強顏
歡笑的答:
「我...也在找玉珮呀!」
英名定定的看著她,看著她那張真誠的臉,一雙眼睛,也不知在想著些什麼,他猝
地冷冷道:
「我...與你非...稔熟,你不用為我這種不祥人而找,像你這種嬌嬌女,還
是快回房裡高床暖枕去吧!」
小瑜一怔,不虞他會對自己一番熱誠口出冷言冷語,急道:
「不...祥人﹖英名...表哥,你還認為自己是...不祥的孤星﹖」
「我從來都是!」英名直接了當的答:
「而且,我不但...害了自己親生娘親,也害死...慕夫人......」
「我,雖然會成全慕夫人最後心願,不再在人前低首;但...---」
「我也不想再與任何人接近,我已不想再見任何人!」
他這句話說得再也明白不過,英雄雖不再低首,但慕夫人的死,卻給他一個很重很
大的打擊,他更深信,自己是刑剋至親的孤星,縱然慕夫人臨終時叮囑他,別要相信自
己的命運,但他還是認為自己無法逃出命運......
小瑜聞言,只感到一陣心痛,她不虞這個稍微抬首,目光已能震攝世人的男孩,如
今會心灰意懶至此,再者,她還發現,英名在說這番話時,他曾在壽宴時雙目所流露的
驚世劍光,竟已消失無影無蹤......
劍,已在他的心中黯然了......
眼前的他,僅是一個再無英雄神采、自暴自棄的---凡人。
小瑜感到萬分可惜,想不到落難的英雄,如同是一柄銹了的劍,惟是,他為尋回玉
珮交給慕夫人的一顆心,她仍是相當珍惜,她道:
「很...好!英...名表哥,既然你認為與我並不...稔熟,不需要...
我幫忙,我也不再...幫你...便是了,但,我...相信舅娘在天之靈,也很.
..希望得回你那半邊玉珮...陪葬,我如今...在此尋找玉珮,只是為了她,並
不是...為了你,你---」
「滿意了吧﹖」
一語至此,小瑜也不待英名回應,已逕自低首在泥濘中努力尋找。
英名默默的瞄著小瑜在雨中纖弱的背影,瞄著她那雙不怕污髒泥濘卻仍然在挖在找
的小手,他本已不動的嘴角,遽地微微一翹。
那是一絲感激的微笑。
可惜,小瑜正在全神貫注找那玉配,並沒有看見他這絲笑意......
他也不需她看見。
他只想她不再那樣接近他這個孤星。
然而,某些人對某一些人,總像有某些特殊的緣或吸引力,縱然她和他只得射一歲
,縱然他在逃避她,後來,到了許久許久以後,他終於發覺......
他還是無法逃避她。
無法逃避一段欲斷難斷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