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再見無名(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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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無論如何,應雄既矢言會一生照顧英名,他便真的坐言起行。
就像一日之後,當他們三人終於回到慕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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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慕府之時,已是當日黃昏。
饒是慕龍如何雜務纏身,他竟然已與一眾家丁守在慕府門外,此刻乍見應雄回來,
不禁喜形於色,臉上焦酌之情一掃而空,可見愛子情切。
然兒,當他瞥見馬車驤內的英名,胸腹之位裹滿白布,似受重傷,當下已異常尖酸
的道:
「哼!應雄、小瑜往念妻崖絕不需一日一夜,他倆卻居然失蹤了一日一夜,害得我
以為他倆遇上不測,派人四出尋找他倆下落,卻原來,他倆仍安然無恙,只是你這賤骨
頭遇上不測,才延誤了他倆回家的行程!」
多年以來,慕龍對英名仍是心存偏見,此刻見他受傷,嘴裡更是絕不饒人!
應雄聽自己的爹出言異常刻薄,雖然很高興其父在記掛自己這一日夜的安危,卻還
是忍不住為英名辯護:
「爹!請別再落井下石!英名並沒拖累我與小瑜!反而,是孩兒拖累了他!我..
.害得他廢了全身武功!」
驟聽此言,慕龍倒是相當驚愕,惟他似乎並不太關心英名,也沒追問他為何會因應
雄而廢了武功,相反臉上卻泛起一絲殘酷的快感,笑:
「嘿!這畜生已被廢了全身武功﹖呵呵!真是活該!是他累死你娘!今日老天爺教
他武功盡失,還真是不能消我心頭之恨!」
說時又狠狠盯了馬車廂內的英名一眼,英名低首。
小瑜看不過眼,縱然慕龍是舅父,也忍不住插嘴道:
「舅父,其實舅娘之死...也全非因英名表哥之錯,你這樣說,對英名表哥實在
不公平啊!」
難得小瑜亦不畏強權出口相助,可是慕龍猶不以為然:
「哼!小瑜,你們女孩子懂得什麼﹖當年死的是我愛妻,又不是你的親人,你當然
不感到那樣心痛了!你怎會明白我喪妻之痛﹖我偏愛拿他洩憤!誰敢管我慕龍的事﹖」
慕龍說罷雙目炯炯,小瑜畢竟是女孩子,一時給他瞪得語塞,說不出話來。
只有應雄看著自己的爹如斯冥頑不靈,遽地平靜的道:
「爹,如果,孩兒要管你的事呢﹖」
慕龍一怔,他向來對應雄寵愛有加,不虞此時他會說出這番話來,愣愣問:
「應雄,你......」
應雄黯然的道:
「爹!也許我應把話說個清楚!這些年來我一直肆意奚落二弟,非因我為娘親之死
而恨他,而是娘在臨終前叮嚀我要激發他的鬥志!我根本從沒有理由要恨他!如今,我
就更沒有理由要恨他了,因為......」
「他為了救我,不惜以身為我擋了劍聖的奪命一劍,才會淪至如此武功盡廢!」
「什麼﹖」驟聞劍聖二字,慕龍不由大吃一驚:
「你們...已遇上劍聖了﹖」
「嗯!」應雄微應:
「而且,他比我想像的還要利害!三年之後,他一定會來---再戰孩兒!」
慕龍道:
「嘿!既然這賤骨頭已廢盡武功,三年之後他也不能代你出戰劍聖!他已連半點殘
餘的利用價值也沒有了,我們慕家還留他這賤骨頭下來幹啥﹖哼!我今日就要攆走他!
」
「爹!」應雄見慕龍說話之間,竟作勢步近,欲拉下馬車廂內的英名,連忙一馬當
先,攔在其父跟前,朗聲道:
「如今英名武功盡失,需要人悉心照顧,你若要他走,就先殺了孩兒吧!」
「你...」慕龍給應雄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唬得止步。
但見應雄無比堅定的道:
「爹!我的命是英名以命所救!所以,他的命就是我的命!孩兒更曾矢言要一生照
顧他!我重申一次,你若真的要他走,便先殺掉孩兒,否則孩兒便會變為言而無信的人
,被天下人恥笑!」
勢難料到,慕龍向來對應雄無比疼愛,骨肉情濃,今日竟為一個毫無血緣的英名弄
至父子對峙的局面,箇中實是牽惹了多少忿怨糾葛﹖恩義晴濃﹖
然而,在一眾家丁婢僕眾目睽睽之下,慕龍被兒子如此阻攔,威風何在﹖為了下台
,也不得不怒極狂吼:
「畜生!你竟為了他而反我﹖你竟為了他而反我﹖」
「好!我就當作從沒有你這個忤逆子!」
狂吼聲中,慕龍已鼓盡全力揮掌向應雄猛摑下去,「碰」的一聲!當場把應雄摑得
口裡狂噴鮮血,就連牙也給掉了數根,和血噴出!足見慕龍確是掌中高手!
可是應雄猶是傲立如故,為了英名依舊堅持已見,不屈不服!
就連車廂內的英名亦勸道:
「大...哥,算了吧!就...讓...我離開好了!反正...我...真的
沒有...價值......」
應雄聞言,登時回頭一瞪英名,暴喝:
「不!二弟,別要退讓!你天性實太仁厚太喜歡退讓了!你可知道,適當的退讓當
然可息事寧然,但過份的退讓,卻會令你永遠被人瞧不起!」
「我們身為男人大丈夫,只要自己認為對,認為無愧於心的事,便絕對不能退讓!
即使退半步也不行!」
應雄說著,又雙目炯炯的瞪著其父慕龍,慕龍只覺心頭更痛,他又再次怒火中燒:
「好!畜生!那這次爹再不留手了!你就給我去死吧!」
說時遲那時快,慕龍又已迭連揮出數十掌!每一掌皆豁盡他的心力,霎時「彭彭」
之聲不絕於耳,頃刻之間已把應雄一張冷峻的臉,重摑的鮮血淋漓,不似人形!
可怕的是,應雄竟然仍不哼半聲!為了他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更為了守諾維護英名
,他就像鐵鑄一樣!好一條鐵鑄的漢子!好一顆鐵鑄的心!
「應雄...表哥...」小瑜更是看得呆了,一顆芳心,也在為應雄所受的煎熬
而心痛不已,原來,她不單關心英名,其實,她也同樣關心應雄﹖
慕龍亦是愈摑愈痛,他勢難料到,他父子倆因一言不合,竟會弄至這個田地!他已
迭連摑了應雄四、五十記耳光,摑得他自己的掌心也在發痛,他的心更痛......
驀地,毫無間斷的掌聲戛止.只因為,慕龍蒲扇般的大手掌已停了下來。
所有家丁婢僕,甚至應雄、英名及小瑜皆在詫異於慕龍何以會停手的時候,慕龍已
忽地仰添長嘆一聲,道:
「我...老了......」
「看來,我真的老了,實在不及如今的青壯一般心硬口硬!唉......」
是的!慕龍真的老了!他心中自知,他每摑應雄一記耳光,心頭就在絞痛!換了是
十年前,他一定會先幹掉這忤逆子再說!但,如今的他,竟不能真的忍心下手摑死他,
摑死這個他極疼惜的愛子。
「爹...」霎時之間,應雄也感到其父對他的掌下留情。
「應雄,」慕龍霍地轉過臉不欲看他,悵然的道:
「你很勇敢!你認為正確的事,便一定堅持到底!爹,真的老了,實在鬥不過你!
就隨你的意思讓這畜生留下來吧!不過...」慕龍說至這裡語音稍頓,方才續道:
「縱然給他留下來,我,也絕不會視他作兒子!我也有我自己堅持的事!」
能讓英名留下來,應雄已覺幸運,怎還再有苛求﹖他答:
「放心!爹!應雄也不敢再要求你對英名怎樣!反正他有我這個大哥對他好便足夠
了!」應雄說著一瞄正惘然的英名,續道:
「只要我慕應雄有生一日,誰都無法傷我二弟半跟毫髮!」
應雄這句話說得不無氣概,小瑜聞言亦有一絲絲的感動,沒料到平素如浪子般不羈
的應雄表哥,在說正經話時竟可如此義正詞嚴,然而,偌大的慕府,似乎還有人並不認
同他這一句話。
但聽慕府門內戛地傳出一個冷冷的聲音道:
「是嗎﹖真的沒有人能傷你二弟半根毫髮﹖」
「哈!就讓我來一試!」
「看!」
「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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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聲方歇,一條矯健人影已自慕府門內電射而出,射出的不單是這條人影,還有這
條人影手中的一柄金劍!
金色蛇劍!
天!赫見這條人影,就以手中金色蛇劍朝已武功盡廢的英名直刺過去!
劍法之快之勁之辣,彈指之間已逼近至英名眉睫!
這條身影不單要傷英名半根毫髮!
看來還要取英名的
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