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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再見無名(六十二)  □   一頭早已心死、折翼難飛的火裡鳳凰。   一頭本可振翅高飛、卻又誓要死守在折翼鳳凰身畔不欲高飛的鷹。   還有一隻飄零乳燕。   鳳凰鷹燕,一旦毅然離巢,面對天地之大,又將要往何方歇息﹖   何處棲身﹖   □   三個月後,一年將盡。   歲暮。   在一條不知名得小村。   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屋......   □   小屋內外滿是劍。   木造的英雄劍!   應雄看著小屋內外的木造英雄劍,不由溫然的笑了一笑。   他如今所置身的小屋,是一個兩丈丁方不到的小石居,殘破且又陳舊,屋內僅得兩 個小得無可再小的寢室,與及一個比寢室還要小的所謂廳子,且當中還佈滿雜物,與及 這些大大小小的木造英雄劍,情況相當惡劣。   這個小屋,比諸以前應雄所居慕府之美侖美奐,何止相距十萬八千里﹖簡直便是天 堂與地獄之別!   然而,應雄卻毫無厭色,臉上且流露相當滿足的神采,因為這間小屋,是他與英名 、小瑜的家。   他亦希望,這會是他們三人永遠的家!   □   還記得三月前的那夜,他與英名、小瑜離開慕府之後,便一直往前走;三人也不知 該往何處何方,只知必須要遠離慕龍鎮,愈遠愈好。   終於,也不知 停了下了;這條小村真的是一條不知名的小村,只因小村實在太小了,小得一眾村民也 省得為其起名字。   然而,這正合應雄及英名的心意;應雄遂以僅餘的隨身碎銀,在村內租了這間小屋 ,與及買了一些簡樸及必需的家當,三人終於定居下來。   小屋異常細小,應雄唯有與英名擠在同一寢室,就讓小瑜睡在另一寢室;不過在這 條小村居住有一個好處,便是沒有人知道他們三人來歷!也沒有人知道應雄是大名鼎鼎 的慕將軍之後,更沒有人知道英名是在慕龍鎮名聞遐爾、人神共怕的孤星!   他們三個在這裡,恍如三個全新的人,一切都可重新開始!   離開慕母自立更生,一切都是值得的!   街坊鄰里們只以為他們三人是三兄妹,見他們平素兄友弟恭,妹子溫柔,一團和睦 ,倒是羨煞不少村民。   唯一的遺憾,便是當中的英名在村民眼裡,身體較差,時常因體弱多病,而令其兄 及妹子徹夜難眠,不過每次在其兄及妹子悉心照料之下,英名總是度過難關!   而三人的生計,意因應雄隨身攜帶的碎銀已經「床頭金盡」,而必須面對現實!   為補生計,應雄終於脫下了自己那身如雪白衣,換上粗衣麻布,甚至赤膊上陣,在 村子市集內賣武維生!   對一個曾是翩翩俗世佳公的人來說,如今要靠江湖賣武,才搏取人們拋下一個半個 銅錢,不是不令人惋惜的!   然而,應雄從無怨言,這一切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怨得了誰﹖   應雄雖是每日努力不懈的賣武,唯單靠他一個人在幹活,仍難以維持三個人的生計 ,後來,小瑜也不得不隨其同場賣唱,而英名......   為了幫補生計,也為了證明自己並非完全廢而沒用的寄生蟲,他終於在極短的時間 內,自小瑜那裡學會了拉奏胡琴;在應雄賣武,小瑜賣哥的同時,他也賣著他的胡琴!   想不到,他在胡琴這方面的天資,竟不比他在劍方面的天資為低;自他學會如何拉 奏胡琴之後,他更愈拉愈精,甚至比小瑜更精於胡琴之音。   到了後來,他所拉的胡琴之音,更逐漸自成一格,他所拉的胡琴沉鬱、蒼涼,恍如 有訴不完的衷情、故事,令聽見的村民無不神往。   而亦由此時開始,英名更「愛」上了胡琴!   這樣也好!應雄心想,橫豎英名的一雙手也無法再提起他的英雄劍,他既無法再「 愛」劍,他「愛」胡琴,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好可令英明不會終日自慚廢人!   然而表面上,應雄雖贊同英名向胡琴資道求進,唯,私底下呢﹖   或許,在他深不可測的心坎深處,仍有一絲萬一的抱望,他仍在暗暗盼望,投火的 鳳凰會有重生的一天,劍中神話會有重提英雄劍的一日......   只是,為免自己這萬一的盼望,會令英名感到喘不過氣,令他感到壓力,他一直也 只是把這心願藏在心中,更把英雄雙劍埋在小屋後的荒地之下。   可是,他每天在賣武回家之後,還忘不了英雄雙劍,有時候晚上無聊,他便會以破 柴彫成英雄劍的形狀,久而久之,如今小屋內外,已佈滿大大小小的木彫英雄劍了。   就像今夜......   □   今夜的星光異常燦爛,因為今夜本應是一個花好月圓的大日子---   歲暮。   明天將是新的一年。   這是應雄、英名兄弟和好如初後所過的第一個歲暮,也將是兄弟二人與小瑜離開慕 府後的第一個新年,故此為了好好慶祝,三人今日都不往市集賣藝了,反而為預備過年 的事而忙。   英名與小瑜負責置一些過年的糕品與及齋菜回來,故此早便出外去了;只餘下應雄 負責打掃小屋,以及在牆上貼上一些他親手所書的大紅揮春。   不過應雄似乎心有偏好,他所寫的揮春,都不是那些「財源廣進」、「一本萬利」 的貪心話,他所寫的,只是「一團合氣」、「闔府平安」而已。   也許,對於曾經擁有一切的他來說,財源滾滾、金銀滿屋根本微不足道,縱然如今 活得清貧,他亦不再希罕;他唯一祈求的,只是他們三人能永遠像目前一樣一團和氣, 闔府平安;最重要的,是英名與小瑜能平平安安。   只是最後,應雄還是忘不了寫下最後一條揮春---   「步步高陞」!   他希望誰能步步高陞﹖昭然若揭!   寫罷揮春,時候還是相當早,故應雄取出一些乾柴,又再次百無聊籟地彫彫琢琢, 所彫的還不又是英雄劍﹖   彫呀彫,一時忘形,他也忘了時間,終於就在他彫成了一柄新的英雄劍的時候,方 才發覺天已漸黑,英名與小瑜卻仍沒回來。   應雄心裡不免有點忐忑:   「啊﹖已是申時了!英名與小瑜怎麼還未回來﹖他倆只是外出賣菜,怎會去了這樣 久﹖不會...遇上什麼麻煩吧﹖」   一念至此,應雄唯有安慰自己:   「不,不會的!也許他兩只是一時興之所至,在街上多逛一會吧!是了!之前我不 是給了他們一些壓歲錢,叮囑他倆為自己買些新衣過年,想必,他們一定是在買衣裳了 !對!一定是!」   一想到那些壓歲錢,應雄便不期然苦苦一笑。   其實,在這段日子裡他們已是清貧得很,怎還會有壓歲錢買這買那﹖那些壓歲錢, 實是應雄把他那襲如雪白衣賣給村內大街上的「賈富戶」所得。   這襲如雪白衣縫工精美,更是真絲所造,相當名貴,應雄離開慕府也僅短短三個月 ,這襲白衣並非殘舊,故只要應雄肯割愛求賣,亦必會以人願意求買。   本來,若應雄再次披上這襲白衣過年,也不會寒酸到那裡,只是應雄已習慣了如今 的粗衣麻布,也不希罕穿什麼新衣過年,最重要的,還是英名與小瑜比他所穿的更不像 樣,他反而希望他倆能換上一些像樣點的衣裳,所以最後,他毫不猶豫的賣了那襲白衣 !   那襲其實是慕龍於其十六歲生辰之時,親自為他所買的白色錦衣......   時間一點一滴溜走,可是英名與小瑜仍是蹤影杳然,應雄這次是真的擔心起來了:   「不...妙!即使是往最遠的繡莊,也該回來了!他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 我太多慮了!英名雖已沒有武功,但有小瑜在他身邊,他...一定會沒事的!§   不錯!無論英名走往哪兒,小瑜亦總是在他身邊伴著他......   一個女孩子,若非對一個男孩子有過量的情意,有怎會無時無刻想在他身邊﹖無時 無刻關懷他﹖   小瑜的心,應雄是明白的,他又苦苦的笑了笑。   其實,小瑜對英名形影不離,應雄的心,又何嘗不是對小瑜...﹖   在歲月的洪流中,他也記不清楚,自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對小瑜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由那個時候開始,他甚至在夢中也會看見她待人以誠的笑臉,和她暖暖的溫柔細語。   可是,小瑜對他,雖然有說有笑,但總是與他保持著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她對英 名,卻是那麼親近,還經常伴在英名身邊。   縱是最不解溫柔的人亦能一眼瞧出,她心中所思念的人,到底是誰了。   應雄雖然有時候會感到不是味兒,但他卻從沒妒忌英名,因為他比誰都明白,有些 事情不能勉強,並非人力所能強求......   反而英名若真的得到小瑜的鍾情,他身為大哥,總算也不用為他的將來費心,所以 ,應雄一直都只是把自己對小瑜的一顆心,藏在心坎最不可告人的深處......   如此一想,應雄霎時想得癡了,手中彫琢的木英雄劍,更突然被他手裡的柴刀誤削 ,「拍」的一聲,那柄木造的英雄劍赫被一削為二!   劍斷!   應雄一怔:   「真糟!雖只是一柄木彫的英雄劍,但年近歲晚,卻在這個時候劍斷,莫非是.. .不祥的兆頭﹖今夜會有不祥之事發生﹖」   「啊﹖我...是否太胡思亂想了﹖」   不!他一點也沒胡思亂想!就在劍斷的同一時間,戛地有人拍門!   應雄火速前往應門,可是,門外的並不是他渴望儘快回家的英名與小瑜,而是他在 市集賣武時認識的---癩頭小三!   「不得了哪!應雄哥,不得...了哪!」小三滿臉慌張,乍見應雄,已上氣不接 下氣的急叫。   應雄見小三如斯愴惶,已知不妙,當下不由分說問:   「小三!鎮定點!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三慌忙吞了一口涎沫,答:   「應雄...哥,你...二弟...在村內大街之上...」   「出事了!」   出事了!   「隆」的一聲!恍如一聲晴天霹靂!應雄整個人如遭電殛,呆在當場!   應雄勢難料到,英名自失去武功後竟然如斯多災多難!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小...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二弟...如今怎樣﹖」饒是 應雄向來處變不驚,此刻亦難免有點不知所措! *******風雲小說為馬榮成與丹青合著*******34**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