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再見無名(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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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飛!所不同的,是他不用展翅!
他根本已快得如同一柄飛劍!
甫離深宮內苑,應雄已用其畢生最快的輕功,如飛劍般衝出紫禁城,無人可阻!
他已經脅逼皇帝簽下條約,總算大功告成!可是,直至此時此刻,他一直渴望及時
會出現阻其賣國的無名,卻依然未有現身!
難道..無名最終亦放棄阻止他賣國﹖他已放棄了他這個十惡不赦的大哥了﹖
換了是尋常人,也許早已對無名的未及時身而胡思亂想!只是,應雄並不是尋常人
,他對其弟無名的欣賞與信任,絕不動搖!
他深信無名未能及時現身阻他賣國,非因其放棄他這個已負上千斤重罪的大哥,極
大可能是遇上阻滯!
果然!應雄在飛馳之間遽地心中一動,已有所覺....
「什麼﹖原來....一代劍聖,已經殞落了﹖」
以應雄劍中皇者的蓋世修為,要感應世上唯一聖劍的殞落並非難事,但見在半空中
飛馳的他,悠悠泛起一絲邪笑:
「很好。」
「二弟,你果然未令大哥有半分失望!原來你未及趕來,只為劍聖那頑固的糟老頭
糾纏著你﹖」
「而目下,你卻竟然連不敗的他也打敗了!你果然真的是遠超聖者之劍以上的神者
之劍!你果然能令大哥引你為榮!」
「但....」
「你如今又在哪﹖」
想到這裡,應雄的心,驀然又昇起另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在人間的某個角落,
正有另一柄劍在呼喚著他,正有另一顆神者的劍心在呼喚著他皇者的劍心!
「呵呵!二弟,大哥已經感覺到了!」
「原來,你亦知已來不及趕來紫禁城,你已經回去哪裡﹖你已經回到那個我們曾經
首次相遇的地方﹖那個我們曾經發生一切情仇恨怨的地方....」
「慕府﹖」
什麼﹖無名已折返慕府﹖
「好!幹得好!」
「二弟!還是你最了解大哥的心!只有你明白,大哥即使要勝,也要在我們兩兄弟
相遇的慕府勝!大哥即使要敗,也要在慕府敗!甚至死....」
「也要死在慕府!」
「死在你的手上!」
應雄一念至此,面上不由又泛起一絲淒笑,雙目更是迷茫,但見於飛馳之中的他翹
首看天,惘然的自言自語道:
「真好。」
「娘親,秋..娘大嫂....」
「你們在天之靈,終於也看見了吧﹖」
「你們一直寄予厚望的英雄,終於已打敗了劍聖;而如今你們快將看見的,便是他
究竟會如何擊敗....」
「我這個賣國求榮、不配當其大哥的大哥!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應雄益發提昇功力,身更快如疾矢,瞬間已劃破紫禁城上的寂寞夜空,
絕塵而去﹖他竟比已寂寞了千秋萬世的夜空更寂寞!
其實,縱然不是因趕回去一會無名,應雄亦會傾盡全力離開紫禁城的!
緣於此刻插在其腰際的那份條約,他一定不會讓皇帝奪回!
那是一卷甚至比割讓山海關更重要的條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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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也在飛。
那是不虛的血!
抱著小瑜急速馳騁的不虛,一身白色的袈裟早已染滿濃稠鮮血,那是因他過度催耗
自己的輕功所致;他的血,猶不斷從嘴鼻溢出,染溼了他的衣襟,也在他馳騁之間隨風
向後飛揚。
他如此催耗自己的功力,全因其恩果轉業訣的修為固然不弱,可是若與已臻為劍中
「神」、「皇」的無名及應雄相比,仍是有一段距離;倘若他堅持要在二人決戰結束前
,將小瑜送至他們身邊的話,便必須急起直追不可!
惟眼見不虛不惜自傷已身也要成全應雄,小瑜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益發不忍,她終
於忍不住憐惜的勸:
「不..虛,罷了!請你停..下來吧。」
「你已不眠不食不休了許久許久,你這樣..縱能把我帶到應雄面前,及時令我與他
會面,我..我小瑜又..於心何忍﹖」
「不虛,就請你..自己好好歇一會吧....」
小瑜雖是一番好意,距料不虛的面色卻愈來愈是凝重,他苦笑看天觀象,搖首:
「不,已經來..不及了....」
「小瑜,劍聖..已經殞落!」
哦﹖原來以不虛的修為,亦同樣能感到劍聖的殞落﹖但聽他一面繼續飛馳,一面續
說下去:
「如果..我沒有感應錯誤的話,應雄..與英名,已經愈來愈接近了。」
「他們,」
「已經回到當初衍生他們一切的地方!」
「慕府!」
□
是的!應雄與無名已相當接近!
因為應雄終於回到慕府!
「嗤」的一聲!應雄的人和劍,已經落在慕府門前!
奇怪的是,慕府門外,居然並無其父慕龍及鳩羅公子等眾,在夾道抑接他凱旋而歸
;只是應雄亦不過於納罕,他已經猜知,何以慕龍及鳩羅並沒有出來迎接。
緣於另一個「他」,亦早已來了!
只見應雄邪邪一笑,傲然站在慕府門外凝視慕府的巨門,好整以暇的道:
「你終於來了。」
「既然來了,何不早點出來一見﹖」
「就讓大哥看看,你究竟已變為一柄如何無敵的劍!」
此言一出,慕府門內遽然傳出一聲既深且長的嘆息,似是相當無奈,接著,門內又
戛地響起一陣胡琴之音,且還伴著一聲同樣無奈的低沉清唱:
「說英雄,嘆英雄;
人生命運竟相同;
可恨一個英名,一個應雄,
鬥盡半生歲月,方才發覺,
命運全不在自己手中....」
琴音低迴落寞,清唱亦無限沉鬱,彷彿,操琴自唱的人真的極不願看見會有今日,
會有兄弟對峙的一天,應雄驟聞這陣唱琴,當下亦一陣茫然,本來一直戰意高昂的雙目
,也不期然抹上一層灰濛....
惟是,無論兩人如何不願看見兄弟對峙的今夜,這一戰,還是必須要戰下去的。
只因對劍的尊重!對戰的尊重!還有,應雄也要親眼看看他有多強,他才死心....
琴音戛止,霍地又是「軋」的一聲!慕府的巨門終於徐徐敞開!
果然不出應雄所料,他第一眼便瞥見門內的庭園之上,正呆呆立著其父慕龍及鳩羅
公子等眾,還有他的一干家丁;所有人已盡皆動彈不得,顯然早已被人封穴制肘。
這亦難怪!若換了是應雄先回到慕府,他亦會出手先制眾人,他絕不會容許任何人
干擾他與他這一戰;這一戰他已等了半生!他誓要戰個痛痛快快!甚至死,也要死個痛
快!
他深信,無名想必已明白他不想被其父慕龍左右、與及其他人騷擾的戰心,故才會
為他代勞。
然後,第二眼,應雄便看見了他渴望已久的....
他!
無名!
快將成為天下第一的英雄!
他,已經一步一步,踏出慕府門外了!
一個英雄,一個應雄,隔別了三年各自艱苦奮鬥的冗長歲月,
終於再度重逢!
□
沒有劍光!
本來一直在無名身上暴綻著的眩目劍光,此刻已盪然無存!
自從在劍宗冰窖內功成出關,無名一直在散發著劍光,何以如今反而光沉影寂﹖
全因他破關而出之時,還是一柄剛剛功成的無敵之劍,雖然光芒萬丈,卻還是略嫌
鋒芒過露,然而當他一戰劍聖之後....
他渾身如火藥一般的劍氣得到宣洩,神元逐漸內斂,他的無敵,已不再是光芒萬丈
的無敵,已是深藏不露的──蓋世無敵!
正因為無敵已深藏於他心中身中,所以更形可怕!
而既然此刻的他已沒有眩目劍光,於是,應雄更可看清楚他一直關心的二弟,經歷
了三年,究竟已變為什麼模樣。
只見眼前的無名,背門揹著一個劍匣,手中提著一個胡琴,已然比三年前的他更為
高大,一張臉,也比以前成熟不少;他甚至看來比已變得滄桑的應雄更成熟,顯見他在
這段日子所熬的苦,絕不比應雄為輕。
然而,這些也僅是外表上的變化而已!應雄的目光,最注意的還是其二弟的──
一雙眼睛!
眼為劍之精元所在!
劍意透眼而發!
一看之下,應雄一點也沒失望!他看著已步出來的無名,直如在看著一尊世上最完
美的英雄塑像一樣,一尊由他犧牲自己來成全、來彫成的完美英雄塑像!他異常滿足的
笑:
「好!絕對的好!」
「你雙目藏威而不外露,劍意縱橫卻又內斂,剛柔並濟,可以無敵,又可收放自如
,顯見劍氣已爐火純青;劍氣一發便能萬物驚動,劍氣一收卻仍能攝眾生眾物於不動之
間,好一柄已臻化境的──神者之劍!」
面對應雄的由衷稱讚,無名卻是一臉木然,他只是凝目看著應雄頂上那蓬刺目的血
紅散髮,滿目憐惜的輕輕說了一聲:
「大哥,」
「你變了。」
「也滄桑了。」
簡簡單單的一聲大哥,簡簡單單九個字的慰問,無名的聲音雖無半點抑揚起伏,惟
聽在應雄耳內,卻登時令他的心如驚濤駭浪般起伏不停;應雄忽然發覺,無論自己如何
賣國,他最欣賞的二弟無名,還是從無變異的關心他....
即使他淪為賣國賊,變得如何淪落....
可是今夜,他還有最後一事要辦,還有最後一戰要戰,他當下不得不狠下心腸,立
時避開無名閃爍的目光,他再不直視無名,還故意提高嗓子答道:
「人,當然會長大,會老,正如你,也成熟不少!只是,你有一點仍令我相當失望
;你我已決戰在即,為何還要操那無關痛癢的古舊胡琴﹖」
無名異常珍惜的輕撫手中的古舊胡琴,沉吟著答:
「因為,這個胡琴雖舊,卻是三年之前,在我那段沒有內力的日子的一件紀念之物
;而那段日子....」無名說至這裡,目光似同時飄向很遠的地方,續道:
「也是我畢生最快樂最幸福的日子!」
他所言非虛。那段日子,也是應雄、小瑜與他一起離開慕府、自力更生的一段時日
;那時候,他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雖然一個賣武,一個賣藝,一個賣唱,但,很開
心。
可惜,好日子已經過去了,最快樂、最相親的日子真的已過去了。
一切歡笑、互助、關懷,已成令人唏噓的過眼雲煙,只空餘一場不得不打不敗不休
的決戰!
應雄但聽無名舊事重提,私下也隨即鼻子一酸,但為免其弟在戰前消磨戰意,他仍
刻意壓抑自己滿腔的傷感,更不想他再說下去,他毅然打斷他的話,道:
「你錯了!」
「也許,你畢生最快樂最幸福的日子,並非三年前與我及小瑜所過的日子,而是今
夜之後!」
「只要你今夜打敗我,奪得我腰間那卷皇帝所簽的條約,你便可成為救國救民、立
下豐功偉績的民族英雄!屆時候,名利權力都會滾滾而來,只要你善加利用你的名利權
力,你不但可為自己帶來快樂與幸福,更可為神州陷於水深火熱的萬民謀求幸福!」
應雄說至為「神州萬民謀求幸福」之時,臉容也情不自禁泛起一陣興奮的光芒,顯
而易見,他最希望其弟成為的,是一個為萬民謀求幸福的英雄,而並非單是一個僅武功
蓋世無敵的英雄;無名看著他大哥的一番苦心,他驀然將自己手中的胡琴飛擲而出,道
:
「大哥,你為二弟幹了這許多,二弟卻無從報答!」
「這個胡琴就送給你。」
「送給我﹖」應雄一愣,一接,那古舊胡琴已在手中:
「你為何要把自己如此珍惜的胡琴送我﹖」
無名看著他,答:
「我希望此戰之後,無論你去到何處何方,只要你看見這個胡琴,便會記得,任你
已是如何罪大惡極的千古罪人,你今生還有一個二弟會支持你,會尊敬你....」
「會懷念你!」
「無論發生任何生離死別,我倆廿載兄弟恩義──」
「終生不變!」
適才無名的一聲大哥,已令應雄鼻子一酸,如今這番說話,更令應雄雙目熱淚盈眶
,險些便要掉下淚來,總算他定力萬鈞,他稍一運勁,剛盈在眼眶內的淚光,已給其自
身的驚世內力蒸發,頃刻已點滴全無!
只因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是那種寧死也不願在人前掉淚的硬漢子!
而為要雙方更狠下心腸決戰,應雄縱然異常珍惜無名送他的這份心意,他還是故作
滿不在乎的將那個胡琴信手一送,便掛在慕府門外其中一棵巨樹之下,再笑道:
「很好,那大哥若然此戰勝了,這個胡琴我一定會好好保存;不過若然我此戰戰死
的話....」應雄說到這裡面色一沉,凜然的道:
「你就將這個胡琴給我陪葬!讓大哥在地獄懷念這場兄弟情誼吧!」
言畢,應雄已將自己的英雄劍橫劍當胸,像是準備決戰的樣子!
無名苦笑,問:
「真的要打﹖」
應雄但聽他此刻竟還想不打,當下勃然變色,他已為他背上了賣國污名,如今只要
無名能以真正實力擊敗他取得那紙條約,便成為皇帝及萬民眼中的救國英雄,只差那麼
一點點,他倆絕不能不打!應雄狠心的、決絕的道:
「不行!一定要打!」
「你可別要忘了!那卷割地條約還在我手上,若你不擊敗我,便絕對無法取回那卷
割地條約!如今,我雖已脅逼皇上簽下割地條約,但只要這卷條約未交到金人或東瀛倭
寇手上,我也僅是賣了一半的國!只是你若敗給我,而讓我成功將條約交到中原死敵之
中,屆時候,我便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賣國賊!」
他始終未有把自己是金人的真正身世告訴無名,他要他為阻止他成為賣國賊,而全
力應戰!
「二弟!我慕應雄再向你重申一次!你若要報我娘對你當年的知遇及養育深恩,你
就一定不能讓她一生唯一的親生兒子──『我』賣國!你若想從我手上奪得這份賣國條
約,你便必須先以你的英雄劍劈斷我的英雄劍,你一定要先打敗我!」
眼見應雄已決絕若此,無名亦深知今夜再無轉圜餘地,他亦抖擻精神,答:
「很好!既然大哥一意孤行,二弟亦再無不戰之理!不過在決戰之前,希望大哥能
答應二弟一個請求!」
「說!」
「我希望大哥若真的落敗,便從此封劍!不要再胡亂顯露武功!只因大哥的劍已是
皇者之劍,若不封劍,二弟終生還是會寢食難安,不知大哥會於何時何日,又會想逼二
弟成為什麼而出劍賣己賣國!」
卻原來,無名要求應雄封劍,是不希望他日後或會又以劍賣國來逼他﹖應雄聞言當
下莞爾一笑,他明白,無名這個要求,是為了他這個大哥設想,他不想他日後還有可能
成為賣國賊,他要斷絕這個可能!應雄於是亳不考慮的答:
「好!二弟!大哥就應承你!」
「只要你擊敗我,大哥以後就從此封劍!」
「廢話少說!我倆如今就亮劍!」
「正式決戰吧!」
應雄語聲方歇,戛地「錚」的一聲!他手中的英雄劍已然出鞘!劍光萬丈,令人不
能直視,就像他那顆為成全無名而不惜背負賣國污名的忠肝義膽,同樣令人不敢直視!
無名亦是不由分說,一把已將自己揹著的劍匣重重插在地上,劍匣登時應勁破開!
而匣內的英雄劍,赫然無法出鞘!
只因劍已無鞘可出!
劍鞘已在劍匣破開之時,給無名的無儔內力震爆!迸為寸碎!
兩柄蓋世無敵的英雄劍,此刻都分別握在兩個蓋世無敵的絕世劍客手上!這兩柄劍
,曾為成全、陪伴另一柄英雄劍而誕生!恍如應雄為成全無名的命運!也曾被當年的大
劍師預言,無論兩柄劍如何惺惺相惜,亦必有一劍為另一劍所斷!
而在今夜,是否真的會如大劍師所預言,二劍當中,二人當中,必有一個戰至──
劍斷﹖
人亡﹖
應雄根本絲亳也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他只是凄然狂笑,為終能逼其二弟回復武功,
更為終能逼其成為劍中神者而狂笑:
「哈哈!無名!戰吧!就用盡你的全力與我慕應雄戰吧!」
「只要將我這頭惡魔打入地獄,你方才可成為斬妖除魔、鬼神辟易的救國英雄!」
應雄一定要無名親手打敗最強的他!唯有這樣,他極望其成材的二弟才會是人間最
強!天下第一!才會如他這個將要向地獄逐步沉淪的惡魔所願!
所以他的第一擊,也要絕不留情!一出手便已是其以莫名劍訣所悟所創的「殺情劍
」,且還是殺情劍以絕以霸為先的──
殺絕天地───────────────────────────!
「殺絕天地」乍出,登時天昏地暗,赫然有數以萬計的劍影遮天蔽地,儼如天地真
的已給其劍殺絕,渾無任何空隙、生機、破綻地直朝無名迎頭蓋去!
狠辣勁招臨門,無名卻依舊面不改容,只是雙目之中,閃過一絲無奈的哀傷,他為
應雄而哀傷。
他十分明白,應雄愈是出招狠竦,他為逼其二弟成材之心更急切!他對無名的期望
亦更高!高得他這個大哥也負擔不來!
而就在殺絕天地逼至眉睫的一剎那,無名終於不得不出劍了!他已不能不與這個他
不想擊敗的大哥一戰!
「波」的一聲!但見劍光一閃,他手中的英雄劍赫然一劍化作萬劍,硬生生迎回應
雄已殺絕天地的萬道劍花!
莫名劍法!無名所使的,正是他在劍宗冰窖內,同時以莫名劍訣另行自創的莫名劍
法!
頃刻之間,「噹噹噹噹」之聲如雷貫耳,迭響不絕!殺絕天地的萬道劍光,與莫名
劍訣的萬道劍光,終於短兵相接,霹靂硬碰起來!
這場難為應雄難為無名的難為一戰,將會誰勝誰負﹖
□
「不錯!」
「前輩,你與你二弟無名的這一戰,到了最後,到底誰勝誰負﹖」
茶寮之內,聶風、步驚雲,與及那四個仍呆然跪地皂「隴山四君子」,早已把應雄
及無名這雙兄弟的一切恩怨糾葛聽至這裡,甚至那茶寮內的掌櫃及一眾伙計、茶客,亦
萬料不到眼前的白衣漢子,原來有一個真姓名喚作──
慕!應!雄!
那隴山四君子在傾聽之時,雖亦曾被應雄及無名之間的恩怨所吸引,惟乍聞應雄原
來是金人,面上卻泛起無限鄙夷之色。
相反,聶風與步驚雲卻並未因眼前人是金人,而有絲亳鄙視;對向來神魔不懼的步
驚雲來說,根本便不會計較什麼神人魔妖,更遑論會計較一個人是否金人!
或許,在步驚雲莫測的心中,只介意一個人──到底是不是人!
再者,步驚雲亦從未想過,小時他所遇的黑衣叔叔,他那股萬古的沉鬱無奈,除了
是傷痛其愛妻慘死,原來也是為了惋惜一段一生也無法斬斷、淡忘的兄弟之情,只是,
當年他在黑衣叔叔的地方,曾無意看見其愛妻的靈牌上刻著「小瑜之靈」....
小瑜,儘管她如何深愛應雄,她,最後還是嫁了給黑衣叔叔﹖她最後也免不了薄命
一生﹖
而聶風,更是深深感動,他完全投入,故適才方會忘形地問了眼前這個滿頭白髮的
漢子「應雄」,究竟誰勝誰負。
對於聶風的關心慰問,此刻已十分潦倒的應雄實相當感激,但見他無限愛惜的撫了
撫自己手中的那個殘舊胡琴,恍如當年無名在戰前撫琴一樣,這胡琴,竟一直串連著兩
顆惺惺相惜的兄弟心,可惜,當日送琴給他的好兄弟已經....
應雄搖首,深深嘆息:
「那一戰,無論是誰勝誰負也不再重要了!」
「事實上,當日還未開始決戰,我已在心中自知,誰會勝,誰是敗了!」
「只是,我還是堅持要打下去,因為我一定要親手試清楚他,是否已經有資格成為
英雄....」
應雄說至這裡,剛欲要把當年的戰果娓娓道來,誰知就在此時,茶寮之外戛地傳來
一個低沉無限的聲音,道:
「是的!」
「你們那一戰誰勝誰負真的也不再重要了。」
「因為到了後來,最大的勝利者,並非你兩兄弟任何之一;最大的勝利者....」
「只有中原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