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怒惊情
忽然下起雨來。想不到在八月中旬的中秋,會陡下一場這樣
的冷清的雨。
秋雨綿綿,仿佛催促著良夜快盡,又訪佛在催促著歲月消亡。
然而今夜,消亡的或許不獨歲月……
幽若痴痴的看著窗外這場秋雨,看了許久,似快將化為一座望
夫早歸的石像。
已經是第一千三百六十八點雨了,她一直百無聊地用心算
著從屋滴下的雨點,只感到自己無聊得很。
她所弄的湯,亦已經逐漸冷卻,可是聶風欲仍沒回來,她開始
擔憂,他是否出了事?
喜歡一個人便如此!他遲了,絕不會怪責他遲了,只會擔心他
是否在途中出事,會否生了意外?
不過幽若為聶風擔心,其實是無聊的,她,應該為自己今夜的
遭遇擔憂!
遂地,幽若听見一陣推門聲,她不由喜上眉梢,因為她即使不
用回頭亦可同時听出,進來的人步聲輕而蕭酒,她异常熟悉,那正
是----聶風的步聲!
“風少爺?”
她迅即收斂自己臉上的落寞与愁容,強顏裝出一臉迷人的笑
意,方才緩緩回首,准備以一張盈盈笑臉迎接她心中的男人,准備
在此決別他的最后一夜,給他今生留下一個最美麗最難忘的印象。
想不到向來自恃、不苟言笑、喜歡保持冷默的她,會為一個男人而
笑。
但……她此刻身后的聶風,相信令她更為難忘!
只因她從沒見過他會變成這樣!
赫見步進來的聶風,早被雨水打得渾身濕透,一頭本是飄逸的
長發,亦有數撮凄庸地洒在他的前額之上,惟最令幽若咋舌的還是
聶風此際的表情,因為他臉上根本沒有半絲表情!
他時常挂起的溫暖笑臉已經不再,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冷,此
刻,他看來甚至比步惊云還要冷!
但幽若已顧不了這些,她只是擔憂他渾身的雨水,她雖然仍在
假裝是劍舞,惟仍掩不住她對他的過份關心,她道:
“風少爺,你…怎會給雨水弄得全身濕透?不行!這樣會著涼
的,讓我給你找件替換的衣服!…
說著已赶快在屋內的框子里取出一件衣服,正要給聶風,誰料
......
出乎意料她,聶風竟一手格開了她滿是關怀的手,木然的道:
“冷雨可以令人清醒,一個人若清醒一些,便更可看清楚身邊的
人......”
“豈非更好?”
他語中有話,只可惜幽若一時間并沒听出摹含意,而他既然不想
換去衣嘆,她也拿他沒法,惟有端起案上那碗豬肺湯,柔聲道:
“鳳少爺,那你便快喝點湯吧!這碗湯雖已放在案上很久,但
仍有少許溫熱,喝了會令你好過一點……”
為了彌補自己的罪過,幽若出奇的勤快,她一片苦心,一面說,
一成已把那碗豬肺湯端至聶鳳跟前,一雙美麗的眸子,更充滿熱切期
待之色,也有點緊張……
是的!這一刻,她已等了大久,只要聶風把這碗湯喝下去,她
便能一償素愿;能為自己心愛的男人弄一鍋他异常滿意的湯,這平
凡而微小的快樂,已足夠她回去湖心小筑之后,回憶一生;雖然她依
然是一頭可寵物。
這樣想著,幽若的掌心也在冒著汗,她很緊張,她希望他快點
把湯喝下去,一她為他所准備的心意,她有生以來第一次不惜數夜
通宵達旦弄湯給男人的心意……
可惜,聶鳳并沒朝她這碗“千錘百練”的豬肺湯瞧上半眼,反而
于無意之間,膘見她左袖之上一點差點微不可見的血漬,一點她在
匆忙間忘了清洗的血漬……
那些血漬會否屬于……斷浪?
聶風當場眉頭一蹩,他在回來之前本已极力按捺自己的情緒,
竭力保持冷靜,以求向劍舞問個清楚明白,惟是,如今看來也再不
需要問個什么清楚明白!
香蓮地上那灘血跡上的黑色衣料,告訴他企圖殺害斷浪的人
极可能是劍舞!而劍舞此刻左袖上的血漬,更象是一張白紙黑字
的罪狀,撤底告訴他──是她干的?
是她干的?
霎時之間,一股可怕的憤怒不斷涌進聶風心頭,他全身也在輕輕
顫抖,他已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憤怒,只因他确實視斷浪如親弟.....
然而幽若瞧見他全身在不住顫抖,不禁為他感到心痛,為自己
所喜歡的男人感到心痛惜的問:
“哎!風少爺,你怎么在……顫抖?你一定是著涼了!”
她是真的關心他,完全沒有想過他正在怀疑她,故仍不知就
里,欲放下那碗豬肺湯,拿一件披風給他披上,誰知還沒把湯放下,
聶風已翟地冷冷吐出一句話:
“別再裝模作樣,惺惺作態了!”
聚聞此語,幽若當場一怔,這句話聲調之冷,根本不像平素的
聶風會說的話,她惶惶回首一望,只見此刻的他正鐵青著臉,戰戰
兢兢的問:
“風…少爺,你…在說什么?劍舞…不很明白………”
聶風決意揭發她,他冷嘲道:
“你會明白的,黑瞳小姐!”
黑瞳?
幽若整個人呆住了 !不不不!她怎會是那個夜闖天下藏寶閣的
黑瞳?她不知聶風為何會誤會了,她急忙張口欲辯:
“風少爺,你弄鍺了,我…我不是那個…黑瞳……”
但聶風已因斷浪而怒火中燒,他已不再相信她的說話,他罕見
地激動,反問:
“你還想說謊?我已經去過香蓮居,發現地上的血漬与及你的
衣角,黑瞳,你實在太不小心了!可是我比你更不小心,枉我一
直都把你視作親人般看待,但──”
“你卻干掉我最親的親人──斷浪!”
不錯!誰都無法忍受自己的親人被害被殺!故幽若明白聶風
何以會一反常態,如此激動,然而她雖与那個黑瞳有相同的目的,
本為收伏聶風而來,但她真的并不是那個黑瞳,她也真的已不想再
害他。
“鳳…少爺,請你冷竟點…听我…說,我真的…不是…”
她剛想解釋,然而盛怒之下的聶風,根本不給她任何机會解
釋,他堆地皆自吆喝:
“你還想狡辯,你這個說謊的女人,我向來待你不薄,你為何
要這樣對我?你到底已把斷浪怎樣?”
“你到底已把斷浪怎樣?”
怀著排山倒海的怒意,激動終于沖昏了聶鳳,他再也忍受不
住,手隨怒起,猛地一拳狠狠在眼前案上,當場把那張桌子整個震地
寸碎,地面亦給其駭人拳勁重重破開!
好憤怒的一拳!好可怕的一拳!沒料到以腿揚名的聶風,也
有此等惊人拳力!
這一拳不單打在案上,也殘酷地打在幽若的芳心上!
她的心在滴血!
她今夜不借放棄倔強,跪地乞求老父,准許她留下來,敬聶風
喝這碗湯,本是要盡一腔离別前對他的心意,殊不知會招來如此誤
會!責罵!弄巧反拙!
她不求他會她弄得一鍋好湯,只求今夜能与他留下一個美麗
的回憶!只求他開心快樂!只求為自己當初的自私險毒對他作出
補償!只求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做夢也沒想過,居然會弄至如斯不可收拾的田地!到底孰
令至此?
幽若還是怔怔的拿著那碗豬肺湯,渾身在顫抖著,心也在顫抖
著,一雙清澈的眸子,早已打滾著盈盈淚水,可是她還是強自忍著
不讓淚水下;她并沒有怪聶鳳,只怪自己當初存心不良,如今后悔
難翻,一切都是她自己所作的孽,她只得無比慚愧地低下頭,不敢
直視聶風;想不到一代梟雄之女,竟會為了一個男人如斯淪落,如
此卑微。
行動過后聶風的胸膛猶在急速起伏,然而他的火頭已因這一
拳而宣泄不少,一顆心也逐漸平伏下來,他橫眼一正反常卑微地立于
一旁的幽若,似乎也不知該如何處直眼前的她,纂地沉聲道:
“你,走吧!”
“走?風少爺,不要這樣說,請你給我机會解釋!”
“我已不想再听任何謊話。”聶風別過臉不再看她那焦急的臉:
“若斷浪仍能幸存,你就放了他!若他真的死了,我......”
“也不想再見你!”
不錯!本來江湖定律,有仇必抱,但斷浪若真的死在她的手
上,聶風也不知該否向她報复?他曾一相情愿地把她視作親人,他
不知自己能否向她-----下手?所以惟有叫她走,他不想再見她!
幽若不想聶風會這么絕情,著她在离去,她心慌意亂的道:
“風少爺,我知道你如今正在火頭上,但,此事說來話長,
求你給我一點時間...”
“你何不先坐下來,喝了這碗湯,再平心靜气...听我說?”
若非理虧,向來目空一切的雄霸之女有豈會如此低聲下气?
一切都為了還他一個情!一切都是為了心中所愛......
她不說猶可,一開口又是錯!聶風隨即朝她手中的一碗湯一
看,冷問:
“你為何總是想我喝那碗湯,難道……”
湯內有毒?
“不....”幽若拼命搖頭,她怎會想到,自己一番心所弄的湯,
竟被怀疑有毒。
“這碗湯絕…沒有毒!風少爺,你一定要信我!”
聶風雙目泛起一絲惆惝,似對人性已撤底失望,道:
“劍舞,無論不是否黑瞳,你所干的事,已令我不能信你。我目
下很亂,請你立即离開天下,立即消失!”
不!幽若心中急嚷,她不能就這樣消失,她此際若一走了之,
僅會留下一個永遠無法解釋的遺憾給聶風,令他今生今世都對她
含恨,她不想他恨她!
“風少爺,我求求你,求你不要...再叫我走!我現下...絕對
...不能走,否則...我一走,我...今生今世...都再...難心安理...得
...”
到了最后,她所求的已不是一個美麗的回憶,只是希望他別再
誤會,真是何其淪落、犯賤?
聶風听罷臉色又是一沉,漠然道:
“你真的不走?”
幽若低下頭不敢看他。
“好!既然你不走,那──”
“我走!”
聶風真的說走便走,當下轉身,便要沖出門去,誰料幽若于情
急之下,身形也是不弱,一把已緊緊拉著他的左手,悲槍地哀求道:
“風少…爺,求求你,請你留下…下來…听我說清楚吧!
“快放手!”聶鳳不堪疾纏,怒叱:
“我已無法面對你這個干掉斷浪、也想干掉我的女人!我痛恨
自己無法對你下手!你那碗湯,就留給你自己慢慢清楚……”
“它到底有沒有毒吧!”
語聲方罷,聶鳳突奮力一,當場把緊抓著他左手不放的幽若擋
開!
幽若雖自小使得其父雄霸傳藝,武功底子亦非等閉,惟聶風這
道“無情力”更也是非同小可,不但把她擋開,還意外地將她擋飛,
她整個人隨即向后飛開去!
她手中的湯亦在其身体飛之際,傾瀉而出,幽若一惊,慌忙手
腕一翻,手中碗順勢飛旋而出,及時把濺出的湯接回碗內,余勢未
止,更連碗帶湯向她掌心口旋;但如此一來,她稍一分神,便忘了
自己身体向后倒飛之勢,修地“彭”的一聲巨晌!幽若整個嬌軀,登
時重重倒在地上,她這一記跌得不輕,咀角頓進鮮血。
惟她的人雖倒下,她那碗湯仍沒倒下,那碗一心一意為聶風而
弄的豬肺湯,終于涓滴不濺地回到她的手上。
那碗湯,就像她對聶風的心,她宁愿自己受傷,她對他的心,還
是不倒!不滅!
聶風乍見幽若為了保存一碗湯而入仰馬翻,并且咀吐鮮血,私
下也暗覺不忍,但,他此時正因斷浪遇害而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
該如何与她再糾纏下去,他斗地緊咬牙根,裝作視而不見,一把勁
儿沖出門去!
“聶…風,你為何…要走?你為何…要棄我…而走?”
幽若躇跺地站起來,欲要再追,距料甫一運勁,便聚覺五臟六
腑一陣劇痛,欲原來,她這一跌非同小可,已經身負內傷,她也沒法
再追上聶風了!
早已倔強地盈在她眼里多時的淚,此時此刻,再也按捺不住,終
于落下。
她恍如一雙自作孽的蜘蛛女妖,在她千織万紡,如今僅余一根
斷線。
一根令她斷腸、斷魂的斷線!
聶風并沒因為身后幽若的呼喚而有半他停下。他逼自己硬著
心腸,一直冒著秋雨向前走,他害怕自己稍一回頭,便會心軟,然后
再繼續听這個坏女人的謊言,直至他又再次對她信任為止!
然而這樣一直的走,他將要走往何方?
他不知道!他如今只是很想找一個人傾訴,可是他最好的兄
弟斷浪已然遇害,他不知自己該向誰傾訴!
秦霜?孔慈?不!他倆极可能正和其他天下會眾在慶賀中
秋,他不想防礙他們的雅興;至于步惊云,他更深知其脾性,不想打
扰他!
想著想著,聶鳳浮起記起一個人──
蓉婆!
是了!為什么他會忘了蓉婆?
他一個老人家獨居在城隍廳,在空上人月團圓之夜,一定會很
寂寞吧,
該死!聶風暗暗責備自己,他雖然會給蓉婆足夠的銀兩過活,
卻沒給她足夠的關怀,他竟然完全忘了在此中秋之夜訪她,直至
這個他想找人傾訴的時候,他方才記起她,真是該死!
幸而如今仍未太遲,他還可及時前赴城隍廳找蓉婆,心念一
決,聶鳳逐更加快腳步,直向天下第一關走去。
然而或許他的心正一片率亂,他并役察覺,當他從風云閣的庭
園走出來的時候,他身后的百丈之外,正有一條人影在尾隨著他。
一條很想知道聶風在盛怒之后、將會何去何從的人影!
聶風抵達天險城郊的城隍時,時候已經不早,城隍廳更已投進
一片荒涼之中。
當聶風輕輕在在門上敲了數下,隔了半響,蓉婆也未前來應
門,心想她老人家在中秋之夜無所事事,大概一早已上床了吧?
他不想吵醒蓉婆,正欲离去,誰知剛剛轉身,廳門又開啟了。
“小……馬?是你”
但見蓉婆睡眼惺訟,顯然是從睡夢中醒過來的,聶鳳見狀不由
內疚,道:
“蓉婆,小馬把…你吵醒了?對不起,我還是先行离去,明天
再來看你吧。”
蓉婆慈祥的道:
“小馬,既已來了,為什么又立即要走”你來看我,蓉婆很高興
呀!來來來!外面仍有雨,進來再說。”
蓉婆相當勤快,不但招呼聶風坐下,給他一塊干布抹臉,更不知
從哪儿取出數個月餅,放在盤子上招待聶風;聶風心情欠佳,本是
無心吃下,惟蓉婆盛情難卻,他不想令這個孤獨的老人家為難,于是
只好勉為其難,接過其中一個月餅。
正欲吃之,聶鳳眼角朝那月餅一瞄,摹地發現一件奇事。
月餅是尋常人家慶賀中秋之物,本來無甚稀奇;而制造月餅的
餅家,總會以一些刻有叫餅家名字的木模,在月餅表面壓上他
們餅家的名號,一來以資別這是他們所造的月餅,二來以廣招來客。
但眼前這個月餅表面所呈現的字號,欲并非什么餅家,而是兩
個令聶鳳感到詫异無比的字一
天下!
天下?這…是天下會的月餅?
不錯!為了慶賀中秋,雄霸每年都會命天下的一流櫥大造月
餅之上,亦會壓上天下二字,而這些月餅,僅是供天下會中人
享用,絕不會流出市面;那么……
蓉婆何來這些月餅?
聶鳳心中一愣,只覺事有蹺溪,惟仍不動聲色,他不想令年事
已高的蓉婆過度緊張,他逐吃了一口月餅,漫不經意的問:
“蓉婆,這月餅很好吃,你從那儿買來的?”
蓉婆蕪爾而笑,答:
“小馬,這些月餅并不是蓉婆買的,而是別人送的。”
“送的?”聶風感到事情開始有點端,繼續問:
“誰人這樣好,送給蓉婆這些月餅?”
說來慚愧,聶鳳暗罵自己,他自己也忘了送月餅給蓉婆,無論
如何,這個把天下的月餅送給蓉婆的人,倒是相當有心。
蓉婆答
“是這樣的!今日黃昏,我到市集買菜,見其中一家餅家所擺
賣的月餅看來不錯,正想買數個回家,心想好歹也有月餅度節吧!
誰知卻沒攜帶足夠的銀子,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一個長得蠻漂
亮的女孩子拿著一盤月餅走上前,對我說:婆簍,你是不是想買月餅?”
真巧,我家今年多買了一盒月餅,不知該怎樣處置,既然婆婆你想
買月餅,若不嫌棄,那不如讓我送給你吧!”
“我初時拒絕了!因為我与這女孩素不想識,似乎不應接受,
但那女孩相當熱心,多番把那盒月餅遞給我,令我實在不好推卻,
而且見那女孩的容貌也不似坏人,于是只好欣然接受…”
哦?原來蓉婆今日居然有此奇逢?聶風一面听,一面在琢磨
著,究竟天下會內,有那個女孩會送月餅給一個無依老婦?
此時蓉婆复再繼續說下去:
“那女孩的心腸還相當好,她見我一個老人家身畔無人,便說
老人家獨自走路并不見与她談得頗為投契,逐邀她進屋內,多坐了
一會……”
聶風問:
“哦?蓉婆,那未,這個女孩到底有沒有留下來与你再談?”
蓉婆迷著昏花的才眼,似是一生之中也沒見過一個如此善解
人意的女孩,笑著答:
“有!她一口便答應了!進來之后,她沒坐上多久,便說這座
廳當真古舊得很,于是不由分說,便替我打掃起來。我說:“姑娘,你
是客,怎能要你打掃呢?她卻答不要緊,若要老人家打掃,她更于心不忍...”
聶鳳愈听,便愈覺這女子十分難得,他更想知道她是誰了,于
是又問:
“蓉婆,就來說去,你似乎還沒告訴小馬,這位姑娘到底是姓甚
名誰?”
蓉婆答:
說來慚愧!蓉婆也不知道這姑娘姓什么,她只是告訴我,她叫作...
蓉婆說著語音稍頓,繼而再吐出一個令聶風目定口呆的名字:
“舞!”
“舞?”
聶風陡地一怔,天下會內,以舞為名的女孩簡直是鳳毛角,難
道......?
他連忙追問:
“蓉婆,這個女孩有什么特微?”
蓉婆對于聶風的突然緊張追問,只感到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悠
悠地答:
“她呀!讓我想想……”
“她除了長得相當漂亮,好像不吃人間煙火之外,她并沒像其
余女孩般束著頭發,她把一頭柔亮的頭發洒在肩上,呀!還有一
點.....”
“黑色絲羅襦裙!”
黑色絲羅襦裙?聶鳳听罷這個答案,翟地震惊莫名!
他已即時可以确定!這個在蓉婆口中心腸极好的女孩,是
一一劍舞!
他以為是黑瞳喬裝的劍舞!
可是,聶風不明白,究竟劍舞為何在把天下會的月餅送給蓉
婆?還主動替她打掃這座古老的城隍?她真的有那么好心?她到
底有何動机?
就在聶風推祥之間,蓉婆又道:
“那個喚作舞的姑娘雖然有心,但手腿似乎并不十分利落。她
看來小應該是嬌生慣養的,并不習慣干要打掃這种粗活,可是真難
得,她竟然不發一聲,默默替我打掃;我見她弄至滿頭大汗,私下也
是不忍,便勸她,姑娘,我蓉婆与你萍水相逢,我很感激你送月餅給
我的一番好意,只是,你沒必要為我這樣干打掃的粗活呀!小馬,
你猜猜,這位姑娘究竟怎樣答我?”
聶風苦笑搖頭:
“對不起,蓉婆,我猜不到,請你說吧!”
是的!他愈來愈胡涂了!他真的猜不透神秘的劍舞曾經說些什
么?會干什么?
蓉婆道:
“她竟然說了一句感到百般莫名其妙的話,她說:婆婆,你年事
已高,又無親無故,即使我是一個路人,也會忍不了而來幫你,更何
況,這里是‘他’的親人所在之處,理應給打掃得干干淨淨.....”
他的親人?好奇怪的一句話!聶風聞言一愣,不知劍舞在賣
弄什么玄虛?
誰是--他?
“那,打掃完畢之后,她便走了?”聶風問。
“當然不!”蓉婆答:
“打掃完畢之后,她還与我聊了一會,后來更問了我一個問題.....”
嘿!聶風心想,問題終于來了。劍舞若是黑瞳的話,他早知她
不會安著什么好心,她這次贈餅給蓉婆,可能只是一次刻意的安
排,目的只是搭上蓉婆;這個女人,一定不會沒有動机!一定不會
安著什么好心!
“蓉婆,她問了你一個怎樣的問題?”
蓉婆并沒留意聶風臉上已泛起狐疑之色,答:
“也不是十分大不了的問題!她只是看見神上那些貼著紅紙
的木牌,于是便問我,那些是否祈保長生的長生位?”
“就是這樣簡單?”
“是呀!她還問我,她可否也為一個對她极為重要的人,在些
立一個長生位?”
聶風有點不敢相信,想不到劍舞搭上蓉婆的目的是如斯簡單?
不會的!劍舞,甚至連斷浪也可除掉,她一定不會如此簡單!
而且,她想為一個人立長生位,這個所謂對她极為重要的人,
到底是誰?
一念至此,聶鳳不禁好奇起來,又問蓉婆道:
“蓉婆,那她是否真的為了那個人,在此立了長生位?”
蓉婆慈祥的笑著答:
“當然了!這樣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孩,我怎會拒絕她的要
求?我逐給她一塊貼著紅紙的木塊,著她把那個人的名字寫上
去。”
聶風連隨道:
“那個人…到底是誰?”他也很想知道。
“小馬,她把那個人的長生位安在你親人的長生位畔,你何不
自己看看?”
什么?劍舞居然把那個長生位安在他親人之畔?他愈發對這
個人的身份感到興趣了,當下立即回首一看;只見神之上,他所安
的一列長生位的未端,正安著一個簇薪的長生位,而這塊長生位上
所書的名字,赫然是一一
聶鳳!
是聶風!
什…么?聶鳳霎時間思朝起伏,他的震惊,簡直無法言喻!劍
舞不是前來對付他的嗎?為什么又要為他立長生位,祈保他平安多
壽?
在此瞬間,聶風的腦內閃過無數假設;最大的可能,便是劍舞早
已發現神案上他為她所立的長生位,才會亦為他立長生位,故意捉
弄他!對!一定是這樣!
蓉婆見聶鳳震惊至面無人色,不禁道:
“小馬,你也感到很諒詫吧?初時我看見‘聶風’這兩上字亦是
嚇了一跳,心想:這個人不正是當今天下會雄幫的第三大弟子嗎?
不過那舞姑娘欲搖頭說不是他,只是同名同姓吧了……
“于是我又問她,這個聶風到底又是她的什么人呀?她听后只
是苦笑,嘆息著答,他,是一個她今生今世……”
“最愛的人!”
最?愛?的?人?
這四個字,就如四道重,一次一次的著聶鳳的心,差點把他至
窒息。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為何劍舞會這樣“語不惊人誓不
休!“?
惟就在他怔忡之間,蓉婆又已說下去:
“我听后便問她,你長得這么漂亮,這個聶鳳能如此得蒙
你的愛戀,他,一定是一個不同凡響的男人了?”
“她卻滿怀幢憬、肯定的答:是的!婆婆,聶…風,确是一個不
同凡響的男人!但,我配不起他!”
“她還相當自卑的說,她從前其實是一個很自私的坏女子,為
了一已自由,矢志要對付那個聶風,欲想不到,与這個男人相處日
久,反被他的真誠深深打動,她已決定不再對付他,而且為了感激
他對她的關怀,她決定精心為他弄了一鍋上好的湯……”
又是湯?
聶風聞言淬地記起,他在風閣掃開劍舞之際,她宁愿自己跌至
內傷,也不愿打翻那碗豬肺湯,難道:那碗湯,便是她對蓉婆所說
……那鍋她為他精心所弄的湯?
絕對不會!他想,她對蓉婆所說的,极可能也只是她的另一個
謊言!另一場戲!
蓉婆,這位舞姑狼,在安罷長生位后,終于走了?
“是呀!她黯然說,今夜這個中秋之夜已是她的大限,也是他
留在聶風身畔的最后一夜了;這夜過后,她便要永遠离開他,回到
她最不想回到的地方,以后再不能日夕伴在他的身舋;所以,今夜
她除了要為他弄一碗最好的湯,也想為他立一個長生位,希望即使
以后他的身邊已沒有她,他還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蓉婆說到這里,不由也吐出一絲惋惜,渭然嘆道:
“我瞧這個舞姑娘,倒是一個非常情長的人,縱使在臨別在即,
仍如此放不下那個聶鳳;她那時的臉看業比蓉婆更為可,而且還眼
泛淚光,唉!她想必有不得已的昔衷,才逼于無奈离開自己所喜歡的
人吧……?”
眼泛淚光?
聶風愈听愈覺或然;眼淚是“情”之精華!一個人可以裝,強
笑,甚至裝哭,欲也僅是干哭而已,縱是說謊高手,淚,還是很難擠
出來的……
難道:劍舞對蓉婆所說的話,是…真的?
真的如他所言,她本是要前來對付他,最后,卻愛上了他,所以
決定放棄”
若實情真是這樣,那…他豈非錯怪了?辜負了她?
不!聶風制止自己這樣想下去,劍舞對蓉婆所說的一定不是
實情,若真如此,那在侍婢主管房內的那灘血漬,又是誰的血漬?
斷浪…又說去了哪儿?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向來鎮定自若的聶鳳,
此刻的思緒亦陷入一征紊亂,他多么希望自己并沒有錯怪好人,但
一個冷靜的聲音嘎地在廟門那邊響起,即時否定了他這個想
法:
“你錯了,風,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
“都是真的!”
語聲方歇,一條人影已自城隍廟的屋詹掠進廟內,這條人影,
正是一直跟蹤聶風何去何從的那條人影,聶鳳朝來者一望,當
場大吃一惊!啊!這個人……
這個人,赫然是他以為早已被劍舞干掉的──
斷浪!
“浪?是……你?你還沒有…死?”
眼見斷浪仍沒有死,且還分毫不損
完整無缺的呈現在自己眼前,聶鳳的震駭,非筆默默所能形
容!他這地發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很深的誤會里,一個會令劍舞徹
底心死的誤會里!
斷浪惘然的答:
“我當然并沒有死,也沒有受傷,你一直認為我已遇害,是否因
為香蓮房肉那灘血漬?只是,那灘血,并不是我的血……”
那灘血并不是斷浪的血,那……?聶鳳連隨追問:
“那是誰的血?誰流了那么多血?”
斷浪注視著聶風,雙目泛起一股痛心之色,一字一字的答:
“風,那是…”
“劍舞的血!”
“幽若的血!”
劍舞?幽若?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怎會拉在一起?幽若
不是雄霸的獨生女嗎?
聶風細想之下,心頭陡地涌起一個可怕的想法,他無比震惊的
問斷浪:
“浪,你這樣…說,那…未,難道…劍舞就是──”
“幽若?”
斷浪沒再作聲,他只是自怀中掃出一紙字條,“颯”的一聲以手
勁飛給聶風!
香蓮屋內攫獲的一約賭約,一紙雄霸与幽若所立的賭約!
他,終于徹底知道了真相!
“噗”的一聲!知道真相后的聶鳳,不由自主的身子一軟,頹然
坐到凳子上,他已經同如死灰。
斷浪看著正呆然無措的聶風,看著這人為了他生死安危而誤
會了幽若的兄弟,他的臉上,也不禁泛起一絲歉意,然而如今還不
是他抱歉的時候,聶風還有一些未知的真相,他必須為他詳盡道來....
但听斷浪在空洞的廟內響起了無限稀噓的聲音,把一切前因
后果娓娓道來:
“最初,我也和人一樣,十分怀疑劍舞便是黑瞳,可是在香蓮寢
居內發現那紙賭約之后,便知道她其實是幽若……”
“然而,即使她是幽若,賭約上所說明的打賭也是相當陰險,我
感到勃然大怒,正想前來通知你,望你小心提防,誰知,此時幽若卻
突然出現了……”
“我以為自己這次是死定了,因為單看她的出手,已知她得自
雄霸真傳,以我目前實力,還不足以擋她那一掌;誰料就在此時,摹
听“拍勒”一聲,她左臂彎的皮肉摹地迸開,血花狂油,洒了一地,原
來幽若在千鈞一發之間硬生生把自己這一掌遏止了,但遏止這一
掌的結果,卻令她的掌勁倒流,破開臂彎而出,反傷自身………
“我見她血流如注,知道她掌下留情,當下也不知該如何辦,只
好找了一些干布而給她包扎臂彎迸開之處,誰料她竟然毫不理會自
己的傷口,只是在喃喃道,幸而能及時收手,沒有傷我殺我,否則便
會鑄成大錯,讓聶風會因我之死而一世恨她,接著,出其不意地,她
雙腿一屈,她竟然……竟然……向我下跪!”
听至這里,一直呆然的聶風也陡地“啊”的低呼一聲,幽若是堂
堂一代霸主雄霸之女;地位非輕,她…居然向在天下微不足道的斷
浪下跪?聶風…真的值得她這樣做?
一旁的蓉婆,雖然不太清楚前因后果,惟從斷浪所說的話,她
也大概,猜知,那個什么幽若,正是今日送餅給她的女孩,好一個為
所愛而無畏無懼的女孩!
斷浪續道:
“我真的嚇了一跳,慌忙想扶起她,誰知她卻仍是固執地跪在
地上,她就這樣當著我向天發了一個毒誓,說她已經改過自新,她
如今惟一的心愿,只希望能給你喝她那達請教孔慈而弄的湯,還你
一個情,之后,她便會到天下會的心地──湖心小筑,繼續她身為
雄霸女儿的生涯……”
“到了此時此刻,我看著幽若為了不殺我而迸裂的傷口,看著
正向我下跪的她,我已不能不相信她的話,我遂答應暫時為她保守
秘密,她登時雀躍万分,更求我暫時不要出現,讓她能有一個与你
單獨相處的机會,再把那碗湯敬給你,以報你關怀之恩,因此,我一
直如言未有現身,卻沒料到……”
斷浪沒料到的是,他原來在聶風的心中,是一個如此重要的朋
友!他的死,竟然會令聶風如此悲憤,失去理智,更錯怪了幽若,他
不期然滿怀內疚的對聶風道:
“風,為了我,竟令你誤會了……幽若,我…我實在很抱歉!”
就在此刻,斷浪的心中暗暗決定,即使窮盡自己一生的心
力精力,他也要竭力与聶風保持這份患難之交的友情,他絕不會背
叛聶風!絕對不會!
可是,世事何曾會有絕對”
當他真正長大之后,他那時或許會冷笑一句:只是當時年紀
小,少不更事……
斷浪雖然出言道歉,惟聶風卻揭置若罔聞,木無回應!
只因為,他此刻正五內如焚……
他想不到,劍舞原來是幽若!
他更想不到,地位尊貴的幽若為了感激他,不借纖尊降貴,求
孔慈教她弄湯,更不惜舍棄自尊,跪地乞求斷浪別要揭發她的身
份,而且為了不想他一世恨她,她更懸崖勒馬,宁愿自傷已身也不
向斷浪下手……
她所干的一切一切,都是為了一一他!
可是他卻徹底的負了她!
是的!他負了她!負了她為他所于的所有事!
他不但對她惡言相向,還把她重重摔在地上,把她摔至重傷咯血.....
他可對得住她的一番恩情?
自從她因他而開始逐漸改變之后,她對他根本并元任何苛求,
她自知是雄霸的女儿,亦絕對沒有希望可以再留在他的身邊,她老早
自知自己下半生將如何孤獨度過,她只求在回去寂寞如地獄般的
湖心小筑之前,親自為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弄一鍋湯,過一個在她
今生今世將無悔無愧
刻骨銘心的最后一夜,她認為是自己畢生幸福的一夜……
可是,如此簡單
如此微未的心愿,聶風卻沒有成全她!不但沒成全她,還徹底
傷透她的心……
一想到幽若還千方百計搭上蓉婆,只為了在廟內為他立一個
長生位,祈保他健康長壽之時…
一想到幽若對蓉婆說,他,是她一生的最愛之時....
一想到自己實在魯莽,從不給她机會解釋之時…
一想到幽若為了保存那碗凝聚她無限心血的湯,而宁愿自身
跌至內傷之時……
聶風,便不期然心如刀割,心頭泛起一絲他無法再忍受下去的
痛!
雖然他心中已有一個人,已再沒有多余空間容納另一個女人,
但,他怎能讓命途多婢的幽若,帶著無數傷痕的身心,回去湖心小
筑,繼續她那漫無止境的囚禁生涯?
不!他心內吶喊!他絕不能讓她這樣可怜兮兮的走了!他絕
不能讓她落寞而回!即使她在与雄霸的賭約之下,最終不得不回
湖心小筑,他也不能讓她空手而回!他一定要給她留下一個她今
生最美麗的回憶!
一念至此,聶鳳忽地記起幽若手中的湯,那碗最后仍在她手中
拿著的湯,那碗他曾狠心叫她自己去嘗嘗有沒有毒的湯.....
他但愿她不會听他所主真的自己喝了那碗湯!他便愿那碗湯
還安在!因為,他要赶回去喝她所弄的汽,他要一圓她的心愿!
還有,他會在喝湯這后,出盡平生之力贊她的湯!他要她開心,
他要她破涕為笑,他更會親一親他,他,一定要為這個寂寞的女
孩留下最美麗的回憶!
“幽若……”
這樣想著想著,聶鳳忽地自言自語地沉吟起來。
“你真傻!你為何……一直不向我解釋清楚?”
她沒有嗎?不!她一直都想解釋,只是聶鳳不給她半點机會
解釋,想到這里,聶風的愧意更深!
“但,你已不用再解釋,因為,我回來了……”
“幽若,我…如今便回來喝你的湯,我還有許多話……要和你
“你,千万別要走……”
“你一定要等我!”
帶著一顆無限焦急的似箭歸心,聶風再顧不得斷浪与蓉婆,沉
吟之間,已經身如一道旋風疾飛而,他但愿自己回鳳閣之時,幽
若還沒有走,她還在,那碗湯也還在!
然而,他雖然希望為自己的錯盡力補償幽若,但……
會否太遲?
幽若可有這點微未的福气?
聶鳳走后,古舊不堪的城隍廟,便只余下仍是不明所以的蓉
婆与及未及追上聶風的斷浪。
蓉婆簡直無法想象,那個曾好心贈銀給她,而且不時前來探望
她的小馬,居然會是山上天下會雄霸的第三人室弟子聶風,她實在
難以置信,目瞪口呆的喃喃道:
“原來.....小馬.....便是.....聶風?他...地位....這樣尊貴,他
為何要....幫...我這個...老婦?”
他這個疑問本屬自言自語,本不期望有人會答,誰知站于距她不遠
的斷浪耳覺极為敏銳,他惟然嘆道:
“這正是...風難得之處,不枉我斷浪与他兄弟一場.....”
蓉婆奇道:
“浪?你就是他的親人----浪?”
“親人?”斷浪陡地一怔。 。
“不錯!”蓉婆指了指神龕上那列長生位,道:
“他為親人所立的長生位,當中也有你呀!你不知道?”
斷浪聞言,隨即步近神龕一看,果然!在一列聶風所立的長生
位中,真的有一個“浪”的名字!
斷浪心頭不禁深深一陣触動,他終于徹底看清楚聶風的心。
“風,原來…你真的把我斷浪…視為…親人”我…真的...不知
該…怎樣說…”
到了這個時候,也還能怎樣說呢,不過就在此時,他身后的蓉
婆卻徐徐步近,悵然的,
“是的!聶風對人之佳,許多時候真的令人不知該怎么說,就
像我這人無依元靠的老大婆,他,竟然也把我視為親人,立下長生
位,所以……”
“有時候,我真的怀疑自己,會否能夠忍心向他……”
“下手?”
什么?她到底在說些什么?
斷浪自听之下為之咋舌,他回即回首,怔怔的瞪著滿臉慈顏的
蓉婆,吃惊的問;
“你…到底在說些什么?你……”
“是誰?”
蓉婆幽幽苦笑,緩緩的答:
“斷浪,我是一個無奈的人,我明知一直欺騙聶風,絕對不是
錯,可是我還是逼于無奈要騙下去,但,我實在很感激聶風對我的
一番關怀、心意,真的!我真的很感激他,可惜……。她說著一雙
老目朝斷浪斜斜一瞥,复道:
“你既然也是他的親人,我,不得不先向你──
“下手!”
她的話猶未說完,斷浪已极為机警,身形一縱,便想在蓉婆出
手前奪門而逐,只因為他忽然感到,聶風,甚至一切与他相關的人,
似乎都已墮進一個危机四伏的局中。
一個甚至比黑喧還要危險的局!
他要盡快赶去通知聶鳳──他如今唯一的親人、知已、朋友!
可是,他的机警、他的聰明,雖然已相當不錯,惟是他的武藝,
暫時根本無法与聶鳳及步惊云相比,無法与秦霜相比,甚至与幽若
相比!
故此,他亦根本無法逃出她的手!蓉婆的手!
斷浪甚至無法瞧清楚蓉婆是如何出手的,便听見“啪啪啪”的
一百四十四聲,他渾身上下一在一百四十四個要穴已悉數被制,他
的人,亦因要穴被封而逐漸昏沉起來。
万料不到,年紀老邁的蓉婆,居然也是一個高手!斷浪在昏沉
之間,只感到自己已被人抱了起來,兩頒熾熱的淚,更滴
在他的臉頰上……
一個居心叵測的老婆婆,竟然也在執行任務之時,有淚?
她的淚,又是因何而一?
是為了自己的無可奈何?她盡管千般不愿,還是需對聶風執
行指令?
抑是為了,將要發生在聶鳳身上的事?
那件連她也為聶風感到可悲的事?
可悲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