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鎖神
情﹕甚至比人間任何蓋世無敵的牙功與及武器,更能令人——
痛不欲生!
就像此刻的死神,看著床上已了元生氣的雪緣,那種痛不欲生
的感覺益趨濃烈,濃烈得就像當年他痛失慈父霍步天時的那種感
覺,死神心知再不能這樣下去,他極力收攝自己心神,咀角的血方
才緩緩止他,他,又定定的看著神母,道﹕
“你一一”
“看來還沒——…
“告訴我,"
" 她一一”
“到底一一"
“為何會死?"
驟聞此語,神母不禁又回望在床上的雪緣,她滿目憐惜的嘆
道。
“孩子,你真的想知道她為何會死?很好!就讓娘親自告訴
你!雪緣……"
“是為了世人而死!"
哦?雪緣竟是為了世人而死,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步驚雲猶是默默的看著神母,侍她解釋。
神母在而譜後的目光開始迷蒙起來,一幕幕令她黯然神傷的
往事冉冉的浮現,她開始幽幽的為步驚雲一一細說從頭…
“孩子,你可知道?當日雪緣那傻孩子為你灌下五顆忘情,目
送己再記不起她的你與聶風離去之後,她是何等痛苦?她雖然並
未終日以淚洗臉,但她臉上愈是冷靜,我知她要克製的痛苦就愈
深,她只是不想我這個娘親為她擔心,才會強顏裝作堅強……”
“然而”無論每日如何痛苦,我和她擁有長生不死的生命,不但
要活下去的,更何況,我倆還有一樁未了的心事……”
“這樁心事,便是盡快以‘神’的弟子‘神醫’的藥,盡快助搜神
宮那逾萬獸奴回複本性,好讓他們能早日重返家園!"
“故而,我和雪緣在你和聶風離開之後,每日都在海螺溝的搜
神宮,為那逾萬獸奴以藥解去獸性,又為怕在搜神宮深處會有我們
遺漏了的獸奴,我和雪緣更曾深入搜神宮內一些我們從未到過的
不毛之地,於是……”
神母說至這裡語音稍頓,看了看步驚雲,續道﹕
“我門便發現了,原來,‘神’還有許多我們仍然不知的——”
“秘密!"
哦?原來神雖死了,但神還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步驚雲
縱記不起這個“神”是何方神聖,但已隱隱隱清知,此“神”,一定曾
是一個神母、雪緣、聶風與他一起對抗的空前強敵!他與聶風內
那股小明來歷的絕世神功“摩訶無量”,亦極有可能來自此人此
“神”!
步驚雲道﹕
“究竟一一”
“是何一一”
“秘密?”
神母目光似在追憶,她徐徐答﹕
“我們,在搜神宮的最隱秘深處,赫然發現了三個囚牢!這三
個囚牢全以一種奇硬的鐵所建,因若金湯,顯見被囚在內的人必是
神曾殘害的敵人無疑!所以不由分說,便破牢救人,我們破開了第
一個囚牢,便發現內裡有一雙姊妹正兀於昏迷不醒,這雙姊妹,正
是如今站在你身畔的——”
“水靈!"
“小青!"
水靈小青驟聞神母重提自己的往中,姊妹倆皆不期然一片迷
惘,步驚雲卻萬料不到,這雙姊妹原來是神母雪緣從搜神宮內救出
來的。
神母道﹕
“直至如今,我還未清楚她倆姊妹的身世,因為我和雪緣救出
她們時,她們已被折磨得昏迷不醒,身邊撒滿無數神所創‘忘情’
藥,而二人在醒過來後也和你一樣,完全記不起任何前事,我和雪
緣推斷,她們的父母或親人可能觸怒了神,神才會擒她們回來加以
折磨﹕且還囚於他的秘密囚牢當中,以她兩姊妹來試驗他自創的
——忘情藥!"
啊?原來水靈小青也和步驚雲有同樣的遭遇,都曾被喂服忘
情?而且她倆比步驚雲可能更不幸,因為她們僅是神試藥的犧牲
者!
步驚雲開始明白,難怪他總覺邪氣的水靈,與及清秀的小青,
眼神都像蘊含一種灰蒙迷惆,對於一個失去過去身份的人,迷惘,
是必然的!
而水靈小青兩妹妹此刻已不期然緊緊牽著對方的手!是的!
在她門被神母及雪緣發現之時,水靈小青,也是緊緊的牽著對方的
手,兩姊妹雖曾面對神以忘情對她們的折磨﹕她們不是相當勇敢,
不是不舍不棄的面對基難,畢竟姊妹情深!
神母說罷第一個囚牽內的水靈小青,接著,全開始述說她與雪
緣所開啟的第二個囚牢﹕
“救出水靈小青之後,我和雪緣便繼續開啟第二個囚牢,第二
個囚牢看來相當闊大,內裡原來囚著更我的人,當中有一個白發蒼
蒼的老者、一個滿臉詭邪的漢子,還有一些余眾! 眾人亦盡皆昏邊
不醒!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原來喚作‘放翁’,那個
詭邪漢子喚作‘凶羅’……”
步驚雲一愣,道﹕
“放”
“翁?"
"豈非是一一"
“那個一一”
“擒我的人?"
神母頷首;
“可惜,當時我和雪級並不知道他們如斯邪惡,我倆見他們昏
迷不醒,也是再不打話,連隨開啟第三個囚牢,因為第三個囚牢內
的人,亦可能能極待被救,誰知……”
“乍聞第三個囚牢,我倆發現,這個囚牢是三個囚牢之中最大
的一個!我和雪緣滿以為囚在這個囚牢內的人應是最多的!然
而,牢內原來僅得一一"
“一個人!"
一個人?步驚雲聞言不期然眉頭一皺,神母似乎已知道他意
思,道﹕
“你一定很奇怪!為何神會一個最大的囚牢來禁一個人”這人
到底是何方神聖?何以如此得蒙神的’愛寵’,為他用一個這樣巨
大的囚牢?"
“其實,神要用一個如此大的囚牢,只因唯有一個大的囚牢,才
可容納纏鎖在他身上的一一”
“萬條鐵練!"
什麼?步驚雲當場一怔!萬條…鐵練?究竟是什麼人需以萬
條鐵鏈如此嚴重?
神母雙續說下去﹕
“我和雪緣乍見此人黨被神以萬練緊鎖,也是嚇了一跳!心想
他一定是神極為忌憚的敵人!再者,此人臉上更神封以三個鐵鑄
面罩,不見面目,看來相當辛苦,我和雪緣心想此人既被神囚在此,
可能與我們同屬一道,都是不滿神的野心及苛製的人!於是不由
分說,先為他解鎖再說!"
“直至我和雪緣為他劈開萬條鐵練之後,更發覺他渾身上下的
所有大穴,亦被神以移知神的力量盡封,雪緣見聳可憐,於是想也
不想,便以自己體內僅余的三成移天神訣力量,為他解開被封的大
穴,因為,若有人被移天神訣封穴,便一定需以移天神訣或移天神
訣同等的力量才可解開……”
雪緣就是這樣子!永遠都是那樣先為別人顧慮,才先顧慮一
自身處境,步驚雲雖記不起雪緣曾為他綻放的一顰一笑,一言一
語,惟聽神母如此描述,亦逐漸明白,過去的自己阿鐵,為何會她如
此傾心傾情。
只因為她是一個總為人設想的一有情人。
神母道﹕
“好不容易,雪級才為那人一一解開被封的大穴,那人終於漸
有反應,更逐漸可以行動,偏偏,他第一句說的話並非要多謝我們,
而是突然緊抓雪緣的手,厲聲問﹕
“移天……神訣?"
“你懂得……完整的……”
“移天神訣?"
“雪緣和我當場愕然!根本不明白他為何對移天神訣有如此
強烈反應!詫異之間,更令我倆驚訝的事發生了!那人摹然又道﹕
“好!無論你的移天神訣余下多少成功力,也是最完整的移天
神訣!"
“我,需要你的移天神訣!"
說話聲中,那人已重指戳向雪緣眉心!幸而雪緣在為他解穴
後已然回過神來,方才險險避過他這一指,然而他這一指雖然戳
空,支赫然隔空轟破地級身後一堵巨牆,那堵巨牆不但崩塌,更即
時彼為粉碎!灰飛煙滅!他,原來是一個可以直追‘神’的——
神級高手!
“眼見此人居然以怨報德,我和雪緣當場大驚!駭異當中,那
人雙摹然朝天暴叫一聲,他…竟然用叫聲,便將那些在第二個囚
牢中昏迷的放翁及凶羅等人,以強橫內力震醒!”
“放翁放凶羅等人蘇醒之後,即時已明白發生何事,當場加入
戰圈助其主人,我和雪級,頓時陷於重重包圍當中……”
“那個神秘強者自稱是‘神行太保’,更是上一代江湖的人,然
而縱已尖了超越百年歲月的我,亦從未聽過他的名字,只知道,他
真的很利害因為他所出的每一擊,都強得可以和‘神’比強,我和雪
緣,也只是一直不斷閃避,這樣邊斗邊追,我們終於斗出搜神宮的
外的雪地……”
“然而,那個神行太保盡管強悍無匹,以我和雪緣的身手,既已
逃出搜神宮,要全身而退亦非難事!那神行太保可能亦有見及此,
反而不再向我們施襲,竟然以雙掌使勁在搜神宮外的雪地上,刮
起一個巨大無比的雪球﹕雪球更愈滾愈大,徑逾百尺,直向海螺溝
山下的村落滾去!"
好歹毒的一個神秘強者“神行太保”!他似乎甚懂窺透人心,
早已看穿雪緣為救他這陌生人,已不惜耗用移天神訣,更不會對村
民的生命坐視不理!所以為防雪緣與神母全身而退,人改而卷動
雪球壓向山下,他要雪緣一一為救村民而插翅難逃!
步驚雲但聞這個“神行太保”的不擇手段,不期然又記起雄霸,
看來,世上不少強人霸者,也是如此心委手辣!
神母又道﹕
“果然!雪緣眼見海螺溝下的無數村民,勢必會被這個在不
斷滾動間已增逾二十丈的雪球壓至支離破碎,生靈涂炭,許多人更
不料不知大難臨頭,她當下心中極為不忍,縱使明知那神行太保要
以此雪球勾留她,給使我一直在主硬拉她離開,她還是寧可不走!
更割盡她仁內僅余的三成移天神訣之力,誓要在大雪球還未滾
至山下時,將其粉碎!"
步驚雲聽到這裡,臉上雖無任何異色,惟神的心似乎也在為
這個自己曾深愛的紅顏隱然自豪,畢竟,能夠被死神的前身深愛,
她一定是一個相當精彩的女子!
水靈與小青雖然已可能在以前聽神母提過雪緣的事跡,惟如
今重聽此事,二人的臉上亦不由泛起絲絲敬佩仰慕之色,更敬佩雪
緣那舍己為愛之情操!也許,在小青已記不起的過去之中,也和雪
緣一樣,曾為自己的愛而不惜犧牲,最後才會淪至被“神”囚在籠牢
試藥的下場……
步驚雲罕見地關心,他凝重的問﹕
“那一一”
“雪緣最後一一”
“能否救得一一”
“村民?"
神母落寞點頭;
“當然能夠!神傳她的移天神訣,即使仍未有你體內的摩何無
量如斯利害,但也是一種可以令人長生不死的蓋世神功!那雪球
當時雖已滾逾三十丈之巨,但以雪緣之力,還是可以將它完全粉
碎!可是…”
“雪緣和我都萬料不到,那神行太保之強,已超出我們想像範
圍之外,雪緣甫以移天神訣轟碎那巨大雪球之際,球內竟然已貫滿
那神行大保的另一道強橫力量!雪緣但覺豪光一閃,一時還未回
氣的她,赫然已被那道雄渾無比的豪光轟中,當場狂吐鮮血!傷重
倒地……
步驚雲的身子摹然一陣顫抖,是因為痛惜而顫抖,然而他這絲
顫抖很輕微,一旁的水靈及小青並未察覺,他猝然道﹕
“那,”
“雪緣一一”
“就此一一”
“死了?"
神母苦笑搖首;
“不!她並示時因此而死!我眼見她為村民受到重創,本來一
直被那個凶羅及放翁等眾纏斗的人,亦不顧一切抽身掠去察看也
的傷勢,當場便中了二人兩掌,但,這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一切也
不及我的女兒……雪緣重要……”
是的!神母曾將雪緣撫育成人,視她如親生女兒,也因為她。
神母最後才敢背叛神的命令,神母更曾對雪緣矢言,即使全奮不顧
身下的人都不要她,神母,最後還是會站在她的身邊,與她千秋萬
載相依為命,共同分擔百世滄桑悲哀……
因為,只有她與她才是永恆的!
只有她和她,才是真正的一一
長生不死!
然而,本來應該長生不死的雪緣,如今又為何會死了?為何如
今已落得花逝凋零?
開無可開?
神母又己極為沉痛的將一切前因後果吶哺道來。
前因後果,都在數不清的山曲折折裡……
"我掠至雪緣那方之後,慌忙扶起已倒在血泊的她,只見鮮血
已染滿她素白的衣裳,她更已氣若游絲,但她在昏間,還異常關心
我的安危,虛弱的低呼道﹕
“神……母……”
“他……要的只是…我的…移天神……訣……?
“你不用……理我……”
“快……
“走!"
"我怎會走?我是因為不忍心看著已失去你的她,孤零一人獨
活,才會與她一起苟存於世!如果能忍心撇下她不理,我神母早就
不會少古去了!對我米說,生命實太漫長,太沒意義,與她共活,才
是我在百年生涯當中所得的些微意義……”
神母一語至此,聲音複再沙啞起來,她潛然道﹕
"我雖然誓死對她不離不棄,唯雪緣這孩子實在大傻,大有孝
心,她竟然在自己已氣若游絲之際,猶鼓盡自己僅余的最後一分
力;最後一分生命,使勁將我推開,因為,那個神行太保的第二擊,
又在我倆震愕間洶涌襲至…”
"這下子,雪緣又再避無可避,當場中此奪命一擊,我愴惶欲撲
上前救她,誰知那神行太保出手奇快,右掌一翻,他的第三掌便已
向雪緣天靈疾拍,且猙獰的道﹕
"嘿!我這一掌就要將你體內的移天神訣真元,在你死前悉數
逼出來!"
"我心知不妙,知道此人原來是要取雪級體內的神訣真元,可
惜他這一掌出手實在大快,我根本無法在雪緣中掌前擋他此,眼看
雪緣雙將中掌,誰知……”
“就在這一刻,最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那神行太保貫滿無濤勁道的右掌,突然在劈至雪緣天靈之前
數寸凝頓半空,他整個人更即時全身一軟,僕跌地上!"
步驚雲聞言當場一陣納罕﹕
“那個一一”
“神行太保,”
“既然如此一一”
“強橫無敵,”
“又一一”
“為何會一一”
“突然軟倒在地上?"
神終搖頭﹕
“不知道!也許這正是他要奪取雪緣體內移天神訣真元的原
因!我見他突然軟倒,當場喜出望外,飛身護在雪緣之前!崎這個
時候,更令我不解的事情雙隨即發生了!"
“那凶羅與及放翁等眾眼郵自己主人倒地,當下不由發說縱身
上前,便已閃電挾著他們的主人神行太保逸走,瞬間消失無蹤!我
相信,他們這樣做,是困為他們的主人不有某些弱點,只要突然發
作便全無反抗之力,所以他倆才會如此緊張,挾著他們的主人先走
為上廣"
“想不到,一個修為已可直追‘神’的強者也有此弱點!究竟他
為何軟倒?這個可能便是能否敗他之法……"
“然而我沒有追!我只是趕忙上前察看雪緣,只見迭遭重擊的
她,此刻不獨已氣若游絲,且渾身更像如今一樣籠罩著一層白霜,
我知道,即使她能長生不死,但中了那神行太保的邪門武功,她如
今即將要死了,已經返魂乏術!她虛弱的睜開眸子看著我,溫柔的
撫著我的那張七彩班爛的面譜,斷斷續續的苦勸已熱淚盈眶的我,
道﹕
“神……母…”
“別為……我……哭……”
“我……不值得……你……為…我……”
“哭! "
雪緣說此話時,眸子內竟無顆眼淚,她已經死近眉睫了,可是
不強忍自己薄命啼噓的一生所該流的小姐淚,我知道,是不想我太
傷心,可是我卻更淚如泉涌的道:
“孩…子,你怎會…不值得我為你哭? 雖然你並非……我神母
的親生女兒,卻是我一生最癱瘓惜的……女兒!你……可知道,小
時候的,你……多麼可……愛,你曾為我百年孤獨的不死生命,帶
來多少……快樂?"
雪緣苦笑,咀角的血流得更急﹕
“可……是,最……後……我因為……要與……步驚雲……一
起,己背棄了……你……離開了你………
“不﹕孩子﹕我一直以你的……抉擇為榮!你為求…心中所愛
而勇敢……選擇自己的……路,這…連我……也無法辦……到!
你是我神母的……驕傲……”
“謝謝……您,神…母!我知道……你很疼…我…,我知道
你自從報了你姊……白素貞的……大仇後,你已……不想……再
生存……下去…你仍……苟且偷生……只因……為要陪……伴
我,你不忍……看見已去……步驚雲的我,漫無……目的……地
……寂寞下去……”
“孩……子,你……明白就……最好!為了……我,你…一定
要堅強…的生存下…去…”
我雖然如此說,可惜雪緣的目光已在散渙,她最後只有露出一
個無奈的苦笑,也是我見她的最後一個笑容,她奄奄一息的道﹕
“可……惜,即使……我多麼不……想離開……你和……他。
但…人生…本來就是…絕癥,原來……沒有人……可以……不…
死! "
“神……母…請別……將…我的死…告訴他!也別要……告
訴聶……風…”
“聶…風…實…大善良……心軟,他…知道…的話…總有一日
…會告訴……”
“他……”
“我……我不想……任何人……再為……我而……悲哀……
包……括……你…”
“神…母! 我……的……娘……親!"
“我……最敬愛的……”
“娘……”
“親!"
雪皆說到這裡,撫著我面譜的手突然一緊,像是異常不舍拋下
我這個寂寞的娘親而去,像是異常為自己曾沒為我干過什麼而內
疚,接著,她的手,方才徐徐的、緩緩的……
軟垂下來……
她終於死了。
原來,即使身負移天神訣,也絕對可以……死!
所謂長生不死,也只是於無風無浪之中,才可安保千年萬年!
神,最後不也是被巨爆轟斃了嗎?
我的淚己干。
忽然之間,我竟然狂笑起來!
因為我不知自己該是喜是哭!
若要喜,我可以為她終於得到徹底的解脫而喜!這可憐的孩
子,終於不用在永恆中為思憶他的驚雲而痛苦了!真是一個天大
的解脫!
但,我真的能如此開心嗎?我真的該為她能解脫而開心嗎?
不!她是我的孩子!我自她五歲開始便看著她長大,看著她
哭,看著她喜,看著好勇敢走自己的路!雖然我時常口硬,但我也
曾經為她的選擇而自豪!她如今已經死了,我一生唯一的寄托已
隨她而去,我又怎可以……
再開心?
生命對我頓時失去了意義!我雖然亦一並將水靈及小青救回
西湖之下,但,我每日也只懂得對著我最疼的女兒尸體發呆……
我為她已變得蒼老的臉,再次掛上我的拿手好戲“天衣元縫”,
即使她死了,我也要她的臉,回複當初在我心中最美麗的——雪緣
的臉!
我更知道,她在為救山下那些村民而與神行太保迎抗之時,早
已耗盡移天神訣的真元,我知道任何修習稱天神訣的人若體內一
沒有了移天神訣,身體都會在一個月內化為一灘血水…
多麼遺憾!雖然我也身負一半的移天神決與滅世魔身,但由
於當初素貞傳我這兩種武功時為怕神會發現,只傳了我一半口
訣,我一直所習的兩種神功,都是不完整的,都無法來救活失了神
訣的人,甚至亦無法補回神石!
我唯一可干的,就是坐在我最疼愛的女兒遺體身畔,等著看她
的尸首逐漸化為血水,看著她的愛、她的身、她的心、她的傷痛,逐
漸在此世上……徹底消失!
然而,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奇事終於發生了……
她,並未在我預期的一個月內化為濃稠血水……
她,並未在歲月中消失!
甚至……
那個神行太保凝在她身上的那陣白霜,也並未消失!
我方才明白,也許是命運中的巧合安排,本應早已尸身化為血
水的她,恰巧囚那道神行大保轟進她體內的冰寒內力,而幸得尸身
不化!
雖然她已經死了,但,只要她的尸身一日不化為血水……
她,是可以永恆的陪倍著我……
永遠…
永遠…
不堪提的苦痛已經說罷,神母,已完全陷於元邊的沉痛思憶
中,甚至,一旁的水靈及小青,亦不禁為雪緣這薄命紅顏而潸然下
淚……
她倆在蘇醒過來時,雪緣雖然已經死,她們從沒和這個神母口
中至孝至情至性的她說過半句話,蛤,畢竟她們也是被雪級開啟第
一個囚牢這門所救…
步驚雲聽罷一切,不由更為沉默,沉默得近乎死,是否,此刻的
死神雖仍木無表情﹕卻在為自己不能於“她”瀕死時,伴在這個深愛
自己的人身旁而遺憾?
他可以想象,雪緣在瀕死時是多麼的想他在旁,是多麼的想對
他說一聲珍重,可是,好競薄命得連互在自己戀人身畔的福氣也沒
有!
就像當年的霍步天,他也沒福氣聽冥頑不靈的“霍驚覺" 叫他
一聲爹……
僅是一聲最尋常不過的爹……
步驚雲不知為何,一顆心雙沒來由的絞痛起來,他的臉愈來愈
冷,甚至他的手也在“吻勒”作響,他忽然鐵青著臉,問﹕
“那個一一”
“神行太保——"
“在哪…"
神母悵然的道﹕
“你想找他報仇?很好!那實在不在‘她’到死仍在為你設想
了!只可惜,連我……亦不知道這個神行太保所在!"
什麼?連神母如此神通廣大,也不知道那個神秘強者“神行
太保”所在?步驚雲不期然眉頭一皺!
神母續道﹕
“我話了百載歲月,根本從未聽過,上一代江湖有一同作‘神行
太保’的人,更可惜的是,當日我與雪緣將他救出囚牢之時,他臉上
也戴著鐵鑄面具﹕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神’為何要
以條鐵練,將他鎮鎖!"
“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很想得到移天神訣,但他到底要拿移天
神訣的真元來作何用,不審一個謎………
步驚雲摹然道﹕
“所以一一”
“你就故意一”
“扮作與雪緣一一”
“一樣的小雪,”
“誘他——”
“現身?”
神母帶著贊許的神色點頭﹕
“你猜得一步不錯!我故意扮作雪緣之貌,又令小青與我扮作
妹妹,無非是刻意誘那神知太保現身!因為他似乎極想得到移天
神決的真元,若他得斷雪緣已在那日戰人時耗盡真而死,他便一定
不會再行現身!我唯有扮作小雪,誘使他前來奪取真元."
“盡管人的修為異常利害,但,那日我曾見他猝然軟倒,顯見他
仍有弱點,只要他來一來,我便有機會找出他的弱步,為雪緣報仇,
雖然,我知道這個機會相當渺茫,但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這個神
行太保的才智絕不下於當日的神,他居然反客為主,誘你前來西湖
為他尋找雪緣,更欲擒下你逼他以為依然未死的雪緣就範,就和小
雪小青,最後才不得出手救你,因為……”
神母說完定定看著步驚雲,一字一字的道﹕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
“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兒子!"
步驚雲也定定的看著神母,看著面具背後藏著兩行眼淚,他終
於徐徐的道﹕
“我們一一”
“真的已—”
“無法找出一一”
“那神行太保”
神母道﹕
‘相當渺茫!不過,也許不有一個方法。”
‘什麼一一”
“方法. ”
“據說,上一代江湖的人已經死清死光,僅有一個人尚在人間,
這個人,或許知道誰是上一代的神行太保!"
步驚雲沉沉問﹕
“此人一一”
“是誰?"
神母答﹕
“此人外號‘東神龍’!據說是上人武林中一個霸者!他曾妄
想雄霸武林,所以不時搜羅各江湖人的身世資料,以圖逐個攻破,
後來,東神龍不知為何突然消聲匿跡,再沒現身江湖!江湖人最後
一次見他,是在海螺溝以南數十裡外的雪地附近,可惜最後仍失去
他的影蹤但,江湖人仍若斷若續的在那雪地附近,發現他的行蹤,
故相信,他迄今未有死……”
“可惜,我為守著雷峰塔下的神石,以良有人會再覬覦它,一直
不敢離開西湖半步半分,否則,也許早已知道神行太保是何方神聖
了!"
步驚雲道﹕
“只要找到……”
“東神龍,”
“便可知——”
“誰是一一”
“神行太保?”
神母點頭;
“嗯!那個東神龍在上代武林野心勃勃,若神行大保真的是上
代一個罕世強者,東神龍又阜會沒他的底細?只要找到東神龍,那
神行太保的神秘身份,與及他到底有何弱點,相信都是定必可迎刃
而解!屆時,要為雪緣報仇,可能並非難事………
步驚雲摹然道﹕
“既然一一”
“如此,”
“那,”
“我這就一一”
“去找他!"
步驚雲說著倏地斗蓬一揚,一個轉身,便要立即離開,神母。
水靈及小青不虞他說干就干,當場一愕,神母立時叫住他道﹕
“慢著! "
步驚雲聞言頓足,回首一望神母,似在等她解釋為何要叫住
他。
神母道﹕
“孩子,你雖已讓不起雪緣,但仍想為她報仇之心,實在非常
……難得!神行太保的事,我們固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但,眼前有
一件事,卻更等著你去解."
步驚雲陡地一愣,似乎不明白神母要說什麼,神母說在他一愣
間,饒有深意的道﹕
我希望你能先辦的事說是……”
“先救……”
“雪!"
“緣!"
雪緣二字一出,步驚雲摹在感到雙腿被物緊纏,俯首一望,赫
見一倏巨大無比的白蟒已將他雙足纏緊!
“小……”
“白?!"
步驚雲一眼便認出這條正是當日他曾見過、一直跟隨雪緣的
小白,原來它一直很忠心,始終未有離開西湖下這個隱秘機關!
小白極可能是在神母與步驚雲言談間,一直隱伏於雪緣遺體
所臥的石床後,直到適當時機才撲出纏著步驚雲!但,它為何會如
此?
變生肘腋!縱是水靈與小青也不明白小白為何會這樣做,但,
她們忽然明白其中緣由了!
因為神母霍地出手!
赫聽“噗噗”兩聲神母竟乘步驚雲被小白緊纏之際,連點他兩
上大穴!步驚雲當場動彈不得!神母更不由分說,雙掌提氣,便朝
步驚雲背門直拍下去!
“彭”的一聲!步驚雲但覺一股暖洋洋的勁力直透體內,當場
感到說不出的舒服受彤,不靈與小青見狀,已知道發生何事,即時
驚呼﹕
“神一一母!"
正要撲前,誰知神母已製止她們道﹕
“危險!別要過來!"
“我正將自己體內不完整的移天神訣傳給他!若稍有差池,我
和他都要立即——”
“氣絕身亡!"
水靈及小青支仍然異常擔憂的道﹕
“但……,神母你身負的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都是不完整的!
若你其中一道功離體、都會比身負完整神功的人更快死亡,你……
僅余下半月之命……”
驟聞二人之語,步驚雲一顆不動的心亦陡地向下一沉,他凝重
的道﹕
“神母,”
‘你一一”
“為何要——”
“這樣做?"
神母昔苦一笑,眼淚已從她面具之下落到她的掌,再沿她的掌
滑到步驚雲強壯的背門上,她道﹕
“因為,這已是可雪緣回生的一一”
“唯一之法!"
此語一出,步驚雲當場一愕﹕
“雪緣一一”
“仍一一”
“有救?"
神母道﹕
"我不敢太肯定!但,曾經擁有移天神決真元的人,一旦真元
離體或耗盡,都會在一個月內化為血水,可是,雪緣如今仍保尸身
不化,亦即是說,她還有機會回生,只是她能夠再被貫注完整的移
天神訣真元便行!"
步驚雲道﹕
"但一一”
“縱是你的一一”
“真元”
“也是——”
“不完整的."
“還有誰一一”
“有完整的——”
“神訣真元?…
是的!這世上除了雪緣,還有誰有完整的神訣真元!根本沒
有!所以,雪緣能否回生,仍是一片絕望!但神母並不以為然﹕
“不!這個世上,不有人有神訣真無!那就是——…
“神!"
什麼?神?此語一出,步驚雲益發一片迷惑,神母又道﹕
" 孩子,我知此事很難令你明白,但,移天神訣的真元就有這種
奇妙,它雖然會在一個人體內耗盡,甚至可將真元從一個人身上移
到另一個人身上,惟若擁有真元的人突然死了,支可以像佛家的舍
利子般,永恆不滅!成為——"
“幻魂!"
啊,原來所有人在追尋的幻魂,就是不滅的真元,豈非是說,
神當日縱然被那場驚天爆炸至身碎骨,但,他體內的移天神訣及
滅世魔身真元,一定在他粉身碎骨之後,遺落在海螺溝附近的地
主,成為幻魂……
步驚雲當場恍然大悟﹕
“你一一”
“是想以自己一半真元,"
“增強我的功力,”
“去尋幻魂?"
“不錯!"神母斬鐵釘截鐵的道﹕
“孩子,這已是雪緣故的唯一生望!也是你和她能否再在一起
的唯一希望!你知道嗎! 若找來幻魂,不但可能令雪緣能夠回生。
更可能會令她回複從前的容貌,與你再度廝守一生,這,一直是我
神母的…”
“唯一心願!"
神母說著,一雙手摹然莫名其妙的顫抖起來,顯見她在將自己
的神訣真元傳給步驚雲這,她自己的生命也在愈趨虛弱!
“但——”步驚雲不解的道﹕
“為何你一一”
“定要將自己真元一一”
“傳給我?”
“因為,”神母虛弱的答﹕
“你過去曾接受過雪緣完整的移天神袂真元,你的軀體已和完
整的神訣真元,有很微妙的聯系,所以即使你前赴海螺溝那樣的冰
天雪地,亦極可能憑與真元的微妙聯系,而在茫茫雪海找出神死後
所遺下的真元,但——”
“你體內的部分摩訶無量,仍然未能完全發揮,我只是以自己
的神訣真元,試圖激發你的摩訶無量,若你的摩訶無量能被激發,
那,可能便有能力足以對付那個——神行太保! "
神母說著,忽地雙掌一抽,她與步驚雲赫然分開,神母更使勁
一掃,便將未能動彈的步驚雲、與及水靈小青小白統統掃出室外。
而這間密室的門,亦開始緩緩降下……
“神……母!"不靈與小青同聲一聽,正想撲回石室之內,誰知
此時百室的門已僅余一條狹小裂縫,根本難容任何人闖入,但聽神
母在內猶虛弱的對步驚雲道﹕
“孩……子,雖然……我不敢肯定驟失一半移天神訣真元…的
我,會否……虛弱至死,但,也許我在不久之後,已可…破關而出亦
未可料!更何況,我神母…已活了百年歲月,已經……活得不大
耐煩了,若真的……能夠在雪緣身邊如此死去,也是好的!因為
……"
“我……總算為……我最疼惜的兩個孩子——雪緣和你……"
“干了一件……”
神母虛弱的說到這裡,那道石門僅余的裂隙更已小無可小,水
靈與小青借是心焦如焚,因為她們知道,這道石門若不得神母在內
開啟,便絕沒有可能從外開啟,神母若然虛弱至死,她是決與雪緣
死在一起了!
然而,縱然水靈小青焦的如焚,步驚雲支仍是冷然未有動容他
只是定定看著那絲愈來愈小的裂隙,定定看著快與他隔別的娘親
“神母”,突然平靜而緩慢的道﹕
"神……母,”
“無論我此去一一”
“會否有命一一"
“回來見你,"
“無論你一一”
“仍否有命……?
“等我回來."
‘我一一”
“都會永遠一一”
“記得自己一一”
“有一個娘一一”
“神!"
“母!"
此言一出,狹窄的裂隙之中雙傳來神母一陣唾咽飲位之聲,她
又是虛弱的道﹕
“我……兒,娘親……明白的……”
“縱使你已變回……冰冷的……死神,你……始終還是……我
當初……的……兒子……”
“阿…鐵!"
“你心內的……真我……”
“還沒有……變!"
“保重……了……”
“我的兒子……”
“阿鐵!"
“驚…"
“雲!"
神母最後一聲虛弱的叮嚀送出,那道石室的門亦終於“隆”一
聲完全降下!阻隔了這雙母子!也許,神母與步驚雲亦從此一一
陰陽相隔!
然而,步驚雲卻仍沒有半分動容,因為,如今已不是動容落淚
的時候,更何況他從來沒有——眼淚!
陡地,他毅然轉身,舉步離開!
水靈與小青見本被神母封了大穴的他,居然可以再度動彈,不
由一愕!但隨即想到神母適才在將他們三人及小白送出室外之
時,可能已為步驚雲解去穴道,二人不禁叫住他道﹕
“步…驚雲,你這就……要走?"
步驚雲冷冷道﹕
“與其留在此一一”
“哭啼,”
“不如盡快一一?
“找出幻魂!"
“也許一一"
“仍能及時回來一一”
“救回神母!"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死神的干脆爽絕,當場令還熱中淚盈
眶的水錄及小青,低著汗顏……
她倆隨即抹干眼角步淚痕,小青還道﹕
“是……的!步驚雲你說得一點不錯!你真的不愧是神母的
兒子!既然在此干等,我和姊姊,也和你一起去找幻魂!"
步驚雲不語,更不置可否,已經自行沿通離開!水靈小青已從
神母口中,深知他的性情,當場會決,他既然並沒有出言拒絕!
亦即是……
他並不反對!
兩姊妹隨即緊隨步驚雲之後,只有那條巨蟒小白,還是守在神
母門外!
只因為,小白根本不明白發生何事!它唯一表達它的忠心,便
是守在主人門外!
守在雪緣與神母門外!
也許,這真的會是二人的——
葬身之地!
然而,已被神母不惜犧牲自己、貫以一半移天神訣真元的步驚
雲,又是否真的會被激發他體內的摩訶無量,可以靈活運用?
也許,亦只有此刻的步驚雲自己……
才真正知道!
小青與水靈只有一個心願。
但願,神母此刻的犧牲及心意並沒白費……
步驚雲與雪緣,真的可再度……
廝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