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封神
“不錯!”
“那個鳳舞在玄塘江畔發現的血臉男人,他,到底是誰?”
聶風終于將鳳舞的故事听到這里,他看著那個藏身在帳后、一
直為他說著那個鳳舞故事的神秘人影,終于忍不住問。
他們如今所在,還是在那座已荒廢多年的鳳箭庄內;步惊云還
是滿臉木然、似是已毫無感覺地站于遠處一角;而眼前案上,也還
是放著那張似被剝下來的血紅人臉……
那張血紅人臉猶在燦爛地笑,仿佛在笑著訴說它曾經歷的
那段笑中帶淚、淚中帶笑的情……
那個藏身在帷帳后的神秘人影唏噓地答:
“問得好!鳳舞在玄塘江畔發現的那個血臉男人,其實并非別
人,正是如今我放于這個案上的那張血臉主人!”
“什…么?”聶風聞言一怔,隨即問道:
“鳳舞在岸邊發現的血臉男人,竟就是眼前這張血臉的主人?
但……,你不是曾經說過,眼前這張笑得如此燦爛的血臉,是屬于
那個武林神話無名的?那未──”
“那個血臉男人,豈非正是神話無名?”
帷帳后的那條神秘人影道:
“你可以說他是無名,不過也可以說,那個血臉男人并非神話
無名!”
聶風愈听愈是大惑不解:
“我不明白!你适才還說,風舞感覺那血臉男人身上渾無半點
功力劍气,方才認為他絕非無名,但為何又說,他也可以是無名?
這到底是什么回事?”
神秘人影在帷帳后發出一聲饒有深意的嘆息,答:
“唉,這正是命運最弄人、最微妙之處:有時候命運為人所作
的安排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鳳舞滿以為那個血臉男人,只是背影与無名极為相像罷了,
但其身上既然渾無半點功力劍气,便必定并非無名,但,她其實并
不清楚,穹天之血的恐怖威力!”
“中了穹天之血無上毒力的人,假如不死,不但會臉罩一層厚
逾半寸的血膜,還可能會短暫失去功力……”
“失去功力?”聶風開始明白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了,他道:
“難怪風舞會完全無法感覺那血臉男人有任何功力了,是因為
即使他有功力,他的功力亦已暫時失去?”
“嗯。”帷帳后的那條神秘人影沉應一聲,复再續說下去:
“而且,穹天之血的可怕還不止于此,穹天之血還可能會令人
……”
“!!!”聶風終于听罷那神秘人影說出“穹天之血”的另一個可
怕之處了,他不由眉頭一皺!
只因為,若“穹天之血”一個可怕之處也是真的話,那未,鳳舞
在玄塘江畔發現的血臉男人,便极可能會是……
無名!
但,若然那血臉男人真的是神話無名,那如今放于聶風跟前
案上的那張血臉,也必是從他面上剝下的人皮!
究竟一代神話無名,為何會有一張被剝下來的血臉?
而這張被剝下來的血臉,為何又會如此燦爛地笑?
仿佛,這張血臉的主人,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鳳舞与這張血臉的主人,固中曾發生了什么事?
就在聶風眉頭深皺之間,那條神秘人影,又已開始在帷帳后,
訴說著鳳舞与神話無名的故事。
一段超出他倆命運安排的故事……
真是似得可怕!
鳳舞看著那個正陷于昏迷的他,一面喂他服下一碗宁神藥,一
面便在心里暗暗感嘆,他的背影,真是与無名的背影几乎一樣!
如果他身上不是渾無半點劍气功力,她=定會以為他就是她
极度仰幕的無名!
他,正是那個她在玄塘江畔發現的唯一生還者──那個血男
人!鳳舞已把他救回自己那片破舊小屋之內!
不過,即使他并非無名:鳳舞一直看著他昏沉的樣子,心中竟
也莫明其妙地生出一股“安全”的親切感覺。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他有這股親切感覺!是因為他的背影
實在太像無名?
還是因為,在冥冥之中,她可能与他早有一段宿緣?所以才安
排她救了他?
然而,如今也并非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只希望自己适才為他所
煎的宁神茶會有效,能令他盡快蘇醒過來。
總算沒白費鳳舞的一番苦心,那個血臉男人在喝過宁神茶后,
不消一會,但听他喉頭發出一陣微弱的呻吟,他,終于開始醒過來
了!
“你…醒了?”鳳舞看見他雙目逐漸張開,不由喜形于色;誰知
他甫睜開眼睛,第一時間已坐了起來,環顧四周,茫然的道:
“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里?”
鳳舞聞言一怔,她怔忡,非因他所問的話,而是因為他說話
的聲音!
天!他的聲音听來竟是异常沙啞,簡直已不像是人應有的聲
音,而如鬼嚎一般,令人听來不寒而栗!
他的聲音變為如此,也是因為‘穹天之血’侵進他体內的毒力?
乍聞自己如鬼嚎般的聲音,他亦當場一呆!遽地,他又似有所
覺,一把便向自己臉上摸去,接著又朝置于床畔的一盆清水一照
……
一照之下,他當場如墮地獄,只因他在水中的倒影,可還是一
張人臉?
不!那簡直不能稱為一張人臉!他的臉竟蓋著一層厚逾半寸
的血膜,實在丑陋恐怖已极!他竭力想將這層血膜撕下,但,這血
膜竟像已和他的臉血肉相連,無論他如何用力,還是無法將其撕
下!
“沒…有用…的!”鳳舞看著他使勁想將血膜撕下,不由無限怜
惜的道:
“我在你昏迷之時,曾用盡各种方法,仍無法將其弄下來,若那
張血膜真的如此容易便給你撕下,我早便不用那樣費力了……”
他愣愣的回望鳳舞,若斷若續的道:
“是……你…把我救回……來的?那……你可…知…我為何
會……几成變樣?”
鳳舞不期然慚愧低首:
“你…弄至…如今這個…樣子,其實…是…因為…你中了一种
…喚作‘穹天之血’的奇毒;這种毒已侵入了你的…五臟六腑,我…
相信,你的聲音…与及你的容貌變成如此,亦是……与此有關
……”
“但……,我…為何…會…突然……中了這种…奇毒?”
鳳舞面上的慚愧之色更深,無限內咎的道:
“那全…因為,我……為了要助一個…我仰慕已久的…英雄
……無名,在一時魯莽下引爆了那奇毒……穹天之血,才會誤傷無
辜…的你,一切…都是……我的錯!”
“他”听罷,心亦陡地涼了一截,他定定看著同舞無限慚愧的
臉,過了良久,終于長長吐出一口气,嘆道:
“原…來,是…因為……你?”
鳳舞槐然點頭。
出奇地,他乎對鳳舞罪魁禍首,并沒有太大的惱怒,他只是又
長長嘆道:
“既然……把我弄成如此的…是……你,將我…救回來的…也
是……你,我……也不知……是該…惱你……還是…謝……你,但
……無論我臉上這塊血臉能夠……弄走与否,我……也希望…能
…立即回家!”
不錯!一個人無論受到如何嚴重的創傷,總是第一時間想回
家自舔身心傷口!
鳳舞万料不到,他居然并沒有深怪她,他實在是一個好人呀!
但他愈不怪責她,她心里面就愈難過,她依然無限內咎的道:
“既…然…你要回家,那…你的家…在……哪里?”
“我……的家……在…哪……里?”面對這個如此簡單的問題,
他一時竟覺不知所措,只因為他突然發覺,他,居然無法記起自
己的家在哪里!
不但如此,他更無法記起──
自己是誰!
天啊!他竟然…失憶了?他霍地抱頭低呼:
“啊…?”我…的家……在哪里?我……到底……又是…誰?
為…何…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啊……!我…到底是……誰?我……到底……是……”
“誰?”
“啊…………”
鳳舞勢難料到,“穹天之血”的毒性不但奪去了“他”的容貌和
聲音,更連他的記憶也奪去了!看著他在無比迷惘地低呼,鳳舞不
期然又愧然的道:
“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請你……放心!是我…風舞…害了……你,我…鳳舞…今日
……當天發誓,我……一定會想出…方法…將你回复從前的你!在
你…未完全恢复之前,我會……”
“一直照顧你!”
鳳舞這句話說得异常斬釘截鐵!“他”乍聞此語,本在惘然的
他亦不禁一呆,愣愣回望鳳舞,似是不敢相信一個十六歲的女孩會
如此堅決,如此義無反顧!
然而,鳳舞雖是如此義無反顧,惟就在她此話剛好出口之際。
她實行這句話的困難已隨即來了!因為一個冷冷的聲音嘎地已從
其小屋門外傳了進來,道:
“賤人!想不你居然敢在屋內收藏男人?”
“你,好不要臉!”
鳳舞乍聞這個語聲,已經不用再回頭看到底是誰了!緣于
她實在太熟悉這個异常冷酷的聲音!
這個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向來視她有如仇人的大哥“鳳星”!
還有她的二哥“鳳越”!
天!勢難料到,她將那個“他”救回來的事,如今竟被她的兩個
大哥知道了!
鳳家壯隨即響起了集合的鐘聲,不消一盞茶的時份,全壯上下
已在寬廣華麗的廳堂內齊集,當然包括鳳舞的乳娘“和媽”,還有觀
舞之父一一
“風玉京”!
當鳳舞与“他”被鳳星鳳越硬拉往廳堂之上時,鳳玉京已無比
威嚴地坐于正中,恍如一個即將要審判犯人的冷面判官,面色陰晴
不定,极為難看!
而他乍見風舞,更即時面色一沉,怒喝:
“畜生好斗膽!競敢在家收藏男人!”
“說!這個滿臉血紅的丑男子到底是誰?”
鳳舞當場啞口無言:蓋因她雖然將他救了回來,卻真的還未
知道他的名字!而她也相信,他亦已撤底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期然斜瞥了“他”一眼,接著便對其父道:
“爹…,女儿…也不知道…他到底喚什么名字,但……,請你不
要誤會……女儿,女儿一直沒干……非份的事。只是……”
“他…如今滿臉血污,且已不复記起自己是誰,這些都全因女
儿而起;所以……,女儿實在有責任…照顧……他……”
鳳舞說到這里,又不由再朝“他”瞥了一眼,只見“他”听見她在
重提舊事,已不期然再度陷于迷惘之中。
鳳玉京冷眼朝“他”瞄了一眼,不知因何緣故,居然并未瞧出
“他”那張血臉,是給其在玄塘江所發的“穹天之血”重創所致。
或許,鳳玉京也只是依快意老祖心意,替他發那一箭穹天之血
吧了!他其實也不大知道中了穹天之血的人,會有何可怕的后果!
他不由道:
“哈,看他長相丑惡已极,為父也不怀疑你會与他干下苟且之
事,但,你說他落得這個田地,全是因你而起,你,到底于了什么錯
事?”
驟聞此語,鳳舞真是有口難言!難道真的要她但白告訴她的
爹,她是因為要助無名,遂暗中以她所習的鳳舞箭破了其父的鳳家
箭,最后才弄致那個“他”淪為如此?
所以歸根究底,真正罪魁禍首還是她的爹!与及那個小气記
恨的快意老祖!
不!她當然不能告訴她的爹,她已有能力破他的鳳家箭!否
則他堂堂一個鳳箭庄庄主顏面何存?
鳳舞心知,有時候一個男人的尊嚴,甚至比他的性命更為重
要!因此,她知道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將她有習鳳舞箭的真相告訴
其父!更何況……
她亦曾應承她那個永遠不見面目的神秘師父,絕不會將其傳
授鳳舞箭的事告訴任何人!包括──她的爹鳳玉京!
故而,縱然此刻的鳳玉京一片疾言厲色,鳳舞也只得道:
“爹,請原諒女儿…不能將真相告訴你,但…請你相信舞儿,舞
儿不告訴你真相,是……為了……你……好……”
鳳玉京自己屢問不遂,當下勃然大怒,面色一沉,叱喝:
“廢話!畜生膽敢巧言辯駁!我命你,立即說出實情!但听
“彭”的一聲巨響!只見其出手之狠,竟將鳳舞整個人打得向后倒
飛十數尺,重重摔到地上,咀角迸血!
好狠的一顆老父心!就像上次在快意老祖面前一樣,動輒便
重打鳳舞,完全沒有半分轉圖余地!
那個“他”本仍在迷惘當中,此時處鳳玉京如此苛待自己女
儿,也不由看不過眼,“他”隨即上前一鳳舞,并對鳳玉京道:
“你竟這樣狠心對待自己女儿?她其實并沒做錯什么,你何苦
這樣對她?”
万料不到,“他”本已在為自己記不起身世前事而迷惘不堪,卻
竟然會如此挺身維護鳳舞!鳳舞只覺一陣感動……
鳳玉京在喉頭發出一聲冷笑,道:
“嘿!你這 算是什么東西,豈容你管我的家事?我喜歡怎樣
管教女儿与你何干?你這個外人最好快給本庄主──滾!”
滾?
鳳舞一怔,連忙道:
“爹!他…不能……走!女儿曾應承照顧他,直至他痊愈為
止!女儿……一定要守信……!”
鳳玉京皆目道:
“畜生!我今日已對你千般容忍!你竟然還倒過來幫這不明
來歷的人?”
“好!為父如今就鄭重告訴你!這個人我是赶定了!你若一
意孤行要守信照顧他,就立即跟這個男人……”
“滾出我的風箭庄!”
鳳舞造夢也役想過,她只是為那個“他”說了三言兩語,其父鳳
玉京竟已如此決絕,要將她也一并赶走!她當場為之一愕:
“爹,我……”
鳳舞的大哥“鳳星”突然插咀,冷嘲道:
“嘿!還我什么?爹的意思,就是你若一旦跟這家伙离開,便
再不是他的女儿!”
二哥“鳳越”也道:
“不錯!爹的鳳箭庄向來家法嚴明,絕不容任何人心生外向!
你一走,就表示你与爹脫离父女關系,從此──”
“恩!斷!情!絕!”
恩斷情絕?
好重的四個字!重得就像一柄刀,一字一刀的切割著鳳舞的
心!但鳳越此言一出,一旁的鳳玉京竟未有任何异議,似乎亦默認
鳳越所言,正是其心里想說的話!
面所有在廳堂內的人,目光都隨即落在鳳舞身上,似要看她如
何抉擇!
甚至那個令鳳舞感到內咎的“他”,此刻亦不由對鳳舞道:
“我,明白你的好意,与及你想努力向我補償的心,但,你實在
不用為我這個已變得不知是誰的怪物…而与至親反目!就讓我自
己离開吧!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他”說著便即時轉身离開,鳳舞本仍在猶豫自己應該怎辦,惟
此時看見“他”獨自离去的背影,心中著實不忍就這樣“他”一個孤
單离去……
她突然叫住“他”:
“慢著!”
“他”一愣,無限疑惑的回望鳳舞,道:
“你……為何叫我慢著?難道,你……?”
鳳舞并沒有即時答“他”,她只是看著自己威嚴無比的爹鳳玉
京,突然一字一字的對其父道:
“爹!既然…你留他不得,那…女儿……唯有決定,与他──”
“一!起!走!”
鳳舞此言一出,堂內眾人盡皆嘩然!大家都不明白鳳舞何以
會為一個陌生的“他”,不惜与其父恩斷情絕?
而鳳玉京乍聞自己女儿此語,更當場從緊咬的牙縫中狠狠吐
出一句話:
“畜……生!你……瘋……了!”
鳳舞臉上流露一絲凄涼苦笑,幽幽的答:
“是……的!也…許……女儿…真的瘋了,但……,一個人…
既然生而為人,便應該活得像一個人!女儿既然因一時魯莽,害他
落得如此,便應勇于承擔一切責任!”
“我…知道,爹……你是因一時气上…心頭…才會如此決絕,
但…女儿深信,在爹心中,可能亦認同…女儿…要勇于承擔…過
錯,其實,爹你只是……口硬…心軟……”
是的!天下沒有不望儿女成材的父母!即使自己如何十惡不
赦,也希望儿女能成為自己的光榮……
在鳳玉京冷得似會結冰的面上,可有半絲為自己女儿能有勇
气承擔過錯,而暗暗流露的喜悅?
即使他身為一庄之主,在人前仍不得不強逼自己口硬?心硬?
不知道!只知道此刻無論鳳舞怎樣說,鳳玉京依然像是一個
永不動情的判官,他又再次無比冷硬地吐出鳳舞的罪狀:
“好!育生冥頑不靈!我鳳玉京今生就當從沒養過一個這樣
的忏逆女儿!你,”
“立即与他一起滾!”
冷硬的聲音,更配合冷絕人寰的出手!鳳舞与“他”只覺眼前
袖影一幌,繼而“蓬”的一聲巨響!
鳳玉京赫然已揮袖將二人猛地掃出廳堂,二人更一直倒地翻
滾,撞破鳳宅巨門方才直出宅外!
好絕好可怕的斷情一擊!看來鳳玉京不單箭藝了得,功力亦
非庸手!
鳳舞与“他”慘被災一擊重掃出門外,二人即時口吐鮮血!但
風舞仍強自支撐起來,昂首對鳳玉京道:
“爹……,雖然你堅決不再認我為……女儿,但……一日為父,
終生為父!在女儿心中,你永遠是你的爹!若有天…你需要女儿
…的話,無論如保,舞儿一定會……”
“回來幫你!”
鳳舞說著,這地遠遠朝廳堂內的老父深深一跪,珊珊情女一顆
孝心,已經完全表露無遺……
今日她落得与嚴親反目的下場,非因不孝,而是因為她要堅持
自己認為正确的事!
她決不能因為懾于老父的威嚴,而違背自己的良心!
可是,即命名向來不屈的鳳舞,不惜跪下來与父拜別,鳳玉京
卻連看也沒看她一眼,他只是冷冷將袖一拂,赫听“隆”的一聲震耳
欲聾的巨響,他,竟以勁風隔空將鳳箭庄那道巨門重重關上!
他似乎真的不想再多看這女儿一眼!
然而這道辱耳欲聾的關門聲,卻當場把鳳舞的心也震碎了!
只是她亦知老父今日既矢言斷約以父女之情,便再無轉圖余地,她
唯有無限依依的站起來……
甫站起來,她例看見那個同掃出鳳箭庄的“他”,正定定的看
著她……
但听“他”帶著無限歉意的道:
“對…不起,是我連累你和你父反……”
“他”本想說是他連累鳳舞与其父反目,誰知話未說完,鳳舞已
截斷他的話:
“要說對不起的,其實是我!”
她說著也定定的看著“他”,道:
“請你放心!我鳳舞既然應承幫你解去穹天之血的毒,無論如
何,即使犧牲我自己一切所有,甚至我這條賤命,都會設法令你回
复從前的模樣!”
“而且,盡管你已完全記不起你的親人,我亦會盡力為你找回
他們,因為我也很想知道,在那層厚厚血臉下的你……”
“到──底──是──誰?”
不錯!乍聞鳳舞這句說話,“他”亦十分相信她即命名擠盡一
條命也會幫他,只因為她為了維護“他”,已不惜与其父恩斷情絕,
試問還有什么可攔阻這女孩的心?
“他”只是在想著一件她也同樣想著的事!便是……
“他”,是誰?
鳳舞与那個“他”,終于走了!
然而,就在二人离去之后,就在所有被召集到廳堂的家丁婢
仆,亦陸貫散去之后,鳳箭庄內的鳳玉京,与及鳳舞的兩個兄長“鳳
星”“鳳越”,卻并沒有拍手稱慶。
相反,三人适才在臉上流露的怒气竟然一掃而空!
不但如此,三人臉上更出奇地流露一絲欣慰之色!似為能有
一個如此的女儿及妹子而欣慰!
哦?這可奇怪了!鳳玉京父子三人,向來不是視鳳舞如心頭
刺、眼中釘的嗎?為何又會在鳳舞走后,為她感到欣慰?
但听鳳玉京沉沉嘆道:
“她,終于走了。”
一旁的鳳星點頭微應:
“嗯。但,這次离去對她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爹,你也不用
大顧慮三妹……”
鳳越也道:
“不錯,爹,更何況,要三妹离開風箭庄,一直是你對她的悉心
安排……”
三……妹?鳳星鳳越向來對鳳舞都是賤人賤人的叫,几曾稱
她為三妹如此親熱?
他們為何會一反常態?
但最令人惊的還是鳳玉京!原來要鳳舞离開鳳箭壯,一直是
他的悉心安排?
這個看來外冷內冷的嚴父,到底為鳳舞安排了什么匪夷所思
的命運?
不知道!只知道如今的他,在欣慰之余,似亦略現憂色,但見
他眉頭一皺,嘆道:
“不過,要舞儿离去雖是為父的悉心安排.我……始終有點擔
心……”
“哦?爹到底擔心一些什么?”
“為父在擔心,舞儿适才一意孤行要幫的那個‘他’!這個人雖
然面膜,身上渾無半點真气及懾人气勢,更可能連他也再記不起
自己是誰,但一一”
“我适才以我們祖傳的秘學‘听心訣’,隔空暗听他的五內,發
現他的五內有异常人,故而此人本來習武的天賦极高,而且……”
“我更听見他的五內,似潛藏著一股极度可怕的……力量,一
股因某种原故被暫時封鎖、即使一般武林高手加快意老祖亦難以
察覺的力量!”
勢難料到,鳳玉京除了身負鳳家箭外,更有一套可听人所不能
听的“听心訣”?故縱使所有高手都無法發覺那個“他”潛藏的恐怖
力量,鳳玉京卻早已听出個所以然來?
“爹,你…是說,那個‘他’并非凡人?他,可能是一個超越許多
人的一一恐怖高手?”
鳳玉京目光閃的答:
“嗯,而且,舞儿應該是在這帶附近救起他,若真如此,我想,我
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如果,他真的如我所料,當真是那個可怕的“他”的話,那舞儿
今次矢志要維護這個看來已失去記憶的他,她的處境縱然令我擔
心,但……”
“她若能跟著這個‘他’,對舞儿來說,可有是一件好事亦未可
料;或許,他更可能在無意中助舞儿達成我們想她達成的事,總較
留在我們鳳箭庄這潭死水為佳………
什…么?鳳箭庄富甲一方,更開始于江湖揚名,鳳玉京為何會
說威望日隆的鳳箭庄會是一潭死水?
再者,他們三父子原來一直在希望鳳舞,他日能為他們達成一
件一一“事”?
難道鳳玉京向來如此苛詩自己的親生女儿,也只不過是一場
逼不得已的一一戲?
他每次掌打鳳舞之時,一顆心其實也在隱隱作痛?
打在鳳舞的臉,卻深深痛在鳳玉京那顆神秘莫測的嚴父之心
……
甚而鳳舞的兩個兄長“鳳星鳳越”,他們表面雖視鳳舞如宿世
仇人,其實亦是鳳玉京的刻意安排?他們都只為逼鳳舞他日能達
成那件“事”,才會如此?
他們,其實也最疼鳳舞這個勇敢的三妹?他們唯一的妹子?
到底雄奇宏偉的鳳箭壯,背后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惊人秘
密?
他們三父子一直想鳳舞達成的“事”,又是什么要事?致令他
們在這些年來,不能在鳳舞面前,當回真正的──
自己?
其實,在風舞与那個“他”离去之后,不僅鳳玉京三父子似若有
所失,還有一個人,亦為鳳舞感到無限可惜!
那是一個一直藏身于鳳箭庄檐下、暗暗目睹鳳舞离去的人
──
龍!袖!
啊?快意老祖圍攻無名的卑鄙計划已經大功告成,快意老祖
必早已回快意門,龍袖為何不隨其師父一起回去?
即命名,其師的所作所為,已是一個令他相當失望的師父……
龍袖并不即時隨其師回快意門,緣于,他本來想再見一個。
一個他認為与自己是同類的人……
鳳。
舞。
但見他在鳳舞离開之后,臉上小期然泛起一絲敬佩之色,一絲
從未在其臉上出現的敬佩之色。
只因為他生存至此刻為止,向來高气傲的他,亦從未敬佩過任
何人!但今日,他終于發現了……一個。
“好…家伙!”龍袖不由在心中暗暗惊嘆:
“想不到普天之下,居然有一個為了自己堅信沒錯的事,會如
此勇敢不屈的女孩!鳳舞啊鳳舞,人可知道,我龍袖向來對所有女
孩視如不見,全因為……”
“我一直希望在茫茫人海當中,能遇上一個可以令我龍袖真正
感到興趣的女孩!而目下……”
“我相信自己遇上這個人了!”
不錯!能夠令据做的龍袖也由衷感到興趣的,一定是一個他
极度欣賞的女孩!
鳳舞,會否正是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