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鳳家心

    形容一個人心狠手辣，許多人都會說此人“毒如蛇蝎。”
    但想真一點，蛇蝎何辜？
    它們只是“身”怀劇毒，并非──“心”怀劇毒！
    或許，世上有一种人，他們的心，甚至連蛇蝎身上的毒，亦未必
足以形容！
    昏迷了的小五，簡直造夢也沒想過，那個將他救走的人，不但
可怕得令倨傲的龍袖亦要面露憂色，更是一個他有生以來所遇過
的……
    最毒的人！
    小五終一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甫醒過來的他，看來并無异樣，似乎，鳳舞之父玉京曾說，他打
進小五体內的“天魂勁”，可以成了在鳳舞身上所訂的計划，暫時仍
未見！
    而小五之所以蘇醒，卻是因為一陣扑得鼻的濃香。
    那陣濃香，香得就像一碗香甜的毒藥，令人無法抗拒、不惜將
它一口喝盡，再笑著讓自己七孔流血身亡。
    而當小五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第一眼全發現，那陣扑鼻的濃
香，原來發自一個人！
    一個不但香甜得像碗毒藥、甚至亦美得像毒藥的女孩！
    這個女孩，此刻正坐在小五一直昏臥的床畔，臉帶微笑地凝視
著他。
    她是一個年約十六的女孩，而且即使從最嚴格的要求來看，都
一定沒人能夠否定，她，是一個絕色美女中的──絕色美女！
    但其實許多時候，最美麗的東西，也許正是最具“殺傷力”的東
西……
    “你，醒過來了？”
    這個美像得像碗香甜毒藥的“超級美女”，乍見小五張開眼睛，隨
即已無限溫柔地問。
    她的聲音，也甜得像一碗最毒的毒藥……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小五如夢初醒地環顧
四周，只見自己原來正處身一間美侖美奐的寢室，眼前這個美麗女
孩，身上一襲紫紗羅裙也是极盡華。
    而她的身畔，還站著女裝扮的女孩，看來和她同齡，也是十六
歲上下年紀，應該是她的貼身侍婢。
    然而這個婦孩盡管身為婢仆，一雙眼睛卻似乎長在額上，由始
至今并未有看小五一眼，只是一直默默站在其小姐身旁，一言不
發。
    但听那美麗女孩，又以她那甜美人的笑聲道：
    “這里，當然是我的家了，我叫‘紫心’，這個是我的貼身侍婢
‘小月’，你，叫什么名字？”
    紫心，紫色的心！丰麗誘人的卻又飄渺，故令人摸不透那個時
候會暗藏殺机……”
    但小五似乎并沒為眼前這個美麗令人透不過气的紫心而心中
浮蕩，他只是心不在焉的答：
    “我叫……小五，我…為何會……在你的地方？我……好像
……記不起自己……曾發生…什么事情似的……”
    小五說著，不期然地以雙手抱著自己的頭，仿佛在极力追憶自
己在昏迷前發生何事。
    可是，鳳玉京打進其体內的天魂勁，雖然暫未令他体內出現任
何异樣，卻已真的令小五對之前發生的一切，渾無半點印象。
    他只記得，自己是因為不想負累鳳舞才會自行离開她。
    鳳舞不見了小五之后會怎樣呢？小五也沒料到自己在這個時候
想著的，原來也只得風舞一個……
    這到底意味著什么？
    雖然在昏迷之前，小五猶不太了解自己為何會如此關心鳳舞，
他只是想在自己對鳳舞仍未泥足深陷之前，“抽身而退”，但，就在
他醒過來的這一刻，他摹然發覺……
    他已經不能抽身而退了！
    因為即使他剛從昏迷中蘇醒，第一件事仍在記挂著……她！
    不知由何時開始風舞那略帶苦澀卻仍堅強面對命運的微笑，
不知不覺地占据著不小五的整個心坎，他已經不能制止自己想她！
此刻他伯心中甚至已肯定，自己對風舞已……
    徹底泥足深陷！
    這是一個他無法欺騙自己的不爭事實！
    原因？
    只因他已無法忘記，鳳舞為堅持要照顧他，不惜与她的嚴父鳳
玉京反目，毅然与小五离開自己長大的家園！
    他更無法忘記，本來倔強的鳳舞，為了籌錢為他每日買藥療
毒，甚至甘于犧牲自己最重視的尊敬，當上連乞丐也不愿當的抹鞋
小工，生日向那些千金小姐們屈膝下跪！
    除此，更因為二人之間一份難以解釋的……
    緣！
    他和她，仿佛命中早已注定有一份“曲折迷离”的緣！
    所以當緣分要來的時候，就如重重孽网，千絲万縷，即使是再
強再無敵再蓋世的神話，亦逃不出緣的播弄。
    既然逃不過，便唯有在緣份帶來的千劫万苦之中──隨緣！
    可是，即使小五對鳳舞已泥足深陷又如問？這又如河了”
    他實在更明白，鳳舞的芳心，一直仍在思念、傾慕那個她遙不
可及的無名！
      更何況，小五不且張人見人怕的血臉，倘若始終找不出方法解
去穹天之血的毒，這張血臉將會一生一世都跟隨著他，直至天老！
地老！人老！他自覺自己配不起她！
      這亦是小五不得不离開鳳舞的苦衷！
      那個紫心但見小五甫醒過來，又即時陷于极度迷惘的沉思之
中，她美麗的眸子內閃過一絲魅惑的光，道：
      “你，居然已讓不起昏迷前發生的事？很可惜，我也只是路過
一個樹林，剛巧發現你昏倒在泥地上，才將你救回來，我其實也不
知道你之前遇上什么！”
      “是了！小五，你臉上為何會有那層血膜？你，是否中了一种
──”
      “喚作穹天之血的毒中奇毒？”
      乍聞這個叫紫心的美婦竟可猜知自己身中穹天之血，小五陡
的一怔，愣楞問：
      你…也知道何穹天這血？難道……你敢像鳳舞姑娘一樣，精
通醫術？
      好個紫心漂亮的臉上隱然浮現一絲自負這色，似乎有點妒忌
小五口中也精通醫術的鳳舞，可惜小五并沒即時看出，她滿怀深意
一笑：
      “我是否習醫的，這個你早晚知道！不過，我在樹林發現你時，
你已身負內傷，所以，我适才已為你煎了一副療傷茶。”
      那個紫心說著，驀然轉身，從一旁的案上端起一碗仍冒著裊裊
熱气的藥茶，看來，那碗茶真的煎了不久。
      小五看著紫心送到眼前的藥茶，不知何故，意覺藥如其人，連
她煎的藥，也在流曳著一絲甜甜的幽香，但。
      常言道“苦口良藥”，鳳舞煎給他的藥茶，總是如“人生”一樣奇
苦無比，然而，眼前紫心這碗看來香甜味美的藥，會否根本就不是
藥”
    不過紫心將他救回來，小五沒理由要怀疑她，他終于徐徐接過
這碗藥，無限感激地對紫心道：
    “紫心……姑娘，你將我救回來，我更為我……煎了這樣一碗
藥，小五……真不知該如何……感激……”
    紫心目光閃爍的道：
    “小五，何必言謝！藥涼了就不好，你還是先服藥再說吧！”
    “既然如此，紫心姑娘，小五亦不再客气了。”小五說著，舉碗便
將藥往嘴里送，惟知就在此時，猝地有另一個婢婦半跑半走的奔進
寢室內，气呼呼的叫道：
    “小……姐！”
    小五只是將藥喝了一半，此刻遂暫時停了下來，紫心亦立時回
臉，背著小五朝那婢女瞪了一眼，就像那婢婦破坏了的她事似的，
她問：
      “什么事？”
    那婢女見紫心瞪著自己，不由被嚇得低下頭，訥訥的道：
    “小……姐，是…這樣的！有……兩個突然上門，他們說……”
    “想見一見……這位小哥！”
    什…么？此言一出，不但那個紫心向微微一愕，小五更是深深
一怔！
    他還剛被這個紫心姑娘救回此處不久，居然已有人找上門來？
到底是誰找他？
    小五終于与紫心等人，一起前往廳堂見那兩個找他的人。
    一路之上，小五方才發現，這個美麗的紫心所在的地方，原來
是一座偌大無比的巨宅，從他适才所睡的寢室到廳堂的路，居然也
需走一炷香的時間！
    這個紫心似乎有相當顯赫的家世，不過小五也無心再想關
于她的事情，此刻的他，只是想著廳堂之上，到底有什么人前來找
自己！
    故而，他一直緊緊跟在那個進來稟告的婢女身后，直向廳堂走
去，卻完全未有察覺，那個紫心及其貼身侍婢小月、刻意遠遠落在
其后。
    但見遠遠落在小五身后的紫心及小月，互相望了一眼，小月更
驀然低聲對紫心道：
    “小姐，小月真的不很明白，你，為何要將小五這樣一個丑男子
救回來？還細心為他煎藥？你瞧那他那張血臉，真是令人非常惡
心討厭！”
    那個紫心乍聞此語，竟一反适才對小五溫柔無限的神態，無比
冷酷的笑道：
    “嘿，小月，你以為我是那种日行一善的蠢材嗎，我救他，當然
有我原因。”
      “什么原因？？”
    紫心邪邪的笑，很難想象，一張如此美麗出塵的臉上，竟會出
現一個如此邪气笑容，她答：
    “那個小五這樣丑，全因為他中了穹天之血的奇毒，而据我所
知，穹天之血是毒冠世間的‘万毒之皇’，曾誤中穹天之血的人，縱
使未有立即斃命，亦決不能多熬一天，定會在數個時辰內再毒發身
亡！”
    “然而，小五臉上所蓋著的那張血臉，早已亦得于硬如鐵，論理
他中了穹天之血，至少也有二十日之久，我實在很好奇，他為何至
今仍能不死？”
    小月逐漸恍然大悟，道：
    “小姐意思，是認為那個小五，絕不是一個──普通人？”
    紫心答：
    “唔，极有可能！雖然我并未感到他有何深厚內力，但以其体
格這异稟，絕對是我試藥的一副好材料！”
終于也說到關鍵了！原來，那個紫心將小五救回家，只為了
試藥？
    但听紫心雙無比興奮地續說下去：
    “小月，你知道嗎？像我這种專心鑽研醫術的人，畢生最渴望
遇上的，便是遇上一副試藥的上乘体格，与及試穹天之血這樣的毒
中奇毒！”
    “我明白了！小姐如今既然遇上小五這樣一副試藥的好材料，
且他又巧合地身中穹天之血這股万毒皇者，小姐終于是再難忍技
痒之苦，決心要清除他体內的穹天之血，以証明小姐醫術之出神入
化，是不是？”
    小月所猜想的實屬合情合理！但出乎意料之外，紫心竟有一
個想像不到的答案！
    “小月，你錯了！”
    “穹天這血固然厲害，但它也只是万毒之皇而已，能夠想出如
何破解穹天之血又有何意思，反而，我要練就一种……”
    “經穹天之血更毒上万倍的──毒皇之皇！這樣才更有意思！
嘿嘿嘿……”
    天…！勢難料到，這個美麗出塵的紫心要以小五試藥，試藥之
法，竟然并非要消解他体內的万毒之五穹天之血！而是要煉成一
种比穹天這血更毒上万借的──毒皇之皇？
    但見她說著此話之時，絕色的臉上更見邪絕，好恐怖冷酷的
一個美女！
    “小月！你可知道既然連万毒之皇穹天之血亦無法毒死那個
小五，小五實是一個千年也難得見的試藥奇材！若我自己研制的
毒最后能將他這樣的奇材毒死，那我所煉的藥便比穹天之血更毒！
比它更足以──毒留青史！”
    “其實，我早已開始在他身上試毒！我适才給他喝的那碗藥
茶，根本就不是療傷茶，而是我所煉的一种奇毒！”
    “可惜，這种毒似乎并不如穹天這血般厲害，他喝下后竟無任
何异樣！看來我還要繼續研制更毒的藥！一定要煉出比万毒之王
更利害万倍的──毒皇之皇！”
    原來，這個紫心如此善待小五，無非也只為了自己？她，根本
就對小五的生死漠不關心！
    可惜，小五一點也不知道紫心那顆紫色的心，更木然不知自己
目下處境相當危險。
    此刻的他，還是在想著到底是誰要見他，他有一個預感，那兩
個在廳堂等著見他的人，有一個极可能會是……
    真的是“她”！
    小五的預感完全正确！在廳堂等著見他的其中一人，真的是
他猜想的那個“她”！
    “她”──鳳舞！當小五与紫心、小月一起抵達廳堂后，他隨
即發現，鳳舞真的是找上門來的其中一人，而与她同行的還有一個
男人，正背著眾人看著廳堂上的一幅丹青。
    而鳳舞乍見小五，更當場喜形于色，忘形低呼一聲：
    “小五！”
    “你……真的……在這里？”
    “那……實在……太好了！總算…沒白費我們循著足印找來
……”
    瞧鳳舞臉上的表情，真的是同衷的高興，可見她如何擔心、關
心小五！
    正如龍袖所猜，她對小五，看來已不單因為要守諾如此簡單！
即使風舞一再對他否認她對小五有何异樣感覺，但可能在她与他
相處的那段日子，小五這個好男人，早已在鳳舞心中留下一股無法
向外人言喻的親切感覺……
    當今之世，實在已很難找得一個肯為別人設想的好男人了！
    畢竟，像小五這种為了不想再連累鳳舞、而宁愿不醫自己身中
的“穹天之血”、也要堅決离開她、讓一身劇毒的自己獨自面對茫茫
前路的男人，還真不多！
    那管小五的一張血臉如何丑如鬼……
    眼見鳳舞再見自己，竟會如此高興，如此對他不舍，小五心頭，
不禁暗暗泛起一陣感動！
    可是，小五卻更明白，他絕不能就此就心軟、感動！因為若他
這次隨鳳舞一起回去，他這個身中奇毒的丑男，只會像過去一樣負
累她，尤其是，鳳舞傾慕的只有那個神話無名，他何苦夾在二人之
間，負累她不能再尋理想！
    以鳳舞的醫術才華，与及她所習的鳳舞箭，若然沒有他這個丑
男負累，將來一定可在江湖大有作為！
    她甚至可能會有机會再見她一直傾慕已久的神話無名，更可
能如她心愿，成為一個對神話非常重要的人！
    不……！為了鳳舞好，他這個人見人怕、人見人棄的重擔，決
不能再和她在一起！
    他必須堅持自己干前所作的決定──斬釘截鐵离開她！
    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小五給然五內已深深感動得無法形容，一
張臉仍舊無動于衷，風舞雖然喜悅趨前，但他卻突然退后，還有點
漠然的道：
    “風舞，我早已留書离開，你，為何還要找我？”
    鳳舞一怔，不虞小五竟會對他突然如此冷淡，一反當日他在那
片陋屋對也的暖意和熱誠，她當場不知所措，頓在原地！
    一直在旁冷眼靜觀其變的紫心，此時卻又以其溫柔無限的語
聲問小五道：
    “小五，這位鳳舞姑娘，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她為何要如此急
著上門找你？”
    小五故作漠然的道：
    “她根本就不是我的什么人！她只是曾在二十多日前玄塘江
那場巨爆中將我救起，我在她哪里住了一段日子，但又不是和她十
分稔熟，所以最后才會离開她哪儿。”
    “我，實在也不知她為何會像冤魂不散般苦纏著我！”
    听見小五如此說，風舞的心陡地涼了一截，她訥訥道：
    “但……小五，你……留給我的那紙字張，不是說因為不想再
連累我才會离開的”怎么如今又說……”
    小五還未待鳳舞把話說完，已打斷她的活：
    “鳳舞，你不是那樣傻吧？我說怕連累你才會离開，其實只是
客套之言。”
    “事實上，你那片陋居實在破舊得很，我實在很難在哪里再熬
下去，所以才想另找一個地方調理，難道你真的要我言明，我嫌棄
你哪里嗎？”
      “小五，你……”勢難料到，小五竟然變為如此，鳳舞只感到一
顆心直下沉，不知該如何再說下去。
    一旁的紫心聞言，雙目卻鄧時放光，她刻意附和小五的說話。
道：
    “嗯，小五所說的也不無道理！試問一個身負劇毒的人，又怎
能長久在那些窮地方養靜？至少，也該在我們這樣的地方，才可專
心料理身体。”
    紫心說著，不由回臉朝小五一望，續道：
    “小五，我們這里空置的寢室還多著，如果你不見棄，你大可留
在此調養身子，直至你愈后才走不遲。”
    小五本來只是气起鳳舞，希望她自己以后能奮發圖強，有朝一
日能實現她想伴在無名的左右的夢，但見此刻鳳舞還對他如此關
心，她唯有再進一步，接受紫心的好意道：
    “也好！紫心姑娘，反正小五真的已無處可去，在你這里暫作
調養，亦總較回去她哪里為佳！”
      鳳舞乍听小五愿意留下，即時道：
      “小五，紫心姑娘能如此大量，慷慨讓你留在這樣好的地方調
理身体，我本該…為你感到高興，但……目下你所中的穹天之血，
實在很難找得适合的大夫……替你醫治。
      “至于我，雖然也一直嘗試以多种不同的藥為你療毒，而仍未
成功，但總算知道你体內毒性，你……還是隨我……一起回去，讓
我繼續為你配藥療毒吧……”
      說來說去，鳳舞不過是記挂著小五体內的穹天之血會突然惡
化！可是，苦非不想鳳舞為買藥屈膝，小五也不會忍心离開她：他
正想答她的話，誰知就在此時，紫心又道：
      “說到用藥，這位鳳舞姑娘實在不用為小五擔心！”
      “我紫心雖然不才，但也略諳醫術，小五的穹天這血，相信假以
時日，我亦可將它治愈過來。”
    但听紫心驀然自稱可治穹天之血，鳳舞當場有點訝异道：
    “紫心姑娘，原來……你亦諸醫術？但……小五的穹天之血，
十分難治，我在過去二十多日業，和過不少奇珍妙藥，始終無效…”
    紫心淺淺一笑，道：
    “鳳舞姑娘，你這是小看我了？”
    鳳舞連忙道：
    “不……！我并不是……這個意思！紫心姑娘，我…只是擔心
小五…”
    鳳舞又朝小五望去，小五支故意別過臉，不再看她。
    一直沒有說話的小月，此時終于插嘴道：
    “嘿！你不是這個意思？你自己既然用了二十多日仍無法治
好小五，就干脆讓我們小姐接手吧！可能，我們小姐的醫術比你更
高明……”
    紫心里分明很高興她的貼身侍婢小有出言貶低鳳舞，但猶在
小五面前故作好人制止她道：
    “小月！不得無禮！”
    風舞眼見紫心不但美麗不可方物，且還落落大方，不期然有點
慚愧的道：
    “紫心…姑娘，也許…，鳳舞的醫木真的技藝不如你，但…無論
如何，我們不是看……小五自己…如何抉擇吧！”
    此言一出，小五即時想也不想，乘勢決絕的道：
    “風舞，你醫我許久仍無起色，我已不想再讓一個連自己衣衫
也不能弄得洁淨的人浪費我的時間！我決定給紫心姑娘一試，或
許她能帶來奇跡亦未可料！你快走吧！”
    走？小五居然叫鳳舞快走？他竟然宁愿選擇紫心，也不挑選
鳳舞？僅為了她一襲污臟無比的衣衫，他何時開始，如此先敬羅
衣！
    鳳舞向來都不曾為自己向來那襲臟得像叫化的衣衫自卑，但
乍聞小五這句話，她的破舊衣衫，看來相當自慚形穢。
    到底是什么令一個本來毫不注重外貌冠冕堂煌的女孩，突然
感到無比自慚形移？
    也許，全因為一份她仍未自覺、卻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對小五悠
然生下的……
    小五看著鳳舞自慚形移地垂下間，見著也覺不忍，他其實多么
想上前告訴風舞，他很想永遠留在她的身邊，可惜他早知她的心里
人。絕不會是他這個丑男！
    他唯有以“無情”代替自己對她的“深情”，徹底成全她！
    就在這個鳳舞自慚形移、小五私下百般無奈、紫心小月、偷偷
冷笑之間，那個与鳳舞一道前、卻又一直背著眾人看畫的男子嘎地
打破沉默，道：
    “沒錯！如果紫心真的愿醫、我相信以其醫術，可能有朝一日，
亦會想出醫治小五体內那股穹天之血的方法！”
    “醫人之心！”
    語聲方歇，這個一直背著眾人的男子亦終于回運頭一他當然
不是別人，而是一直与鳳舞結伴往找小五的──
    龍袖！
    龍袖突然回轉臉，小五當場一愕，只因他從不預朗會有一個男
子与風舞結伴前來找他，但更教小五愕然的事還陸續有來！
    因為就在龍袖回頭之后，他的目光光隨即饒有深意地盯著紫
心，更突然一字一字的對紫心道：
    “你，真的會醫這個小五嗎？我的──”
    “紫──心──師──妹！”
    “什……么？龍袖竟与那個歹毒的紫心是……師兄師妹？
    但看那個紫心微微錯愕的表情，龍袖所說的似乎并非假話！
只見紫心的“功力”真的相當深厚，很快已收斂自己臉上的錯愕之
色，复再露出甜美如花的笑靨道：
    “真想不到，不見兩年，龍袖師兄已長得如此气字軒昂，單看背
影，紫心适才還真的認不出你。”
    龍袖冷笑一聲，回應：
    “師妹人善忘，忘記我這個師兄又有何干？不過，我在樹林
發現你帶走小五的那雙足印時，卻一眼便已認出，那雙足印所使
的，正是師父只傳給你的獨門步法──”
    “快意江湖！”
    難怪龍袖發現那雙足印而面露擔憂之色，但其實早已瞧出是其
師妹紫心帶走小五，而且，想必他更非常清楚聳這個師妹的心，到
底是一顆何等毒得發紫的──心！
    小五終于忍不住問龍袖道：
    “你，是誰？”
    龍袖目瞄這個可能是自己情場上的最強對手，又一字一字
的答：
    “我，是風舞一個朋友。”
    乍聞向來倨傲的龍袖親口認自己是他的朋友，鳳舞即時有點
感動，她道：
    “龍袖，謝謝…你視我為朋友，但…原來紫心姑娘是……你的
師妹？”
      龍袖复再冷冷一瞥紫心，嘿嘿的道：
      “嘿！她何止是我的小師妹？她，更是我師父──”
      “唯一一顆掌上明珠！”
      啊！啊！啊！
      原來，美如毒藥的紫心，竟…會是快意老祖的女儿？鳳舞与小
五聞言，盡盡瞠目結舌！
      那，貌甜如毒的紫心，會否承襲其父的專橫霸道？陰險毒辣？
      小气記恨！
      龍袖道：
      “其實，師父向來都只將自己的獨門所學，盡數傳給我們的紫
心師妹，不過，我們的紫心師妹亦不負老父所望，盡得所，而且在十
四歲時已青出于藍，認為從師父身上已學無可學。”
      “故而兩年之前，她已拜別師父，帶著師父給她的無數銀票，說
要去習什么蓋世醫術回來，再助師父打天下！”
      介听龍袖將自己的底蘊一一揭破，紫心卻依然面帶微笑，不露
半點慍色，可知其城府這深！好又再次以其溫聲軟語道：
      “師兄，你這樣說，是惱我爹偏私，不將他的獨門秘學傳給你
了？其實，我爹可是用心良苦，他只是要激發你自己向上求進！你
瞧！你后來不是憑一已之力，悟出你蜚聲武林的‘袖劍’嗎？”
      “而且，即使我是快意老祖的女儿又如何？穹天之血至今只有
一顆，所以雖然最近我并未与爹見面，但依我推斷，小五應是因我
爹使用穹天之血而誤傷，為了替爹向你小五補償賠罪，我嘗試為他
療毒也是天公地道，有何不妥？”
    小五但見再与鳳舞及龍袖糾纏下去，實在不是辦法，故他亦乘
勢插嘴道：
    “沒錯！即使紫心姑娘是快意老祖女儿，我亦愿意被紫心姑娘
替我療毒！誰也管不了！鳳舞，你還是另再在這里丟人現眼，与龍袖
一起走吧！”
    “龍袖此人看來不錯！你跟他，他想必不會苛待你的！”
    “請你以后不再纏著我！”
    可此言一出，就連龍袖也感突然，他的語气，仿佛很想鳳舞能
找著一個可以托終身的喬木似的…
    而鳳舞，此刻更是一臉死灰，她楞愣的再問小五：
    “小……五，你……真的……不要我替你……療毒？”
    小五語气無比冷漠的道：
    “這個世上，并不單是你一個懂得醫術，我相信，紫心姑娘會比
你更好！”
    “我小五會自己走自己的路，用不著你再來理我！我倆從今日
開始，以后──”
    “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
    勢難料到，小五竟已絕情至此！鳳舞聞言不禁難以置信地呆
在當場！
    但，誰雙會知道在小五絕极冷极的語气背后，也有一顆很想鳳
舞夢想成真的──暖极苦心！
    小五說著，已再沒看鳳舞一眼，仿佛視她如陌人一般，自頤轉
身朝适才他睡的寢室那方趟去，似已不想知她再多說半句活。
    “小……五……”鳳舞幽幽的看著小五逐漸遠去的背影，一時
間呆呆的不知該如何叫住他，而紫心臉上此際了帶著一絲胜利者
的淺笑，亦是相當無辜的道：
    “你們自己也看見了吧？并不是我強逼他的！是他自己要留
下來給我療毒！鳳舞姑娘我對你實在亦愛莫能助！”
    龍袖見此情形，卻冷冷的對紫心道：
    “嘿，既然是那個小五自己的抉擇，我亦不想再說什么，不過，
紫心，你可要給我小心……”
    “你最好真的給我乖乖的治好小五，否則，你若想在他身上耍
些什么手段，就可別怪我不念同門之誼！”
    “更不念師父養育之恩！”
    “鳳舞，我們還是先走吧！”
    尤袖說著一瞥風舞，可是，此刻的鳳舞，卻仍是看著小五那個
已遠得快將消失的背影，幽幽出神。
    仿佛，她真的無法明白為何她今次怀著滿腔熱情期待而來，卻
會得到如此令人失望的結果。
    然而，若風舞有勇气追前細看小五，她便會發現，此刻的小五，
其實亦并不比她好過……
    如果她的心在痛，那小五的心就比她更痛！
    他的拳頭，已因為要离開一個自己暗暗傾慕的人而在緊握！
    握至他十指已全部鑽入他的掌心！
    握至雙掌也在……
    滴血！
    鳳舞与龍袖終于走了。
    封無論与鳳舞如何為自己無法履行治愈小五的諾言而感到忐
忑不安，她最后不是尊重小五的決定，黯然离去。
    紫心本來由始至終都在笑著目送鳳舞与龍袖出門，距料二人
甫一出門，她臉上那絲笑意陡地消失！換上的，竟是一句從狠咬的
牙縫吐出的惡毒咒罵：
    “臭──婊──子！”
    “我本來也只是想以小五來試毒！不過，我如今已經改變主
意！”
    “我決定要將小五徹底……”
    “据為已有！”
    此言一出，她身畔的貼身侍婢小月，即時奇問：
    “小……姐，那個小五…這么丑，‘秀色難餐’，你……為何要將
他……据為已有？”
    紫心恨恨的道：
    “因為他──罕有！”
    哦，她居然以“罕有”二字來形容小五，小月聞言更奇，繼續問
下去：
    “小姐，我…認為那個小五罕有？是他罕有的丑，還是…
    ？？”
    紫心冷酷道：
    “哼！他那張血臉之丑，當然已是人間罕有！但更罕有的，是
他由蘇醒至今，他居然未有認真的看過我的美貌一眼，更遑論對我
動心！”
    “然而那個鳳舞一到，他雖然假裝對她冷言冷語，也是同樣的
未有正面看她，但我可以看出，在他的目光之中，很想看她一眼！
他的眼里心內，也只有一個她！”
    “試問像我這們一個足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怎可能比不上一
個衣衫襤褸的寒酸鳳舞，這件事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本小姐決不會放過那個臭婊子鳳舞！”
    “所以，那個個天殺的小五愈不看我，我便更要他以后眼里只有
我一個人！盡管我根本對他這個丑男看不入眼，我也要將他從那
個賤人鳳舞手里搶過來，据為已有！”
    “即使搶過來后，丟給野狗吃掉也是好的！哈哈哈哈……”
    好一顆“損人而不利己”的心！紫心簡直不愧是快意老祖的掌
上明珠！他們兩父女的小气記恨，絕對──一脈相承！
    紫心的貼身恃婢小月雖然也非什么好人，但乍聞她的小姐這
番冷血的話，亦不禁自愧不如，更打從心里泛起一陣寒意……
    看來，小五及鳳舞纏上這個絕不好惹的紫心，從今開始，將會
──
      永！無！宁！日！
      然而，或許連紫心也万料不到，她如今這番說話，已經給兩個
人全部听見了。
      兩個在屋上暗暗窺听一切的人。
      這兩個人正是鳳舞之父風玉京！
      与及那個曾藏草葉的神秘人！
      啊”他們竟對鳳舞、小五如影隨形，也暗暗跟上來了？
      早前在樹林將’天魂勁”打進小五体內的鳳玉京，此刻驟見
小五赶走鳳舞，一雙炯炯有神的老目，不期然泛起一絲可惜之色，
輕輕搖首沉吟道：
    “真想不到，用盡千方百計，你我好不容易才將天魂勁打進那
個小五体內，滿以為舞儿一定會帶他回去這樣就更可促成我們在舞
儿身上計划。”
    “誰知，最后他竟反過來將舞儿赶走，白白浪費我們的一番心
思！”
    那個曾与鳳玉京于林內傾談的神秘人，此刻在樹上雖再無樹
葉藏身，惟渾身竟在散發著一股极為邪异的黑气，一時間令人亦瞧
不清身其身材面目，但听這個沉沉嘆追：
     “這就是人生！”
    “無論紅塵從生如何為自己的一生命運努力部署，到頭來蒼
無為他們安排其了曲折离奇的‘意外’！這個世上，并無人們‘意料
之中’的命運！就像我們，即使如何為‘她’的命運早作安排．最后
仍被小五赶她离去。唉……”
    好深沉的嘆息！仿佛這個滿身正在散發黑气的神秘人，一生
早已嘗遍命運的殘酷作弄，才會有感而發！這個不見面目的神秘
人，到底是──誰？
    鳳玉京也道：
    “嗯！不過，今次不但命運今我感到意外，就連那個小五，也
令我感到意外。”
    神秘人道：
      “你雖然万料不到小五會如此，但我知道你──會明白他為何
會如此。”
    “不…錯，小五的心，我想我是知道的，他自忖身中穹夭之血也
許世上無人能解的万毒之皇，是不想再負累舞儿才會如此狠心！
他宁愿自己以后身劇毒熬，其實是一個很絕難得的好男人！”
    “可惜鳳儿命苦，她并沒有這份福气，甫出世便已背負了我們
那個本不應由她承擔的計划，她与那個小五，想必最后也難以可在
一起…
    鳳玉京說到這時不禁老臉黯然，他似乎也不想在鳳舞身上實
行那個計划……
    那神秘人又道：
    “可是，如今還不是我們為‘她’黯然的時候！‘她’适才被小五
假意赶走，神情看來相當落寞，我們還是先折返她為小五所租的
那片小屋，看看她如今正在干啥再說！”
    不錯！風玉京与那具神秘人的當前急務，不是先赶往察鳳舞
的情況，只因她始終是他們計划中最重要的一只棋子，她，絕對
──不容有失！
    只是听那神秘人之言，原來鳳玉京打進小五体內的天魂勁，還
須一段時方才發作，那……
    究竟他倆要天魂勁在小五內如何發作？即使小五体人的天魂
勁有日發作……
    又如何能夠促成他倆的計划？
    命運，原來真的充滿無數“曲折离奇”的意外！
    當風玉京与那神秘人赶抵鳳舞那片小屋外的一個樹林，正想
藏身在森內窺伺鳳舞情況的時候，他倆又赫然發現一件出乎他們
意料之外的事！
    他倆原以為，鳳舞被小五赶走，回到小屋后一定會非常落寞地
躲在一角，誰知，鳳舞的情形剛好相反！
    鳳舞离開紫心的巨宅，竟然即与同行的龍袖作別，無論龍袖多
么想再陪她，她亦不大領情！
    但更教鳳玉京二人意外的是，鳳舞在回到她的小屋之后，還不
足一盞茶的時間，她便又──再次出外！
    這下子，可令鳳玉京与及那個已歷盡人世滄桑的神秘人，盡
皆摸不著頭腦！
    他門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所以然來，為何鳳舞在這個應該失落
的時刻，反而外出？
    而且，她看來還相當神色匆匆似要去辦一件比為小五失落更
為重要的事……
    正因為鳳玉京二人想不通風舞到底不料要出外干些什么，所
以不由分說，二人又再次緊跟其后。
    他們一定要看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