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暴放的煙花,在一片琢爛升平過后便轉趨平淡,
即使顯赫如天下會,當中的歲月亦一樣。
轉眼又已過了數天,可是對于孔慈而言,這數夭,簡直
就像她一生最難受的數天!
只因為,就由步惊云蘇醒那日開始,他真的言出必行,不
許孔慈過于接近他!
孔慈只感到不知所措,她照顧步惊云已有多年,一直長
伴在他左右,直如步惊云的影子,如今,影子的主人卻要影
了遠离自己,身為影子的孔慈,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正如這數天,孔慈雖然仍如舊為步惊云在廚里辛苦地燒
菜弄飯,忙得好不辛苦,可是,就在她將飯菜端到云閣之時,
步惊云卻不許她將飯菜直接送進他的寢室內,只隔著寢室的
門,著她將飯菜放在云閣偏廳。
每一次,都是待孔慈退出云閣之后步惊云才出來用腊,
似不想再与孔慈見面。
他似乎已真的封鎖了自己的心!
著是換了往昔,即使冰冷如步惊云,在用膳時亦總會讓
孔慈相伴。
僅管雄霸曾下嚴令,絕不容任何下等婢与主子一起平
起平坐用胯,但能夠默默站在她的云少爺身邊,長伴在他左
右,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吃著她為他費盡心力燒的家常飯菜。
孔慈便已心滿意足,從不覺那是一种委屈。
可是如今,她連卑微地站于一旁,伴著步惊云用飯的机
會也沒有!
亦因如此,孔慈至今方才逐漸明白,自己一直在心里牽
歷挂肚的人,到底是誰?
還記得有段日子,孔慈也有點怀疑自己是否喜歡上她的
鳳少爺,唯是如今……
即使聶風在數日前曾親口說出將她視為親妹,她在异常
感激聶鳳仁慈之余,卻仍掩蓋不了自己無法再伴在步惊云身
旁的那分失落!
孰令至此?
孔慈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逐漸無法离
開她的云少爺。
她仿佛己墮進一個情网之中,若步惊云真如江湖上所
言,是黑暗与死亡的化身,那孔慈亦宁愿永遠与他一起栖于
黑暗,与他一起不見天日……
倘若她的生命中沒有了云少爺,她要青天白日又有何
用?
即使步惊云總為与他親近的人帶來死亡,孔慈愿意──
接近死亡!
她一直默默守在步惊云身伴,從不要求什么,只因她太
明白,自己只是天下會內一名下賤婢女。
若非當年得步惊云點名,一定要她當他的貼身恃婢,恐
怕她早已被待婢主管香蓮折磨至死!
一顆楚楚芳心,早已不求什么,更不敢奢望步惊云有朝
一日,會像怀念那條白衣情影般,怀念她這個在天下會眾眼
中的賤婢“孔慈”。
只求長伴在死神左右,做他黑暗中的一個影子,即使全
天下的人都与步惊云為敵,地亦愿痴痴站在他身邊,默默的
支持著他!
可惜,即使孔慈這個最大心愿如此卑微簡單,命運,卻
始終未對她有半點“手下留情”!
她造夢也不想過,自步惊云醒過來后,竟然再不要她伴
在左右,她竟連這點點卑微的快樂,亦已失去!
就像今夜,當她又如常端著自己費盡操心力燒成的飯
菜,送到云閣廳堂之上,心想步惊云亦會像過去數天一樣閉
門不納時……
椎知,今夜原來与過去數天,
并不一樣!
不一樣的是,當孔慈輕輕敲著步惊云寢室門的時候,內
里竟然渾無反應!
這可奇了!步惊云蘇醒后已有几天,一直足不出戶,他
看來不僅已經“鎖心”,更是在云閣內“鎖身”!
孔宏不由納罕:
“啊?寢室內空無回應,難道......,云少爺出外了?”
一念至此,孔慈隨即戰戰兢兢、輕輕推開步惊云寢室的門。
只見寢室之內一片幽暗,空無一人,看來,步惊云真的
不在。
孔慈不禁又想:
“云少爺不在,敢情被幫主召去了。”
是的,步惊云在這數天一直鎖心,如非必要,他亦絕不
露面,若非雄霸傳召,恐怕亦無人能請動死神步出他的寢居。
他心的墳墓!
既然步惊云不在,孔慈遂決定看看他有什么衣服需要清
洗,誰知,卻給她發現在步惊云枕下,輕輕壓著一些東西...
那是一根白練。
孔慈連忙將那根白練抽出,只見這是一根以絲羅織成的
白練,已在時日摧殘之下,在白中呈現微黃,就如一段早該
逝去的情……
白練更异常纖簿,薄如一個苦命女子的一生……
孔慈看著這根白練,不由心中一動:
“啊……?這白練該為女用,云少爺怎會將它放枕下?
難道…,這根白練原非屬于云少爺,而是屬于云少爺腦海
中的那條……白衣……倩影?”
一念至此,孔慈連忙走回床邊,卻將白練放回枕下,一
面還在心想:
“若這根自練真的屬于云少爺腦海中的白衣倩影,我更
不該…妄自触及!像我這樣下賤的婢女,又怎有資格……
云少爺珍之重之...之物拿在手上?”
“更何況,云少爺即使已無法記起在西湖時發生的事,腦
海卻始終對這條白衣倩影念念不忘,顯見那個‘她’,定必是
個對云少爺義重情濃的她,二人最后有緣無份,更可能是因為
‘她’早已為云少爺...犧牲,我...根本就...無法与她相比!”
想到這里,孔慈更是自慚行穢,一顆异常卑微的心,更怕
冒瀆了步惊云与那條白衣倩影的情,欲將白練放回枕下
的手更急。
准知,就在她差點使將白練放回步惊云枕下之際,遂地
……
發生了一件事
一件教她心膽俱裂的事!
赫听“嗖”的一聲!一道無形气勁突從窗外急射而入!這
無形气勁竟不偏不倚……
正正打在孔慈手中的白練之上!
“裂勒”一聲!那條白練就在那道無形气勁一轟之下,赫
然一一
斷為兩截!
啊…?雪緣唯一留給步惊云的白練竟然……斷了。
代表阿鐵与雪緣之情的這條白練竟亦……斷了?而且還
斷在……孔慈手上?
天啊……
孔慈极度震惊,她造夢也沒想過,窗外竟會射進一道無
形气勁,將她手上的那條白練一斷為二,到底是誰如斯狠心,
對步惊云珍之重之之物遂下殺手?
“是,縱然滿腔疑團,孔慈亦已無心細想,只因此刻在
她腦海不斷盤旋的,卻是無限自責与內咎:
“啊……,怎么……辦?”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因我……一時好奇,將這條白
練……拿來看,也許……它便不會……斷,啊……一切都
是……我……不好……”
不錯!無論她是有意掙或無心,步惊云与那條白衣倩影
之間的唯一信物毀了,始終由她而起,她實在于心難安,更
不知如何向步惊云交代!
可是,孔慈其實也無法內咎多久,就在她焦急万分同時,
她赫然發現,步惊云寢居門前,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個人!
一個似乎已明白“白練”為何會毀、卻可能并非真正明
白的人!
步!惊,云!
天……!想不到,他竟然也在這一刻──
回來了!──
如果,世上真的有一种表情可以叫人魂飛魄散的話,相
信對孔慈來說,如今流露在步惊云臉上的表情,使正好足叫
她魂飛魄散!
緣于步惊云此刻的表情,不但冷,更冷得令人──心碎!
但見他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踏進自己寢室之內,一雙冷
得發光的眼睛,一直未离孔慈手中那條毀的白練半分,直至
他已站在孔慈面前,方才以他冷得不帶半絲感情的語調吐
出數字。
“你──”
“為何這樣做?”
步惊云平素雖冷如玄冰,但孔慈總覺她与他之間,一直
存在著一股很微妙的親切感覺,然而步惊云此刻所說的這句
話,孔慈卻再也無法感到他与她之間的親切感覺!
是因為什么緣故?
孔慈心知,一切是因為她此際手中的那條白練!步惊云
既然能為這條白練的主人鎖心,這條白練對他的意義,必定
凌駕一切!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死穴”!
說穿了,人心也只不過是血肉所造,异常脆弱!而
死神的心亦一樣有個死穴,也許正是這條白練!
毀了它,亦即毀了他對那個“她”的承諾!
只因步諒云曾在夢中向那條白衣情影承諾,一定會鎖心
等她,可是如今,她的人未再現,人卻連如唯一留給他的白
練亦已毀,試問,他還有什么資格去保存這段欲晰難斷的
情?
孔慈心知眼前形勢,對她极為不炒,為怕步惊云有所誤
會,她連忙故戰兢兢自辯:
“不……,云少爺,請你听我說,這條白練并不是……我
弄斷的,是因為……适才……有一道……無形真气自窗外轟
進來,白練才會…一斷為二!”
孔慈雖然說出真相,但不知是否因為那條白練對步信
云异常重要之故,這一次,他晚一反過往不易動气的常態,一
手緊執孔慈的手,再度冷冷執問:
“真气?”
“為何我感覺不到?”
是的!以步惊云的修為,若方圓半里內有可“以气隔空
斷物”的高手,他一定能夠感覺得到!
既然連他無法感到,亦即是說,孔慈分明在對他說謊!
但,适才真的是有一道真气隔空而入,難道,轟出這道
真气的人,是一個修為深厚得連步惊云也無法感到的高手?
孔慈只感到百詞莫辯,她看著步惊云緊緊執著她的手,
驀然感到一份莫名的失望和悲哀,她突然幽幽的問:
“云……少爺,孔慈也……明白,這條白練……可能對你
……极為重要,但……,若真的……是我毀了……它,我……
到底又有何目的……要毀它?”
“況……且,我……已跟隨你……這么多年,一直都對你
……忠心…不二,難道……只是因為……一條白練,你便
……對我……猜疑?”
孔慈的話亦不無道理!然而,步惊云卻始終無動于衷,依
舊冷冷道:
“但一一一”
“你還未能解釋……”
“我為何會──感覺不到?”
孔慈只得苦笑,那些所謂高手感覺,從來就只是那些絕
世高手們的玩意!試問,僅懂得花拳繡腿的她,又如何解釋
步惊云何以未能感到附近有高手的真气?
然而,若他真的相信她這個恃婢,即使她未能解釋半句,
他也會為她編個原因,來原諒她……
歸根究低,還是一句活,步惊云在乎那條白練,甚于在
乎孔慈這個在過去無數日子里,對他忠心耿耿的待婢!
她雖体諒步惊云在乎那條白練,原是因為更在乎那條白
練的主人“白衣情影”,但孔慈一顆芳心,卻始終仍為自己的
卑徽而悲哀……
其實在這么多年來,難道孔慈自己不明白,自己真的是
天下會一名賤婢?但她的低位雖賤,她的人格卻不賤!
她認為自己一直伴著云少爺,至少他會明白她的性情,
尊重她的人格,可惜,今日她才發覺,處在步惊云的眼中,原
來也只是一個人格下賤的婢女……
她的心仿佛被深深刺傷,一時之間,她發覺自己已不想
再多作解釋。
向不信任自己的人解釋,有時侯,是一件相當心力交瘁
的事。
尤其是那個人,是一個自己可能喜歡的人……
孔慈忽地像豁了出去似的,她索性真認不諱道。
“云……少爺,既然你……不信我,我再解釋……下去
……亦沒意恩……‧
“如果我直認做了……能釋去你的猜疑,那……好吧!我
孔慈就……認了吧!”
“不……錯!那條白練确是我……不小心弄斷的!是我干
的又如何?”
“你,又會如何處置我?”
勢難料到,孔慈竟突然招認,步惊云仍是冷冷盯著她,良
久良久,他方才突然張口吐出答案:
“走!”
“我不想再見你──”
“這個一直依附男人生存的──”
“廢物!”
廢……物?
孔慈雖豁了出去,但她造夢也設想過,原來自己在步惊
云心中,一直是個依附男人生存的……廢物?
霎時之間,“廢物”兩個字,簡直如兩道旱天惊雷,將孔
慈的心重重轟傷,如果可以挖開她的胸腹一看,恐怕必會發
現她的五內正在滴血,傷至血肉模糊……
就因為死神一句“依附男人的廢物”,孔慈呆呆地看著步
惊云,一雙眸子在泛漾著一片委屈的淚光,可是,她卻仍強
自忍著,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她其實一直都不敢奢望死神會喜歡自己,但一顆自卑的
芳心,卻始終希望云少爺會像鳳少爺般,將她視作家人般信
任和尊重,可惜……
她一直以為自己了解步惊云,今日卻因為這條白練,方
才真真正正地了解他,与及了解他對她的想法──一堆依
附男人生存的廢物!
孔菠盈在眼眶的淚,始終也未有淌下來,只因為,她實
在不想在步惊云面前流淚,那只會令他更視她為廢物。
她唯有故作堅強的道:
“很……好……”
“云……少爺,我……如今方才知道,自己在你眼中,原
來只是……一堆依附男人生存的……廢物,想必……在過去
日子,孔慈一定是負累了你……大多,你……才會如此認為...”
“其實,我一直知道,當年你選我為你的侍婢,只因我曾
在某夜……助你一把……”
是的!當年步惊云在斬下霍步天之弟“霍烈”的人頭后,
曾因悲痛過度卻又欲哭無淚,而力竭滾到溝水之中,若非當
年孔慈扶他一把,恐怕他便不會有今日……
孔慈幽幽看著仍如判官般冷面冰心的步惊云,复再續說
下去:
“云……少爺,其實,若你早覺我孔慈……是依附你的
……負累,根本就不須……再因為那晚我助你一把……而用
我為……婢,致令……孔慈一直負累了你這么多年…仍不
自知,真是……抱歉……”
“但……你放心,孔慈如今……既已知道你的心意,由今
日……起,你實在……不用再用我……為婢……”
“孔慈……以后若非得你……准許,亦絕不敢再……踏
足……云閣,我……絕不會……再負累你!”
“因為,我的命……雖然不好,今生淪為……賤婢,但賤
婢雖……賤,卻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決不想…被
人說是……一堆依附男人……生存的……可怜……廢物!”
“我……賤,但并不表示……我需要別人……
“可……怜”
“可怜”二字乍出,孔慈遂地使動她生平最大的勇气及气
力,使勁一甩,立掙開步惊云一直緊執她的手,接著便頭也
不回地奔出門去!
然而在他的身影快要在門邊消失之際,她仍依依回頭一
望,對步惊云道:
“云……少爺,你……放心!”
“這條白練既是斷在……孔慈手上,孔慈無論……上刀
山……下火海,亦會設法令它……回复原狀,再將它……還
給你!”
“我……一定會……辦到的!”
“你………等我!”
她終于走了!帶著一穎碎至寸盡的芳心,与及那條早已
斷為兩截的白練走了!
步惊云卻始終未有說半句挽留她的活,仿佛,對他和她
多年來建立的主仆之緣,一點也不珍惜。
仿佛……
然而,真相呢?
也許,真相,一直深埋在步惊云黑得發亮的眼睛里,倘
若死神不說,沒有人會再知道……
甚至乎那條白練一斷為二的真相,亦同樣藏在他深不可
測的眼睛里……
對于那條白練為何會一斷為二,其實,步惊云可能是知
道的……
但,若他真的知道是誰在暗中將白練一斷為二,他……
為何又如此對待孔慈?
就在孔慈离開云閣同時,在云閣天頂之上;原來也有一
個人知道真相……
不!應該說是兩個人!
只是在云閣頂上,正有兩條血紅身形,在窺看著孔慈的
千般委屈,其中一條血紅人影,正是那個──
無道狂天!
而另外的那條血紅身影,卻并非如無道狂天般,全身籠
罩一股血紅真气,然而也是一身紅衣!
顯而易見,這條血紅人影,并不如無道狂天那樣強得出
神人化,能夠自生一層血紅真气掩藏真正面目!
然而,不是早說過以步惊云日前修為,一定可以感到方
圓半里內的高手嗎?為何這兩個人卻能夠藏身云閣頂上,其
身上真气卻一直未被步惊云察覺?
是否因為,那個無道狂天真如聶風所言,本應不是真正
存在?甚至,他根本不是一個──
人?
而那條站在其身疇的紅衣人影,雖然功力不及其高;但
在無道狂天空前強大的真气掩護下,致令強如步惊云,亦對
他沓無所覺?
但听那知血衣人影,异常恭敬地對“無道狂天”道:
“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會是這樣的!”
“那個孔慈,亦實在太不了解死神步惊云了……”
是了!還以為會是他倆隔空出手毀了白練,但如今听他
倆的語气,毀白練的似乎另有其人!
那個無道狂天若有所恩,悠悠答道:
“死亡,向來便是世人最恐懼、亦最無法捉摸的一件事情...”
“若死神的心真的如此易于捉摸,那未,他便不配稱為人
神共畏的死神了。”
哦?他們一直藏身云閣頂上,想必,已知道是誰毀了雪
緣的那條白練?
那條修為較低的紅衣人影道:
“只是,想不到那個孔慈向來荏弱自卑,卻竟然會有這种
骨气,遂然离開步惊云,但她這樣做,似和他原先預期要得
到‘天哭,的計划──背道而馳。”
又是“無哭”?
到底什么是“天哭”?
這個可以達成“天哭”的計划,究竟又是一個怎樣匪夷
所思的計划?
但听那無道狂天胸有成竹一笑,道:
“毋庸緊張!即使孔慈如今突然离開步惊云,亦早已在本
座所預期的變數之內。”
“只要你依著本座之計行事,她,始終會成為步惊云的大
劫!”
“嘿嘿……”
那條紅衣人影又道:
“但,雖然我……一直為你辦事,我卻始終無法明白,以
你和步惊云關系之深,你,為何一定要如此害他,才能得
到‘天哭’?”
什么?這個無道狂天,原來与步惊云……深有淵源關系?
他和他,到底有何關系?難道會道“神”与步惊云的關系一
樣,同是神族后人?
但這世上絕不應有太多杰出的神族人,否則當日的
“神”就不會將自己借体重生的希望,盡押在步惊云身上!
可是,若這個無道狂天并非神族后人,那,他到底為何
又會与死神深有淵緣?又為何會因為“無哭”,而如此處心積
慮要害步惊云,誓要成為他的大劫?
但听無道狂天聞言又泞笑著道:
“呵呵,死神步惊云已教你難于捉摸,本座相比步惊云,
何止更胜千倍?以你‘有限’的智慧,又怎的明白‘無限’的
我?”
“你還是別再多問,如今就去替本座進行下一步計划
吧!”
帶著居心叵測的笑聲,這個無道狂天已霍地沖天而起,
那條紅衣人影亦緊隨其后,二人轉眼使已消失于迷离夜幕之
中!
只不知,這個無道狂天的真身是誰?
与步惊云深有關系的他,又力何一定要版害步惊云?
一定要自己、甚至孔慈成為……。
步惊云的大劫?
天哭天哭,到底是一件可怕物事?
還是一件連天也要惊懼哭泣的可怕噩夢?
天還未哭,孔慈已經在哭!
沖出云閣之后,孔慈一直向前疾走,一直在步惊云面前
強忍的眼淚,亦終于再不受控,淌了下來!
一面前走,心中更反复沉吟著一叫她碎心的疑問: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云……少爺,你為何會……突然變為……這樣?”
“你……為何要……這樣待我?”
愈想愈亂,步履亦愈亂愈急,終于一個蹌釀,孔慈腳下
一滑,便要仆跌到暗角一個泥洼之中!
然而,孔慈手仍拿著那條白練,為怕弄污它,她霍地豁
盡气力將那白練高舉至頂,“扑通”一聲,雪緣那條白練總算
避免与她同墜泥中,然而……
僅為兔因自己弄臟雪緣的白練,僅為了不想自己弄污雪
緣与步惊云之間的情,她自己卻跌了個餓狗搶糞,渾身澤臉
都陷進泥泞中……
霎時間,弄得她一臉一身都是污泥,益發狼狽不堪!
見自己一臉一身泥泞,孔菠更不禁悲從中來,淚下更
急,只因她身上這套衣衫,雖然算不上名貴,卻已是她節衣
縮食,儲了很久的銀子所買!
她今夜穿上這套新衣為步惊云送飯,只是因為之前死神
曾不想任何人再按近他,孔慈滿以為自己如能穿得順眼一
點,也許,死神會對她刮目相看……
誰知,他今夜方才惊覺,原來,無論她穿什么,在死神
的眼中,她都是──賤!下賤!
她仍是一堆只懂依附男人委曲生存的──廢物!
看著自己身上臉上的污泞,孔慈又不由再次代聲嗚咽起
來:
“云……少爺……”
“你為何……會說孔慈……是……廢物……?”
“我……孔慈……一直默默守在……你身邊,只……因
為……感到……,自己……今生……与你……總像有……一
絲……极大的……緣份……”
“但我……亦很……自量、從不敢……高攀,更不敢……
奢望与你會有……男女之份,只是……希望……能一生一世
……當你的侍婢,默戳……守在你身邊,便已心滿意足
......”
“即使……得悉你……腦海……早有那條……白衣情
影,孔慈亦只為你……感到高興,想……不到……世上……
還有一個……絕世紅顏,能令向來……毫不動情的你……動
情……”
“那個……深愛你……的紅顏,一定是個……絕頂精彩
的……女子,孔慈……早已心知,自己今生今世……亦望塵
莫及……”
是的!自從知道死神腦海竟有條白衣倩影,在過去數天
以來,孔慈非但未有妒忌,更為步惊云終于能找著一個与他
真心相愛的女子而高興……
不但如此,她還在過去數夜,不管天下會的嚴厲規條,冒
著徹骨夜寒,偷偷往山下天蔭城一座相當靈光的古廟,為步
惊云及那條白衣倩影暗暗祝禱許愿,希望有朝一日,他和她
能再重逢,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是如今,步惊云不但未有對她有半點体值,更已──
無情!
想到這里,孔慈又不期俗淚下如雨,仰天哀哭:
“天……!我……真的只是一堆……依附人……生存的
……廢物嗎?”
“我……真的……是嗎?”
“天……!倘若……天生我才……必有用,那……”
“我……孔慈……這個賤婢……又有……何用?”
也許只是無心快語,又或許只是言者無心,听者有意...
孔慈這聲聲位訴,盡是向“天”反問,試問“天”又何
忍──不聞不答?
因此,‘天’,終于給她一個最肯定的答复!
但听在孔慈聲聲向天反問之后,半空之中,淬地傳來一
個無比沉雄的聲音,道:
“孔慈……”
“你,又怎會沒用?”
這個聲音乍出,孔慈當場一呆,她不虞在這暗角,竟會
有人回答她!
“誰‧‧‧‧?”
孔慈說著,不期然暫時收起心中的委屈与悲哀,抬首向
上一望……
但見自己頭上,根本就無任何人形,只有黑黑的蒼
天,和自己頂上那些縱橫交錯的樹杈……
孔慈又再納罕地問:
“适才……到底是誰在暗里……說話?”
這一次,終于有人在無邊死寂中回應:
“孔慈……”
“你不是一直在向天反問嗎?
“适才,正是本座向你說話……”
“我,就是──天!”
“無道狂天!”
天……?
孔慈万料不到,世上竟有人會自尊為“無”!
但,令她万料不到的事,竟還接著而來!
就在這個所謂“無道狂天”語畢之際,只見在孔慈頂上
縱模交錯的樹杠之中,霍地似有一黑影急降而下!
孔慈滿以為一定是那個什么無道狂天的人快出現了,誰
知定睛一看,已是污泞的臉更是臉如土色!
只因這團黑影,原來并非什么人影!
而是一個很大很大的……
火紅棺材!
啊?啊?啊?
“隆”然一聲巨響!那個人紅色的棺材,已經穩然落到地
上,霎時砂塵滔天,閉人耳目!
棺材本應埋在地下,孔慈造夢也沒想過,竟會有個血紅
棺材從無而降!在這個靜加深海的夜,倍覺邪异凄迷!
但更邪异的,是這個棺材突然自行敞開,一個全身披著
血紅衣衫的男人,已自棺中踏了出來!
赫見步出來的男人臉如白玉,一雙目毛卻又如其身上衣
衫般鮮紅如血,他雖然長相不錯,然而一雙紅眉,卻令他整
個人看來如同惡鬼,令人望而生畏!
瞧其那身血紅衣衫,正与适才在云閣頂上,与那個無道
狂天說話的紅衣人影一摸一樣,啊……?原來那條紅衣人衫,
便是這名男子?
孔慈不禁膛目結舌,愣道:
“你……為何……會与你的棺材……從天而降?”
“難道……,你就是适才……對我說話的……那個……
無道狂天?”
那血衣男人邪邪笑道:
“孔慈,你,錯了。”
“我又怎有資格以‘天’為名?我,只是我主人‘天’的
使者!我叫──”
“紅眉!”
“而我今次來的目的,是要讓你明白───一件事!”
孔慈戰戰兢兢地問:
“什么……事?”
那個一身血衣的“紅眉”又邪邪一笑,笑容中仿佛藏著
一個詭奇布局,他徐徐道:
“我主人叫你明白,你,其實并非一無是處,更非廢物!”
“至少,對我們來說,你,實在相當有用!”
孔慈感到自己的處境似乎相當危險,她又問:
“你……和你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你們……到底……想以我……來干啥?”
那個紅眉已在一步一步逼近孔慈,一面還道:
“放心!”
“在未令你清楚知道,你究竟對我們有何用途時,我,會
先帶你去見一個人!”
“什……么人?”
“一個你很想見的人!”
“當看見那個人后,你,使會乖乖為我們發揮你一生...”
“最大的用途了!”
“孔慈!你如今就隨我來吧!”
來吧二字乍出,那個紅眉霍地袖彤一幌,“蓬”的一聲!
孔慈但覺勁風過處,她已經如墮進万丈深淵之中,昏厥過去!
只不知,那個天的使者“紅眉”,會帶她去見誰?
到底,會有什么人是孔慈很想見的?
難道,會是已落在無道狂天手上、在天下會己沒有露面
數天、卻仍未有人察覺他失蹤的……
聶風?
也不知過了多久……
孔慈終于蘇醒過來。
可是,甫醒過來的地,卻發現自己已身在一個异常漆黑
的地方。
她,竟然在昏迷之中,被附紅眉自天下會帶來這里?
天下會向來守衛森嚴,如今卻彼那個紅眉及其主人自出
自人,旁若無人,看來,天下會今次遇上的高手,真的是名
副其實的──高手。
孔慈又在漆黑中游目四顧,只見這里似是一個极為黑暗
的牢獄……
黑得就連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仍無法令她看清牢內還有
什么東西!
然而,霍地“轟隆”一聲!天際突然響起一道旱雷,接
著電光一岡!
牢內隨即亮如白畫,她,終于將牢內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更不禁震呆當場!
她震,是因為她發現,這個牢內,原來并不單只有她一
個人!
她呆,是因為這個与她“同處一牢”、匍匐在暗角的人,
真的是一個……
她很想見的“人”!
還有,這個人的身畔,亦揚著一柄她异常熟悉的刀!
一柄曾染滿無戮鮮血的刀!
那柄刀,此時亦嶄現一絲异樣光芒,似在惊嘆它和它的
主人,竟會在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再遏上它亦异常熟悉的
孔慈……
但見孔茲怔怔看著那匍旬在暗角的人影那條她真的很
想見、亦异常熟悉的人影那雙眸子睜得老大,嘴里更在吐出
連串令人無法置信的話:
“啊……?”
“你……竟然……還…未…死?”
“但……,你……為何……會在這里?”
“天……!你……為何……會在……”
“這……里?”
勢難料到,孔慈看見這個人時會如此震惊,甚至比步惊
云逼她离去時更為震惊,顯而易見,如今旬旬在暗角的那條
人影,對孔慈來說,甚至比步惊云更為重要!
瞧真一點,這條黑暗中的人影并非長發,顯然不是早前
被無道狂無所擒的聶鳳!
但,除了步惊云及聶鳳,這個世上,到底還有誰是孔慈
最想見的?
這條人影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
還有,那個無道狂天,差其使者“紅眉”將孔慈帶來
這個神秘地方,見一個她想見的人,他們,究竟想以孔慈干
啥,
他們,還想怎樣利用已是無比可怜的──
孔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