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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錠光鎮與烏爾德告別後,經過了二天一夜的蒸汽火車之旅,伊登到達了目的地。   在金髮小女孩出生後近二十年來,這個大村子憑藉著隔壁僅僅相隔一個蒸汽火車站 距離的超級大城市的優勢,自成一格地發展成了大鎮,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景點或特產 ,但關鍵的火車站與便宜的光鳥驛站,成功地吸引不少在隔壁大城工作的人們選擇在這 個消費較便宜的市鎮居住。   背著行囊下了火車的女孩,更加謹慎地遮掩住自己的容貌並刻意避開人群較多的大 馬路、繞過一些認識自己的商店或住宅,有點迂迴地穿過城鎮,在傍晚終於抵達了位於 山坡上的家。   在進入家門前,伊登瞥了一眼在家門後空無一人的迷你蘋果園,十來株近一層樓高 的蘋果樹雖然沒有甚麼朝氣,但總算是無恙地生長著。三年前伊登離家前往神魔學院時 ,將這片蘋果園委託給一直在家中幫傭的老婦人照顧。   離開學校後就沒有好好休息過的伊登進了家門,老嬤嬤好像不在家,伊登上了木質 樓梯後進了自己的房間,將肩頭的行囊卸下、在確認床鋪上的灰塵量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後,疲累的女孩放任自己被深沉的睡意迅速包圍。   以普世價值而言,伊登出生於一個非常良好的家庭,父親是一位高明的醫師,而母 親是一位律師。   伊登的父親在鎮中開了一家診所;伊登母親工作的地點則在隔壁的超級大城-賴伯 拉市,每天總共要花上近一個小時來回通勤。   單就母親的收入與其在賴伯拉市的地位,這個家庭可以很容易搬到賴伯拉市上城區 ;更遑論父親若改在大城市開業甚至只針對富人問診,收入肯定比現在翻上數十倍。   但這對不喜歡吵鬧的夫婦避開了隔壁的繁華都市,選擇在這個小鎮邊緣的山坡上定 居。   幼兒時期的伊登比較喜歡母親,但因為媽媽工作通勤的關係,女孩沒有辦法跟在母 親身旁。比起與幫傭嬤嬤一起在家裡大眼瞪小眼,未屆入學年齡的小小的伊登更喜歡溜 到山坡下的爸爸的診所探險。   透過斯文的細框眼鏡,第一次見到女兒有點畏縮地從門後探頭望進診間的父親,並 沒有特別驚訝,這個世界上,他愛的只有妻子與醫學而已,小女兒的重要度當然是比一 般人高出許多,但還不至於能讓他從診間的椅子上站起來抱她一抱。   「別擋到叔叔阿姨們了,自己到角落玩去。」   雖然看不到父親白口罩下的表情,但被允許出現在診所內這件事讓小女孩非常開心 ,而這件事也改變了她的一生。   診所中可愛地戴著白色大口罩的伊登,讓病患們的心情好了起來,同為小孩的她也 會安撫一些生病的孩子,讓他們的情緒在醫師問診前穩定下來。中午伊登要負責在門口 用四輪手推車領取對她而言很重的外送餐盒,分送給診所中的所有員工,小伊登也在付 錢與找零這樣的互動中學會了基礎的算術。後來,女孩甚至戴著小手套在藥室幫忙,看 著藥單上父親龍飛鳳舞的字跡幫忙包藥。   「哎呀,今天我不小心拿錯了一種藥,還是小伊登提醒我的呢!」   這時,伊登才剛滿六歲而已。   要不要讓伊登接受正統教育這件事,並沒有在家中造成什麼紛爭。身為醫師的男主 人希望伊登能接受正式教育,而在大城市中看多了上流社會中孩子們在家聘請精英教師 的母親反而認為伊登在家中由父母教導、於診所中學習,應該能誘發女兒在醫學方面的 潛能。   「不過也沒關係啦,在一般的正式教育體系下,也誕生了很多優秀的醫生。」母親 倒不是很堅持己見,她轉頭笑著問:「伊登想要成為醫生嗎?」   「嗯!我想成為醫生!」伊登很有精神地笑著:「我喜歡看到病人恢復健康後的笑 容!」   然而,一件事情改變了伊登的父親的想法。   男人在未完全放棄親自看診的前提下,正著手將大診所升格為醫院,在一天的忙碌 後,如常地牽著女兒的手,在晚霞與星夜交會的天空下漫步在歸途。   「把拔,今天桑德伯伯好像咳得比較嚴重囉?」   「是啊,天氣變冷了,得讓伯伯在秋天結束前好起來才行。」   「把拔,如果那種淡黃色的小藥丸,多開半顆,會怎麼樣呢?」   踏入醫學領域超過二十年、擁有醫學院副教授資格的男子扶了眼鏡,腳步緩了下來。   伊登所詢問的配藥方式,今天的確在自己腦中閃過,但因為病患年齡的關係,最後 自己選擇了比較溫和的劑量。   一個六歲的小孩,連藥名與藥效都不知道,她真的僅憑過去抓藥單上的藥劑量與人 咳嗽聲音的變化,就能精準地指出關鍵的藥品嗎?   「因為伯伯的年紀比較大,所以把拔沒有下很重的劑量。如果下次伯伯的病情沒有 改善,把拔會視狀況考慮增加半顆淡黃色的藥丸,但還是得額外搭配一點點舒緩劑才行 。」醫師很認真地回答女兒的問題。   「我們自己來教小伊登吧。」覺察伊登可能擁有的天賦而改變了看法的男人,與妻 子很快地達成了最終的共識。   伊登並沒有因為不用去上學而較其他同齡的孩子輕鬆,父母親都是社會上的菁英, 有著目標衝刺的執著信念以對於六歲孩子有點無情的方式確實地反應在伊登的課表上。   傍晚全家用餐完畢後,會由父親或母親教導伊登語文與算術,語文課業中會因為指 導者不同,偶爾雜入最基礎的法律、醫學或生物學辭彙。隔天早餐前,伊登得做足一個 小時的運動以因應未來醫學職場上體力方面的挑戰;維持生涯運動習慣的開端,七歲的 小女孩從清晨免費協助鄰居徒步地挨家挨戶配送牛奶開始。運動結束後是盥洗與早餐, 接著與父親一同到醫院。上午伊登仍在包藥間幫忙;午餐、午睡後,則由醫院的叔叔阿 姨們(也就是伊登父親的學生、得力助手甚至同僚)教導伊登基礎自然學科;接近傍晚 ,伊登終於可以稍微喘一口氣,到隔幾條街的孤兒院與同年齡的孩子一起玩耍。   七歲的小孩,注意力一開始無法集中,但在八歲時的晨間運動從牛奶配送改為正式 晨跑後,伊登的學習能力突飛猛進,語文與算術課程被基礎醫學與初階解剖學取代了, 每日上午的包藥時間改成坐在父親或其他醫師的診間角落的一張小椅子上,觀摩、學習 醫師們的問診方式。   一日傍晚,醫院急診室有了小騷動。   目前醫院中的一位助手,同時也是伊登父親的學生,在鎮上刑警與疑犯當街爆發極 度罕見的槍戰中受到了波及,一顆子彈嵌入了他的左小腿。   腿上流著血的助手知道這並非致命傷,反而在急診室笑著說:「我可以指定手術醫 師嗎?」   「就讓你指定吧,不過現在是下班時間,我要酌收點加班費喔!」伊登的父親對自 己的學生語調溫和,但已示意趕快將病人推入手術室。   「我指定伊登替我取出子彈。」   急診室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一半的人看著醫院負責人,一半的人望著跟在父 親身旁的被指名者。   「…伊登尚未取得醫師資格,而且年紀…」   「這兩年我也算是伊登的老師之一,我們都知道這件事對伊登而言並不難。」臉色 開始有點蒼白的的助手倒是語氣堅定:「伊登一定可以的。」   在父親下決斷前,伊登的眼睛閃耀著光芒:「我願意盡我所能!」   「腿跛了我可不管你,」一臉「真拿你們沒辦法。」的醫院負責人苦笑著:「你該 不會是自己故意去撞子彈的吧?」   「沒認真躲倒是真的。」   急診室沸騰了!集眾人之力所教導的弟子即將初登板!而且是以手術台開場!   反正師傅們與王牌醫師都在,真有個什麼問題,可以接手的人多的是!   「這台,不准任何人插手!」伊登的父親突然嚴厲了起來,他對受傷的學生與自己 的女兒說:「要反悔就趁現在,一旦下刀,就要開到完!」   這句話,將手術室中喧鬧慶典般的氛圍一掃而空,取而代之是嚴肅而緊張的氣氛。   手術室中有張墊腳用的板凳,過去一年多來,伊登站在上面見識過的手術將近百台 。剛在急診室瞄到那小腿肚的槍傷,雖然槍械是極為稀有的物品,但就單純以傷口而言 ,子彈的位置看來不深,不是什麼困難的手術。伊登很有把握。   果不其然,在經驗都比自己老道的「助手們」的圍繞環伺下,將患部週圍消毒、稍 微割開傷口、將其撐大、取出子彈的小手術很快就完成了,只是在四周圍觀(或看熱鬧 )都是前輩的情況下,主刀者也得冒著可能造成傷患感染的危險下獨力完成手術後的指 血、包紮等步驟,這些善後事宜小女孩還覺得比較棘手一點點。   「看看病人吧。」父親在伊登俐落的包紮結束後這麼說。   手術中,儀器面板上所顯示的病人生理數值完全沒有問題,伊登很有信心地來到俗 稱「聖誕樹」的綠色遮布另一邊,才發現趴著的病人滿頭大汗咬牙苦撐。   「怎、怎麼了?」伊登有點慌了。   「麻、麻醉的劑量…有點不夠…」   手術室爆笑了。   「對、對不起!」伊登嚇得不知所措:「哎呀!這、這很痛吧!對不起!」   「你們二個都該打!」伊登的父親倒是臉色嚴峻地喝斥:「一個不把自己的身體當 回事,一個滿身不知哪來的毫無實績的自信!」   在伊登抱著深深的歉意而加倍費心親自照料的傷口,儘留下些微疤痕完美地康復了。   此時,伊登剛滿九歲而已。   幾個月後,小伊登幸福而溫馨的世界卻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受到了重擊。   伊登的母親受雇於賴伯拉市最大的律師事務所,該律師事務所是由賴博拉家族所設 資成立的。   賴博拉家族名列神魔世界第三大經濟體,巨獸般的複組織構無法讓人等閒視之的程 度由城市以其家族為名即可看出端倪,如此龐大的機構的確需要專業的法律諮詢團體協 助處理商場中或明或暗所構成錯綜複雜的關係。   經常處於忙碌狀態的事務所,近期不但業務更加繁重,機構核心內暗潮洶湧一觸即 發的緊繃態勢更壓得律師團喘不過氣來。主因是賴博拉家族內部的鬥爭越演越烈,以賴 博拉家主為首的一派決定以正規法律途徑取得家族經營權,另一派則對事務所施加壓力 ,要求律師們不要提供有利於賴博拉家主派的法律文件。   「你們這跟土匪有什麼兩樣?」長期背後有著賴博拉家主當做靠山的事務所負責人 已打算站在家主派一方,並未留意到自己已經逐漸失去玲瓏圓滑的溝通技巧、如此地朝 反對派叫囂。   被激怒的反對派在家族流血政變的當夜,同時襲擊了律師事務所。   攻擊律師事務所只是一個警告,在以暴力手法取得家族經營權後,反對派仍舊需要 律師團的協助,所以這次「武力警告」只造成幾位律師受傷而已,真正的攻擊主力瞄準 了賴伯拉宅邸。   這個流血的夜晚,造成賴博拉家族中,鬥爭雙方共數十名重要人員死亡,其中包含 了賴伯拉當主。而賴伯拉夫人在拂曉時完全掌控了局面,讓賴博拉家族留在亡夫所希望 的道路上。   伊登的父親近日很是心疼妻子,因為理念的關係,伊登的母親在律師事務所負責人 決定選邊站前,就已決意協助賴伯拉當主,於是更加繁重的工作使其必須與幾位同事頻 繁地進出賴伯拉邸宅。昨夜,妻子又稍來無法返家的訊息,讓伊登的父親很是擔心。前 些日子進行簡單的健康檢查,妻子的確是有過於疲累的情況,但即便賴博拉家族完成整 併,後續集團內部有許許多多文件、所有權等事宜,都需要法律程序的相關支援,看來 妻子在短期內是很難好好休息了。   微嘆了一口氣的男主人在餐桌旁起身,即將年滿十歲的女兒結束了晨跑後的淋浴, 換上了外出服、口中邊叼著充作早餐的麵包邊在玄關穿鞋,準備與父親一起出門。   突然而至的急迫敲門聲讓人精神緊繃起來。   在醫院還是小診所的年代,偶爾的確是有病人因急症在半夜直接被送到家門口,但 這次,醫生罕見地並沒有第一時間應門。   意識到父親的躊躇,女兒疑惑地打開大門。   被人橫抱著送進玄關的是屋子的女主人,沾著血跡、明顯死去的臉上那仍睜著的失 去生氣的眼睛,剛好對上伊登的視線。   伊登完全明瞭,父親的醫術、不、應該說是,世界上的醫術沒有「無敵」這種事情 。女孩這幾年也的確在醫院中看到許多屍體,不管是送進醫院前就已經斷氣的、在手術 台上死亡的、甚至有幾位的手是在伊登努力打氣、溫暖的小掌中慢慢變為冰冷的…。讓 不到十歲的孩子在一開始必須以哭泣甚至嘔吐去經歷這些,在旁人眼中的監護人的思慮 的確有欠周延,但在這對精英父母的觀念中,或許這是他們故意要女兒去承受的也說不 定。   即便如此被嚴苛地鍛鍊視死別為生活中的一環,但親眼見到母親的屍體,仍舊讓伊 登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   「昨夜賴博拉家邸爆發流血事件,不巧三名律師所工作的書房位於衝突的範圍中… 」將女主人的遺體輕輕地放置在玄關地板上的是一位二十多歲、有著健康小麥膚色的年 輕女子,其身上的戰鬥輕鎧沾染了不少血跡,裹在側腹的繃帶似乎還滲著鮮血:「我接 獲指示將夫人第一時間送回醫師面前,希望能趕得上…」   視線無法自母親的遺體移開,伊登的醫學知識完全被拋諸腦後,腦袋完全無法思考 ,她只知道:媽媽死掉了…。   身為醫院負責人的男士,身體失去重心搖搖擺擺地跌坐在妻子身旁,顫抖的雙手摘 下眼鏡扔在一旁,愛憐地捧著伴侶沾著已乾掉的暗紅血跡的臉龐…。   「醫師,再慢就真的來不及了…。」女子的聲調略為提高。   伊登的思考迴路還無法接上。來、來不及?   父親的雙掌溫柔地包住母親的手,配合著嘴中呢喃的語調,醫師掌中開始綻放光芒。   「把拔,你會魔法嗎?」在一個較不繁忙的醫院午后,伊登在父親的診間邊翻著解 剖圖鑑邊問:「那種揮手咻咻咻,受傷的人就會痊癒的那種魔法。」   「會啊,把拔會魔法,治療魔法。」醫師毫無隱瞞地說:「不過治療魔法也分很多 種,把拔不是什麼都會。」   從未見過父親施展法術的小女孩有了興趣,視線從書上轉到父親身上:「那把拔哪 些不會?」   「嗯,像是讓疲勞的身體恢復、讓心情低落的人快樂起來、讓失去希望的人重新找 到心的方向,這些魔法把拔都不會。」身為父親的男人說:「別忘了,除了肉體,連同 心靈都能治癒的醫生,才是好醫生。」   「真的有那種連心情都能治療的魔法嗎?」小女孩很是驚奇。   「有的,那是非常厲害的魔法,但是…」   「那,將斷掉的四肢很快接回去,讓受傷的內臟復原,這些把拔會嗎?」小女孩接 著問。   「這些我會。」   「把拔可以教我治療魔法嗎?」小女孩連珠炮地問:「為什麼我沒有看過把拔用魔 法治療病人呢?」   「伊登,妳必須知道,我們的肉體與心靈有著自我復原與成長的能力,我認為,過 度以外力干涉並不是正常的自然法則,」醫師繼續說:「我會盡量以最自然的步驟讓不 正常的身體回到軌道上,但是,就只是讓他回到軌道上而已。而要在軌道上再次開始奔 跑這件事,我認為應該交由身體自己來花點時間努力完成。」   伊登像在思考什麼地,半晌:「把拔,魔法治療聽起來很方便又很厲害…但是,一 個經由病毒感染的身體,經由魔法治癒後,是不是沒有辦法產生抗體?」小女孩在沉默 了一下後,抬起頭來凝視著父親的眼睛:「如果用那種超厲害的魔法讓玩具壞掉的小朋 友心情變好,那麼下次他的玩具又壞掉了,他還是會跟第一次一樣,非常非常難過對不 對?」   醫院負責人的雙眸難得地綻放了光芒,女兒百分之百掌握了這段對話的精髓!   是的,伊登點出了關鍵。也因為如此,自己才一直不願意、甚至排斥以魔法進行治 療行為,人的身體必須自己產生抗體、學習成長、學習活下去。對於自身醫師身份的定 位,自己只在站協助讓人的身體獲得下一個學習機會的立場而已。   「伊登,妳已經能清楚地了解魔法治療的優缺點。未來,如果妳願意,我可以教妳 治療魔法。」   在伊登的自主意願下,父親親自指導女兒關於初階魔法課程,小伊登體內的魔法能 量以雖不快速、但穩定的方式慢慢成長茁壯,並學會了基礎的治癒法術。   所以,當父親握著已死去的母親的手、並散發出明亮光輝溫和有力的魔法能量時, 伊登心中燃起了希望。魔法世界何其廣大,或許真能有暫時戰勝死神的法術也不一定…。   當滿室的光亮逐漸黯淡下來時,伊登感覺有什麼東西飛濺到自己臉上臂上。   母親的身軀在十歲的女兒面前爆開,模糊的血肉黏液四散在玄關。   伊登圓睜的雙眼無法處理任何資訊,依稀聽見父親哭嚎的聲音消失在書房,隨後房 中響起了槍聲。   早在二十年前,女子剛有點記憶的時候,就已經跟在大自己十三歲的公主身邊了。   公主待女子很好,就如同待一個小妹妹般地,雖然公主偶爾會使性子,但大部分時 間她都對女子很好。   即便與國王鬧翻、下嫁到賴博拉家族中來,被褫奪公主名銜的她還是一直將女子帶 在身邊。數年後,女子晉升為賴博拉家的侍衛長,雖然名義上是侍衛長,但女子所負責 管轄的範圍並非一般人能夠勝任。   從賴博拉家主、夫人的出入保全、飲食安全、針對特定範圍的情報蒐集、採取特別 行動,小到賴博拉家主與夫人胡鬧玩笑似的鬥嘴時笑著替夫人幫腔兩句,全都在女子的 「業務範圍」中。   前些日子,自己經歷了生命中到目前為止最重要的的一晚,賴博拉家族內部的血戰 之夜,她靠著手中的刀刃保護了自己的生命,也成功讓賴伯拉夫人繼承了這個家族。   然而,血夜吞噬了許多人的性命,包含賴博拉家主與女子的父親,都在那場惡鬥中 喪失了生命。   戰況處理、保護夫人、追捕反對方,甚至是父親臨終前揭露女子的家族身世,太多 接踵而來的訊息,讓她選擇在黎明之際暫時逃離了賴博拉家。   「三名今晚在邸宅內工作的律師受到了波及,二死一重傷。醫生診斷結果,傷者狀 況也不樂觀。」身上的傷口經過緊急包紮、輕鎧上的血跡尚未完全凝固的女子向賴伯拉 夫人報告:「但這名律師的丈夫是隔壁鎮會魔法的優秀醫生,現在立刻將她送回家的話 ,或許還有一絲機會。」   迎向晨曦的賴伯拉夫人,在前夜已經聽取包含丈夫死去在內的太多太多報告、也進 行了一些攸關性命的決策,現在侍衛長這種附帶建議的報告,已經算是很容易處理的了。   「就差人這麼辦去吧。」夫人不顧侍衛長身上的血跡,上前擁抱了認識了二十年、 目前已是自己身邊最重要的人:「謝謝妳。很抱歉伯伯死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親自將她送去。」有著小麥膚色的年輕女子因自己請求暫離 職守的發言,心虛地垂下了視線。   「……」知道侍衛長壓力過大的夫人,即便希望她能在這對二位失去至親的人而言 艱難的時刻陪在自己身邊,但仍准了這個請求:「去吧,早點回來…」   僅花十分鐘就將賴伯拉邸的武裝護衛隊部屬完畢後,女子利用賴博拉家族的動員能 力,事先遣人開道並搭乘速度最快的馬車,目標是臨鎮醫師位於山坡上的家。   律師在平穩飛快的馬車上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仍將不幸罹難的亡者送到了目的地。 女子為了避免讓死者的親人產生不好的觀感,駁回了貼身保鑣們的協助,忍耐著傷口裂 開的疼痛,親自將女律師從馬車上抱進她的家門。   但不幸地,對於剛死去的人有機會產生效用的復生法術最終還是失敗了,醫師也因 喪妻之痛而自殺了。   過去半日,接觸過太多死亡甚至遭逢喪父,醫師家的慘案竟無法讓女子感到悲傷, 她心中僅有一點遺憾。   在玄關因震驚過度反而哭不出來的女孩,想必是醫師與律師的女兒吧,目睹了這樣 的情景也的確可憐。想起這孩子與自己一樣剛失去了父親,女子動了惻隱之心。   「將她先帶回賴伯拉市吧。」下達這樣的指示後,侍衛長的身體在受傷與疲勞的雙 重夾擊下也有點撐不住了,她在回程的馬車上短暫陷入了昏迷。   回到賴伯拉市後即醒過來的侍衛長,在馬車上訝異於自己位於側腹的創傷已經重新 被止血、包紮完畢。   「這是妳做的嗎?」侍衛長這麼問女孩。   小女孩面無表情地點頭。   女子下令隨從將女孩帶到位於賴伯拉邸旁的房子裡派人照護著。每隔一、二天,侍 衛長會撥出一點點時間來探望女孩子,順便讓她治療自己的傷口。即便賴伯拉本邸也有 相當不錯的醫師,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侍衛長仍放手讓這位小醫師照顧自己的傷勢。   然而僅僅半個月,就接獲小女孩想返家的要求,女子略感訝異。   「妳說,妳想回家了?」她看著面容略顯蒼白的女孩:「是山坡上的家嗎?」   眼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真的能若無其事地回家嗎?但是也不能違背女孩個人意 願地一直像這樣限制她的行動,侍衛長又向夫人告了半天假。   陪著女孩返家並試探性地與她聊天的女子,想判斷小女孩是否有輕生的念頭。   小女孩回到山坡上的家,她猶豫了一下,打開了家門。   在侍衛長的關照下,玄關與書房的血跡都已派人盡量清理乾淨。伊登父母的遺體也 已經整理妥當,葬在房子後方的蘋果園一角。   「妳有叔伯阿姨家可以去嗎?妳在鎮中的學校念書嗎?」與伊登一同站在墓前的女 子問道。   伊登的母親是獨生女,父親有位已過世的姊姊。她老實告訴眼前的大姊姊,自己沒 有上學,平日都在鎮上的醫院幫忙。   以小女孩的年齡而言,那熟練到誇張的醫療手法終於有了解答。原來她從小就在醫 院幫忙嗎?真是了不起。在半個多月來的短暫相處下,女子認為,眼前的女孩似乎有著 較同齡孩子更為成熟的思考模式,所以她接著問:「接下來妳有什麼打算?」   「我會取得醫師資格。」小女孩堅定地說:「我要讓爸爸媽媽復活。」   這是什麼鬼!侍衛長心中吒舌。本來聽到小女孩想成為醫師,侍衛長心中一塊小石 頭落了地,想努力成為醫師的人,短期內肯定是不會自殺的了,但下一秒又說出什麼讓 死透了的人復活的瘋話。埋在墓地中的二人,一位的顱部被子彈貫穿,另一位的身軀用 「炸爛了」來形容也不為過,想將這樣的屍體復活…她想成為傳說中的巫醫嗎?   「我要成為像爸爸那樣優秀的醫生,讓爸爸的醫術在我手中重新活過來,然後我要 努力…」墓前的小女孩開始傷心地哭泣,用手掌手背擦著不斷流下的淚水,嗚咽地:「 我要…我要讓很多很多…像媽媽那樣快死掉的人…全部好起來,全部…一個都不可以死 掉…」   事發後的半個月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小女孩的眼淚。平時冷澈如冰、處事果決的 侍衛長也不禁動容了。   「就好像我跟妳一樣。」一日,賴博拉夫人與侍衛長一同用餐時這麼說。   整個賴博拉邸,除去目前暫時被安置在他處躲避家族內鬥的賴博拉家族法定繼承人 露娜小姐外,一直以來只有侍衛長能與賴博拉邸的主人同桌用膳,這並不是其職位的關 係,而是她與賴博拉夫人二十年來近乎親人般的私交所擁有的待遇。   「您是指…?」   「那個醫生與律師的遺孤啊,妳們也是差個十二、三歲吧,」賴博拉夫人微笑:「 妳也想像我一樣,有個小妹妹,然後出嫁的時候一起帶過去嗎?」   「……請不要取笑我,我、我是不嫁的。」侍衛長的臉色並沒有變化,但語氣透露 出那麼一絲撒嬌:「我也不過是稍微處理了她父母的後事,並送她回家而已。況且我也 沒太多時間管她。」   「算一算,她比露娜還小呢…」賴博拉夫人當然知道,流血事件讓許多人失去了至 親,在賴博拉家族能力所及的範圍,她只能在經濟上彌補活下來的人。   伊登的母親也算是在賴伯拉經濟體中任職,並在這次家族整併中於法律層面有所貢 獻,伊登因此獲得了一筆撫卹金。這筆錢得以讓快十歲的她不至於挨餓並持續聘雇在家 幫傭的??。   而父親的醫院,伊登當然沒有能力經營。   在專業的醫學領域,伊登了不起算是入門而已,至於經營,父親是完全沒有教過女 兒的。   「想讓醫院繼續服務病人,只有賣掉一途了吧?我們也有幾間大醫院,管理經驗上 不會有問題。」賴博拉家族找上了伊登:「妳也希望爸爸的醫院可以繼續幫助別人吧?」   伊登的母親在律師事務所有著好人緣,幾位叔叔阿姨替伊登擬了合約。   與伊登比較有關係的內容草稿包括:伊登能以「不支薪工作人員」的身分隨時進出 醫院,這並非把伊登當做免費勞工,而是方便她在醫院各診間甚至手術室繼續學習。而 當伊登未來成為醫生並想在這家醫院工作,醫院必須無條件聘雇伊登。   在伊登父親的經營下,醫院的服務品質很好,但近幾年度總是以微幅虧損收尾。賴 伯拉夫人對於經濟體內部首次評估後的醫院收購價只說了一句:「加點,別讓人說我們 欺侮小女孩。」   事後接手醫院經營權的團隊,吒舌於這家醫院的良心程度,所幸賴伯拉經濟體可動 用的資源極度豐富,醫院在幾年後終於開始緩慢獲利。   一日,在醫院忙碌了一天的伊登回到山坡上的家,卻驚覺家中有人說話。   嬤嬤平時與伊登一起住,雖然是雇主與幫傭的關係,但是伊登在心情上很依賴嬤嬤 ,這位老婦人也很疼伊登。不過,這時候應該只有嬤嬤在家才對,這對話聲究竟是怎麼 回事呢?   開了家門進入玄關的伊登,見到一隻人型蜜蜂坐在自家客廳。   其實,除去拖在人類軀幹末端的昆蟲身體,這位「客人」算得上是優雅的,只是那 蜜蜂般黑黃相間的顏色過於醒目,才讓伊登嚇了一跳。   「這位是妳爸爸的同事,以前我曾經見過一次,第一次看到時,我也是很驚訝呢! 」嬤嬤笑著替伊登介紹:「這位是瑪格莉特醫師。」   「您、您好。」伊登拘謹地打招呼。   嬤嬤回到廚房準備晚餐去了,客廳中留下小女孩與蜜蜂。   「關於你父親的事,我很遺憾。」瑪格莉特帶著歉意的聲音穩定而伴著吸引人的磁 性:「因為我目前服務的學校前些日子較忙,所以沒能至府上拜訪。」   對方應該是父親在醫學界共事過的同僚吧?小女主人仍客套地:「感謝您百忙中抽 空前來…」   「聽老太太說,妳現在在醫院幫忙嗎?我現在也在醫院服務,」來訪者轉換了話題 :「如果方便的話,可否告訴我你在醫院都做些什麼呢?」   聽到對方稱嬤嬤為老太太,這樣的尊稱讓伊登心情好了起來:「最近比較常待的待 單位是急診室,有時候要支援手術房…」   來訪者的眼神亮了起來。   就算是前院長的親人,若沒有幾把刷子,也很難進入戰場般的急診室。眼前這個十 來歲、連手術台對她而言都太高了的的小女孩肯定沒有受過正統的醫療訓練,那麼應該 是由父親一手調教出來的囉?   「妳會治療魔法嗎?」   「嗯,會一點基礎。」   麗格莉特像變魔術地將一個蓋著絨布的籃子放在客廳的小几上:「如果妳不介意, 可以讓我看看嗎?」   伊登好奇地將絨布掀開,裡頭是一隻兔子。兔子的右後腿彎曲的型狀很不自然,想 必是骨折了。   這位醫師是特地將兔子的腳折了來考我嗎?伊登有點生氣。但眼前重要的事情是趕 快將痛苦抽搐的兔子醫好才行。   如果只是使用治療魔法,連患者的骨骼構造都不需要了解也能完成治療。伊登將兔 子抱在懷中,兔子溫暖的體溫確實地將頑強的生命力傳達給自己,伊登細聲地安撫這隻 小獸,用絨布輕輕地遮蔽了兔子的視線使其穩定下來,隨後在細聲的呢喃中,伊登懷中 的小動物發出柔和的光芒。   「這是妳父親教妳的魔法,」瑪格莉特微笑:「非常具有他的風格。」   抱著兔子的伊登,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著對方。   「只讓病人的患部好起來,至於恢復,就讓病人自己努力。」蜜蜂醫師微點著頭: 「妳的魔法中,明確而紮實地包含著父親的理念,妳學得很好。」   一股悸動貫串了伊登,真的嗎?專業的醫師從我的表現中看到了父親的影子,這就 是我一直想要的啊…   當伊登回過神來,瑪格莉特正坐在自己身旁摟著自己的肩,伊登臉上爬滿了淚水。   神魔學院附屬醫院的負責人,很清楚地記得最後一次見到伊登父親那晚的事情。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26.229.138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ToS/M.1507163680.A.64F.html
BruceCai66: 先推 10/05 08:42
zxshih: 推 不使用治療魔法的理由還不錯 10/05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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