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來時路
83 詹鈞智
聽 話 的 小 大 一
大一上，第一堂體育課。「A班到體育館門口集合，B班到體育館二樓集合，今天不上
課，講講注意事項就好。」新上任的班代正忙著把大家引導到該去的地方。想起前陣子剛
上台北的種種不順，就一直期盼體育課的來臨，聽說台大學生都肉肉的，不會運動，趁體
育課電電他們，發洩發洩，以消消怨氣。想到這裏，就不禁偷笑起來。不過奇怪，體育館
二樓要怎麼上體育課，管他的，大概只是集合地點吧！
老師來了，帶了個板子過來，不知幹嘛用的。點了名，宣布課程名稱”有氧階梯”，
不會吧！雖然不知道「階梯」是作什麼的，但「有氧」該不會就是電視上，穿緊身衣，跳
one more . two more的那個吧！一大堆男生在鏡子前面跳，想到這，就覺得有點……。
啊！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我，一個人在台北過日子已經夠辛苦了，現在連體育課都成了一
種負擔，唉！未來會是怎麼樣的日子呢！觀察了四周的同學，有人高興的很，畢竟相較於
其它運動，這應該是輕鬆些；不過當然也有和我抱同想法的。哼！擺副臭臭的臉給老師看
。老師好像也了解我們意思，忽然接口說，如果有人不想上這個，可以加入校隊，就可以
不上體育課；學校軟網校隊成立不久，有興趣的同學可找老師報名。大概老師是軟網隊教
練吧！想藉機招生。之後，就下課了。
帶著一張鬱卒的臉，走下樓，雖然是白天，樓梯轉角處仍顯得灰暗，而我的心，就和
牆壁的顏色一樣，灰灰的。知道另外一班上的是籃球後，心情是更加低落。失魂落魄地步
出體育館，還在想是不是真有什麼校隊可以去試試的；突然間，一道藍白相間的光射入我
眼中，「歡迎加入台大田徑隊，每日放學後，司令台前。」噫！也許可以去看看，想想自
己以前高中好歹也在校運拿過牌，應該有校隊的實力吧！
或許是個性有些軟弱吧！一天拖過一天，就是提不起勇氣去拜訪拜訪。事情到了最後
關頭，再不行動，可就得乖乖去上體育課了。此時，心中突然浮起一股不服輸之氣，怎麼
可以這樣受命運的擺佈呢！好歹也要去試試看再說。
一個人背著書包，穿著襯衫、牛仔褲，往操場走去，看也知道不是來運動的，一直覺
得大家好像都在看我，越走越覺得毛毛的。走近司令台，耀中站在門口，望著遠方，我也
不確定是不是這裏，管他的，我已沒有退路。一個箭步欺近耀中，開口說什麼我已經忘了
，反正就是請他收留我就是了。留了姓名、電話，從今天起，我成為台大田徑隊的一員。
話說那天和耀中告白……要加入田徑隊後，出乎意料的，竟然不要什麼測驗，總覺得
不太安心，不斷向耀中詢問，是不是真的這樣就可以不去上課？啊哈！隔天，頂著田徑校
隊之名，很高興地跑去找老師說：「我加入校隊了，以後不來了喔！」
下午上完課，有點怕怕的，再次來到隊室門口，沒辦法，昨天和學長約，不來不太好
吧！沒穿什麼像樣的裝備?內衣、高中體育褲、彈性疲乏的襪子、成功嶺帶下來的白球鞋
，再加上一頭理光頭後還沒長齊的頭髮，真是「ㄙㄨㄥ/」到沒力。學長說要帶我去跑校
園，學弟聽學長的話，是理所當然的事，也就傻傻的跟去了。路上學長會問「以前有沒有
練過啊！」或「向我介紹一下田徑隊的情況啦！」我是沒什麼力回話呀！想想聯考後就鮮
少有再運動，真怕跑得太難看，待會兒學長一句「抱歉，我們田徑隊不需要你。」那我真
不知該何去何從了！想到此，心意已定，拿出從小就不服輸的精神，不要命地死咬著學長
，奮力跑出9分5?秒，「新生跑這樣不錯喔！」想起前陣子處處踢鐵板，凡事不順，如今
能被學長稱讚，真是快樂的不得了。(可見新生是需要多鼓勵的)。耀中說，一個星期最好
要來三次以上，星期六下午是大夥固定練習的時間，一定要到。想想既然都加入了，只好
照人家規定了。
一個人住在台北，還沒交到什麼新朋友。高中同學又都在忙自己的事，才沒空理我。
宿舍又和僑生同住，語言不通，多少有些隔閡，故不想太早回去，很自然地就往社團跑了
。口琴社、山親團，都是女生多於男生，這對從小就生活在男人國的我，實在有些不自在
。
況且擠在一間教室裏，大家大眼瞪小眼，扯些言不及義的話，覺得有點無聊。還是去
跑步好了，有人陪，又不用一直坐在那講話，到處跑來跑去，這樣才好玩嘛！來隊上多了
，自然跟大家就熟了。
沒多久，新生盃的日子就到來了。為了不丟田徑隊的臉，且想想，從小到大還沒拿過
金牌，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可惜的是比賽項目並沒有從前最拿手的400m，不得已只好報
800m，應該差不多吧！
或許是前一天練得太多了，又沒有收操。比賽當天，覺得雙腳無力，抬腿都有點困難
，跑沒幾步，第一名就不敢想了，能不能跑完都有些懷疑。腳步越來越沉重，領先者也越
來越遙遠，幸好終點是越來越接近，抵達終點。雖然仍拿到第三，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五人參賽，有二人第一圈跑完就放棄，換句話說………)。成績2分49秒90，比我高一時
跑得還慢。頒獎時，擺著一副苦臉，一時間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樣還有臉待下去嗎？
以前向學長報告的那些最佳成績，會不會被認為是假的。(如今那面第三名的錦旗還掛在
我書桌前，引以為誡)。
不過人總是不能一直活在失敗裏。跑得那麼爛，當然是非常非常無敵地不甘心。因此
，就更常往隊上跑，想提升實力。那時星期六下午，大家都會約來一起練習，跑野外、衝
斜坡，對大一沒有車車的我，有人願意帶我出去玩，真是快樂的不得了。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去政大跑斜坡。當時還是傻傻的，想政大沒去過，去參觀參觀
校園也不錯。但才走入校門，就有些後悔了。在這裏，幾乎看不到什麼腳踏車 (因為地形
太陡了，騎車可能比走路還累。)，就可知來這跑步不是好玩的。學長姐物色了一段斜坡
後，開始分配趟數。身為新生，當然是最少趟的啦！二~三人一組。那時也不懂配速，也
不知鬼混，更不知自己究竟有幾兩重，為了不讓學長看扁，決定要死跟著，要讓學長感到
後生可畏才是。當然這樣衝動，是要付出代價的。每跑完一趟，我就趴在水溝蓋上喘，一
方面是想吐吐不出來，另一方面根本就腦部缺氧，站不住啊！學長說，不能一下子停下來
，會內傷，對身體不好，結果我只好在地上爬行，或從這根柱子盪到另一根柱子去，以保
持動態。最後，總算靠著自己堅強的意志力，把它撐完了，鬆了一口氣後，也就站不起來
了。後來，還是靠育欣和小ㄚ的妙手回春------按摩，才把我從彌留狀態給拉了回來。(
想想現在田徑練久了，皮了，太保護自己了，反而無法像以前那樣，盡情地奔馳了。)
時光飛逝，寒訓的日子到了。身為田徑隊員，參加集訓是理所當然的事。因此也就只
好推掉其它社團的活動，乖乖地提著大包小包，到體育館去報到。噫！怎麼有人沒來呢？
寒訓不是應該都要參加的嗎？不過也冒出了一些平常沒有看過的學長。集訓期間，大夥都
住在體育館二樓。有好看的片子，有美味的早餐，有刺激的伏地挺身大老二。每天就是練
完吃，吃完睡，睡飽再練，晚上就打牌，看電視，日子過得太愉快了，我一點也沒有察覺
到寒訓是為了大運在舖路的。反正有得玩，有得吃，累一點也不是那麼在意了。尤其和大
家熟識後，有了感情，在寒訓結束後的那段日子，一直有股強烈的失落感。
校運會，重振雄風的機會來了，報了自己最有把握的400m，想要大顯身手一番。不過
出乎意料地，竟不是像以前高中那樣，是分年級比的。想想學長比我多練那麼多年，要贏
他們談何容易，唉！看來金牌是沒指望了。但拿塊牌，應該不會太過份吧！那知，好死不
死，400m竟是隊上報最多的，有六人，不幹掉學長是不行的。由於預賽取消，下午直接決
賽，少了一趟試試身手的機會。那時還不懂得該怎麼熱身，看學長比賽前還在那跑來跑去
，不是浪費體力嗎？管他的，照我自己的方式，來調節賽前心理吧！想些令人生氣的事，
將之轉換為殺氣，然後收集了足夠之殺氣，等會兒在比賽中一舉爆發出來。
天上下著不小的雨，腳下滿是泥巴，四周冷冷清清，沒什麼觀眾，只由我們隊上六人
出席比賽。上場了，脫掉保暖的外衣褲，身著竹中體育背心(想藉此激發潛能)，好涼，好
冷，身子抖個不停。各就位，預備，砰！賽前心中模擬了多少跑法，此時一個也想不起來
，只是一味地盯著耀中，伺機幹掉傑華。到第二彎道尾時，眼看離耀中不遠，心中突然起
了貪念，想加把勁上去，哪知傑光突然從內道殺了出來，讓我有被踹了一腳的感覺，不過
或許也是到極限了吧！體力漸感不支，下巴上揚，雙手亂甩，露出那種小時候養成的難看
跑姿，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心裏則一直祈禱著後面的人不要上來，不要上來，不要上來
……哈！哈！哈！算是保住銅牌了，新生盃以來的低迷氣勢，算是有點提振。
不過高興並沒有持續多久，雖然仍是每週3~4次的到隊上報到，但對於即將到來的大
運會，卻不敢多想，套句祭妹文的話「少時雖觭夢幻想」，怎知我竟會出席大運會。我想
我只把自己定位在校內比賽吧！
請了公假，搭上國光號，向鳳山---陸軍官校前進。師兄說過「實力不好的人，到大
運去，只有任人宰割了。」我想我此行，能留個全屍回來就好。
400m是第二天比的，感覺真的很像被送到屠宰場的豬，完全沒有讓你適應環境的時間
；看看四周的選手，每個都好像很厲害很厲害的樣子，再加上傑華腳傷無法出賽，害我更
加不安。(原本好歹知道我還可以贏傑華)(傑華不要打我)。隨便找個路人甲乙丙丁，也看
得出我很緊張。教練、學長告訴我，跑自己成績就好，那時也不懂什麼是自己成績，比賽
不就是為了要晉級嗎？不過，怕歸怕，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再怎麼不願意還是得上場
的。
上陣了，跑400m要用起跑架，平常在學校也沒用過幾次，只好根據前幾組所觀摩到的
，有樣學樣了。踩一踩，挪一挪，也不知到那個位置最適合自己，為了不讓裁判等太久，
隨便弄弄就坐回箱子，此時才發現大家都還在摸，可是又不好意思再跑回去調。果然是不
是高手，看他賽前的準備動作就知道了。各就位，預備，砰！大概太緊張了，完全放不開
，姿勢僵硬，又硬要加速，跑完200m就沒力了，游回終點，分組最後，雖然沒有很意外，
但成績比校運還差，就有些過意不去了，此時，才突然領悟到什麼是跑自己成績。
往後四天，我就成了全職的服務人員。也許是對自己的成績感到愧疚吧！又或者是對
學長姐的崇拜吧！(好像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輕鬆殺進決賽)。我才剛服事完這個學長，
又跟那個學姐去了，看學長姐應付比賽的態度，才知道我要學的還有很多很多。而趕著去
攙扶精疲力竭學長姐的那種感覺，以及見到學長姐奔回終點壓線的那種興奮，讓我如上癮
般地，那裏欠人，我就那裏去，即使有點累，不過反正沒比賽了，沒差啦！
閉幕時，今年成績不錯，高興之餘，也懶得去想那荒廢五天的課業了，人生就是要多
姿多彩嘛！
大運後，依慣例組成了復仇軍團，對大運成績不滿意的，歡迎加入。一直覺得自己的
體力好像不太夠，常常練完後，回宿舍倒頭就睡。剛好這時師兄叫我跟他練長的，想想自
己其實早就嚮往他們長距離的，一大群人一起跑出去，應該是很好玩的吧！不過很可惜的
，沒有多久就放暑假了，有些後悔沒留下來繼續練習，說回新竹自己練，那只是個理想罷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