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Windf:可是我沒記錯的話，這家我有去耶 推 210.85.4.49 11/02
→ yyvon:這無論如何也不能當作聚餐地點的吧... 推140.112.205.244 11/02
→ Windf:是怎樣，我去過的就是聚餐地點嗎!! 推 210.85.4.49 11/02
紅房子西餐館
◎陳丹燕 (2002.11.02)
到紅房子西餐館吃飯，一方面是吃一次正式的西餐，另一方面，是看無論如何也想要
講究一點的客人。那是個可以從一個人吃相猜度這個人身世，遙想滄海桑田，多少享受到
一點舊生活方式。
紅房子西餐館在上海陝西路上，陝西路是條有幾十年歷史的老馬路，只能一來一往，
過兩輛車，人行道也窄，站在門口，常常要被過路的行人撞到。
紅房子西餐館的門，雖然是那種歐洲小餐館式的鑲玻璃門，但還算厚實，推門進去，
一股咖啡、番茄沙司、融化的奶酪和烘焙著什麼的西餐館氣味撲面而來。
逼窄門廊的一端，是用玻璃隔開的糕點間，裡面擺著紅房子自家做的麵包、蛋糕和西
式小點心，奶油和奶白蛋糕被切成小小的長方塊，上面裱著粉紅色的奶白做的玫瑰花。這
些蛋糕和點心可以堂吃，也可以外賣。一九八○年代，整個上海只有這裡可以買到一次可
以吃完的小塊黃油，用厚錫紙漂亮地包著的，讓人感到自己受到了體貼和照顧。透過糕點
間的玻璃，可以看到長樂路陝西路口的燈光和車子。看到陝南村的聯體別墅的北窗裡亮出
了燈光。那裡的窗子是老房子常常有的小方格子，窗外的梧桐樹是光禿禿的，在枝椏上吊
著被雨水浸得黑透了的懸鈴，上海小孩叫它們「毛栗子」。
一九八○年代的時候，在紅房子西餐館樓上當跑堂的，都是些真正見多識廣的人，見
過上海來這裡吃西餐的各色高級人物。那時它還算是上海最出名的西餐館，來這裡吃飯的
人，都很莊嚴地對待這頓飯，就是從前有根底的大戶人家，到了文化大革命以後，去一次
紅房子西餐館，也多少有點隆重。好多年以來，到紅房子西餐館吃飯，一方面是吃一次正
式的西餐，另一方面，是看無論如何也想要講究一點的客人。那是個可以從一個人吃相猜
度這個人身世，遙想滄海桑田，多少享受到一點舊生活方式。
據說，在希爾頓酒店的扒房裡有整套不銹鋼的西餐具，每一道菜都用不同的刀叉。照
理說，應該是從外到裡，一套套用過去，但是沒有一個暴發戶會用，拿了吃魚的刀用力割
牛肉，力氣用得連指甲都變白了。而紅房子雖然只有一套餐具，勺子也常常是鉛皮的，但
客人裡，常常能見到把一客豬排也吃得優優雅雅的人，一張豬排吃下來，刀叉在盤子上不
會發出一點過分的聲音，嘴上，桌上都乾乾淨淨，吃完了，懂得將刀叉好好地順向一邊。
那都是些不肯進扒房的人，除了經濟上的原因，還有自尊心的原因，以及小小的，但不屈
不撓的虛榮心。紅房子的店堂裡，總有一些慕名而來，沒有受到過怎麼吃西餐教育的人。
他們到了紅房子西餐館的長條桌子上，多少有點心慌，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洋盤。於是他
們用眼睛飄著已經在吃的人，看他們哪個手拿刀，哪個手拿叉，湯快喝完的時候，是把勺
子往向著自己的方向刮，還是往反方向刮。一邊在心裡溫習。
看到將一副刀叉拿得比榔頭還要重的人，跑堂的人就在客人點菜的時候一一告訴他們
，要麼洋蔥湯，要麼牛尾湯，要麼鄉下濃湯，要麼奶油蘑菇湯，總之湯是要每個人自己吃
一份的，不可以來一份洋蔥湯，一份牛尾湯，放在桌子中間，大家伸勺子過來喝；湯不喝
完，後面的主菜是不可以上來的，所以不要把湯留著過後面的主菜吃，這樣後面的主菜就
永遠也上不來；一個人要一份主菜就足夠了，不用一道一道地點；小麵包是奉送的；火燒
冰淇淋倒是可以和飯後的咖啡一起來。他們大聲教導著，不管客人的臉已經脹得通紅，在
上海，每個人都知道當「洋盤」是多少失面子的事情。但是他們並沒有捉弄人的心思，只
是真的想客人按照規矩吃西餐。看到客人像赫魯雪夫那樣把餐巾的一只角塞在衣領裡，像
小孩子的圍兜兜一樣用，就不說什麼，他們認定那是「羅宋派頭」。
但是看到真正懂得吃的人，跑堂的人，就只握著點菜的小本子等在旁邊，不多嘴。看
上去普通的人，點出來的，果然是紅房子的看家菜；烙蛤蜊、紅酒雞、紅燴小牛肉、牛尾
湯，還有火燒冰淇淋。他們的態度，都多少帶著一點不肯讓人看成平常人，又不肯讓人看
出來自己在意的當心，其實在心裡斤斤計較，但盡量面子上不露聲色。
跑堂的只管望著他們，心裡明白得很。可他們還是比較喜歡看到這樣的人，他們身上
風雨飄搖的痕跡，比一般的客人耐看。
要到上海真正開放了，西餐館像下雨一樣落得遍地都是，吃美國快餐的一代人開始長
大成人，晚上樂意到新式西餐館裡去會朋友，請客，去紅房子西餐館吃大菜的那一代人勁
勁的精神終於顯得過氣，紅房子西餐館才真的老了，終於，它被鏟除在擴建的工地上，當
年那批見多識廣的跑堂的，也四散於上海的人流之中。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Philology/Philology-Coffee/0,3406,112002
110200360+11051301+20021102+news,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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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真好,
讓我想到了昨天的中心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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