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X
制服、水手服、護士服、西裝、女僕裝、兔女郎裝、或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眼
花撩亂扮像。天氣過好的星期六早晨，牧抱著紙箱，看一群群身套不知在哪個朝
代或哪個外星球流行過這等奇裝異服的人們走過身邊，著裝整齊制服的初音ミク
反倒不顯眼了起來。
儘管帶仿生人外出已是極其普通的行為，人們也大多會為自己的行動電腦換
上普通衣物。然牧所在的『The VOC@LOID Producer』會場週遭卻到處能看見頭戴
耳機、後綁天使翅膀，甚至還有人在頭側戴上枯萎樹枝招搖過市。
或許在同人販售會 COSPLAY 已是慣例，牧還是無法理解大家為什麼如此熱衷
於扮演某一個ボカロＰＶ裡的女主角、或哪一幅繪作漫畫出現的人物。據說仿生
人還未普及時、過去參加『The VOC@LOID Producer』的 Coser 甚至會把自己喬
裝成 VOCALOID ……人類扮演機器人、難道不會很奇怪嗎？
代溝問題太過難解，不過如今的流行趨勢似乎是將自己和仿生人打扮成雙胞
胎模樣。好比就從牧眼前走過的這對女孩，兩人都穿著代表金星Ｐ「Lodestone」
歌中ＰＶ的蜜蜂裝，像是難以抵擋糖蜜的誘惑而被吸引進豬籠草的痴蟲；透明的
蜜蜂翅膀縫製於背脊，其中一名女子的肩頭露出明顯的關節接縫──看來站在一
旁、刻意同樣裝扮的傢伙就是人類主謀吧。
「喂、你是えちーなＰ？」
身後突地一喚，牧轉過頭正好面對刺眼的陽光，眼前卻是陰影──一名黑色
長髮少女拉著大行李箱，正皺眉瞪著牧，她身穿墨染連身洋裝，卻連褲襪、鞋子
都一律漆黑。少女身後站著另一位不苟言笑的女子，兩人身高雖差不多，裝扮倒
宛若對比、顯眼的粉紅色長髮搭著細肩帶純白連身短裙，再拿頂草帽簡直像要去
南國度假了，在這氣溫舒適仍有些微微涼風的初春似乎不合時宜。
「你、是PATI嗎？」
牧遲疑地問道。少女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卻突地抓住ミク的手臂，反身就
往另外一個方向走，牧只得抱著ＣＤ箱追趕在後。ミク看看前面拖著附輪行李箱
的少女，又是滿臉不解地回頭望追在後面的主人，其旁走速看來頗為輕鬆的粉紅
色長髮女子似乎也是仿生人。
身為唯一（有行李重擔）的人類，牧不得不開口叫住對方、腦袋迷茫間只得
把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丟出口：
「你、和你的仿生人，在COSPLAY嗎？」
行李箱『唰』得一聲停下來，恰好就定點在『The VOC@LOID Producer』社團
入場的門口，黑髮少女冷冷地看著牧，開口：
「這是普通的外出服。」
「呃……那她、她是怎麼回事……」牧放下紙箱，趁機好好喘口氣。
「她叫做巡音ルカ。和你的初音ミク是同一家公司的產品。」少女的手突然
伸進洋裝側邊的大口袋，摸摸索索掏出一張ＣＤ，「她是我的看板娘。」
牧接過那張ＣＤ殼，封面是以動畫人物塗色方式繪製的巡音ルカ，就正巧穿
著白色細肩帶洋裝、背扛一把顯眼的吉他。ＣＤ殼標題寫著『パティシエＰ──
Dreast Box』正是PATI這次發行的新專輯。
「你的ＣＤ呢？」PATI問道，牧才想起 moonface 提醒的同人場守則有『當
對方贈給你新品的時候應該要把自己的專輯也拿出來』，慌慌張張地想要拆開箱
子。沒想到封箱膠帶黏得意外牢，幾次撕扯不開，身邊再次傳來寒徹的語聲：
「讓開。」
只見PATI的手又在裙口袋裡摸摸索索，這回抽出來的竟是支美工刀，『唰』
一聲就將膠帶解開，看那手勢老練地回刀入鞘，使刀者的表情從凶氣回復成原本
冷淡模樣，向牧伸出另外一隻沒拿兇器的手：
「要兩片CD。」
「好……」牧乖乖地將兩片ＣＤ繳交出去。PATI便與ルカ一同拖著行李，帶
領牧和ミク走進社團入場入口，不知是來得太晚或太早，前方無人排隊，一名身
穿歌德羅莉裝的工作人員親切地對他們伸出手：
「兩位好，請問是要社團入場嗎？請教社團報攤人的名字和攤位號碼？」
「攤位號碼是『＃Ｂ』，報攤人姓名為『尾谷水斗』，然後我要報『三月九
號ミク日』活動。」
「好的，可以請您給我ミク日活動需要的新刊樣本嗎？以及您是否有攜帶初
音ミク機種仿生人到場？」長著喉結的歌德蘿莉工作人員往名單畫了幾痕。
「有。」PATI交給工作人員一張牧的ＣＤ，接著將躲在牧身後的初音ミク穩
穩推向前，以鄭重的表情說道：
「她在這裡。」
「好的，那麼這邊是入場章、入場識別證以及參加『三月九號ミク日』活動
的獎勵禮卷。」忘記刮鬍子的歌德蘿莉工作人員和善地遞給PATI一個信封，「裡
面有五百圓的禮卷，可以用在『The VOC@LOID Producer』裡頭的任何一個攤位；
如果您也有碰到客人使用禮卷購買 CD，可以在場次結束後到我們大會本部換取現
金。」
「謝謝。」PATI點了點頭，蓋完入場章便魚貫進到場內。牧第一次使用社團
入場進場，不免好奇地東看西瞧，見會場空曠的走道以及尚未到齊的社團攤位不
由得生出不可思議感；平時都是人擠人在各攤位前排得要死要活搶專輯或同人本，
果然社團入場比較輕鬆嗎？
PATI倒是很快地找到他們的攤位，看她毫不客氣地將行李箱丟進攤位桌底下，
和ルカ一同拿出一疊疊ＣＤ，牧也在一旁打開自己的貨物箱，下一步卻不知該如
何動手，只好與ミク站在旁邊看著。
「請問……PATI要我帶初音ミク來，是因為今天有活動嗎？」牧開口問道，
PATI正忙不迭將一塊黑色的桌布鋪上攤位桌，聽她以生硬語調回道：
「對。因為今年是初音ミク發售第十六週年。我在忙，你不可以等一下再問
嗎？」
「呃、對不起。」遭拒後的牧不知所措，只好退回貨箱旁，先學著PATI先把
ＣＤ小堆小堆疊好。恍神之間思緒卻忍不住遠飄。
初音ミク。
首次認識「初音ミク」四字，是透過相差十幾歲的小學老師、少年甫進入國
民教育體系的時間點。電腦課，全班三十五個孩子的瞳孔反射靈動的３Ｄ模組，
螢幕上一名綁著圓柱狀亮綠雙馬尾的女孩正拿著蔥棒隨音樂舞動，姿勢些許笨拙
不堪，吸引兒童的效果倒百分之百值得讚揚，免去電腦老師教完開機之後的課餘
還得管秩序。
牧起先以為那是卡通，像迪士尼頻道所做的搞笑教育節目。然隨著每一學期
的課程，這位名為「初音ミク」的少女不斷增加她的出場率，並像ＲＰＧ中的宿
敵角色般增長能力。那尊二次元圖像從稍微刻板的３Ｄ逐漸起步，不斷柔和化到
半虛擬半真人型態，動用立體螢幕的影像投射能力而憑空現身在定點位置。
外觀演進並非重點，「初音ミク」一開始出現於市場的商機──VOCALOID２
虛擬女性歌手語音合成樂器軟體──以音樂深層感染人心正為一切關鍵。據說當
年開賣便風靡了整個電子音樂界，美少女設計或許是賣點，但真正造就VOCALOID
炫風之主因還是其穿透現實、不沾一點塵俗的純淨歌聲。
聽那尖細的嗓音拉出『古老的大鐘』，兩年後同歷經風霜的女子流轉經典民
謠『時代』，小學畢業時牧已能隔著螢幕與升級 A.I. 的雙馬尾女孩對話。初音
ミク就像是喜愛唱歌的童年玩伴，她會在少年被家人硬逼著練習鋼琴小提琴的時
候適時站出來配唱，歡笑時鼓譟、悲傷時輕聲撫慰。有了歌詞中情感溫暖、音樂
不再只是一個個音階與和弦的輪迴。
牧始終信任著那份溫暖；直到初音ミク誕生十週年、實體化仿生人帶來巨大
科技跳躍。
於是，現在身邊站著『初音ミク』正是那無數量產品的其一，對於家電不須
了解過多、回歸「虛擬女性歌手語音合成樂器軟體」這串冗長的商品標示，明白
「初音ミク」擠身眾多電子音樂工具之一即可。僅管使用者多是素人，VOCALOID
市場已成為流行音樂不可或缺的一環。『The VOC@LOID Producer』據說也從小小
的會場，壯大至如今必須分開東西兩館才有辦法容納大量的客群。
「喂。」一隻手拍了拍牧的肩膀，PATI已將攤位整理好，她拿著牧入場時送
予的專輯、將之擺在桌面正中央，一邊扭開麥克筆蓋寫下『一千圓』的價格告示
牌，「你為什麼不把ＣＤ拿上來？這種事情還要我特別跟你說嗎？」
「呃，不好意思……」誰敢和剛剛一臉恐怖相還可能突然從裙子裡抽出美工
刀的傢伙硬碰硬啊──牧吞回想吐嘈，心懷感激地將一張張ＣＤ擺上攤位，PATI
則坐在一旁閒適地拿起牧的專輯研究：
「封面這個大大的『Ｈ』字樣該不會是在擬造你的Ｐ名發音吧。」
「因為來不及找繪師畫封面，只簡單寫了Ｐ名……かぶとＰ本來還真的建議
我取『えちーなＰのえっちなカバー（色情Ｐ的色色歌COVER）』但是字太多不
知道該怎麼排。」
「幸好你沒聽他的話，不然就會像ワワ子被玩弄一次之後就永不得翻身。」
「是、是這樣嗎……」牧忍不住想像一輩子都被喚作色情Ｐ的慘況，趕緊改
個話題，「PATI的Ｐ名是怎麼來的？」
「『パティシエ（Patissier）』這個字的意思是甜點師傅，」PATI思考了一
下，似乎在考慮如何說明：
「ヌホ動画的聽眾認為我寫的歌像是甜點……我不曉得最初取名的人到底為
什麼會這麼認為，但他們大概不知道我是女的。因為女甜點師傅有另外一個名詞
『パティシエール（Patissiere）』。」
「第一次聽PATI的歌會認不出來是女孩好像很正常？」牧終於將所有的ＣＤ
放好，手一邊指了指PATI專輯封面上那戴著吉他的巡音ルカ，「你的吉他非常厲
害，不像女高中生年紀會彈出來的。」
「哼，你一定是聽 moonface 說到我的年紀吧。高中又怎麼樣，我加入 VOCA-
LOID 圈的原因就是因為從前很喜歡一個Ｐ叫做……」PATI起先一臉不屑、忽地呆
滯一下：
「我忘了他的名字，可是他高中就寫出好多很棒的作品……我唱給你聽。」
「呃？」牧還沒會意過來，PATI已經當著一個男子、兩個仿生人、以及無數
鄰攤者的面唱起歌來：
なんでもない様な顔して犬 ご機嫌損ねてる「バウワウ」と
表情一副怎樣都無所謂的狗狗 好像被惹火了般「咆嗚哇嗚」叫著
今日は レイニイデイ レイニイデイ
今天是 Rainy Day Rainy Day
屋根の上で少女が泣き濡れては 林檎飴を舐めて空を見た
屋頂上的少女淚流滿頰 舔著蘋果糖看著天空
今日は レイニイデイ レイニイデイ
今天是 Rainy Day Rainy Day
カンテラ持って歌うたって 明日の準備を拵えて
拿起提燈唱起歌 為明天做好準備
賛美の言葉唱えようぜ ほらハイネリィランラ
詠誦讚美的詞句吧 聽哪 嗨哪哩朗朗
不知何時四周響起掌聲，並非稱讚女孩的歌技高超，而是代表『The VOC@LOID
Producer』一年一度的祭典即將開場。牧忽然發覺身邊這個女孩實際並不可怕，
有點電波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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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再開之二。
SiroiHana 企劃中拖到最晚、對不起遲了兩個月才把正篇全部完成 orz...
雖然完成後連書都印了，還是想把未完的連載完成！
看見自己半年前寫的東西也還是有點恥w；確實很喜歡 PATI 這個私心中最有笑果的孩子
小說目前正在做錯字修正表中 (爆) 如果有興趣通販的人還請等一下了 <(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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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oiHana Projec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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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に捧げる 約束だ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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