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西亞‧烈火圖騰是位溫柔貌美的牛頭人女性。
不如她的姓氏如此剛烈躁進,她的個性溫和又體貼,總是為了朋友及隊員貼
心著想。尤其是她低垂著修長睫毛下的明亮眼眸,揚手呼喚自然元素們替友方治
癒疲倦的身姿,令人不免注目。
但她卻始終沒有加入公會、也沒有和固定的朋友一起冒險。諾西亞隱隱感覺
自己會受到歡迎是因為深諳治療法術的緣故,而自己總有些時候會疲於治療──
以她的說法就是偶爾也會有動念想和治療法術鬧分手的感情倦怠期──,深怕自
己偶爾的善變會造成隊友們的困擾,諾西亞謝絕了所有邀請她加入公會的好意。
她不太有自信那些喜歡自己的人們究竟是喜歡她的人本身呢、還是她的治療法術
呢?她深信自己之所以還在猶豫這些,是因為還未遇到真正投緣的戰友,而她也
不厭煩地耐心等候能令她傾心的團隊出現。
直到某天,她偶然加入由一位被遺忘者術士所招集的小隊……
「真的是走這邊嗎?」五個成員組成的小隊伍,在廢墟中嘎吱亂響的荒廢階
梯上走著,這顯然不像是正確的路徑。
「……我真的記得。應該、好像,嗯……大概…吧。」帶隊的不死族女術士
邊哼著奇怪的曲謠,邊在狹小的空間裡攀爬著。
「沒關係,妳說是就是!」像是鵝媽媽帶隊過街般,後頭三位隊友乖乖地跟
著。「梅音姊姊說的都是對的。」『據說』熟知路徑的女術士,領著沒有異議的
隊友前進。
昏暗的盡頭是個小小的閣樓,推開積滿灰塵的窗戶,術士一手拉著她的小鬼
往外跨,竟正好能登上城牆邊的土墎。「有路耶……。」拉得有些長的語尾帶了
點心虛。「看吧,我就說我知道…。」
諾西亞眨了眨水亮的大眼,看向這視野不錯、卻沒有任何入侵者及魔物的小
土台子。這或許是條『路』,但應該不是他們所要找尋的、通向懸賞目標藏匿地
點的路。
「嗯,風景不錯啊哈哈。」牛頭人德魯伊搔搔頭,臉上完全沒有不耐煩。
獸人戰士也四處張望,好奇心十足地觀察著。「就是風大了點,不然是個遠
眺的好地方呢。」
「嗚……。」不死族術士傾身趴在土墎的邊緣,看向廢墟城底盲目遊走的天
譴食屍鬼。「對不起啦!其實我好像走錯路了…吧……?」
「走錯就走錯啊!既然這樣,那就吃午餐吧!」食人妖獵人逕自做出結論,
動作迅速地翻開袋子,取出幾個包得密實的紙袋,打開包裝。纏在他肩頭上的亮
紅色風蛇迫不及待地磨蹭著,催促主人將裡頭的香煎魚肉遞給牠。「今天有現成
的裂蹄肉乾、泥鰍冷排、舒心麵包、還有…啊!還有一些狼肉塊和地薯可以煮雜
燴湯,不過那就得開火了,要嗎?」
「要要要,限你一分鐘內煮好。」牛頭人德魯伊找了塊石頭坐下,搶過食人
妖手上的幾個紙袋,和隊友們瓜分了起來。
「一分鐘?只夠撒泡尿給你。」嘴裡不客氣地吐槽,手裡倒是很老實地開始
用燧石和木柴升起火來。「肉乾好歹留二塊給我。」
獸人戰士打開包著裂蹄肉乾的紙袋,先是遞到女術士的面前讓她優先拿取,
然後再煞有其事地剝了幾個小塊。「留個零點零二塊給你,夠講義氣了吧?」
諾西亞看著這些宛如日常般自然發生的事件,忍不住有些詫異地瞅著隊友們
,而德魯伊感受到了視線,也趕緊遞了手上的紙袋。「烈火圖騰小姐想吃哪個、
別客氣盡量拿,留零點零二塊給我們隨軍廚師就可以了。」見諾西亞遲疑著未伸
手,他急忙替隨軍廚師的廚藝掛保證。「別看我們隨軍廚師那副德性,手藝真的
是沒話說哦!」
「『那副德性』是什麼意思?有意見的話等下的雜燴湯你就不…咦?」忙著
將不同食材依序加入滾沸的水裡,食人妖獵人這才注意到了新隊友的躊躇。「不
合口味嗎?是辣椒的關係嗎?甜香料?還是舒心草?啊該不會是和梅音姊姊一樣
對胡椒過敏吧?!」
面對一連串的問句,諾西亞先是愣了愣,然後在食人妖殷切的注視下接過了
紙袋中的冷排,在目光壓力下啃了一口,接著笑著說了『很好吃』……
一個月後,她成了『斯坦恩布萊德之狼』的一員。
個性溫和體貼的諾西亞在不知不覺間被這群任性又麻煩的小鬼頭們尊稱為公
會的母親,總是費心在照顧大家。她不僅僅是站在團隊的身後支援著大家,也總
是不遺餘力地為他們排解煩惱。『斯坦恩布萊德之狼的媽媽』就是這樣獨一無二
的存在……
但諾西亞仍舊無法理解這些男人們取綽號的依據。以最年長而成為金科玉律
的梅音是『姊姊』,自己反而成了『媽媽』…?儘管無法理解,但她卻很清楚一
件事:當這群孩子氣的傢伙群集在一起宣告著『有事要宣布』的時候,通常不會
是甚麼好事……這一次也不例外。
█├──────────────┤█
稍早,祖伊特‧裂矛前往久違的卡拉達爾,在元素王座旁零星的小島上找了
個有蔭的好地點,釣著正值產季的藍魚。陪他同行的是贊穆拉‧暗棘,她時常和
祖伊特一起到外閒晃,這次也是隨身攜帶切割鑽石和飾品的工具,在風光明媚的
納葛蘭一面做點手工、一面陪祖伊特聊天。
在幾輪拋竿拉竿之後,一心二用的祖伊特再將手中的小冊子翻過一頁。「你
們啊…去祖阿曼的時候,藥劑用量好像有點太多了吧?」滿滿的煉金紀錄巨細靡
遺地呈現在密密麻麻的字裡行間,總是精打細算的祖伊特忍不住瞇起眼來,想要
仔細清點。
「是真的有點多。」一把抓起一掌的血石榴石,贊穆拉應道。「不過正好諾
西亞和奈薩斯都研習過藥劑專精,總是替我們省了點材料。」
「呿。」聽到某個名字時,仍舊不禁咋舌。「那個叛徒。」
「嗯?甚麼叛徒?」與其說是對叛徒二字起了反應,倒不如說是因為沒聽見
毒蟲二字而感到疑惑。
「啊!我都還沒問過塔加呢!那傢伙太可疑了!」雖然心中一直掛懷這檔事
,這幾天塔加瑟維收到賽納里奧遠征隊的急件,即刻匆忙出門,祖伊特也沒機會
私下相談。「大小姐,妳有沒有聽過塔加說那兩個血精靈有什麼奇怪的?」像是
…會說地精語這麼古怪的事。
「奇怪的?我不太懂你所謂的奇怪是什麼意思。」贊穆拉聳肩,不過原本不
想表達意見的她卻又倏地遲疑。奈薩斯對鬼魂之地的生疏算嗎?虛弱的氣息與墨
綠的眼瞳算嗎?對薩爾托伊斯的馴服算嗎?而塔加瑟維多次意有所指的眼神暗號
,算嗎?「不過我的確覺得他們略有蹊蹺。」
抬頭左右看了看,確認這廣闊的大自然裡沒有其他人晃蕩,祖伊特壓低聲響
。「我跟妳說,我回來那一天,看見那個法師居然和地精在用地精語聊天。」
「咦?」
「雖然地精語我也不懂,可是他自己承認了、還說他連人類通用語都會耶!
擺明了就是聯盟的奸細吧?」
贊穆拉圓瞪著大眼,在腦中整理著之間的所有疑惑。「這麼說來,我也覺得
奈薩斯可能不是純粹的血精靈。」
「妳是指雜種的?」
「不,我不是指血統的問題,他的外貌看起來確確實實是血精靈沒錯。」白
皙的皮膚、細尖的長耳、有些不尋常的綠眼…奈薩斯令她起疑的另有別處。「我
們到祖阿曼時,是經過銀月城和安寧地,一路走往阿曼尼帝國。這路程應該是血
精靈所熟知的吧?至少看薩爾托伊斯的模樣是如此沒錯,但奈薩斯卻看來像是從
來沒有到過永歌森林、或鬼魂之地。」
「所以他是在諾姆瑞根長大的血精靈。」祖伊特很快速地做出自以為是的跳
躍式結論。
「……只能猜測他不是在銀月城成長的吧!」慣於應付祖伊特的異想天開,
贊穆拉自行將討論導向較客觀的方向。
「唔、不是在銀月城成長……所以是在諾姆瑞根……?」
「……算了。」看著窩在自己幻想小世界裡喃喃自語的好友,贊穆拉放棄溝
通,繼續挑選手中一把裸石,一一秤了秤再評定該怎麼切割。「你還是多花點心
思在別的地方吧。」
「拜託,我也是偶爾有在想正經的事情好嗎!」祖伊特迅速撇清,也不忘馬
上證明。「這個這個、這邊有疑問。大小姐,五七加四三減十五是多少?」
贊穆拉放下右手的鑽刀,撿了根小枯枝在沙地上計算著。「八十五?怎麼了?」
「你也覺得是八五?」
「呃…我也『覺得』是八五。」
「那就不對啊!」還未有魚上鉤的竿子被擱置在一旁,祖伊特從包囊裡翻出
三四本小冊子,裡面分別記載了以前的耗材紀錄。「我覺得材料的數量有問題耶!」
「咦?難道是我有記錯嗎?」祖伊特婆婆媽媽的個性給了贊穆拉不少無形的
壓力,她以為自己紀錄時十分細心的。連在混戰中只要看見有人一指推開藥水瓶
子,她也不顧正在唱誦治療、急急忙忙先在小冊子畫條符號紀錄一下。
「不。」祖伊特說不出怪在哪裡,卻總覺得紀錄有誤。「我也是昨天又去銀
行一趟才發覺怪怪的,說不定是公會倉庫那邊的存提紀錄出了差錯。」
公會裡兩位煉金師都持有藥劑專精的執照,有機會在煉製藥劑時得到更多的
成品,因此成品數量和材料並不完全相等是可以肯定的,但是……怎麼會是材料
短少呢?
「我等下再去銀行好好地計算一下。」身為掌管公會所有資源的人可是不能
輕易向誤差投降的,他決定好好研究一下。「我目前看起來,草藥的部分大概有
十幾朵的誤差。」
「十幾朵……」贊穆拉壓下驚呼。「這應該還在容許範圍裡吧?」
「大小姐。」
「嗯?」
「等妳哪一天當了婆婆。」
「啊?!」
「妳一定會希望娶進來的媳婦也能精打細算吧!!」
「……你的人生目標真是了不起。」看著祖伊特專心埋首冊子裡雜亂的物資
使用紀錄,贊穆拉也唯有嘆為觀止。熟知祖伊特的脾胃,她不免想著這傢伙八成
又要掀起什麼大麻煩了……而證實這點疑慮也不需要太多時間。
█├──────────────┤█
「我們公會裡,有竊賊。」
「咦?」
等了三天,總算等到塔加瑟維從贊格沼澤回來,又等了兩天,才盼到兩個血
精靈都在公會小屋,至於遠出登山的斯爾沃則是被直接放棄了。總而言之,等到
『大家到餐廳,有事要宣布!』這樣的指令能夠順利傳達給公會裡大部分的人,
就已經花了近一個禮拜,祖伊特‧裂矛早就快要沒有這種好耐心了。
「這次因為把小冊子交給大小姐,所以我才把以前的資料全部拿出來整理,
赫然發現獨獨少了魔獄蓮花十八朵!到底是誰從公會倉庫裡偷了材料的?給我老
實招來!」
反覆計算了無數次,祖伊特十分肯定自己絕對不會出錯。
「咦?」塔加瑟維正在掏著耳朵,一臉疑惑,方才祖伊特的激動發言似乎被
耳屎阻擋掉了一些。
「小偷會只偷魔獄蓮花嗎?」諾西亞‧烈火圖騰最快速、理性地提出疑問。
魔獄蓮花,僅以極低的機率在外域的草上共生,對採草藥的人來說,這是種
可遇不渴求的稀有草種,然而這種具有劇毒的花卻可以在魔法藥劑中,以煉金過
程的各項添加物使它的毒性慢慢減低,進而引出其他藥材的特殊療果,使藥劑的
效果持續更久,因而成了十分貴重的煉金學藥材。魔獄蓮花因其劇毒而無法單獨
食用,但與煉金學的美妙結合使它身價不凡,連帶著由魔獄蓮花製造出來的精煉
藥劑也水漲船高,成為煉金師們的主要收入來源。
如今,因為魔獄蓮花的神奇效果已被大眾獲知,在市場上的流通性提高而使
價格下滑了不少,但對於祖伊特來說,依舊是公會物資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根據我的一一比對,大約是每隔兩到三個月就會失竊一兩朵,也就是說這
小偷是慣犯!正是因為是連續遭竊、每次數量不多,所以我們才一直沒有發現到。」
「現在魔獄蓮花的市價也才三十來金吧?十八朵…也頂多……」塔加瑟維伸
手算了算。
「不是錢的問題。」祖伊特義正嚴詞。「我想知道的是,誰利用公會大家踴
躍捐送物資的好意中飽私囊,一想到有慣犯在摸走我們的東西,我就嚥不下這口
氣。」價錢的多少是其次,守護公會的心情遭人踐踏才讓他氣憤不已。「到底是
誰順手牽羊的趕快給我承認!」
「你的想法我可以了解。」學習耗費材料的附魔學與寶石學,卻從不曾向公
會伙伴們索價的贊穆拉點了點頭。「但是先來理一理脈絡吧!誰、在什麼動機下
、會拿取魔獄蓮花、去做些什麼?這些必須先釐清吧。」
「嗯…首先,魔獄蓮花不能吃。」祖伊特在紙上草草寫了幾項值得注意的要
點。「應該說,『人』不能直接食用魔獄蓮花。啊!那我要幫羊小排澄清,我們
剛到外域的時候牠啃過一口結果中毒了,所以牠絕對不敢偷吃的。」
「人不能吃?」梅音‧斷骨驚叫。「該、該不會是我的惡魔偷吃的吧?等一
下哦我問問看。」伸手探進靈魂碎片包裡,裡頭散放著兩三個凝在恐懼與痛苦中
的靈魂。「啊!可是火石和刻像我沒有隨身攜帶耶…等等哦!」梅音慌慌張張地
揀了一顆靈魂碎片…「欸、欸…我的笨狗叫什麼名字來著?薩、奇薩葛、葛利恩
?」把所有惡魔僕從都稱呼為『小安娜』的梅音,正下還真的慌了。
「不用吧!」祖伊特伸手攔住正在念著冗長招換法術的術士。「我不覺得惡
魔僕從可以到銀行的公會倉庫提領物資,所以初步排除他們。」
「那麼簡單來說,只剩下兩種可能,轉賣或是煉金。要說轉賣的話,大家都
有可能,但煉金的話只有我和奈薩斯。」畢竟魔獄蓮花沒有其他利用價值才對。
「所以說,我是嫌疑之一?」諾西亞指著自己,漂亮的大眼顯露著驚訝。
贊穆拉搖了搖頭。「我不懂煉金和魔獄蓮花短少之間的關聯。藥劑專精可以
製作出更多的成品,應該是減少了魔獄蓮花的需求量啊!如果是額外多製作的藥
劑沒有登記清楚,也不致於會讓材料的數量減少,反而該疑惑怎麼藥劑成品比預
期的多吧?」
「因為多製造的藥劑正好湊足了需要的數量,所以沒用到的材料就被拿走了
?」諾西亞絞盡腦汁想出了可能的景況,但她再清楚不過自己並不會如此。
「諾西亞的煉金習慣我很清楚。」祖伊特也出面擔保。「每次她向我拿取所
需的草藥,在製作完藥劑之後都會再交給我本人,由我放回倉庫裡。但是另一個
自行提領倉庫物資的就……」
在一旁始終沒有發言的幾個人交換了『原來又要說這個』的眼神,塔加瑟維
看了看薩爾托伊斯,薩爾托伊斯看了看奈薩斯,奈薩斯則仍舊認真閱讀著手中的
書本,直至感受到周圍眼光凝視,才不悅地抬起頭。
「所以你想說是我?」奈薩斯‧碎星不若平常的逆來順受,今天一開口就是
嗆意十足。
「嗯哼,因為我想不到有別人!」祖伊特冷哼著,腦袋裡咕嚕咕嚕地轉著數
百個捏造的情景。「譬如說…做了大量藥劑圖利、或是批發魔獄蓮花……。」
「我不缺錢。」深綠色的瞳孔裡散放著冷淡的氣息。這個話題他一點也不想
搭理。
果然每次『大家集合,有事要宣布』都會變成鬥嘴啊!諾西亞這麼想著。「
十八朵魔獄蓮花能賣到的價錢也不多,真正想貪這財的話可以選些值錢的圖紙拿
吧?更何況若是私下煉金轉賣藥劑,也不會只少蓮花、卻沒偷拿其他藥材啊?我
想奈薩斯也不會多麼急需這筆錢吧。」身為公會的『媽媽』,她針對疑點為夥伴
辯解。
「連吃飯都不用花錢的法師,貪這點小錢做什麼?」和奈薩斯合擠一張椅子
的薩爾托伊斯略帶嘲笑地反駁著。
「天、天曉得!誰知道你是不是拿這筆錢去……去、去捐給諾姆瑞根搞重建
計畫?」
「諾姆瑞根?!」諾西亞和梅音相視,各自露出不解的神情。
「還在講諾姆瑞根……」贊穆拉則是嘆了口氣。
塔加瑟維抓了抓臉頰,發覺身為會長再不出面不行了,才代表迷惑的大家發
問。「什麼諾姆瑞根?幹嘛扯到諾姆瑞根?」
「呵呵。」啪──地一聲闔上書本,奈薩斯即使不愉快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去過諾姆瑞根?你當真以為那兒的狀況是花點金錢就能挽救的嗎?沒有見識
也好歹要有點常識。」
相較以前罵不還口的沉靜,奈薩斯的主動還擊讓大家都傻了眼,連祖伊特也
顯然被嚇著。「不、不然你倒是說魔獄蓮花為什麼會不見啊!」
「哦,不就是你說的,有人偷了?」
「所以是你偷的?!」
「為什麼是我偷的?」聳了聳肩,將模稜兩可的質疑輕鬆地拋回。
「因為你也沒說你沒偷!」惱羞到一個境界後就會胡言亂語,這是祖伊特的
特色。
血精靈法師瞇了瞇眼,是個不太開心的表情。「既然被你不分青紅皂白地懷
疑,難道我開口說沒偷你就相信?」
「你連說都不肯說,要人怎麼相信?」
「哦,好啦,我沒偷,行了吧?」哄孩子的敷衍口氣。
「我才不要相信!!」
「所以我就說嘛。」
……不行,這樣談不出結果。
眾人無奈地看著拌嘴的兩人一來一往,只有從頭到尾沒開口的艾爾菲爾悄悄
灑出一把散光粉……
█├──────────────┤█
由祖伊特所惹的任何紛爭,總是會因為用餐時刻逼近而結束。掛念著那一籃
正值當季的藍魚還躺在廚房裡,祖伊特在奈薩斯不悅地拂袖而去之後,也只能默
默回到自己的地盤──廚房,邊刮著魚鱗,邊反覆思考著魔獄蓮花究竟上哪兒去
了。
另一方也有自己的地盤,焦躁的奈薩斯回了房間後悶悶不樂,雖然繼續翻閱
著未看完的書本,但明顯沒有辦法靜下心。一旁的薩爾托伊斯開門讓公會會長走
進。
「怎麼啦?瞧你難得這麼火,是吃了烈焰反射器嗎?」塔加瑟維走近,從奈
薩斯返回之後沒有機會好好談談。「還好吧?」
「被他看到了。」毫無生氣的消極回應。
「看到什麼?」薩爾托伊斯邊整理著披掛在椅背上的長袍。
「被他看到我講地精語了。」
「咦?!」
皺起眉頭,奈薩斯不願面對兩個朋友的直視,臉上的不耐煩與其說是針對愛
找碴的食人妖獵人,不如說是對自己的不小心感到後悔。比起血精靈吸食魔法,
血精靈說地精語更惹人注目,他卻一時疏忽了。
「啊,難怪祖伊特要說什麼諾姆瑞根的。」塔加瑟維恍然大悟。「那傢伙就
是有在意的事情,就忍不住要說出來。」
薩爾托伊斯輕柔地拍了拍肩,企圖讓奈薩斯的情緒穩定些。「別想太多了。」
「對啊!放著別管他就好了。」塔加瑟維比兩個血精靈更早認識祖伊特,深
知他是個認真、卻太認真的人,但絕對不會刻意傷害人的。「雖說如此……還真
的是最麻煩的人選。」看樣子祖伊特並未到處張揚,可這人的執著程度也不是普
通的可怕,一想到可能要面對比贊穆拉更犀利的詢問,塔加瑟維就頭痛了起來。
「不好意思,又給你添麻煩了。」奈薩斯眨了眨比平常更深邃的綠眼。
塔加瑟維淺淺笑著,回了他一個『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打從在祖阿曼鎩羽
而歸以來,奈薩斯的臉色幾乎沒有轉好過,即使身體狀況看來恢復了不少,精神
狀況卻似乎不盡理想,讓塔加瑟維十分擔心。
然而周遭的關懷並沒有辦法造成太多實質的效果,這一連串的事件讓奈薩斯
仍是十分煩心,原先以為回到過去掛心的地點能夠讓自己更能面對未來,卻只發
現自己早就被絆住……
「我……還是去發洩一下好了。」奈薩斯的眉頭鎖得更緊了,現在他的表情
完全稱不上溫和。
「又要去酒店找美眉發洩嗎?不太好哦。」薩爾托伊斯雖然馬上順手將奈薩
斯外出用的披風遞給他,嘴上口氣卻是不怎麼認同。
奈薩斯接過披風,盯著薩爾托伊斯正經而嚴肅的表情半晌,沉默的氛圍讓三
人無言以對,最後他仍是堅決地走出了房間。
留在房裡的兩人仍舊沉默,只有撒爾托伊斯無奈地繼續整理裝備時傳來的細
微聲響。
「你就這樣放他去嗎?」塔加瑟維嘆了口大氣。
「去酒店嗎?」撒爾托伊斯雖然微笑著,語氣裡卻沒有笑意。
「你明知道他會去哪。」
「如果他真的是跑去酒店泡美眉,我還比較放心咧!」
也嘆了一口長氣,撒爾托伊斯純澈的亮綠眼瞳裡流露著擔心與不捨。被塔加
瑟維笑稱是奈薩斯的父親的年輕男人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擔憂,像是自己照顧了幾
十年的寶貝孩子正要啟程前去涉險一般。
「他這麼做…不正常啊……。」
「這種事,沒什麼正常不正常吧?」塔加瑟維搔了搔散亂前額的髮,又嘆了
一口氣。「還是你覺得我這樣有比較正常?」
薩爾托伊斯抬起眼看向比自己高出許多的牛頭人。
「不,你也不正常。」
█├──────────────┤█
今天的祖伊特沒有食慾,即使他有把握自己燒煮出來的紅燒藍魚會是全泰洛
卡森林裡最美味的一頓晚餐。
他將魚肉細心挑刺後遞給鮮紅亮眼的風蛇享用,自己則蹲坐在一旁靜待牠食
用完畢。在羊小排吃飽之後,祖伊特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塵埃,對寵物使了個
準備出發的指示。
「祖伊特,不吃晚餐嗎?要出門?」在餐廳研讀著附魔圖紙的贊穆拉問道。
「晚餐煮好了放在廚房,你們自己吃吧。」全副武裝的祖伊特頭也沒回。「
我想去拜見一下財神爺。」
他所戲稱的財神爺,其實是他最厭惡的血精靈。
在泰洛卡森林的東北方有個隸屬於凱爾薩斯王子的血精靈營地火翼崗哨。會
被派到此地的都是較年輕資淺的偵查部隊,相較於風暴要塞周圍的血精靈大本營
,會被送至火翼崗哨的大部分是新兵,一方面進行魔法炸彈的研發、一方面就近
癱瘓撒塔斯城往外域各地的聯繫。
祖伊特非常清楚,這些心狠手辣的血精靈們雖然骨子裡陰險、身手卻遠遠不
及自己,被派遣至火翼崗哨的血精靈像是蝗蟲般一波波不斷地出現,除了昭示凱
爾薩斯的勢力有多麼驚人之外,也明說了血精靈王子的無情。將最脆弱的新兵送
到離敵人最近的地方…
「你們的王子啊、其實不太疼愛你們呢!」
利箭畫破漆黑的虛空,準確沒入崗哨守衛的身子裡,美麗的亮眼金髮隨著纖
細的軀體倒落地面而染上塵土。祖伊特上前摸索著屍體,從漂亮的血精靈女孩手
中奪過一只戒指般的徽章,上頭精刻著展翅的鳳凰。
火翼徽章,就是祖伊特所謂的生財之道。與阿達歐聯手的占卜者集團背棄了
凱爾薩斯王子,並與其手下的血精靈畫清界線,甚至獎勵冒險者獵殺凱爾薩斯的
部隊,只要能夠奪取象徵身分的徽章,便能得到占卜者的敬重與回報。祖伊特是
怎麼也無法喜歡占卜者的──即使他們並非為非作歹的那一支──,然而他卻樂
於殲滅凱爾薩斯的勢力,將獲得的徽章擺上拍賣場,從冒險者手中大撈一筆。殺
害『財神爺』,是讓他又能開心解悶、又能賺取外快的優良休閒活動。
吃飽正想要小憩一番的羊小排懶洋洋地跟在主人的背後,不時還聽見牠細細
的嘶響──其實是飯後的飽嗝,才隨著主人背影緩緩飛了幾碼,前面的人卻停了
下來。
「……有人?」
從火翼崗哨的周圍、到那一長條前往入口的寬大道路、直至視線能看見的盡
頭,全倒滿了穿著凱爾薩斯部隊紅衣盔甲的血精靈,要不是泰洛卡森林總是天黑
得早,這些未經處理的屍體可真令人怵目心寒。看樣子被毫不留情地屠殺過。祖
伊特屏息,躡手躡腳往前又走了幾步,想要探一探情況。
他並不擔心自己的財路被截,畢竟這是偵查的最前線,即使暫時殲滅了大部
分的兵力,風暴要塞也總是會在幾天內從法力熔爐調來更多的部隊。嗜毒的血精
靈就是這麼殺不盡滅不完的可怕威脅……
再走了幾步,進入崗哨後右轉,在幾個巨型魔法水晶前雜亂倒著四五具血精
靈的屍體。四周靜悄悄的,只聽聞稍遠的建築物內傳來傳令兵有些慌張的交談聲
。啊、真想靠近點聽個清楚──正在這麼想著,從附近乎傳來腳步與落葉被踩碎
的聲響,祖伊特吃驚地反射性一縮身,往後排的樹上攀去。
強健的雙臂勾上枝幹,僅僅一使力就輕鬆翻上葉叢中,不知自己何必這麼躲
躲藏藏的祖伊特一指撥開遮蓋視線的葉片,但映入眼簾的身影卻令他大為詫異。
「慢著,那傢伙…不就是……」
從建築物下的陰影處走出的身影即使被斗篷遮住了半張臉,但祖伊特確信自
己不可能認錯的。
眾星的微光灑在修長的瘦弱身形,不斷吹拂的風使那尖細的耳朵微微顫著,
出現在火翼崗哨的不名訪客,正是不久前才和他針鋒相對的血精靈法師。
夜晚的火翼崗哨。
被殘忍殺害的敵方新兵。
會說地精語的聯盟奸細血精靈法師。
為什麼?為什麼會湊在一起?!祖伊特趕忙伸手壓住羊小排拍動的翅膀,示
意要牠噤聲躲藏,而自己則是迅速地將各種可能性在腦袋裡演練。
「畢竟、畢竟他還是個血精靈吧……」總有毒癮發作的時候吧?看他那深綠
色的眼珠,顯然是個忍不了魔法癮的毒蟲,既然都能私通聯盟了,另一方面又私
通凱爾薩斯的部隊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再說,這傢伙可是被占卜者集團
視為友方的,連占卜者只贈送給自己人的幾樣飾品都能拿到手……。「好個雙面
間諜。」先向隸屬凱爾薩斯的血精靈示好,討點魔法水晶花用,再帶領占卜者的
追隨者攻入門戶大開的火翼崗哨賺取聲望,高招!
在大腦裡上演精彩的推理劇,同時也不忘雙眼緊盯著對方的舉手投足。狀似
悠閒的血精靈法師緩速行走了幾碼,才又揚起手來低聲唱起法術。
這一舉動讓祖伊特更驚訝了。
「我沒認錯人才對啊?」他喃喃自語,凝視著在星光下折射一身紅光的法師
。在祖伊特的記憶中,這害蟲般的血精靈法師向來堅持修習寒冰法術,沒道理散
發出烈焰法術的紅光。
鮮亮的紅色從耳廓,到肩頭,從雙臂,到鞋尖,像是籠罩在烈火之中。
祖伊特瞇了瞇雙眼,勉強自己更加適應昏暗的天色,好更清楚地識別。
當亮紅光芒越來越顯眼、越來越清晰地投射在媲美鷹眼的食人妖眼膜中,他
只能掩不住驚訝地低呼出聲。
湛染血精靈法師全身的不是火。
是血。
█├─To be continued─┤█
──
以下是有點情緒低落的後記…
可能是內容不夠聳動(?)一直以來好像回應都頗零零落落,甚至被朋友直
言說不好看(當時超低落啊T-T )。有時候寫得毫無動力…喜歡看我以前文章的
老朋友,都對魔獸世界這題材完全沒興趣,連推廣都推不出去,果然是個孤獨的
路線…Orz(對某些族群而言,再怎麼推廣都會跳出一連串的『免疫』『抵抗』
『未擊中』T-T)
從冰封前夕到資料片,一段日子沒有動筆了,一動筆就驚覺自己在寫過期的
題材啊!<囧>
不過自己翻了翻前面的文章,發覺自己真的好喜歡這些孩子~想寫優雅美麗
的贊穆拉、裝瘋賣傻的塔加瑟維、傻呼呼的梅音姊姊、深不可測的艾爾菲爾…偏
偏這些續作都得在本篇完結之後才能動手,於是乎又回來乖乖的填坑了~
總之我會努力撐到完結篇的…(應該啦)!Q皿Q
--
喃喃隻字,連自己也無法辨別。僅只是在靈魂裡,又為 他 砌了一角。
 ̄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7.2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