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魔焰長劍 5

[apolarbear (自爆綿羊)]

契蘿從奧達曼出來之後還是斷續地咳嗽，

所以我們決定在空氣比較清冷乾燥的鐵爐堡多停留一晚，讓她略微休息後才啟程回家。

這期間，契蘿待在旅店裡，而我和涅拉斯則是在鐵爐堡裡閒逛，

我也樂得順便趁著輕鬆的空檔問些關於埃蘭家的事情。





黃昏，鐵堡拍賣場前。

人來人往，我和涅拉斯坐在橋墩上吃著流動矮人小販賣的熱餐盒，

（雖然法師有魔法水和魔法麵包，技術好的法師還可以稍微加點巧克力口味什麼的，

  但是有新鮮燉肉、現煎培根和鬆軟的烤馬鈴薯可以選的時候，還是熱食物比較討喜。）

在空地上決鬥的人和圍觀的群眾形成恍如馬戲團般非常有趣的景象，

我們的位置離人群有段距離，卻又還聽得到熱鬧的人聲，正好可以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所以你們家現在算是令堂當家嘍？」邊說我邊挖了一湯匙鹽焗奶油烤馬鈴薯送進嘴裡。

「是阿，我爸很早就過世了，

  聽說是在達拉然發生實驗意外。出事的時候才和我媽結婚三年而已。」

可憐的傢伙。

我咽下熱呼呼的馬鈴薯，暗忖，「喔，我很遺憾。」

涅拉斯聳聳肩，把餐盒放在膝蓋上，

看著不遠處一個德魯伊走出圍觀群眾接受盜賊的挑戰。

「嗯，雖然對自己完全沒爸爸的印象感到可惜是一定的，可是我不覺得有什麼遺憾。」

月火轟隆轟隆地開始響個不停，我們的注意力不約而同地被吸過去了幾十秒；

直到盜賊對德魯伊下了招致盲，後者開始漫無目的亂走，不停鬼叫他失明云云為止，

他才又接下去：

「我們法師有句諺語：『到了達拉然，作鬼也划算。』

  幾乎所有法師的夢想都是到對魔法幾乎完全不管制的達拉然去作研究，

  以前還不覺得那裡有什麼有趣的；想不到書越念越多，我也漸漸開始有這種嚮往。」

涅拉斯饒富興味地看著還在鬼吼鬼叫的德魯伊，而我也饒富興味地看著涅拉斯。

說也奇怪，他雖然只是拿著湯匙在鬼扯自己的夢想，但是不知怎麼著就是很有說服力，

不過想說服別人可沒有這麼簡單。

他繼續接下去：

「我猜他應該是作實驗太開心結果出了什麼差錯吧，至少他是在作自己想作的事情。」

「即使死了，也值得嗎？」我忍不住冒出一句，

「死了就沒有夢想了，也沒有未來、沒有希望。

  我們術士的諺語比較務實些，『活著的術士才是好術士。』你不覺得嗎？」

「在大多數情況之下，或許如此吧。」涅拉斯漫不經心地咬著湯匙說著，

盜賊好整以暇地繞到失明德魯伊的背後，補上狠狠一刀，鬼叫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忽然安靜下來的背景聲中，他迸出一句，「但是生命的價值不是只為了自己。」

「那是為了什麼？」

「很多。」

「這樣沒辦法說服人。」

「好吧。例如說，為了你。」

這句話可以作非常多種解釋。我努力不動聲色，

「你的意思是說，即使為了朋友而死，也不枉費？」

「是的。如果有必要的話。我不曉得契蘿怎麼想，不過對我來說，你有這個價值。」

忽然人群爆出歡呼躁動，我們的對話再次被迫暫停。

看樣子賊又贏了。






「好啦，我要去會會那個盜賊，你瞧他得意成什麼樣子。」

說罷他放下湯匙，拍拍長袍站起來，走向決鬥的小圈圈。

很快地涅拉斯和盜賊互相叫囂挖苦起來，彷彿認識了三輩子般，

但是我卻沒辦法像其他觀眾一樣被逗得樂不可支。

想著，忍不住迸出低聲的一句：「...值得嗎？」

雖然如此質疑著，我卻忍不住把剛剛那句話記了起來。






或許再怎麼提醒自己別牽扯太深都沒有用了。或許已經來不及了。






第二天下午我們三人一起回到暴風城埃蘭宅。

三層樓，位於運河區旁，有許多傭人和管家伺候；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他們家應該頗富裕的，真的看到還是不免有點驚訝。

埃蘭夫人在客廳迎接我們。

她看起來比我聽到的年紀再年輕些，

和契蘿還有聶拉斯同樣俐落的輪廓、天藍色的雙眼，

梳在腦後的黑髮髻，還有樣式簡單卻看得出是手工量身訂作的黑色法師長袍，

搭配原本就高挑的身材，讓她外觀看起來就是個天生的貴族。

不，說像是個貴族，應該說更像隻貓。

和契蘿、涅拉斯他們有著很有趣的相似和相異：

都像貓一般，只是前者是隻沈靜的暹羅貓，而後者是一對嬉鬧不停的金色虎班貓。




這是走進埃蘭家客廳我對女主人的第一印象。

縱然涅拉斯和契蘿兩個人圍著她吱吱喳喳搶著介紹我，

一走進埃蘭夫人的視線範圍就可以馬上感覺到她在打量來客，雖然並不具侵略性，

而她也相當友善地歡迎我到他們家作客；

但是她好像在找什麼東西般的目光卻讓我有點緊張。

晚餐時間，雖然飯桌話題相當輕鬆愉悅，但是被有意無意"巡視"的感覺還是沒有消逝，

這已經超越一般人打量客人的程度了，我開始感到不太自在；

但是看涅拉斯和契蘿似乎都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也不方便在席間表達什麼。

我暗自決定無論如何，飯後要找個機會溜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飯後我們三個跑去書房玩巫師棋，輸的要變成綿羊在房子裡走一圈。

正當涅拉斯堅持法師不能自己變自己，而我和契蘿非常堅持只是他沒有試過的時候，

他忽然砰的一聲矮下去，「咩？」

「說話要算話喔。」埃蘭夫人臉上帶著一抹惡作劇的笑容走進來，把魔杖收回袖子裡。

「媽～」契蘿大樂，她拍拍正在找草吃的金髮，不，金毛綿羊。

「走吧，荼，我們去遛小金金。媽好像正好也要用書房。」

「契蘿，等等，荼琶爾先借我一會。」埃蘭夫人邊說著邊走向書牆，似乎在找某本書，

「我最近有些研究和術士的暗影箭有關，某些細節直接問真正的術士可能會比較詳細。」

「那我在這邊等他？」契蘿有點掃興，她邊拔著綿羊毛邊嘟嘴說著。

「孩子，牧師不可以知道太多術士的技術細節。妳先出去吧，不會太久。」

看埃蘭夫人翻著書沒有要退讓的意思，契蘿也只好聽話了。「好吧。不可以太久喔。」





我很想叫她留下來陪我，不過就算說了也沒有用。

牽著涅拉斯的契蘿一把門關上，那種打量人的視線又出現了。

我鼓起勇氣把雙眼轉向埃蘭夫人，本以為會和她的眼睛對上，

卻發現她正在瀏覽書櫃，而不是看我；

那麼，那股被窺視感是哪裡來的？





一陣靜默之後，夫人先說話了。

「以你身為術士的造詣，我相信應該是有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

說著她踱步到一張搖椅，坐下，把真正的視線移到我身上，

「放心，這不是有敵意的探查，至少目前不是。請坐。」

我謹慎地坐上她對面的軟椅。同時，她做出了兩杯紅酒，放在矮桌上。

在這之前我從未看過有法師可以做出酒來，最多就是涅拉斯炫耀過他會作氣泡礦泉水。

不過想想，那詭異的窺視感也不是一般法師使用的法術就是了。

「請問這是...？」

「這麼說吧，那兩個孩子從來沒有自己要求帶朋友回家過，你是第一個。

  作母親的，會對你有點好奇很正常吧。」

她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不過我沒去動另一杯酒。

「一個問題就好。談談你為什麼出人意料地選擇成為術士？」

我的本能馬上察覺到這問題當中隱藏著某些訊息：

首先，她知道我的生長背景。

我的父母都是南海鎮的牧師，所以她才會說"出人意料"。

再者，她知道得可能更多。

正常只是想問小孩朋友來歷的母親不會去問選擇職業的動機，至少不會特別把人找來問。

選擇這個問題要的不是表面上的答案；至於她想知道的是什麼，這就不得而知了。




電光石火之間，我決定照直覺回答。

不曉得對方真正的底牌時，前幾張牌先老實出手是比較穩當的策略。





「因為成為術士才是我真正的願望。」

「難道你不想繼承父母衣缽嗎？」

「夫人，我在家裡一直都是個很聽話的小孩。不過這不影響我的選擇。

  我就是我，我的行動取決於自由意志，和身上流的血還有我的父母沒有關係；

  如果活過了一生卻在最後的最後才發現枉費了生命在對自己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那又怎麼對得起給我這條命的父母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視線盯進了我的雙眼裡面，得鼓足勇氣才不會忍不住把視線移開。





五秒之後，她哈哈笑起來。

「這個答案不錯。告訴我你的名字？」

「荼琶爾。」

「對於有智識的晚輩，我要知道全名。」

術士在外習慣只報姓氏，主要是怕在背後被詛咒或是其他各種不利的小動作，

但是埃蘭夫人的這句話和她的氣勢讓我不禁脫口而出：「皮亞諾‧荼琶爾。」

「或許可以合得來。」她的眼神忽然謹慎起來，似乎在考量什麼。

「您是指？」

「很多。來，乾杯。」她舉起一直吊在指尖的酒杯，我順從地拿起另一個酒杯；

同時，那股被打量的感覺消失了。





一口把酒乾掉之後，我起身。

「夫人，我得去找他們了，請容我先告退。」

「去吧，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太拘泥...不過還是不要玩太晚。」

「謝謝您。」

正當我要開門出去的時候，還坐在搖椅裡的埃蘭夫人忽然叫住了我：

「你說，你要去找他們...你要找的是哪一個？」

這句話讓我一頭霧水，「我不懂您的意思。」

「...沒什麼。」





我在埃蘭家作了五天的客，在那晚之後再也沒有什麼不對勁的感覺出現；

之後的兩年之間，又應邀去了好幾次。

而在第一次造訪埃蘭家之後，大部分時間我們三人都一起行動，

走過很多小有兇險的地方，但是還是有趣居多。

不知不覺間，我漸漸習慣和兩個人相處。

有契蘿在身旁令人感到寧靜，她的沈穩可以讓我放下心不去想些負面的事情；

涅拉斯的鋒芒雖然有時不免太過，我卻很喜歡看他彷彿享受每刻生命的一舉一動。





這天，我又在埃蘭家作客。

清晨時分，只有我和埃蘭夫人下樓用早餐，涅拉斯和契蘿都還沒有起床。

用完早餐夫人邀我去花園散步，並且把所有傭人都留在屋子裡面，

直覺告訴我，她可能又有什麼事情要說了。






「皮亞諾，兩年了。」

這是兩年間我第一次聽到埃蘭夫人用名字叫我，之前她和孩子們一樣都只稱我的姓氏。

「是阿，夫人。距離我第一次來作客已經兩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你和契蘿還有涅拉斯他們相處的還愉快嗎？」

「很愉快。老實說，這是我這輩子維持最久也最開心的一段友誼。」我真心地說。

「所以你喜歡他們倆嗎？」

「是的，我喜歡契蘿，也喜歡涅拉斯。」






「那麼，如果可以娶契蘿，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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